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衡的戾气
萧白看见沈清衡走进来时,心头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似乎只要有他在,一切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芍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自家男人满脸是血地被扔在地上,立刻尖叫一声扑了过去:“相公!”发现对方陷入了重度昏迷之后,更是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对我家相公做了什么?”芍药抬起头,一双眼睛里除了泪水外净是凶光,恶狠狠地质问沈清衡。
沈清衡施施然坐在桌边,精致的小脸上一派温和。他并不回答芍药的话,径自道:“别跟我装傻,接下来的话,你最好听仔细了。”
只听他指着萧白,一句一句地说道。
“给他下药,白银二十两。”
“绑架他,白银三十两。”
“摸了……”沈清衡顿了顿,目光在萧白身上一扫,“他的胸,白银五十两。”
“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白银五十两。”
“下药可能对身体机能有影响,后续治疗费白银一百两。”
“最后,耽误我们的行程,就少算你一点吧,误工费白银三十两。”
“总计白银,二百八十两。”
芍药冷笑一声,只当他在胡说八道:“赔钱?你把我相公打成这样,应该是你们赔我们钱才是!”
沈清衡身体前倾,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芍药,垂下的眼睫将眼中的嘲讽遮住大半,那双黑眸中没有一点光线,看起来十足冷漠:“没关系,若是不服,你可以去报官。”
报官……
提到报官,芍药萎靡了几分。
她哪里敢报官?本就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就算真报官了,那些官老爷又怎么可能站在他们这边?
但乖乖赔钱?绝不可能。
“今日就算是我们栽了,”芍药咬着牙说道,她拿起帕子抽噎着将丈夫的脸擦干净,“要钱,我是一个子儿没有。”
沈清衡依旧面无表情。
芍药瞧这小子不像好说话的,决定找个帮手,于是觑了个空子探头朝外头喊:“阿弟!阿弟!”然而喊了半天,犹如石沉大海,前院一点回音也没有。
“你是在找药铺的伙计么?”沈清衡的余光瞧见萧白正在悄悄穿起外裳,他的耳朵根透着粉红,看起来十分狼狈。
芍药愣住了,那药铺伙计其实是她亲弟弟。药铺的药材通常价格昂贵,因此来买药的人中有不少是家境不错的,他们夫妇为了方便行事就专挑来这里买药的人下手。先让芍药用美□□人,若是对方起了色心,便直接领到后院去,脱了衣服之后再跳出来说他□□人妇,要拉去报官。通常到这一步时对方都已经怕了,尤其是有头有脸怕张扬出去的多半会乖乖给钱封口;若是对方不为美色所动,则会像对付萧白这样,下药迷晕后再演这出戏。
原本撞见萧白这条大鱼,芍药夫妇喜出望外,将他身上的值钱物件扒了个干净不说,准备等他醒了之后就勒逼他写下债条,将他狠狠宰个彻底。可如今遇到谢衡这么个现代人,不仅这种肮脏手段见得多了,心理承受能力超乎常人的高,道德底线也超乎常人的低。药铺伙计拦着他的时候,谢衡毫不客气地一拳直接打断了他的两颗门牙。
芍药如一只负伤的母豹子,惨叫一声扑向了沈清衡,手中尖尖的指甲毫不客气地就要抓他的脸:“天杀的,你把我阿弟怎么了!”
“砰”!
一声巨响,萧白回过头时,只见芍药被沈清衡一脚踹中肩窝,整个人倒飞出去,肩胛骨狠狠撞在床柱上。谢衡这个人,上辈子就和怜香惜玉这种词绝缘,在他心里欠揍的就是该揍的,不分性别。
芍药只觉得背部剧痛,还没来得及动弹一下,就看到沈清衡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这少年人面无表情,眼底却是锋芒毕露,明明长得精致又贵气,但芍药却从那双黑眸中瞧见了惊恐的自己。
当沈清衡站定在芍药面前时,芍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好像要停了。她丝毫不怀疑,这个少年也许下一刻就要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踩死自己。
“阿衡,算了。”
看出了沈清衡周身溢出的戾气,萧白轻声道。作为师父,他不应该助长他的暴戾情绪。平日里阿衡的表现几乎滴水不漏,让人觉得他大约只是冷漠了些,其实内心是善良的。但萧白此刻隐隐感觉到,沈清衡现在这不加掩饰的恶劣一面,似乎正是他故意想让自己看到的。
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说这句话,沈清衡微微勾起唇角:“苦主都说算了,那自然是算了。”竟然真的就这么放过了芍药,不再咄咄逼人。
等萧白整理好衣服,二人走出药铺来到大街上时,沈清衡才拿出从屋子里搜出来的荷包和扇子递给他,不动声色地说:“这个扇坠倒是好看。”
萧白不疑有他,笑了笑:“这是我的一位好友送给我的礼物,这块玉是他亲自挑选的,叫做天山翠。”
闻言沈清衡没再说什么,二人回到马车旁。沈清溪正趴在马车窗口处百无聊赖,由于动作太大,上衣无意间向上寸了一截子,露出一小段柔韧劲瘦的腰身,隐没在腰带里的那一痕还藏着若隐若现的腰窝。沈清衡瞧见了,微一皱眉:“下来。”
沈清溪惊喜地跳下车:“你在哪找到他的?”
这话问得萧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忙看向沈清衡。沈清衡登上马车,淡淡道:“药铺后院。”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
事实上,萧白同样有此疑惑,阿衡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今天正是旌阳城里大集的日子,人来人往,他们背着一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能招摇过市?藏人的地方必然就在不远处。至于会在哪里,哪里方便他们下手,哪里又方便他们搜罗大肥羊,排除一下就知道了。”
“大肥羊”萧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期盼这个话题快点结束。
哪知道沈清溪像是存心让他更尴尬似的,追问道:“那他被仙人跳了吗?”
萧白无奈地扶额,耳根泛起粉红:“阿溪——小声点……”
沈清衡微微一笑:“自然是没有。”只不过是白被人摸了摸,算不得什么大事。
沈清溪颇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也就是说,什么都没发生吗?”
萧白听了更加无奈:“别瞎猜,快上车,咱们该赶路了。”
因为这一番耽搁,这天晚上他们没法赶到下一座城的驿站,只能在野外过夜。不过这并不是他们头一次在野外过夜,这回他们在旌阳城外的官道旁找了一块空地歇脚。官道常有车马经过,车轮声和马蹄声可以吓跑一些野兽。
萧白心里揣满了内疚,在马车旁架好篝火,说道:“我来守夜,你们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