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尚不明朗
忒休斯哼哼两声，没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把爷爷说的什么神灵的恩赐当回事。
一句神灵的恩赐当初捡到她的村民们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忒休斯觉得自己只是恰好赶上了春天到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巧合了。如果自己真是神灵的恩赐，忒休斯想自己最好也可以像那个声名鹊起的魔法师一样能够拥有击退魔物保护身边人的力量。
卡迪马村的村民们肯定也没指望神灵的恩赐真的会给他们带来温暖和春天，对忒休斯的好并不是因为那年她和春天一起到来，而是单纯打心底疼爱这个可怜的弃婴。
现在的忒休斯只跟着哥哥一起锻炼身体，连真正开过刃的武器都没拿起来过，那种锋利的刀刃拿在手上让尤娜阿姨看见了一定要惊声尖叫，然后努力平静下语气颤着喉咙哄忒休斯把刀放下。
忒休斯看卡罗夫挥刀的样子，也没觉得有多好，看起来傻不愣登地只会死用力气。
卡罗夫将木刀高高举起，使尽全身力气朝训练用的木头人斜着劈了过去，因为不会妥善使用力气，没几下卡罗夫就累得失去了正形。现在他肩膀酸得刀都拿不稳，还得在妹妹的监督下坚持不懈把老师布置的挥刀任务完成，手臂伸不直，身子也歪歪扭扭的，刀挥出的轨迹也看着软弱无力。
当时忒休斯直白地跟卡罗夫笑话了他的丑样子，被卡罗夫抓住把早上奶奶刚扎好的辫子揉成了鸡窝。卡罗夫也问过他和忒休斯的老师，一个曾经守卫皇室安危的年迈骑士，为什么不让他也像骑士一样拿剑。
卡罗夫觉得像自己的老师一样拿剑帅多了，军士也有很多拿剑的。
最后因为对自己手上的大刀的歧视而挨了打。
“就像骑士和军士在冒险者的分类中都可以简单的归为战士一样，骑士朝着他们特有的美德精神靠拢，卡罗夫你想当的军士则朝着成为忠诚服从的团体靠拢，刀和剑也没什么优劣区别，不同人有不同的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向，”老骑士被不懂事的小鬼气得鼻子出气，“又不是没让你试过剑，在剑方面你可比你妹妹差多了。”
忒休斯在一旁提醒道：
“但其实他在刀方面似乎也没怎么优秀。”
“确实。”
挥刀挥成这副样子，换个武器也不一定能好到哪去，估计在老骑士手上笔直刺出的长剑，到了现在的卡罗夫手上就成了一条歪歪扭扭软身子的蛇了。
卡罗夫同时遭受了最尊敬的老师和最喜欢的妹妹的否定，大叫一声，差点就把手里的木刀扔了。
“倒是你，忒休斯”老骑士在忒休斯偶然一次拿剑中就看出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但忒休斯似乎对此兴致缺缺，只是跟着哥哥顺便锻炼，没有主动拿起过剑。
老骑士能看出忒休斯在剑上的天赋，但是她似乎没有挥剑的精神。忒休斯不适合去以身为剑供人驱使挥舞，但现在的她缺乏支撑着她自己挥剑的精神力量。
让这么个六岁的孩子去拥有可以挥剑的精神固然难为人了些，但老骑士实在不愿意让好苗子就这么被埋没在没有远大理想的残忍现实中。
他自己早就有了挥剑的精神，但是现在温特帝国王族的现状，让他已经无法继续抱守这份执着了。
和平持续的太久，混乱到来的时候王族的野心也跟着膨胀，骑士和军士在他们眼中逐渐趋同一体，都成了拥有武力可以供王族满足自己野心的刀剑。可作为骑士忠诚是其中一部分，个人正义的荣耀和美德优先于忠诚。
“你想当骑士吗，我是说真正的骑士，”老骑士回忆着自己年轻时被教导的精神，“崇尚美德，抗击错误，坚守心中的正义。”
“听起来不错，似乎比起军士统一服从命令地捍卫家园，骑士听起来更注重自身的品格。”
“两者本身拥有的精神都是美好且值得人追崇的，军士更偏向团体，骑士更偏向个人，只是在不同的现实下会有不同的表现。”
老骑士没继续说下去，似乎不打算让北国目前越来越残忍的现实玷污还没诞生的纯洁理想。
在一旁听着的真正的忒休斯扶额哀叹，如果自己剑术的启蒙老师早点告诉自己北国的现状，说不定她当时都不会选择去布萨城当一名骑士，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满怀憧憬却被现实打击到的样子有多失落，理想破碎跌落在地上两年才重新拾起来。
那时的北国可不单单是骑士精神被扭曲无视，军士那边也好过不到哪去，内部风气差到卡罗夫常把忒休斯叫出来诉苦。
忒休斯也是没有生在好地方，先在寒冬腊月被亲生父母抛弃在雪地里，又是想当骑士却恰好赶上了唯一把骑士当没有情感的刀剑使的温特帝国，在诸事不顺的背景下只能自己拼着全力站起来再次挥剑。
所幸结果是好的，她还是重新回忆起了作为骑士应有的品格，甚至被任命为勇者为了世界的正义而来到此处。
虽然世界的正义已经是虚无缥缈，世界本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但忒休斯心中的正义还在指引着她做出选择，她还要守护自己原本爱着的现实。
小忒休斯用手指绞着自己的衣服，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老骑士跟她说的那些没有打动她的心，就跟莉兰妮说想当珠宝商人一样，这些好像都离现在的她太远了。
谁也没把重担放在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忒休斯自己也没放，就和这村里其它普通的孩子一样，就算魔物流窜到附近大人们想的也是让孩子们先撤离至首都。美德是什么，错误是什么，心中的正义是什么，对于一个善恶观都不明朗的孩子说这些有够早的。
直到有一束阳光降临到忒休斯的生命中。
陆历618年，混乱愈发严重，魔物流窜至温特帝国境内。
与此同时，那位已经被人们成为勇者的魔法师，一个黑发深色眼睛的女性来到了温特帝国的境内。
对于忒休斯来说，这次相遇才是真正的‘神灵的恩赐’，也是此后一切故事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