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案件
他说道:“好,你筹备此时,后天就派出使者去齐国提亲,和宋使同行。”
“君上英明!”西门豹拱手道:“那微臣就告辞了!”
西门豹回到相府,立刻召集相关人员商议求亲之事。
战国时期的丞相权力有多大呢?远非后世丞相可以相比的。
这种“大”,首先是一国丞相可以总揽国政,国君一般都会非常支持丞相的决定。其次,国政最后的决策人是国君,但是丞相可以在朝会之外单独召集官员议事,并且发号指令。
丞相有“开府”的特权。意思就是一般官员,住所就是私人住所,不是官衙。而丞相府即是丞相住所,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行政机构,能够独立处理国事。
段干东本是郕国酿酒的官府作坊的工师,其助手有丞或佐,下属百工。
论百工,审时事,辨功苦,上完利,监壹五乡,以时钧修焉,使刻镂文采毋敢造于乡,工师之事也。
由官府直接控制手工业的生产,称为“工商食官”。战国时期,随着国家集权能力的扩张,官营手工业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在一些重要领域,如铁铜冶炼、武器制造、车辆生产、纺织和服装、皮革生产、漆器生产等,官营手工业生产技术均有了很大提高。各种有高超技术的能工巧匠,也都罗致在官营手工业的各部门之中。各国及其郡、县都有专门的官府手工业组织,都设有专门的工师,负责组织和安排生产。工匠中包括鬼薪等刑徒和服役的更卒。
段干东爵位下大夫,被旅贲卫绑着带走了,家里侍女奴仆都躲了起来,他的妻子蔡氏吓得大哭,不知道找谁去向成君说情。
段干萌和庞氏在京兹邑,羊角哀去了胡陵邑做邑令,若是他们两人在,还多少能够说得上话,现在去找谁帮忙呢?
她在堂屋里哭了一会,正六神无主之际,看到门口进来一人,却是羊角宽的妻子宋氏。
羊角宽是司工曹右丞,秩比四百石。
蔡氏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哽咽道:“宋姐姐,我家这下祸事了,我该怎么办?”
宋氏看四下无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来到里面房间,开口问道:“蔡家妹子,你家老爷到底犯了什么罪?”
蔡氏满面羞愧,哽咽道:“都怪我,以前家里穷,我一时鬼迷心窍,招惹了邿邑的李二,却让老爷知道了这个人,前几日他派人去把那李二打成重伤,我事后才知道。宋姐姐,我家老爷会不会坐牢呀?”
宋氏叹口气,说道:“人没有死,只是受伤,就不是大罪。不过这个时间不赶巧,若是早段时间,我家闵之还没有调任,怎么着也会转圜一下。现在接任邿邑令的是墨子,他是墨门首领,墨门素来门规森严,墨子想必是铁面无私之人。这件事情已经传开,君上也是为难,他刚刚就封,若不整治一下我们这些心腹,怎能让郕国万民服气?”
蔡氏听罢,心里更慌,拉着宋氏的手,急忙问道:“君上要拿我家老爷开刀?”
宋氏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别慌,性命自是无碍,苦头是免不了的。这些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都是听我家老爷说的!”
蔡氏请她坐在塌上,问道:“那右丞大人有没有说怎么搭救?”
宋氏道:“你万万不可去找段干夫人,你段干氏的荣华富贵全靠她。君上已经发话,任何人不得求情,若是因为此事招致她失宠,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该找谁?”蔡氏不解。
宋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家老爷说,最好是去求国师。”
“国师?有用吗?”蔡氏有的发怔。
“君上向来讲究孝道,国师位尊,又和你家无瓜葛,若是他能够开口求情,君上多少也会卖点面子。”
蔡氏感激道:“幸得宋姐姐指点迷津,否则我都不知要怎么做!”
宋氏笑道:“用不着客气,我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理当互相照应,如果你去求国师,最好是这样……”
国师府的书房里,孔伋正在奋笔疾书。
子思在学术渊源上师从曾子,子思注重对君臣等礼制的维护,注重个人的道德修养和诚信,不贪图安逸富贵,都很有曾子的风范。
“呜——”
一阵浑厚苍凉又辽阔空灵的乐器声传来,正在伏案看书的世硕不禁讶异。
世硕是孔伋的二弟子,本是陈国人,陈国被楚国灭亡后,便成为楚国人。前段时间因为老家有事,他回去了一趟,前两日才赶到郕国来。
他放下手中简册,抬头看向走过来的随侍仆人,问道:“师兄在吹奏什么乐器?”
