第18章 薄情书生（五）
考虑到狐妖后背的伤势，宋栩不敢怠慢，他的手慢慢的抚摸过言知庭的胸膛，生怕哪一下按压的重了，自己就不需要再内心纠结，直接一劳永逸的见血封喉了。
感知到隔着衣服的淡淡温热感，言知庭目光扫过他微红的脸颊，颇有些兴味的挑眉：“从没揉过其他人的胸口？”
揉捏对方是有情人床笫之间常见的调情手段，家里穷的叮当响，更遑论是有那个财产娶妻生子，宋栩毫无这方面的经验，但他又不愿意承认，有股莫名其妙的文人硬气，微微偏过头不看他：“读、读书人，为何要揉他人的胸口。”
他的手指在胸口流连的颤颤巍巍，言知庭被他摸得有些痒，不由得伸手抓住了他，稍微的贴上去，说：“从未娶过妻吗。”
宋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收回手，可还是慢了，言知庭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跟上来，牢牢地拽住了他，坚硬的指甲直贴皮肤，冰凉的顿时让人的鸡皮疙瘩起立，好像不满意就要直接穿透他的皮肤。
见人老实了，言知庭继续问：“连青楼和小馆院都没有去过？”
宋栩吞咽下口水，喉咙滚动，战战兢兢：“自是不曾……我父亲生前疼爱母亲，两人鹣鲽情深，从未纳妾，我也想和父亲一样，与自己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父亲是赤果果的贫农，活活累死，母亲为了养活家里几个孩子，不知道接客多少年，最终因为不贞而被沉塘。倒也都算是死后得了个清净。
但在求生的巨大压力下，宋栩总是能将语言包装的相当完美。
不过这话对于常年处于深山当中，没见过几个活人，一出山就被各种三妻四妾制度砸懵的狐妖而言，倒是颇为新奇。言知庭很喜欢他的说法，眼睛不自觉的明亮了几分，伸手勾起宋栩的下巴，摩挲两下：“你一直都是这般憨傻吗？”
眼神清澈的宋栩暗自咬牙，怎么说话呢，说谁痴傻，他才不……
遂辩解说：“言兄此言差矣，两个人再封雨中的相守乃是风月雅事，哪里是痴傻。”
文人墨客总是如此，风花雪月张口就来，明明是照着话本看来的风韵句子，却又因为过于紧张，宋栩磕磕绊绊，说的难得的带了几分真诚。
支撑着下巴听人说完，言知庭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来，不得不承认，他莫名的被讨好到了，心情慰贴，于是又偏过头看他，那双黝黑的眸子亮光闪烁，好似一瞬间又变成了暗金色，直看的宋栩倒吸口冷气，寒毛直竖，就见狐妖盯着他看了半晌，就略微上扬了唇角，放开了他的下巴。
这是……敷衍过去了？
宋栩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靠着他，或是累着了，言知庭放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沉沉，浓密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
其容貌艳丽，好看是真好看。但宋栩不敢多看，他不经意的低下头，就看到了言知庭的干燥的嘴唇，已经分割出不太明显的唇纹，犹豫片刻，还是打开旁边的水壶，小心翼翼的给人喂了两口水，怕人渴死。
但奈何他动作的时候牵动了胳膊，靠的正舒服的言知庭顿时皱起眉，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直直的就对上了宋栩一本正经的目光，对方态度纯良：“言兄从进门起就滴水未沾，不如来喝点水缓缓。”
再多的火也瞬间在对方的眼神攻势下熄灭了，言知庭盯着他看了片刻，到底没生气，但看看他手里拿着的水壶，也半点没有自己起来喝的意思，反而是在人怀里舒服的翻了个身，连接过的举动都没有。
