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我们在一起
一个人的时候我曾幻想过在一起那一刻的场景，预设了许多可能，要有玫瑰气球和一大段的表白信，两人执手拥抱，热泪盈眶互诉衷肠。可真的到了那一刻，突然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一句:我想和你在一起。足以。
——小笛随笔
第二天周六，肖笑拉开窗帘迎接新一天的晨曦的那一刻，头天晚上黑暗中翻来覆去积攒的勇气被蒸发了一大半。
重新挪回床边成大字型扑倒在被子里，肖笑唾弃了自己一句:你就是个懦夫。
唾弃完把头继续埋在一片柔软里不想去思考这些难缠的问题，她觉得此刻自己像极了一只待宰的鸵鸟，哪怕面对的是生活磨刀霍霍，第一反应也是将头埋进沙子里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然而醒了就是醒了，翻来覆去脑袋烦乱还不如起个床去洗把脸清醒清醒。于是肖笑翻身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冲出了房门。
餐厅有碗碟响动，应该是丰予溪第……肖笑也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对炸厨房燃起熊熊斗志，索性随她去了。
“煎蛋一定要开小火哈，我要撒白糖。”
肖笑打着呵欠口齿不清说了一句。
“没有煎蛋，白煮蛋可以吗？”
清越而熟悉的男声想起，肖笑顿时感觉天雷滚滚正劈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再没办法像章鱼一样滑进卫生间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丰予溪呢？”
穆示聪一边摆筷子一边耐心同她解释:“她早就出门了，临走前还进屋跟你说了，不记得了？”
有一道声音从脑海里奋力钻出来，是今早丰予溪在她耳边轻声说自己今天要出门。只不过她左耳进右耳出——早抛诸脑后了。
肖笑尴尬的挠挠头，摸到张扬肆意的发丝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爬起来，头没梳脸没洗牙没刷，委实不能以这种形象和面前的人相谈甚欢。
抛下一句“我先去洗漱”就马不停蹄冲进卫生间顺手甩上了门。
穆示聪无奈摇头笑笑，当年两人出去旅行定了民宿，早上唤她出房间吃早饭就是这幅模样。这么多年，这些小习惯倒没怎么变。他一边回忆当年一边顺手剥了一半蛋皮又将白煮蛋搁到对面的小碟子里，他们最亲密的时候早已养成了先坐好的那个为对方剥鸡蛋的习惯。那些事，那些下意识的行为，都已经是许多年前了，但现在穆示聪想慢慢和肖笑养回来。
肖笑向来暴力洗脸，洗漱好出来，穆示聪就看到一张颊边泛着粉的白嫩嫩的脸蛋以及垂于耳侧尚在滴水的两缕头发，下意识抽了张纸巾将肖笑额头和悬于发丝末端的水滴拭去
太近了，肖笑眼睛飘向身侧低头认真帮自己擦头发的男人，他的气息环绕着自己，甚至能看清藏在眼镜片后方上下翻飞的睫毛，肖笑在那一刻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心跳在明晃晃地彰显存在感，真的太近了。
于是她率先撤了半步。
“那个，我饿了，先吃饭。”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心动过速而死，拉了凳子在饭桌前做好，拿着白煮蛋小口咬了一下。
凳子腿和地面急速摩擦的声音、飘忽的眼神和红的似乎已经发烫的耳廓都显示着女孩因为自己行动的慌乱。穆示聪有些开心，她没有任何排斥，又看了一眼消耗殆尽的白煮蛋，对自己的照顾也适应良好，看起来顺利的很啊！殊不知肖笑现在脑子就像沸腾的白米粥，一堆泡泡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这与平时送到口中的鸡蛋还少了一道工序。
“今天要做什么？”
“啊？”神游天外的小姑娘这才回了神。“没什么打算，在家瘫着。”
穆示聪点点头，意料之中的答案，早已准备好的台词终于可以说出口：“那陪我回趟大学吧。”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帮忙送份资料。”
其实本不用他亲自跑一趟的，但现在是合欢树的花期，听身边实习生说最近花开的尚好，就想着带肖笑去看看。
肖笑点点头。
“好啊，反正毕业后我也没怎么回去过，去看看也好。”
毕业多年，虽然深造和工作都在同一座城市，但母校早已没了熟悉的人，回去缅怀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是以这些年，肖笑对母校的了解也没比漂泊在外的穆示聪多多少。
