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秦姚跑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个景象。
黝黑的巷子里，两个男人，一个微曲着腰，一个站直身子双手叉腰，就这么剑拔弩张地对视。秦姚忍着气慢慢走进巷子里，等她走进，看见地上一大滩血迹。
再往上抬头，林驹鼻青脸肿靠在墙壁旁看着她，旁边的王潇倒是一脸平常似地，不吭声。
“干什么？”秦姚沉声质问，“你们在这格斗呢？”
王潇观察着女人的眼神在哪聚焦，又看见旁边男人定定注视着她，两人活像对苦命鸳鸯，“操！”男人回过神，脑子里嗡嗡的，“原来不回手就他爹等这时候呢！？”
另外两人都没说话——
林驹痛得张不开口，秦姚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明明在场三个人，但两个人都保持沉默。现在这场面，谁发飙谁是傻子。
可王潇忍不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越想越气，最后男人吐了口唾沫，猛地踢了下林驹身旁的墙壁，冒着火转身离开。
秦姚拧着眉看着林驹一脸狼狈，又转头看了眼朝外面走去的王潇。
至于为什么打架，秦姚已经不想问了。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上前扶过男人，“先去歇着。”
林驹没拒绝，他一直看着身旁的女人，看着她将自己扶到醋厂后门的草地上坐着，然后转身离开。
林驹想起身跟着，秦姚察觉到男人的意图，沉着脸转头看他，“就在这呆着，我一会儿回来。”
他于是又坐回去。
正午的太阳转移位置，阳光斜斜从西南方向射过来，颇有种马上就要落下来的感觉。
阳光晒到男人破了皮的伤口上，好痛，林驹觉得自己全身都火辣辣的痛。
秦姚站在空地抽了两支烟，等到极速跳动的心脏缓了缓，她这才抬脚走回去。
回去的时候，广场上吃席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零零散散还剩了几桌仍在抽烟喝酒的，程月还坐在厨师那一桌和他们对账。
秦姚晃了一眼，看见了又回到桌子上大口吃着饭菜的王潇。
秦姚夹着烟，上去就朝男人小腿来了一脚。王潇全身一抖，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你干什么！？”男人扔了筷子，转过身。
秦姚叼着烟，上去又想来一脚，王潇眼疾手快捉住女人腿，猛地站起身。
“干什么你？替你男人来报仇？”王潇放下女人的腿，往后退了几步，远离面前这个炮仗。
“你神经病吗？”秦姚忍着气说。
“我神经病？”王潇双手叉腰，一脸不可思议，“你说我神经病？”
“我神经病？”
“你说我神经病？”
秦姚听他像个复读机一样，挥手就朝他肩膀打去，王潇被来了一下，像是被按住穴道一样，复读机终于停下了。
“秦姚——”王潇摸了摸膀子，女人那一下像挠痒痒一样，“你知不知道他刚才说什么了？”
秦姚发了气，现在心里顺畅多了。她抽着烟，斜眼瞅了男人一眼，“他说什么都轮不到你上去打架。你怎么？你道德卫士？一言不合就要打一架才能消气？”
“我”王潇难以组织语言，“我们是两个男人！？你别说得我好像在欺负弱小！”
“什么两个男人？他手都没还，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想和你打，你动什么手？你想进局子蹲两天？”
“你——！？”
“我什么我，你有什么资格打他？”
王潇懵了，“怎么？我现在打人都没资格了？”
“是！”秦姚一脸斩钉截铁地看着男人，“这个世界上，就你没资格打他！懂吗？”
如同被雷轰了一样，“好、好——”王潇一脸自嘲地往后退了两步，男人倒退回桌前，失力地坐回板凳上。
“什么都是我没资格，我从以前就没资格，我连帮你都没资格——”秦姚又是一脚踢到他腿上，“你少跟我来这套，你打架你还有理了？”
“都跟你说了我那是为了帮你！那男的跟其他人说跟你只是朋友你知不知道！？”
秦姚顿了一秒，随即又回过神，女人神情不耐地解释，“他说的是事实。”
“什、什么？”王潇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男人猛地站起身，直面秦姚。
王潇有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自从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后。
事实上，今天已经足够让他震惊了，
“秦姚你从香港回来还学会了这套是吧！？当炮/友？！”男人怒道。
秦姚看着男人这模样瞬间上头，她夹着烟又想动手，王潇赶忙站起身往后退。
“你别惹我王潇。”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们不是？”
“我们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说？”
“你能做我不能说？”
两人吵着，程月那边早就听到动静，结完账，她慌忙过来，“哎呀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还要在这动手？”
