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格恩”先生是有理想的。
他想上天。
“格恩”先生想上天。
上天是一种否定，想又是一种肯定。
肯定的否定，便是理想，讲道理的想法。
闻一川是如此认为的，他有一个飞行梦，海军招飞的机会就在眼前，却隔了一层眼镜。
是的，这位大梦想家是个近视眼。
“格恩”先生失去了他的梦想。
但他不想失去他的自由。
闻一川近视，却是不爱带眼镜。
“我要给我的眼睛真切看世界的机会。”闻一川义正言辞。
陆鸣忙着抄答案，头也不抬，“你看的清嘛你。”
陆鸣前桌，孟洛洛同桌白优扭了些脸，眼下有颗生的刚好的泪痣。她善意提了一句。
“不戴眼镜的话，眼会近视的更快，还会散光，以后你就瞎了。”
算是······善意的言论。
闻一川不可置否，但他并不接受自由的剥夺。
那副黑金属框的眼镜正安静窝在了皱巴巴的眼镜布上，被闻一川塞在了书缝里。
当初配眼镜时，闻妈恶狠狠皱了眉头，警告闻一川：“让你要个塑料的，你非买了个金属框。一个百来块，坏了我可不给你换！”
显然，这近千块的眼镜是比自己要值钱的。
闻一川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片朦胧的原因，困意总是悄无声息席卷。
闻一川正要趴下，又抬了脑袋。
孟洛洛扭过了些身，看了看闻一川。
闻一川不知怎的，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好似在接受审阅。他也看着孟洛洛。
闻一川的动作逗笑了孟洛洛，她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要笑时，眼睛总是先露了些笑意。她看着闻一川的眼睛。
“我觉得你戴眼镜还挺帅的。”她说道。
一个人放弃什么，总是要找个理由的。
但闻一川只听得什么“嘭咚”了一声，孟洛洛的话在脑里绕了一遍又一遍。好了，他不想要自由了，不需要什么理由。
闻一川展现了什么叫做优秀的执行力。
那圆框眼镜像在闻一川鼻上安了家。
陆鸣对此啧啧称奇，但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不是，你还要戴？”陆鸣夹了球，看着闻一川慢条斯理用粉色眼镜布擦着眼镜，“体育课啊，大哥，你不打球啦？”
闻一川不屑一笑，将眼镜戴回了脸上，开口道，“不，不要拦我，我要戴。”
戴了眼镜的闻一川如虎添翼，打球跟干架一样，一个高高跃起，球又准又狠扣进了球篮。
那种失重感，好似真如同要飞了起来。
闻一川撩起衣摆擦了把汗，和陆鸣击了个掌，笑的得意，却是没得意多久。
下半场，哨声吹响，闻一川一个跨步，正欲抢占先机，一球却直接迎面而来。
精准砸在了闻一川脸上，天旋地转之间，眼镜先行飞了，撞到了篮球框铁杆上，“啪—”摔在了地上。比赛中止。
闻一川没有多大问题，眼镜阵亡了，眼镜腿断了。
闻一川无所谓冲投球那人摆了摆手，拾起了眼镜，和它的一条腿。
闻妈闻爸正因“财务纠纷”闹得不可开交。
换眼镜框是无望了。
闻一川也不想听闻妈数落，仔细看了看断腿处，想着用胶布缠缠算了。
闻一川班体育课排了正巧，上午最后一节。跑上跳下一班子正是饿了，刚好去吃饭。
刚运动完，又吃了饱。闻一川晒太阳晒得全身哄暖，打了个大哈欠。
扯着胶布，在眼镜腿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发现根本缠不住，干脆不管了，往桌边一推，便要午睡了。
孟洛洛听闻一川一直“呲啦呲啦”撕胶布。看他努力，又放弃努力，趴到了桌上。
黑框眼镜的腿和胶布乱成一团，胶布沾了指纹又有些黏到了镜片上，有些“惨不忍睹”。
孟洛洛看着眼镜，像在同黑框镜片对视。
“我会修。”孟洛洛对闻一川说。
闻一川趴在那儿，已是瞌了眼，无意识“嗯”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落了轻轻一声，“哒。”
闻一川露了些脸，手臂枕的没了知觉。他坐起了身，甩了甩手，迷糊看着孟洛洛坐下。
孟洛洛摘了帽子，拿在手里扇了扇风。
“你出去啦？”闻一川意识朦胧，刚睡醒声音有些低哑。
孟洛洛“嗯”了一声，“出去买些东西。”
闻一川脑袋昏沉，又趴回了桌上，支了头和孟洛洛说话：“你不会又买了胡萝卜吧，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吃了。”
孟洛洛肩膀一顿，随后笑了起来。
“吃胡萝卜对眼睛好。”孟洛洛说。
闻一川也笑，手臂仍是发酸，动了动，“咔—”
闻一川移了手臂，一看是自己的黑框，在桌边岌岌可危。闻一川拿了起来，将要放到书上，又顿了手指。
他把眼镜展开，黑色的眼镜腿好好捏在了手里。
闻一川猛地抬头，看着孟洛洛的背影。
她没什么反应，好似只如平常一样，刚刚睡醒，望着黑板发着一会儿呆。
闻一川想开口问，一瞬脑子过了好多可以问的，乱嗡嗡塞满了胸口。
闻一川贴了桌子，心脏震得厉害。他低了头，探在了阳光里，问孟洛洛，“你说，眼镜腿还能自己长出来吗？”
孟洛洛没有回头，似也是没有笑。
“怎么不能长，你的不就是吗？”孟洛洛轻声答道。
暖阳化在了孟洛洛身上，落在了闻一川眼里。
他是近视，但他看得清楚，孟洛洛头发有些柔软别在了耳后，晕了暖橘的光。
闻一川忽有个没有道理的想法，颇想上天的念头——
他想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