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密会
大尹派人召来六卿,说景公请他们商量政事。六卿来到宫中,大尹再次假借宋景公之命说景公生了重病,让他代表国君与六卿盟誓,在周围武士的威逼下,六卿到少寝宫设盟,发誓不做与公室不利之事。盟誓之后,大尹才告诉六卿,说景公已死,死前立启做新君,并已将宋景公的棺材移到祖庙。
大尹专横引起三族六卿和宋人的不满。六卿在商丘西北的唐盂起兵讨伐大尹,大尹被皇非我和乐茂击败而奔楚。
六卿于是将得立为国君,即为宋公得,从此皇氏、灵氏、乐氏“三族共政”。皇氏和乐氏均出自戴氏,也可以说,戴氏实际上已掌管了宋国的政权。
宋公得在夹缝中生存,为了扩充权力,他成功的挑拨起戴氏乐欢和皇喜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残杀。
可惜乐欢始终斗不过皇喜,在一片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掉以轻心,竟然被皇喜逆风翻盘,枉送了性命,而宋公火中取粟,也最终没有逃脱引火烧身的命运。
此刻,皇喜拱手道:“成君!”
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环视左右,感叹一句:“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哪里会想到,声名远扬的成君竟然如此年轻!遥想少年之时,我还在市井之中走犬斗鸡呢!成君今后之前途,一片光明呐!”
“司城过誉了!”张云拱手回礼,苦笑一声:“列国纷争,累及多少无辜之人!孤其实只想过平凡而自由的生活,不过适逢其会,为形势所迫而已!”
“不错!”皇喜感慨:“纵然有美好的愿望,但是我们身处乱世,却是无法独善其身。就像成君,你哪里愿意和楚国昭氏交恶?但是有些事,却是不以我们的愿意为转移,你想跟他们和解而不得,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瞧你,面对他们的步步紧逼,我们无法一忍再忍,只能奋起反击!”
“成君确实有本事,哈哈!”他突然大笑:“想那昭腾,位列四大宗师之一,号称出手不留情,成名二十多年,想不到竟然败于你一个武林新秀之手!成君可知,三年之后的武林大会,许多人都认为你会成为大宗师之一!嘿,若是你和你师傅何上师皆进入大宗师之列,加上你的师伯,那四大宗师,你们就占了三家,齐侯自然喜不自胜,不过其他的诸侯可能就不那么开心了!”
张云非常理解皇喜的心情,他最大的敌人是楚国,或者说是昭氏,听到张云击败了南蛟昭腾,大大打击了昭氏的名声,他自然是幸灾乐祸、万分高兴的。
“司城倒是性情中人,”张云笑了:“那些事,我没想过,担心也无用,做好自己的事是本分!”
皇喜一挥手,那些心腹下人都退下了。
“成君请坐!”他微笑道:“我们虽然初次见面,却可坦诚相待,现在没旁人,说什么话都可以毫无顾忌!”
张云坐下,瞅一眼皇喜:“司城大人,恕我直言,弑君之名终是极大的忌讳,即使你扶立新君,他对你的忌惮之心是永远无法消除的,你要么退隐,要么做权臣,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呐!”
“这是一个意外!”皇喜手抚一下额头又放下:“我哪里愿意承担这个恶名,只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能迎接更大的风暴!”
他站起身来,踱两步,走到彩绘木雕的座屏前,转过身子,两眼直视张云:“成君,我们处在这个位置,也都是聪明人,说话就不必绕圈子了!昭氏在楚国的权势太大,昭子春的性格你应该了解,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可以说,你和他之间再无和解的可能了,楚国已经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以我的估计,最多明年,楚国定会出兵干涉我宋国。不如我们联手,你的后面是齐国,我的后面是三晋。我们先发制人,鼓动齐晋联合伐楚,以争取主动,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云摇头:“皇司城,你想的太简单了,三晋与楚争雄是不假,但是齐国与楚不接壤,历来关系不错,和三晋反倒经常有龌龊。我跟田相虽然关系尚可,但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更愿意三晋失败而衰弱呢!”
“嗯,你说的有道理,”皇喜想了想,点点头:“那最少要在晋楚争雄时让齐国保持中立,以孤立楚国,有什么好办法吗?”
“嘿嘿,”张云笑了:“田相是一个知恩必报之人,颇有扩土之雄心。”
张云忽然顿口不言,瞅着皇喜。
皇喜:“……”
皇喜纳闷,转而猛醒:“对对,我明白了,嗯,我就把雍丘邑送给田相作为汤沐邑,如何?”