不是不能自己动手，但他意外地喜欢逗弄这个身无长物的人类，故意说：“你来喂我可好？”
宋栩陷入短暂的沉默，他能说不好吗？
显然不能。怀里半抱着狐妖，他只能动作颇有些僵硬的把水壶的口打开，举止木讷：“……也、也好。”
他抬着胳膊给人喂水，态度任劳任怨，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栩是在照顾未过门的媳妇——如果忽略他小手尾指微微颤抖着的幅度的话，紧张的要死。
言知庭并不在意他害怕的这些细节，全盘当作是对方的羞赧，两口水下肚，没刚才那么喉咙干渴了，心情也好了不少，舌尖把唇上的水珠舔干净，舌头红艳，直勾勾的盯着人轻舔唇瓣，明摆着存了刻意勾引的意思。
眼看着他微卷着舌头，接收到狐妖的容貌冲击，宋栩内心不自主的加快了两下心跳，但他始终坚守本心，不为所动，跟个木桩似的，就害怕被妖物直接吸干骨髓死去。
等了一会儿人的反应，结果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言知庭看着他轻啧出声，想着这人为何如此的不上道，又主动的凑上去：“心口好像又开始疼了，小郎君帮我揉揉好不好？”
狐妖倒贴，倒也算是百年奇观。
正人君子的宋栩连连退后：“两男授受不亲……”
全把他的拒绝当做耳边风，言知庭干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按，态度坦然，反倒显得其他人才是被轻薄的那个，桃花眼还享受的弯起来。
这举动着实是不知羞耻，宋栩实在羞愤，但到底还是勉为其难的揉了两下：“……”
接下来这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以防还有追兵找上来，天还没大亮，宋栩就架着狐妖提早离开，两人早早的走到最近的城镇集市，才总算是看见了些人气。
四周都是喧闹着的人群，大多数的人推着货车在赶集，吆喝声漫天，香味流窜，言知庭漫步在排列着的肉铺中，也跟着吸了吸鼻翼。直看的宋栩警铃大作，差点以为他闻的是人的体香。
总不能让妖怪在这个时候开荤，那和往自己脖子上架一柄闸刀有什么区别，宋栩想的明明白白，很有远见的带着人来到了水果区域，远离肉糜。
肉的血腥和烹饪味道褪去，充盈的瓜果香弥漫开来，冲开血腥，带着水果独特的清新。
“卖西瓜哩！西瓜！个大红壤的南疆西瓜！三文钱一个哩！”
有穿着补丁上衣的老伯蹲在阴影的角落里，推着满满当当的西瓜车大喊，宋栩正左顾右盼，找机会转移话题，被他的大嗓门吸引了目光，见他的西瓜模样都不错，就掏钱买了半个瓜下来。
琢磨着要填饱狐妖的肚子，宋栩又大方的分给言知庭半个，自己也就着剩下的小块西瓜，啃了起来。
汁水四溢，属实是清凉解暑。
喜肉的狐妖对于素食自然没什么兴趣，但看着宋栩吃的两眼弯弯，欢天喜地，言知庭也诡异的低下头，轻轻的咬了一小口，然后又紧皱着眉头吐出来，只吃出了一大股恶心的青草味。
这边的宋栩没注意到他，啃完半个西瓜，自然的和老伯搭话，眼看着他缩在这么个角落里，随口说：“老伯，你怎么在这么个偏僻的角落里卖瓜？”
老伯脸色黝黑，擦了擦汗：“嘿，这不还是那些地主豪强抢占了摊位上的好位置，我们这等人，还被允许能卖东西就不错了。”
纯属解闷的宋栩对这个回答也不意外，现在处处民不聊生，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怪事。他这边没反应，倒是和他说话的老伯得了趣味，自来熟的继续推荐自家的瓜：“后生，我瞧着你精神明烁，是附近来这准备科考的吧？不如多买几个瓜回去，也提提精气神，图个吉利。”
穷的叮当响的宋栩窘迫，三文钱难倒读书人。
拿着还没扔掉的西瓜皮，他轻咳着说：“不了老伯，半个西瓜已经够我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