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男人睁开眼,感觉全身都沉重地直不起来。
又在沙发上磨蹭一会儿,他打起精神起来收拾了一下,出门去采购了一些要带上山的东西。
晚上简单在隔壁吃了顿饭后,次日,林驹起了个大早去了醋厂。
还没进门,男人就看见秦姚和王潇站在门口收拾桌椅。
林驹站在原地抽了根烟,整理了会心情,慢慢走过去。
“现在收会不会太早了?”王潇搬着板凳,往保安室走。
秦姚在旁边拖着一大袋子白色的布巾,“昨天开始就没什么人来。要来的早就来了,不来的等多久都不会来。”
秦汉从一开始就没露过面,这是秦姚最高兴的。
男人将板凳放在桌前,秦姚拖着东西放到了门后。
“走吧,出去搬一下桌子。”
两人说着出门,刚走到侧门前,林驹正站在这里看着两人。
王潇不想看见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他看了男人一眼,一声不吭地离开。秦姚看着王潇毫无要打招呼的意思,也随他去了。
女人拍了拍手中的灰,走到林驹面前,“你来这么早。”
林驹看了眼离开的王潇,又转脑袋点头,“睡不着,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秦姚带着人往里走,“来的正好,确实需要帮忙。”
秦姚将人带进厂,两人抬了门口的桌子后,又去帮忙准备中午吃饭的东西。
“一次性的碗、筷,还有烟,酒”秦姚走到棚后面,一一清点。女人一一扒开纸箱看了一遍,最后站起身看着旁边的林驹,“够了,摆完了应该还有剩余的。”
男人点头,“我搬出去了?”
秦姚没急着点头。
“怎么了?”
秦姚看了一眼棚子左边的角落,孤零零放了一个纸箱。女人指着那边,说:“那个纸箱你吃完饭拿回去吧,是我给徐阳和军哥准备的。”
林驹转头看过去,一箱茅台。
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不止有酒,大概还塞了几条中华。
男人没搭腔,他俯身抱起一件酒往外走。
秦姚一顿,拿起地上装烟的塑料袋跟上他。
院坝中央已经摆好了桌子,林驹抱着酒,一瓶瓶往桌上放。
秦姚跟在男人身边,抬手往桌上放了三四包烟,“怎么了?”她边放边问。
林驹手中的力气不小,木桌被砸的响。秦姚看着,害怕男人将木桌砸出个窟窿来,“轻点儿,这桌子稍微一歪就容易倒。”
林驹手中这才放松了一些。
两人放完手中的东西,又回去抱了两箱。
从棚子后出来的时候,林驹又看到了那箱茅台。
孤零零的,被隔绝在所有箱子之外,凄凉、孤单。
秦姚跟着看过去,看着看着,她眼神也变得复杂。
“前段时间在山上麻烦了他们很多,我是想谢谢他们。”
林驹转头看女人一眼,然后又抱着箱子自顾自走出去,“我不会帮你给他们。”
秦姚一顿,小跑上去,“这么小气?”
“你要道谢自己去道。”
“你不是顺便嘛?”
“情谊这种东西还能顺便?”
秦姚没话说了。男人这时却停下了脚步。
林驹回头看她,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僵硬,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男人深吸一口气,“你自己不能给他们送过去吗?”
秦姚看他一眼,最后错过身走远,
“我没空。”
林驹站在原地,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熟悉的慌张又爬上心头。
收拾好,来做饭的车子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整片院坝坐满了人,秦姚将林驹拉到自己这一桌,王潇坐在她另一侧。
很多年没吃过镇子上大厨的手艺,秦姚竟然吃出点小时候的感觉。
肘子还是那么烂,烧白还是那么香,就是白胡椒加多了点,有点辣。
秦姚吃着,林驹在旁边剥虾。
男人一连剥了三四个放她碗里,秦姚看他一筷子都没动,立马叫停,“别剥了,你吃你的。”
林驹没停手。
秦姚还想说什么,程姨在门口突然叫她名字。
“诶来了。”秦姚看男人一眼,起身离开。
秦姚走了,林驹的动作依旧未停。
他不是不想停下,可他发现自己停不下来了,就像那颗躁动的心脏一样,一直扑通扑通狂跳。
这时,林驹旁边的男人放下筷子,盯着他诡异的动作。
男人从前天见林驹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刚刚落座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林业局的那个员工嘛,前年他作为开发商上去考察,见过一面。
不得不说这镇子就是小啊,男人拿起桌上的酒杯,跟林驹搭话,“哥们儿?”
林驹剥虾的动作一顿。
“哥们儿你不记得我了!?”
林驹转头看向男人,他想了半天,没个头绪。
男的也看得开,毕竟两年了,当时还只是简单吃过一顿饭喝过一次酒,记不得正常,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过目不忘。
男人简单向林驹说了一下自己是谁,林驹仍旧没想起,但是他也拿起酒杯和男人碰杯。
男人本就是一个人来,整张桌子没一个认识的人,现在抓到个一起喝酒的,嘴里的话一直不停。
“唉,我这也是连夜从成市赶过来的,程厂长走的突然。”
林驹自顾自喝着酒,没怎么搭话。
“你说我上个月还和他见过一面,这次再一碰面,人都已经躺在棺材里面了。”
林驹一杯白酒已经喝完,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顺带帮男人倒了半杯。
“谢谢。”男人说着还道了声谢。
男人自己在这说了半天,发现林驹没搭话,他也不恼,话题从今天的老人转变到了山上。
“诶你们山上现在信号塔还不稳定呢?”
