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项有之站在工位上轻声数着刚打印出来的施工图与预算，她利索的摁下订书机，放进工程袋提上包，乔尚如从见鬼的方案里拔出脑袋顶着俩黑眼圈冲她挥手道别，项有之也痛苦的挥了挥手，离开了公司，昨晚与程念渠确定好了今天碰方案的地点，在江安区的一家咖啡店，又是江安又是程念渠，项有之内里焦灼且烦躁，微笑着同店员道，一杯冰美式。寻了个偏僻角落，拿出电脑包埋头工作起来。
这家咖啡店位处a江观景黄金地段，外立面是不规则几何玻璃面，内里高挑空，风格造型前卫，由着其黄金地段的地理位置原因，该店也霸道的定下，景观位需得在店面消费满三百才可进行拍摄，限时一小时。虽然也有不少人吐槽的，但每天景观位任是座无虚席。
四个小姑娘轮番拍完照片，正想着拍合影，苦于无摄像环顾了一圈都是拍的脚不着地忙着来回找角度的姐妹淘，不远处项有之落单的背影尤为显著，四人中胆子较大的女孩提留着拍立得小跑着走向项有之，
“美女你好，打扰一下你方便给我们拍个照吗”
项有之撇了眼时间，道“当然好，在哪里”她同女孩一道走向景观位，“你摁这边就好，谢谢啦”她点点头眯着一只眼，微曲着膝轻声道“三二一”
大门在这时被推开，风铃被风晃醒发出悦耳的动静，程念渠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醒目的景观位前替别人拍照的项有之，她过肩的黑发此刻也被这阵由程念渠代进室内的风微微吹动，光跳跃在她飞舞的发丝上，程念渠承认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头发，
“好啦”她微笑着挪开相机取过相纸，女孩们冲项有之围来，将脑袋凑在一起，等待着拍立得显像。
“诶，小姐姐，你位置对面做了一个帅哥诶，是你等的人吗”
项有之扭头，正好装上程念渠看向她的目光，程念渠冲她微笑，
项有之忙扭过头将相机递了过去道”是我等的人，那我先过去啦。”
“不好意思，帮忙拍了个照。”
“不会。”
服务员端来了程念渠的那杯咖啡，项有之抽出工程袋内的施工图递给对方。
“这是方案你看看”程念渠接过，但并没有翻阅的打算，他的目光依旧盯着项有之，今天那个小助理并不在，他还是同自己这样生分，像是从没照过面的陌生人。项有之也同他对望着并不清楚对方是如何想的
程念渠将目光收回落到施工封面页，道“我对施工设计图是一窍不通，项老师直接讲解给我吧。”讲的这一步是必然的，只是在此之前大部分客户都是更倾向于自己先粗略过目一遍的，他连看都不想看吗，还是说
项有之点了点头，拿过一旁躺着的笔，身体像前倾，将图正对着程念渠，准备开始圈点图纸，她不觉得吃力的吗，
“你介意我坐过来些吗”项有之懵着点了点头心想做呗，还能坐到我这儿啊？下一秒对面的人站了起来，稳坐在了项有之左手边。
“我想这样你会轻松些。”项有之唔唔的不吱声很忙似的调整了图纸的方向，将纸偏向对方，继续着刚才的介绍。
景观位的几位时不时冲着那块偷瞄八卦，碍于方位与程念渠突然的自发性的调座位，现在能看见的只有两位主人公的背影，男主角正侧着脸说着什么，谢双宁愈发觉得眼熟，刚刚远远瞧得那一眼加上这会儿的几个侧脸，她偷偷将手机摄像对准了那个方位，拉大了焦距，取景框中只剩下两人的背影，在挤不进去一点别的，随即摁下快门收回手机点入微信”许栩，这不是你哥吗，边上那个是不是他女朋友啊”
江筱蕙五十岁的年纪十五岁的体力，这一到双休就卯着劲的折腾，上周徒步二十五公里，这周非得去爬山，还连坐的爬。累的许栩是上气接不住下气，两腿战战双手发颤的住着登山棒，“妈，妈，实在不行了，休息，休息一会儿呗。”同老姐妹们走在前头的江晓蕙冲着老姐妹们笑着无奈摇着头放缓了步子，又慢慢上了两节，这才缓身止步“再休息下去等下山顶日落啊看不见了，我们先去山顶等你了，诶呦加加油，等下下去做索道，餐厅都订好了，为了你的醉虾，坚持一下，妈妈先走了啊，一会儿跟上’
‘小栩，那我们走了噢，你自己抓紧跟上。‘’
‘啊，诶，我’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要多锻炼锻炼了”
“小栩还算好的啦至少还肯来，我们儿子喔那是来都不要来的，人真的废掉了”
