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相亲可逃避
其实抚养孩子和打游戏一个道理，从新手村到满级大佬不断打怪升级，技术越强想要的也越多，所以人们要孩子中考高考成绩好，结束学业工作好，家庭美满生孩好。一旦有一项不合父母心意，大概率就像某一关打不过一样难以忍受吧。
——小笛随笔
肖笑找了个周末回家看看，准确地说是被母上大人一个电话召回的，说舅舅家的妹妹要订婚了，希望她在场。当然是借口。肖笑心里十分清楚，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妹的订婚宴，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绝佳的催婚时机啊，爸妈意图太明显了。可是没办法，表妹和自己关系算是亲近，既然都开了口，自己一昧推脱也不合适，只能收拾行李硬着头皮在周五下午早退回家。周五主编给孩子开家长会去了，老虎不在家，他们这些猴子早疯了。
肖笑终于赶上了家里的晚饭。
“笑笑啊，明天订婚宴想好穿什么了吗？”
“我穿现在这身不挺好的吗？”杏色毛衣牛仔裤，没毛病啊。
“这样太随便了，换身庄重点的。”
“妈，是妹妹的订婚宴，我穿太正式，喧宾夺主了，这样不好。”肖笑夹了一块红烧肉咬下去，有肉吃太幸福了，嘤，回家真好～
“那个，万一碰到亲戚或是别人家的孩子呢？也别太随便了。”
回家一点也不好，肖笑灌了一大口汤才说：“连铺垫都没有吗？您现在越来越直接了。”
“这次宾客里有个小伙子，开画室的，满身艺术细胞。上次你不是说不喜欢医生吗？妈妈觉得你可能喜欢搞文艺的，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一个。”
肖母说起相亲对象格外兴奋。肖笑兴致缺缺，夹了一筷子豆芽到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一根根挑着吃。
“这次这个是你舅妈的侄子，一直在外面上学，这两年才回来的比较多。”
肖笑扒拉着最后一点米饭往嘴里塞。
“就比你大一岁，年龄也合适。听你舅妈说，他也和你一样，之前整天拼事业，感情的事就耽误了，他……”
“妈，我饱了！约了于霁，我先出去一趟。”肖笑碗一推，站起身拿包扬长而去。
“哎你这孩子……”
肖母的声音随着“砰”地一声关门声隔绝在身后。肖笑憋了一顿饭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出，一种疲惫感从心底升起，瞬间席卷全身。肖笑摁下电梯按钮，仿佛用尽所有力气，背顺着电梯间的墙壁缓缓滑下，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肖笑直起身子走出电梯，面色如常。于霁常说肖笑对自己总是足够克制，难过与脆弱也只是给了一趟电梯的时间。
肖笑还是第一次来于霁的新家，房间里充斥着一个相对陌生男人的痕迹，她只能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今天纪子洋出差了，你不用这么紧张。”于霁穿着居家服啃着苹果盘腿坐在肖笑旁边。
肖笑直直躺下去，倒在于霁怀里。“于霁，我想喝酒。”
“明天还有正事，你喝了酒不要紧，明天早上指定爬不起来了。”
肖笑酒品很好，喝多了不哭不闹乖乖睡觉，只是一旦昏睡过去叫醒可就难了。肖笑的喝酒误事，耍酒疯不多见，睡不醒迟到了倒是频频发生。
最后两人一人抱着杯花果茶小口啜着。
“阿姨又催婚了？”
“嗯。自从你结婚后，光荣地成为我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在她有理有据的催婚论证里出现次数急速上升。”肖笑摸索着手中的玻璃杯，花果茶里加了蜂蜜，坦白说，味道还不错，只是自己不喜欢喝茶。茶用来解渴，未免可惜了些。
“这能怪我啊！没事等你妹结婚了，我的位置马上就会降下来的。”
肖笑看着笑得幸灾乐祸的于霁，甩了个白眼给她。“如果你也刺激我，那我就去大马路上溜达，然后就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孩……”
“停停停，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于霁对肖笑的撒娇选择妥协。“有些女人啊，撩男人费劲，对自己闺蜜撒起娇来一套一套的。”
肖笑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哎你不会真在这儿睡着吧！”
“8点半叫我，我要赶最后一班公交车。”
“你怎么不回家睡？”
“至少长达一个小时的爱情励志教育，你觉得我还能睡着吗？而且，我不也想让他们生气，我爸妈最近双双更年期。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何苦呢？”年纪越大，肖笑慢慢觉得自己连和父母顶嘴的力气也没了。
