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就像陆军平说的一样,这几天天气都很好。第二天两人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慢慢爬了上来。
阳光依旧热烈,一大片撒下来照的四周亮闪闪,甚至有点晃眼睛。
秦姚站在窗口伸手向外探去,即便在阳光里停留许久,手掌依旧冰冰凉。
冬日的太阳就像冰箱里的照明灯一样,唯一的作用也只有照明。
在屋里简单吃了个早饭后,两人背好包走出门。徐阳跟在身后,念念叨叨,“哥,你啥时候回来?”
“十二月——”话未说完,“他不回来了。”秦姚笑着打断。
徐阳看着含笑调戏自己的秦姚,“胡说!”
林驹帮秦姚正了正帽子,转头说:“十二月底就回来了,我尽量赶在你下山前回来。”
今年该徐阳轮休,在山上守了两年,今年他终于可以回家过年。
徐阳笑笑:“好!”
跟大家道过别后,两人并肩离开。
走没一会儿,秦姚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护林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不是第一次离开,其实也就只是暂时的告别,甚至只要秦姚自己想,什么时候再上山都可以。
她安慰自己可能是累的,在屋子里歇息了一天,现在猛地要冰天雪地里行走,可能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不过今天的天气实在不错,至少没有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往脸上打,也比前几次行路的条件好了很多,人走起来还算是舒坦。
两人走了一截路,回头不仅看不见护林站,也看不见一路走来的大道,只有后面深深浅浅的一排脚印。
秦姚觉得她俩就像两个结伴远行的旅人。
看不到来路,也不知道归途。
唯一能证明存在的脚印在不久后也会被风雪覆盖。
秦姚回过神牵上旁边男人的手。林驹察觉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秦姚摇摇头。
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穿过大路,周边从开阔的平原变成了高耸的密林,秦姚放空思绪,边走边仰头,
“这些都是什么树?”她无意识问到。
林驹牵着人,跟着抬头往上望了一眼,“枫树、铁杉、槭树”男人说完又补充了一些,“还有些鹅掌楸、水青冈这之类的珍稀树木。”
“哦。”秦姚没再追问。
十二月,正是雪景正好,温度又正低的时候。秦姚抬头望见树枝垂下的一根根冰条,阳光透下来,树与树之间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这是一片静谧之地,走了这许久,女人只能听见口罩下自己沉闷的呼吸声。
周围的环境神秘而梦幻,秦姚看着迷朦的美景,双手微抖,微微低喘着气。难得的,秦姚又一次觉得自己脑子快被美的缺氧了。
也许被美得缺氧这个表述还不太准确——
林驹发现女人的怪异之处,他停下脚步,晃了晃秦姚的手臂,“怎么了?”
秦姚眼睛一闭一闭的,男人赶忙将她嘴前的口罩拉了下来。
秦姚大喘了口气,说:“我好像有点低血糖。”
林驹顿了两秒,然后马上拿出秦姚包里的巧克力塞进女人嘴里。
缓了好一会儿,“好点了吗?”
秦姚闭上眼歇了歇,“好多了。”
男人看她逐渐恢复了精神,松了口气,“你现在还有这毛病?”
秦姚摆摆手,示意不想讨论这个。
工作上太认真就会落下一身的病,她不止身体上有了病,心理上也有了病,得了一谈论工作就容易反胃的绝症。
秦姚歇了一会儿,又从包里拿了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应该是早上吃的太少了,只喝了碗小米粥。”现在又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走了这么久,有点吃不消。
秦姚挽着人,朝前面又看了眼。
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多久,就从她撑不下去来看,不少于两三个小时,
“怎么还没到?”
林驹看了眼路,其实白茫茫一片,乍一眼看每条道都一样。
“还早。”
“”
昨天站高处看起来很近,现在真当自己走起来,没想到挺费时间。
秦姚朝四周打量了一圈,问:“还要走多久。”
林驹看一眼女人,最后无奈叹口气,“以现在的速度,在天暗之前能走过去就是快的。”
秦姚有点惊讶,“这么远?”
“不远了,只是雪天路况不好,走起来比较费时间。”
秦姚又想到两人准备上山的计划,“那爬上山顶要——?”
林驹闭了闭眼,好像真的在算时间。
“差不多明早一大早出发,能赶上。东区就离山顶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走两步
秦姚叹了口气,“先走吧,我有力气了。”
林驹转头确认了一下,然后点头。
实在也没时间再浪费,天黑之前走不过去很麻烦,现在是冬天,一到下午三四点天就已经暗下来了,黑夜的雪地意外情况太多。
林驹看着旁边的女人,“撑不下去了跟我说。”
秦姚点头。
其实她觉得自己只是有点饿,这才导致身体没力气。
两人穿过这片密林,又走进了另一片密林。周边仍旧是一样的风景,甚至整座山头,全是一片白。
一路,从山下走到山上,寒风都吹得更呼啸。
秦姚站在山顶往下看了看,“还挺高的。”
男人跟着瞅了眼,“确实。”
“我们怎么不在这看金山?”
林驹斜她一眼,无奈道:“你看这里有吗?”