“嗯,”张云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田相是一个讲面子的人,具体怎么做,司城应该比我更内行吧!”
皇喜高兴道:“此事若成,我必以胡陵邑赠与成君!”
“嘿,”张云转动着手中茶杯,瞟他一眼:“司城这是要把我绑上你的战车呀!”
“嗐!”皇喜苦笑道:“你我国弱民少,欲于这些大国夹缝之间生存,不得不如此呐!”
张云现在深切的理解了小国当权者的难处。
如果比较形象的说,战国时期如同后世的民国时代,中央共主名存实亡,各地军阀成了事实上的诸侯,为了地盘与人口的争夺,展开了各种博弈与结盟。
但是名义上的共主还在,各地诸侯都是他的臣属,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当时国家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晰,朝秦暮楚、转投他国的事情并不算可耻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那些失势的大夫以领地投靠他国的事例屡见不鲜。我们不能以后世的眼光说他们卖国求荣。大家都是炎黄子孙,都是背着共主来发展自己的私有势力,又有谁比谁更高尚呢?
所以,孔子发出了“春秋无义战”的感慨。他活到春秋末年已经逝世了,倘若他生在战国时期,肯定也会说“战国无义战”吧!
实际上,战国时期的战争比之春秋,更为残酷激烈。
因为无数倒下的小国的血液,滋养出更大更凶猛的巨头。为了在竞争中不被淘汰,为了胜利,为了扩大地盘和人口,以前那些所谓讲究的礼仪已经越来越不被遵守了。
周天子现在的力量,想管也管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混乱的天下,以前所谓礼仪的底线一步步被突破,残酷的兼并战争时代已经开启了。
这时张云道:“墨子还在商丘吧?”
“在,”皇喜苦笑一生:“他已经辞官,我请他继续做大夫,他不但不肯,还骂我弑君大罪,我暂时把他关起来了!”
“你准备如何待他?”
皇喜皱眉:“还能怎么样?现在局势未稳,对他不能杀也不能放,墨门的影响不小,我不得不防备他被有心人利用。”
看来,墨子如今在他手上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呐!张云心中想道。
“皇司城,”张云看着他:“你上次软禁墨子两年,已经引起了墨门的敌意,若是再次软禁他,只怕他手下众弟子不会坐以待毙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皇喜看着张云。
“也说不上好方法,我去和墨子谈谈试一下吧?”
“也好!”皇喜坐下来,看一眼案上的地图,说道:“若是成君能够让墨翟不声不响的离开宋国,我就谢天谢地了!”
张云嘿然一笑:“还不知道他肯不肯见我呢?我尽量吧!”
此刻,张云在皇卓的带领下,穿过几道走廊,经过两道持戈甲士的岗哨,进了一间院子。
张云抬眼看去,却见门口站立着一人。
他五十多岁,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裘褐衣,面黝黑,脸型刚毅,皱纹如刀刻,眉毛浓密,眼睛细长,高鼻梁,面目清瘦,脸颊微微内陷,留着三络长须,脚穿草履,虽然装束极朴素,却是不怒而威,气度昂然。
张云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成君见过先生!久仰先生大名,今日能相见,何其幸也!”
墨子打量着张云:“想不到平时嬉笑不羁的何平之,竟然能够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弟子,文才武略,冠绝一时!真是让人羡慕啊!”
“先生过誉了!”张云笑道:“先生不是也有高足在列国为官吗?”
墨子不动声色道:“是皇喜让你来的罢?”
张云却是面不改色:“是也不是!”
“噢?怎么说?”墨子看他一眼。
“我主动提起先生,他让我来见你,正合我意!”
“弑君之徒,怎能和他同流合污?”墨子冷哼一声。
张云微微一笑:“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宋国之大权,实际上已为戴氏所掌握。戴氏五家,乐氏、皇氏、华氏、老氏以及戴氏。百年前的华向之乱后,华亥等人奔楚,华师已经一蹶不振,老氏人才凋零,戴氏无杰出人物,宋公只能在乐氏与皇氏之中择其一。皇喜攻杀乐太宰,其实只想做个权臣,并不想弑君,不过事态发展有时候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张云接着说:“但是事态已演变至此,只能面对现实。如今宋国的局势,若是没有皇喜这样的强势人物压着,只怕登时就会大乱。”
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