“你……和穆示聪……你们……嗯……”丰予溪一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肖笑抬眼皮瞟了一眼她那幅同便秘别无二致的表情索性回过了头。
“后来的确见过几面。”
“我说你这次怎么这么倔呢，你就是太认真了。”
肖笑是个认真到死倔的人，在于霁和肖笑相识的十多年里，肖笑的认真主要针对两件事，一件是高中数学，另一件，是穆示聪。肖笑高中时成绩并不算拔尖，只是数学格外优秀，即使平时假期数学作业都是靠抄于霁的应付了事，考试特别是大考时数学那一栏的成绩依旧是第一。在文科班数学几乎是所有人与数学虐恋情深的大环境里，肖笑算是一朵盛开在文科重点班的奇葩。有次考试前于霁和肖笑同桌换了位置，听她给自己讲最不擅长的导数部分。班主任不在大家自由复习，教室里早乱成一锅粥了，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吱吱呀呀转着，肖笑一边咬着左手拇指的指甲，一边在于霁的草稿纸上奋笔疾书。
“我把答案里省略的步骤都给你写出来了，你回头自己琢磨琢磨，数学其实挺简单的，只要掌握套路就好。”
数学其实挺简单的……
“如果你跟别人说这句话，我觉得你可能会被打死。”于霁拉过草稿纸，一点一点对应步骤。
肖笑伸了个懒腰，用笔头敲着辅导资料。“可能这就是天分吧！”
当然不只是天分，肖笑的确聪明，只是还没到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轻轻松松拿到分数的地步。要不然怎么总是在班里十几名上晃悠呢？肖笑是个对大多数事情都抱以无所谓的地步，但一旦对某些事情上了心就会到偏执的地步。要不然怎么会在每次考试结束后，肖笑只会抱着数学卷子认真揣摩，再把错题的失误点记录下来多次练习呢？
后来大学期间肖笑学了文学，数学基础没了用武之地，那份认真也就此被搁置了，直到遇见了穆示聪。肖笑恋爱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于霁感觉自己恍惚间回到了当年高中数学课堂上，那个在黑板上用粉笔挥斥方遒的胸有成竹的肖笑，不再是一切都可随便的佛系女孩，她有着自己独特的解题思路，并且一定可以求出正确答案。肖笑和穆示聪注定会在一起的，因为除此之外，肖笑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性，于霁就是知道。可穆示聪先放了手，肖笑有多珍视这段感情，就有多恶心穆示聪的离开。
“是啊，人就不能活得太认真，糊糊涂涂的挺好的，你说就这么几十年，怎么不是过呢？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是不愿意再接受另一个人。”肖笑平静地诉说着，疲惫从她的声音里丝丝缕缕钻出来，其实这个年纪，没有人能够轻轻松松过生活的。
于霁顺着肖笑的头发。“你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其实她并不明白，人越长越大，但迷茫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小时候只要细数着日子，学习、考试、升学，虽然枯燥了些，却也简单明确，可长大选择变多，大家都在道着恭喜。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所有人都在问下一步要怎么走，五年规划十年规划是什么的时候，她却沉默了，哪里都是方向，可哪里又都没有方向。她曾将穆示聪视作唯一选择，而后失去。不是没有人介绍新人给她，只是每次应付了事，左不过内心抗拒。
脑子里仿佛有一团乱麻，肖笑昏昏沉沉在于霁家躺了一夜，临走时人还是懵懵的。
我必须要想明白吗？那么接下来正确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肖笑第二天果真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出现在了表妹的订婚宴上。
表妹穿着一身红色旗袍，踩着足有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头发高高挽起，婷婷袅袅从酒店大厅走出来。肖笑去停车场停车了，落在了一众长辈之后，表妹在招呼过众位长辈后又折回来寻肖笑。
“你怎么走这么慢。”表妹说着顺手把胳膊搭在肖笑臂弯里，挽着她朝酒店大门走去。
“去停车了，我让他们先在门口下来进去。妹夫呢？”
“在里边陪着他们那一大家子呢。”
“嗯，今天今天真漂亮！”肖笑点点头，对着自家妹妹精致妆容由衷感叹。
“没，姐姐更漂亮。不过你真的为了我回来的呀？其实订婚宴也没那么重要。”表妹顺水推舟撒了个娇就腻在了肖笑身上。