林驹一顿,“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山上还只能用卫星电话,这两年慢慢修起了信号塔,能正常使用手机了。
“哦,我就说山上那条件,真不是人呆的。”男人说着说着,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竟然开始感慨起来。从山上到山下,从农村到市里,最后竟然说到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他晃眼看着林驹旁边座位碗里放了满满一碗的白灼虾,“哥们,那是你女朋友?”
他指秦姚。
林驹放下杯子,没说话。
“你女朋友是真的能干,我早就听说程厂长有个一直在外面的孙女儿,一直在香港,混得不赖。”
“诶你说——”男人话未完,林驹拿起杯子跟他杯子碰了一下。
“不是我女朋友。”林驹猛地一口喝完酒,说。
男人话被堵在嘴里了,“不是女朋友,那就是——”
“朋友。”林驹说。
旁边,夹菜的王潇手一抖,筷子上的食物掉在扑了一层塑料膜的桌上。
只是朋友还帮忙剥那么大一碗虾?男人心里奇怪,不过他没问出口。
现在这个年代,饮食男女嘛,他懂。
两人错过这个话题,继续闷头喝酒。
秦姚在门口整理好东西,程姨因为马上要赶回成市,向她嘱咐了一通。
“放心吧姨,基本都收尾了。”
程姨又看了一眼厂内,有些桌上的人都已经走了好几个——
确实都到结尾了,而且秦姚她是放心的,处理事情有经验有能力。
“那你今天这边处理完就好好休息一下,厂子这边你想顾就顾一下,不想顾就交给程月,别太累了。”
秦姚点头,“我知道。”
程姨拿着行李箱坐上车,秦姚向她道别。
程姨一边说着别送了,一边开车离开。
秦姚站在醋厂门口,看着车子走远。
车子驶过转角,秦姚刚想转身离开,晃眼间,她好像在街对面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想着,正打算过去仔细看一眼,厂子侧边小巷里的打闹声让她回神。
秦姚看了两眼,摇了摇头,转头往醋厂里走。回到桌上的时候,女人位置旁边的两个男人都不见了。
秦姚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虾仁,疑惑坐下身。
没吃两口,她突然想起什么。秦姚皱着眉思索了一下,随即扔下筷子,快速起身朝刚刚听到声音的地方跑去。
王潇站在巷子口,看着面前这个捂着半脸,双眼无神的男人。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很不知趣,尤其是他和其他人说出和秦姚只是朋友的时候。
朋友,呵,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那这段时间她们在所有地方出双入对是什么意思,只是朋友,那她们在所有人面前肢体动作暧暧昧昧是什么意思!?
只是朋友那秦姚从香港回来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眼前这么一个朋友!?
王潇想着,又是一拳头朝林驹挥去,“你算个什么东西?”男人边打边说。
林驹又挨了一拳,脑子浑浑噩噩,踉跄着又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双眼猩红,嘴角流出了鲜血。他身体歪歪倒倒,退了几步后勉强站定,一手扶墙,他舌头抵了抵嘴巴里,应该是打到牙龈了,流了一嘴巴的血。
男人站在原地缓了两下,嘴里包了一口血,吐在地上。
王潇双手抱胸站在他面前,“你装什么装!?动手啊,搞柔弱这套?”
林驹喝多了酒,也没心情打架。他抬头,不屑地看一眼对面的人,然后又低下头调整情绪。
“怎么?觉得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手都懒得动?”
林驹没说话。
“是个男人就和我打一架!”
林驹仍旧没搭理人。
王潇上前,又是一脚准备踢过去,林驹察觉到他的意图,轻轻一扭身,男人脚踢了空,整个人向前趔趄了几步。
王潇突然扑了空,气笑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可以啊,感情刚才是让我呢——!?”
林驹扶着墙,慢慢直起身。他转头看向男人,眼神很复杂。
王潇觉得自己在男人眼里看到了居高临下的俯视,在男人被自己打趴下的情况下,他仍旧被鄙视了。
林驹转回头,忍着脾气说:“我不想动手,有什么事用嘴说。”
“用嘴!?”王潇站在原地,双手叉腰,“我们之间用嘴有什么好说的?”
“我跟你有什么之间?”林驹反问。
“什么!?”王潇来脾气了,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近,“你刚刚在桌子上说的是什么!?”
林驹皱着眉,不耐烦的看他一眼。
“你说和秦姚是朋友?”
原来林驹这时嘴角轻蔑一笑,“怎么?我说是朋友刺痛你了?”
“刺痛我!?”王潇觉得好笑。
“不是吗?我说是朋友,而你连朋友都算不上。”
王潇顿时两拳紧握,“你他——!”
一拳还没下去,“王潇!”秦姚喘着粗气站在巷子口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