秦姚向四周转了一圈,“时间也不对啊,现在正午,金山也变银山了。”
男人没多解释,他牵着秦姚往下走,
“太矮了,看不到。”
伍界山的山群里只有郎峰能看到日照金山,其他山头密集,视线几乎都被阻挡住。
下山后不知道走了多久,秦姚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看到男人口中那座神秘的东区护林站。
一样的在大路尽头,一样的外表,甚至连周边堆积雪的位置都和北区的护林站大差不差。
林驹看了眼灰暗的天色,牵着人上前。
几年过去,木门早已风吹日晒从棕色变成黑色,男人推开的时候,刺耳的吱呀声响了满屋。
“好吵。”秦姚跟着男人进门。
林驹见人进来了,随手合上了门。
屋内的灰尘不小,两人也没准备打扫,本就是借宿一晚,男人放下包,拿出湿巾只将两人晚上要睡的床擦拭了一下。
秦姚放下包在四周走走看看。
“这里比那边要大。”
林驹擦完一遍,又抽出几张擦了一遍,“嗯,最早住了四五个人。”
屋子除了要大点,其他的摆设和北区差不多,一样的床、桌子、火炉,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秦姚看到左边墙上挂着的红色锦旗,上面写的为人民服务,应该是以前的护林员见义勇为,山下的群众送上来的。
没看一会儿,她又转身走到旁边的厨房的地方去。
明厨亮灶,“确实大。”这里的厨房大概一次性能容下五六个成年男性还有剩余空间。
不过就是太黑了,秦姚没在里面看多久就走了出来。
出来后,男人还在忙忙碌碌。
“咱们晚上怎么办?”秦姚靠在墙壁前看着男人忙前忙后。
林驹直起腰,看了眼手中终于白了些的纸巾,勉强能睡了。
“什么怎么办?”他转头。
“这里连灯都没有。”女人伸手按了按旁边的开关,没反应。
“带了手电筒,睡觉前撑一撑没关系。”
秦姚抱在胸口的手臂一顿,最后无奈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条件差,只是到了这里以后,亲身体验荒野求生还是有点怵。
林驹捡起身边扔了一地的湿巾,“晚上只能简单吃点东西撑撑肚子。”男人拿着东西起身盯着她。
他的眼神在问你还能坚持的下去吗。
秦姚缓了缓,尽力忽略掉男人眼中那一丝丝的轻视。
“是我说要来看风景的——”
哪怕打碎了牙和着血,她也不能往外吐。
林驹知道女人倔,他笑笑不说话。
扔了东西擦了手,男人从包里拿出干粮和热水,
“先吃点。”
秦姚接过手。
军用压缩饼干,白馍,火腿肠。
她觉得男人就是趁她发倔时候拿出来以避免一场弯酸。
秦姚咽了口唾沫,她走了两步,半蹲在微微打开的门口,先扭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接着撕开包装大口大口啃起来。
林驹收拾好晚上睡觉的地方,也跟着蹲了过来。
“怎么样?好吃吗?”
秦姚大啃了一口馍,斜眼白了男人一眼。
林驹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饼干,“条件不好,你将就一下。”
秦姚喝着水顺了一口嘴巴里的食物,“我很好,很开心。”
“哦。”男人挑眉,咬了口东西跟着她一起朝门外看去。
“开心就好。”
秦姚嚼着饼,安静地看向门外。
这一路走来,一切平平静静。秦姚想着,伸出空手扯了扯门框旁的铁锁,砸在门上叮叮当当。
“这是好的吗?”她问
林驹跟着看了一眼,“是好的。”
“能锁?”
“能。”
“哦。”秦姚撒下手,又望着门外。
林驹看着女人,微弱的灯光下,她睁着眼,眉头微皱盯着外面早已一片漆黑的雪景这表情,他怎么觉得她有点失望?
秦姚吞下最后一口白馍,“不吃了。”
林驹看她才吃了一个,今天还低血糖了一次,“再吃一点。”他掰下自己手上的压缩饼干喂到她嘴里。
秦姚嘴里包了口水,男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嘴边,她被迫一起吞下。
吃了一口,又被投喂了几口,秦姚实在没胃口,最后她放下水瓶,站起来逃离男人身边。
吃完没歇息一会儿,秦姚感觉自己肚子胀胀的。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吃多了,可不得不说怎么是压缩饼干,没多久,秦姚感觉胃开始疯狂膨胀。
晚上躺在睡袋的时候,秦姚胀得睡不着。
女人翻来翻去,最后隔着袋子猛地朝男人踢了一脚过去,“你给我吃毒药了,折磨得我一晚上睡不着。”
林驹也意识到秦姚的胃口的确是小,怪不得平常只能通过糖果这类不占肚子糖分又高的食物补充能量。
男人伸手进秦姚睡袋,帮她轻揉了揉,“很难受吗?”
秦姚动了动身子,想生气又没理由发出来,“手别拿出去。”她闷闷道。
“”
林驹仍旧收回了手。
没办法,手不拿出去,他漏外面半截的胳膊明早就能冻成冰棍。最后是秦姚钻进男人睡袋里,这事才勉强告个结。
林驹脑袋靠在女人身旁,他深深吸了口气。
“快睡吧,明天要早起。”
秦姚脑袋埋在男人怀里。
睡前,女人转头看了眼锁的严严实实的大门。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
果然
秦姚靠回男人胸膛,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