穆示聪看着从房间换好衣服的肖笑蹦蹦跶跶出来，一挑眉。白t配背带裙，栗色卷发绑成高马尾，妆容清丽。平日里虽然温婉却总有些疏离的形象慢慢淡去，与五年前穆示聪熟悉的那个青春洋溢的形象渐渐重合。穆示聪突然感觉喉头有些闷，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肖笑笑着冲着他招手，笑容张扬明媚，就如同五年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无数次挥手示意，在路的那头等自己或揽肩或牵手同她一起往前走。
他们都早已不是学生了，然而他们还是他们，是穆示聪和肖笑。总有些东西从未变过。
“走啦，愣什么神呢？”
穆示聪信步走过去，朝着肖笑和姑娘背后那束光头也不回的走过去，他觉得自己跑赢了时间，迫切地想把分离的五年丢掉，某一刻，经由加速的心跳和上升的掌温提醒，他感觉这五年来时常出现的终于知道对于自己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于是在下一秒，他将心心念念的女孩拥入怀中。
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冷言冷语，这个拥抱温情的多。
肖笑仿佛懂得他的感受与心思，她只是伸手缓缓环住穆示聪的腰际，温言安慰：“怎么啦？我就在这里啊。”
是啊，不是国外午夜梦回突然惊醒时发觉拥抱和亲吻不过大梦一场，她就在这里，在自己怀里，她一直在这里。和自己不一样，她从未离开。穆示聪把脸埋入姑娘的颈侧，而后轻笑出声。
“嗯，你就在这儿，我的笑笑一直在这儿。是我错了。”
穆示聪平缓了呼吸，才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怀里拉出来。
肖笑含笑望向他的眼睛，然后听到一句很轻的询问。
“我们可以回去吗？”
一起努力回去，回到过去某些事情还未发生，他们还好好在一起。
女孩读懂了这句话中隐含的另一层意思，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突然被大力重新拉入怀抱。
笑声带着愉悦通过胸膛传入另一个人的骨骼，混着另一个人的气味。肖笑就想，他们终究还是长大了，再没有了年少时告白直言喜欢与爱意，但是如今的爱情就如同此刻夏初周六的晴天，今天是多美好的天气啊！
直到穆示聪开着车行驶在回大学的路上，两个人早已笑僵的嘴角都没有落下来。肖笑咳了一声，存心逗他。
“怎么突然说了？”
“时间到了呗，反正我早晚是你的，你早晚也是我的，或许，这叫命中注定。”穆示聪还不忘回头冲自己挑挑眉。
“花言巧语。”
但她听得很开心。
“那也没有你厉害啊，你在杂志里写得那些句子，虽然知道不是出自真心吧，但我都要吃醋了。”
“你还买我们的杂志？”
那可是专为懵懵懂懂的学生群体定制的青春杂志啊！一想到穆示聪专心致志读着或虐恋情深或爱的炽热的校园言情，肖笑不禁打了个寒颤，太违和了。
“买啊，每期都买。我觉得有些写得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你的专栏。”
……
当年的穆示聪看书只钟爱医学著作，对其他方面虽然偶有涉猎，可也没这么杂学旁收的呀！难道当年二人分手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自己不够了解他？肖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笑笑，我很开心。这五年来，今天最开心。”
穆示聪突然收敛了笑容，一派郑重其事。
却换肖笑重新弯了嘴角，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果真得非他不可，如果刚巧对方也是一样，如果生活可以这样好好过下去，那这个答案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难得糊涂，这么多年，肖笑第一次体味到了发明这种处世哲学的人的大智慧。只要是对面这个人，过去可以放下，其他一切都能忽视，只要他们可以好好走下去。
肖笑突然之间就释怀了，好像自己执着了这么久，求得也不过只是这么个结果，哪怕不圆满。可万事万物哪能尽如人意呢？自己从不是个拥有好运气的人啊！如此这般，已经算是老天开恩了。
一直以来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者肖笑同学，突然间很想去庙里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