听着阿姨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看着阿姨们矫健远去的背影，许栩喃喃着“就是月亮下山了，我也爬不上去了啊，”许栩干脆就地座于石阶上，摸出了手机，”我去”两个人她都认识，可是坐在一起她又不那么确定了，这真的是她哥吗，他能和刚认识不久的陌生女性挨那么近吗，几乎是一瞬许栩突然将所有细碎线索都串联了起来，她下意识大喊了句国粹，瞪大了眼后知后觉的捂着嘴，四下张望，确保自家老妈不在可听范围内。
她略过了一溜的红点消息，点开了程念渠的小窗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又觉得这样实在是效率低，又一一删除，几乎是瞬间，许栩想起了多年前的家宴上，大姨说过的一段往事，她轻念着项有之的名字，还真是不能细想，许栩原地复活充满活力庆告破案，欢乐的收起登山棒，活蹦乱跳的向山下去。
六点一刻，粉了半边天的夕阳霞光蔓延至江筱蕙一行人的肩头与面颊，大伙轮着用蒋阿姨带来的专业大炮进行与夕阳的合影，江筱蕙静置在右衣口袋的手机此刻正收到一条由小栩发来的新消息，‘妈，有急事先回去了，下次再和你们一起吃饭。’
霞光满天，一天，又快要结束，
“辛苦了，项老师。”程念渠这样一本正经的坐在她身边这样一本正经的对她说着这样正儿八经的话，她却有些在意他坐在本没有遮挡物的左手边把她彻底圈死在一个封闭空间之中，她点点头，微微向右手边倾向着，
”客气了，应该的。”程念渠好像并没有起身就此结束的意思，话音都落在夕阳下搅碎成一粒细细尘埃落在地面，“一会儿方便一起吃饭吗”
“不用了，你太客气了，这些都只是我工作范围内应该的。”她依旧沉溺角色，示以标准微笑。
程念渠神态依旧，眼神里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以为久别重逢应该是可以一起吃一顿饭的，理由”
项有之有一瞬溺水感，夏末天气还是炎热，咖啡馆的冷气打的很足，她想这才是现下自己手脚冰冷的缘故吧，“抱歉，今天还要回公司加班，下次，下次我请你。”
程念渠没有想到自己说的会引起对方的道歉，“不用道歉，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着走出倒是项有之先开了口“你车子也停在1区吗”
“不是，我没有开车。”
“那我送你回去吧。”她像是还在耿耿于怀于刚才的事，其实小区离这里徒步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但程念渠还是点了点头“好”
“你住哪儿”
“时光里南苑”项有之正准备导航的手顿在半空，望向程念渠“不然你来搜，我不知道是哪几个字，怕同音弄错。”
车内空间狭隘，对方的一举一动所有情绪都一览无余毫无躲藏的余地，两人对视，程念渠的视线未曾偏向显示屏一分一毫“没有什么同音，就是时光里南苑。”
临近的一公里因为四中来接孩子的家长而堵了一长条，项有之进退不得，她需要去到前面一个路口拐弯才能离开，四中静默在一片夜色之下，只有东侧教学楼顶楼亮着灯，假期虽尽，但尚未开学，想也知道又是被迫早开学的初三学生，项有之想，不能再同路况一般了，应当及时止损，
”其实，这版方案也还没定下，你完全可以再考虑，是否再让我负责这个项目，我可以去和李总说明，我会承担一切后果。”
对方没回应，项有之也不敢扭头看他，明明是平坦的柏油马路，她却提起在山地悬崖驾驶的劲。
片刻她补充道”如果你有意向我还可以帮你推荐更好的设计师。”
“项有之，我以为那天是因为你同事在场，你不想多解释这才和我装不熟，今天我终于知道了，知道了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我没有换设计师的打算，也请你尽责尽职的完成它。‘’
车尾灯映在项有之的眼中，目的地已然到了，她推了空挡，像是终于累了一样，轻轻靠着椅背‘为什么会住到这里呢，程念渠。’
隔着十二年，程念渠再一次从项有之的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你喊我名字了，” 他轻闭了眼像是回答她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谁知道呢,或许这也是我搬到这里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