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一连好几天,孟洛洛桌上没断过牛奶。
闻一川是“隐形迟到惯犯”,每天卡着点上了楼,大老远就和站了门口记名的纪委打招呼。
“吃了吗?吃饱了吗?”
然后一溜烟就从后门进了班。
这几天颇是反常,提早五六分钟,就到了班门口。
大摇大摆进了正门,走到孟洛洛那儿,顺手将兜里揣的牛奶,不声不响搁了她桌上。
孟洛洛写字的笔停了一下,看了桌边那袋牛奶,什么也没有说。
食堂和小卖铺到底是离得有些远,闻一川干脆一次多买了几包,囤在了空荡荡的桌屉里,甚至把室友打饭的缸弄了过来。
又是一节李光头的课,闻一川破天荒地没有睡觉。缸里装了热水,他把牛奶一滴滴摆到桌上。
闻一川动静不小,把陆鸣都搞醒了。
李光头瞥了一眼闻一川,也没有说什么,想来也是难得在自己课上见到那么清醒的闻一川。
陆鸣趴在桌上,半梦半醒,转过来些脸,看着桌上那一包包牛奶。
“闻格恩,你家养牛啦?”
闻一川没空理他,随口一般问了一句,“牛奶是凉的好喝,还是热的好喝?”
陆鸣瞪大了眼睛,“你没事吧?三十来度大热天你喝热的。”
闻一川瞥瞥嘴,正端了缸把牛奶往里面泡。
陆鸣实在受不了闻一川那么小心翼翼又扭捏地拎着牛奶袋,其实也是他睡得有些渴。
陆鸣毅然伸出了手,“大夏天喝什么热的?”说着,就要去抢。
闻一川一抬缸,认真道:“这和冬天吃冰棍一样,叫情趣。”
陆鸣被“情趣”二字雷地瞥了嘴,这几天闻一川的所做所为他自是知道的,“你这叫无事献殷勤!”说罢,又要去夺。
眼看闻一川要把缸撤一边去,陆鸣上去一扯,没扯到。闻一川自己手一抖,缸翻了,一下盖在了闻一川的裤子上,闻一川猛地站起了身,“咣当——”不锈钢饭缸掉到了地上。
班里同学吓了一跳,陆鸣也是傻了眼。
“闻格恩?!”李光头盯着站着的闻一川,“你在做什么?!”
闻一川被烫的说不出话,他该怎么向李光头解释这份突来又尴尬的疼痛。闻一川张了张嘴,“额······”
那一张张扭来的脸,白花花的,像闻一川手拎着的那袋牛奶。
陆鸣自觉犯了错误,也站了起来,试图为闻一川洗脱罪名。
“报告!他尿裤子了!”
诧异目光一下聚集,闻一川更是难以置信看着陆鸣。
陆鸣反觉过来不对,“······不是······是牛奶,额,也不是······”
陆鸣越描越要黑,自觉哽住了嘴。
班里哄笑了起来。
李光头自是将他们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着站立的两人,一字一句道,“你们,出去。”
闻一川,陆鸣立即拿了书,前脚跟后脚出了门,走到了李光头身后。一个说“对不起老师”,一个说“抱歉打扰了”。
班里又笑,李光头抹布擦了擦脑袋。
罚站对于两人来说,好似家常便饭,经常被一拎拎一对,在外面晒太阳。
陆鸣甚至没忘记牛奶,贴了墙,叼了牛奶喝。
闻一川一本书翻来覆去掀,愈想愈不对,住了手,夺了陆鸣喝光的牛奶袋忿忿扔进了垃圾桶。
陆鸣乖着一张脸,“闻一川,你这不行,哪里是追女生的态度?”
“谁说我要追孟洛洛了?”
“那你这是干嘛?纯纯同学爱吗?”陆鸣比了个心,在胸前绕了一圈。
闻一川没作声,倚了墙。他也没什么想不明白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闻一川是成绩不错的,数物化生在全校皆名列前茅。英语二十来,还能考全校一百来名的,也就闻一川了。
脑子是真的好,倔也是真的倔。说学不好英语,就是学不好英语。考英语全靠抓阉。
闻一川班主任是个很文气的语文老师,见闻一川那么浑噩,也是一气打不来,在班里大声训斥他:“闻一川!你想干嘛!你想上天吗?!”
闻一川不知道。
大多数人是如此说的,你很年轻,你有无限潜力。
只是给终途画了个大饼,并且似只有一条通往的路,被推着,拥挤在那条既定的道路上。
什么叫梦想?什么又叫有所成?
到底要站多高,才能一览天下,又或者没有这样的地方。
可不可以只成为平凡人,可不可以接受自己的平庸。
怎么好似活在了既定里,像一盘终会被吹散的散沙。
闻一川自觉自己挺废的,如此这样,他给不了未来,给自己,又或是······
闻一川低的脖子有些酸,他动了动腿,一阵风吹得他有些发凉。
他问陆鸣,“那我裤子怎么办?”
陆鸣用书挡了太阳,“吹会儿吧,一会儿就干了。”
“难受······”闻一川深深叹了口气。
“那······”陆鸣又努力动起了脑筋,“我帮你挡一下,你脱了吧。”
“我······”闻一川气势汹汹卷了书,“说到底,是因为谁啊?!”
两人吵着吵着,打闹起来,一不留神,跑过了头,与门内李光头“深情”对上了目光。
两人乖乖书放回了脑袋,自觉又“押送”了回去。
班里同学笑,李光头用抹布又擦了下脑袋。
一片闹笑声中,白优一手支了头,看向了孟洛洛。孟洛洛手里捏了一包牛奶,扭脸看向门口。白优伸了下手,拿了下孟洛洛手里的牛奶,竟还是热的。
“哪来的?”白优问她,“你不是不爱喝纯的吗?”
“谁知道,”孟洛洛转回头,弯了眸子,“天上掉下来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