“你个小没良心的，除了你，还有谁的事能让我大老远巴巴跑回来？”肖笑伸手刮了刮妹妹的鼻子，一脸宠溺。
表妹笑得讨好。“知道你最疼我。”
表妹是肖笑这辈里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小时候每次肖笑和表妹吵了架，被大人训一顿的总是肖笑，不过也亏着表妹是个懂分寸的好孩子，要不然早被宠成任性的大小姐了。
“求你个事。今天饭桌上如果长辈们再说起我的事，帮我兜着点。”肖笑当然没有忘记正事，只能细心叮咛未雨绸缪。
“啊？”
“催婚。”
“姑姑的事业任重而道远啊！哥哥家娃都俩了，我比你小三岁都订婚了。你自己的事，也上点心。”
被妹妹那略显老气横秋的语气一教训，肖笑顿时觉得年纪小一点的其实是自己。
“有没有点义气，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要轻易被敌人所蛊惑！”
“姐你们杂志社是不是最近研究抗战题材的故事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总之，今天必须向着我替我说话。要不然，结婚时的大红包就没了！”
没办法，这一刻只能用不那么光明磊落的杀手锏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咱们可是亲姐妹，谈钱伤感情，嘿嘿嘿～”
肖笑看着一脸谄媚的小表妹：……孩子，你暴露了！
两边亲戚众多，肖笑跟着表哥表嫂坐在小辈一席，顺便还能帮忙看着孩子。舅妈领着个男孩子走过来，安排在了肖笑旁边。
“笑笑，这是我弟弟家的孩子，和你年龄差不多，也没对象呢！”舅妈笑得一脸和蔼可亲，肖笑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最后一句，不用了吧……
却还是礼貌性地站起来伸手问好：“你好，我叫肖笑！”
对方也伸手回答：“我是王楠。”
表嫂极有眼色地把坐在肖笑旁边的小外甥抱走了。表嫂，这样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听说肖小姐在j市工作？”
“是。”职业假笑脸。
“为什么不回来呢？”
“硕士毕业刚巧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各方面也都挺合适的，就留下了。”礼貌脸
“肖小姐家里也就你一个孩子吧？这在另一个城市，照顾父母也不太方便吧？而且还要租房，多麻烦，回家多好，还能在家住着。”
“额，j市也不算远吧，坐高铁算上出租的时间一共两个半小时左右，还挺方便的。另外我离家太久了，生活习惯也和老人不太一样，住一块反而不是很便易。”肖笑端着茶杯灌了一口，拼命遏制把手里的茶水杨到面前这位大兄弟脸上的冲动。
“那你是不会回来发展的呀？反正我是不会抛家舍业跟着你去j市的！”
你大爷！跟你有毛关系！肖笑知道这哥们为啥找不到女朋友了，相较之下，上次和穆示聪的相亲真的是无比和谐无比顺利啊！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打断一下，咱们俩今天刚刚认识吧，您的未来发展规划，说真的，我不感兴趣，您不必再三强调。”终于，肖笑崩不住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啊！你……”
肖笑起身走到另一边拍了拍表哥。“换个位子！”
“你妈饶不了我的。不换！”
“不想把妹妹的订婚宴搞砸你就听我的，我敢保证，再和他聊两句这哥们都快和我一起畅想上床时用哪个牌子的避孕套了，简直就是奇葩中的战斗机啊！”
“不是，什么情况？”
“你自己去体验一把就知道了，我饿了，来这边吃点东西，下午还要开车回去呢！”
表哥乖乖端着自己盘子走了，半小时后，差点拍了桌子，幸好被表嫂摁住了。手机振动，表哥的消息进来：他是缺心眼吗？
可能吧。
肖笑打开了与丰予溪的聊天界面，输入了一句：见过奇葩，才知道和穆示聪相亲多么愉快！
一会穆示聪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多谢夸奖。
肖笑！！！
手指不停，马上问回去：你和丰予溪在一块？
嗯，在一起吃顿便饭，本想叫你一起的，你室友说你表妹订婚你回家了。
丰予溪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肖笑顿时觉得自己今天水逆，以及思考下午要不要换肖母开车。不过看肖母杯子里的红酒已经没了半杯了，这个计划就此打住。
又去相亲了？穆示聪显然并不想结束对话。
我妹订婚宴，长辈有所图，不过人不怎么样，有点缺心眼。
背地里议论别人是非，这不好！
那我跟他一起畅想恋爱以致结婚后的未来？
……偶尔评价一下别人也无伤大雅。
肖笑发了个你滚的表情包，就此摁死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