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每年这个时候山上都会放下去一批回家过年的员工，算算时间，现在十二月初，已经有轮休护林员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
“什么时候下山？”林驹在对讲机里问。
“明后天的样子，帮他们先检查好器械再下去。”
林驹抬眼看着外面辽阔的雪景，说：“新年快乐。”
听筒那边很快传来回信，
“新年快乐。”
男人放下对讲机，秦姚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
林驹问：“怎么了？”
秦姚回过神，“没事。”
“怎么你这么早就祝他们新年快乐。”
男人笑笑，收好了桌上的东西，“因为来不及了，他们马上就要回去过年了。”
过年秦姚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年这个意识。每年除夕，除了意识到要放假，除了给程老大发个拜年信息，其他的也跟平时一样。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没有窗花，没有对联，甚至吃的比平时还要差。平时好歹还能点个外卖，过年的时候除了泡面里加点虾仁奢侈点，其他的新鲜食材基本也没有。
“你呢？”秦姚问。
林驹整理好东西，又检查检查了四周的玻璃窗，密封的，依旧牢固。
“我不过年。”男人走到床边理了理床单，又将床铺下的白单披在上面防灰。
秦姚看着，心想他果然还是有点洁癖，哪怕掉进泥堆里，爬起来也得把那双白鞋子擦一擦。
“不过年就是不下山的意思吗？”
“嗯。”
“我还以为你会下山陪刘峰。”
林驹顿了两秒，“刘峰有他亲妈陪，我要在山上照顾着点，下不去。”
秦姚看了他两眼，没有再问。
都是员工，不存在离了你就运转不了的情况，你不守山，还会有其他人顶上。
既然他不愿意说太多，她也懒得问了。
天色已经暗了不少，外面的风雪也呼呼挂了起来。秦姚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转身问男人，“我们现在要下去了吗？”
林驹整理好床铺，又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了一圈，“走吧。”男人带上了对讲机带着秦姚下了塔。
回去的时候，屋子已经冒起袅袅炊烟。
林驹带着人进来后又出门不知道弄什么东西，而秦姚因为在外面呆的太久，一进来她脱掉外套就往火炉旁钻。
“暖和吧。”徐阳坐在旁边问她。
“暖和。”秦姚吸了吸鼻子，说。
徐阳移了移铁盘上的水壶，刚好放在正中间，水壶瞬间响起细密水泡冒起又消失的声音，“暖和就一直呆在这呗。”他漫不经心的说。
秦姚转头看了眼男人，没说话。
徐阳觉得女人的目光里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哪怕他什么都还没说。
“我就说暖和的话，你们就在这里玩儿个两三天就下山呗，干什么一定要去东区那边。”
哦，原来是想说这个。秦姚回头望着火炉，问：“怎么了，你害怕？”
徐阳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秦姚余光看见男人矛盾的动作，想笑又忍住了。
秦姚问他：“你去过东区那边吗？”
徐阳点头：“以前去过一次，去帮林哥收拾行李。”
“他以前一个人在那边呆过多久？”
“呆过好长一段时间呢，得有个几年吧。”
秦姚拧眉，怪不得男人听到关于那边的传说失了这么久的神。
“你觉得我是信传说的人吗？”秦姚问徐阳。
“嗝。”徐阳打了个饱嗝，又慢悠悠砸吧砸吧嘴。
秦姚看男人一脸好像知道点什么，又不是很确定的表情，“你去过罗布泊吗？”她突然问。
“”徐阳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不可思议道，“姐你，你该不会去过罗布泊吧？”
秦姚思考了两秒，问：“你知道我是导游吧。”
徐阳呆呆摇头：“我不知道。”
秦姚：“”
“那你应该知道罗布泊里有很多传说？”
徐阳这下点了头。
“09年我带着团里两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到了新疆就在当地加了一个准备横穿罗布泊的车队，出发的前一天，车队的队长给我们讲了一整天罗布泊的传说。”
徐阳抖了抖，“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们第二天还是照常进了罗布泊。”说完，秦姚含笑盯着男人，“你猜我们遇到什么没有？”
徐阳咽了口唾沫，“没没遇到？”
秦姚活动活动了一下肩膀，没说话。
徐阳有点着急了，他晃了晃女人手臂，“遇见没有啊？”
其实说遇到了，不过就是看见了几个模糊的影子，说没遇到，但晚上也听见了那凄凉的呜咽声。