秦姚缓了两口气，剜了男人一眼，坐到旁边的板凳上。王潇知道自己打错人了，他也不觉得自己错了，也就这么安静坐在女人旁边。
周边冷冷清清，这边火药味儿十足。程月看了两人一眼，还想说什么，秦姚将人说走，“你先去处理那边吧，我这弄好就去找你。”
程月屏着气观察了面前两人一眼，“好！”说完，她赶忙跑走。
人跑了，这里又只剩两个人。
乱糟糟的桌上还放着一包烟，秦姚起身拿过手，拆开包装自己拿了一根，然后又将烟扔给旁边的王潇。
王潇接过手，抽出一根点燃。
两人抽完一根烟，冷风一吹，彼此情绪都缓了下来。
“你这脾气得改。”秦姚含着烟，语重心长地说。
王潇白她一眼，“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秦姚轻嘶一声，“你不做错我能一直念你？”
“我们什么关系你就念我？你真想当我妈？”
“你——！？”秦姚刚起身，王潇扔下烟，将人又摁了回去，“行了，不吵了。”
秦姚猛吸一口烟，坐回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你们玩儿这么花？”
秦姚斜眼看他，那表情好像在说你再编，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真的！”王潇冤枉的表情快溢出一张黑脸，“我真的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我单纯觉得那男的心术不正！”
秦姚吸一口烟，末了，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说道，
“行，你不知道，去道个歉没问题吧？”
“什么！？”王潇突然从板凳上站起身，一脸屈辱，“你让我？去给他？道歉？”
男人看着坐在位置上的秦姚，她抽着烟，神情严肃。
明明是寒凉的冬天，王潇却觉得女人的表情更加让人心寒。她明明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受不了屈辱，更受不了给自己的情敌道歉。
她根本就是故意折磨自己，这个蛇蝎女人。
王潇没惊讶两秒，立马捡起地上的外套往门口走，“你去报警吧，我蹲局子。”
秦姚看着男人说走就走，在后面喊了几声没人应，她突然大声吼了一句，“王潇！！”
男人走到门口，转头冷冷地看她。
秦姚夹着烟，气急，颤颤巍巍用手指着他，“你晚上等着警察去找你吧你！”
王潇白她一眼，肩披外套转身离开。
秦姚深吸一口气，又坐回凳子上。
激烈地争吵后是突如其来的平静。
秦姚低着头，想着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要不要紧。想了一会儿后又觉得那王八蛋真就该进局子里蹲一蹲，从小就是颗卡在墙壁上的钉子，拔又拔不动，钉又钉不进去。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他就非得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女人想着，含着烟深吸一口。
等到抽完手中这支烟，女人脱了外套，起身朝程月走去。
程月刚才目睹全程，她背着身现在只期盼自己聋了。
秦姚走近，女人理了理汗湿的额发，夹到耳朵后，“账都结清了吗？”
程月拿着本子，缓缓转身，她先是朝秦姚身后看了一眼，见人都走了，她这才收回注意力。
秦姚清咳一声，“干什么？你害怕人吵架？”
程月撇撇嘴，“姐，你骂人还挺厉害”
秦姚没理女人，她接过本子看了一通，哭丧费、仪式费、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费用，还剩了两三箱啤酒。
“酒就不退了，放在保安室里，偶尔给员工喝。”
程月看着长长的账单，点头。
“还有箱茅台是我要拿走的，我一会搬去宿舍。”
程月也点头。
秦姚见她只会点头，“嘴巴被缝上了？”她调侃道。
程月还是点头。秦姚伸手点了点女人脑袋，想了一下，说：“我还有事，你这里先顶着。”
“好。”程月接过本子，终于有了其他话，“姐你早点过来啊。”
秦姚夹着烟转身离开，“知道。”
没走两步，秦姚一口气还没喘匀，身后，“不要和人吵架啊！”程月的叮嘱缓缓传来。
秦姚转头无奈看她，程月嘟嘴吐吐舌头，转过身又去做自己的事儿。
秦姚扔掉烟头，回身走到大门口。她朝对面一打量，小卖部门口的男人早就走了。
女人靠在门口缓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给霍祁打去了电话。
没两秒，手机被挂断。
秦姚皱着眉，想着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对面站了多久，她叹一口气，又拨了一个回去。
秦姚靠在铁框处看着手机，一声两声三声，手机转了几秒后依旧被挂断。
秦姚咽了口唾沫，转身往寝室里走。
打不通就算了，反正过不了两天她们就会见面的。
秦姚去到程老大生前的小房间里，她记得这里还放着一个医药箱，小时候为她备着的。
女人在屋里翻翻找找，最后在衣柜下一层找到箱子。她抽出箱子，拿起里面的东西看了一下，还没过期，抱着箱子出门前，她看了眼老人的卧室。
“唉。”秦姚轻叹一声，缓缓退出屋子，拿着东西往醋厂后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