那年轻仆人歉然道:“小人不知,不过听说是君上所赠,公孙大人视若珍宝,轻易不示于人,只在房间里吹奏,所以小人至今只闻其声,未见其形。”
“哈!”世硕不由失笑:“师兄好乐,得了新的乐器,自是要珍藏起来,倒要去看看他的宝贝是什么样子!”
他站起身,出了房门,便往南边厢房而去。
进了房间,却见几个奴仆或倚或坐,俱作聆听状,显然被这空灵苍凉的乐声所吸引。
几人陡然见到世硕进来,连忙起身侍立站在一边,世硕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惊动里面的公孙尼。
暖阁的房门虚掩,世硕轻推房门,走了进去。
公孙尼正全神贯注于吹奏,世硕看他拿在手中竖吹的乐器,和洞箫相比,更短而粗,什么乐器,确实没见过?
公孙尼一曲吹奏完,把玩着手中乐器,长叹一声,道:“妙!”
“师兄!”世硕好奇道:“这是何乐器?”
公孙尼转头看到他,热情招呼:“师弟来了,快请坐!”
世硕在侧案跪坐下来,接过那乐器细看。
“此器一尺八寸,故名尺八。”公孙尼介绍道:“君上精制了两支,一支自用,这支便赠予我了,哈哈,好东西呀!”
“确实不错!”世硕点头道:“洞萧之声,圆润清亮而幽静典雅;而此尺八,音色浑厚苍凉又辽阔空灵,虽然形制稍有不同,其音质却是截然不同。师兄精于乐器,小弟却是自叹不如了!”
公孙尼高兴道:“师弟不知,君上还有一种乐器呢,嘿,待我先把这尺八熟悉了,再向他请教……”
两人聊了一会,世硕道:“小弟有一事不解,卫公亶待夫子也甚厚,为何夫子会舍卫而至郕呢?”
公孙尼端起案上的茶饮了一口,嘿然一笑:“卫公亹乃弑父而登位,不能容人,连苟变这样的名将也不能用;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卫公亹刚愎昏暗而臣下谄媚,令夫子大失所望,说卫国是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反观成君,为苟将军之家事不惜千里涉险,求贤若渴之心让人动容,其相国西门豹,乃燕国大儒燕偲之高足……凡此种种,皆是有为之君的气象,所以夫子最终决定来郕国。”
世硕点点头,正欲说话,却见门仆匆匆而至,拱手道:“两位大人,门口跪了一位妇人,自称是酿酒作坊工师的妻子。”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呈上:“她写了一张状纸,请过目!”
两人接过纸看罢,公孙尼道:“这事有点棘手!”
世硕才来两天,却是不知道其中内情,公孙尼简单解释一下,道:“段干东是外戚,跟那李二有私仇而蓄意伤人报复,碰上铁面无私的墨子接任邿邑令,哪里会给他留情面,直接报到司法曹了。”
世硕道:“那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夫子?”
公孙尼想了一下,道:“夫子是国师,有教化万民之责,还是告诉他吧!”
两人至书房暖阁,见夫子孔伋正伏案书写。
见礼之后,公孙尼道:“请问夫子,男子甲勾引男子乙之妻子,两人私奔不久,那妇人被虐待又逃回夫家,后来乙派人把甲打成重伤而被捕,那么,乙该如何治罪呢?”
子思沉吟一下,道:“从道义上说,甲破坏别人的家庭,有罪在先,乙不愿意通过控告甲,他觉得丢脸,但是心里不平,于是展开报复,这种心情可以理解,然而终究触犯了法律,此个案须兼顾法理与情理,乙可以在赔偿医药费之后酌情减罪。至于甲,治好病之后,应该以诱骗罪处罚,以伸张正义。而对乙之妻,也应该施以训诫,明白遵守妇道的必要性。”
公孙尼叹服道:“夫子之言,兼顾法理与人情,所谓正风俗而厚人伦,诚哉斯言!”
子思知道段干东的事后,让人去外面告诉蔡氏,拿着这诉讼状纸直接去司法曹找肃正。
蔡氏去国师府的消息,张云很快就知道了。
张云对子思,其实是不怎么了解的。
此时司徒陈佑在侧,就和张云说起了子思的一些有趣的传闻。
子思确实是个学术大师,他的父亲孔鲤就不是,他毫无建树,籍籍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