说是干的眼花了也好，说是风声呼啸也罢，如果不是男人前一天说了这么多怪/异的故事，秦姚第二天还不会这么坚决的进区。
“没遇到。”秦姚说。
“”徐阳哑了声。
“每个地方都有那么几个传说故事，有时候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玄乎，你在山上也呆了这么多年，不用这么草木皆兵。”
徐阳不自然的动了动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是啊，宁可信其有
“渴不渴？”秦姚问徐阳，“吃不吃橘子？”
徐阳回过神，对女人果断转换了话题的行为毫不在意，“吃！”
秦姚站起身从八斗柜上将一塑料袋橘子都拿了过来。
徐阳大口大口吃着东西，秦姚看着男人始终没停下来的动作，也只能感叹感叹这小子身子骨确实硬挺，吃了药没两三天，能蹦能跳了，说话也不像鸭子了。
晚上吃完饭，林驹收拾好明天要用到的工具。
陆军平看到，还是有点不放心，“一定要去？”
林驹检查着药瓶，转头看了男人一眼，“你也害怕？”
陆军平白他一眼，“我害怕什么，又不是没在那边呆过。我是说现在这么冷，你们还要到那边去？”
林驹拉上背包拉链，说：“那边什么东西都齐全，也不至于冷死。”
“那棉被呢？晚上睡哪？”
“高保温睡袋。”
“吃什么？”
“干粮，饼干。”
陆军平彻底没了话，“合着你们是去荒野求生的啊？放着暖暖和和的房子不待就非得要去那？”
林驹想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只是她想去看看日照金山，从我们这走到朗峰山顶要走一天一夜，中途实在没得地方歇，只能在那边过渡一晚。”
陆军平安静了一会儿，最后他走到男人身边坐下，抽出一支烟递给他。
“算了，你们要去玩儿我也懒得再劝什么了。”
点燃烟，他将打火机递给林驹，“你也不是第一次上郎峰，你以前在东区，应该也有游客路过你那边，路该怎么走，什么时候才能走，你心里应该还是有点数。”
林驹点燃烟，点了点头。
陆军平猛吸一口香烟，他嘴边的话磨了又磨。
“昨天晚上我说那事。”男人吐出一口烟，声音突然变得沉闷起来，“你听过吗？”
林驹抖了抖烟灰，然后说了实话，“没有。”
“一点都没听说过？”
“没有。”
陆军平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一半，他觉得是自己抽的太猛的缘故，
“我没吓你们。”
“我知道。”林驹说。
“刘平你也知道，现在”
林驹噤了声。
“明天能少在东区呆一会就少呆一会儿，看了日照金山就回来，或者直接下山。”说完，陆军平转头看向林驹。
男人双眼盯着前方，像是在走神。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林驹身子动了动，没搭腔。
“我说让你们少在东区那边呆，上山看了风景就走。”
“我听见了。”
林驹也没准备多呆，那边太冷，睡一晚还行，再待久人就撑不住了。
陆军平扔了手中的烟，他考虑良久，最后终于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以前在那边独自呆过几年，但是以前没遇见不代表现在不会遇见。”
林驹一顿，他夹着烟转头看着男人。
“听见了就转头往回走，不要再继续向前，也不要回头。”
林驹：“万一——”
“你先别管万一。”陆军平打断，“你听到了就只管往反方向走就是了，真真假假你管那么多干嘛，即便是个真人你也救不了，最后只能大家一起折在那。”
林驹眉头微皱，吸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军平见他仍在犹豫，一条条将各种情况列出来帮他分析利弊，
“你想想，一般这种时候上山的会不会有独狼，哪怕是盗猎的他也不傻，也知道成群结队上山。而且这又不是什么珠峰，身边有人受伤了难道非得要将人扔下了才能活的下去？不过守在原地打个电话的事儿，还轮得着你们两个上前去帮忙？”
男人说着又叹了口气，“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时就是没反应过来。搞得刘平不仅带着我找了一圈，最后回了屋子以后又单独出去了一趟。”
单独出去了一趟，就那一趟啊
陆军平一向不信鬼神，但也不代表他就愿意硬碰硬，即便那天是雪天里刮的大风也好，即便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可遇见了，就得离得远远的。
林驹见男人陷入了回忆，他没说话，默默抽完了手中这支烟。
过了很久，陆军平回了神，他拍了拍落了一身的烟灰，站起来往厨房走去，“好好玩儿吧你们，这几天都是好天气，每天都有日照金山。”
门口，秦姚听到里面不再有动静，她一口抽完手中的烟，转身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