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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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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暮被囚禁了。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脖子青青紫紫的,肿了一圈,其中一只脚腕套了一根细长的锁链,活动长度仅限于这个卧室以及卧室自带的浴室。

    没有任何可以让她求助的电子设备,没有任何可以让她娱乐的基础设施,窗户被焊死了,她甚至连看看风景放松心情都做不到!那些负责她饮食起居的佣人都跟机器人一样,每天准时地来送饭和做清洁,干完就走,完全不理会她任何问话。

    养狗都知道遛遛,她连条狗都不如。

    这种近似于封闭的环境很容易逼疯人,沈暮才被困了三天,情绪就开始失控了,她变得焦虑又暴躁,开始不停地上窜下跳,大喊大叫,疯狂摔砸东西,但不管她怎么搞破坏,依旧没人理她。

    第六天,她踢翻了佣人送来的食物,地毯上,床铺上,墙壁上,全是油腻腻的汤汁和乱七八糟的饭菜。

    送一次,踢一次,整个白天,她的房间基本都处于大扫除状态,一直到晚上7点左右,房间终于迎来了除却佣人以外的拜访者。

    “已经换了全新的菜单,沈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黎川公事公办地询问。

    “我满意你麻痹!”连日压抑的负面情绪,一旦有了突破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沈暮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嘴里飙着国粹,一脚踹翻了送过来的食物推车。

    “沈小姐,请注意言辞。”黎川面不改色地指使佣人重新送了一份晚餐,结局如出一辙,精致的菜肴再次被糟蹋得一干二净。

    “我注意你麻痹!”

    沈暮胸口剧烈起伏着,抓起地上碎片就往对面扔,黎川反应敏捷地避开了,对方却跟疯了一样不依不饶,连手脚被扎破了也毫无所觉。

    殷红的血从手心流到小臂上,又随着胡乱甩动的动作,点点滴滴地洒了一地,配上白色羊绒地毯上凌乱的血印,骇人异常。黎川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吩咐人把沈暮制住,然后皱着眉,火速地给正在参加宴会的自家老板拨了个号。

    北苑隶属于私人会所,为了保障私密性和保护会员的隐私,会对出入者的身份进行严格的审核,所以为了应对一些突发状况,比如涉及到生命危险时,会专门配备专属认证的高级医护。

    江一鸣赶到的时候,直接被吓了一大跳,而他的受惊原因,当然不是满地残骸和血迹,而是——

    “女人?!”

    他眼睛坏了吗?还是出现幻觉了?竟然在这个连续十几年都没出现过母蚊子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不对,不止一个,江一鸣扫了眼外头几个安安静静的女佣,不可思议道:“说好的厌女呢?我还以为他是个隐形深柜呢,搞得我每次给他治疗,都得为你的贞操忧心一次!”

    黎川:“……”

    江一鸣:“你这是什么表情?”

    黎川收起死鱼眼,默默地抬头望天。

    “诶,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

    “当然是关于她的事!”江一鸣指了指躺在小榻上不省人事的沈暮,卧室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干净的地方,可对方脚上又绑着锁链,所以他只能将人转移到了浴室。

    黎川如实道:“不知道。”

    江一鸣愣了下:“名字也不知道?”

    黎川想了想,道:“姓沈。”

    “然后?”

    “没了。”

    “……”

    好家伙,这么神秘?

    江一鸣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微微俯首,目光探究地打量起沉睡的女人。自认识苏寒起,他就没见过除了秦女士以外,还有特别让对方留意的女人,更不要说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强行把人留在身边了。他伸手推了推眼镜,幽幽道:“非法拘禁,他知道自己在犯罪吗?”

    “当然。”

    江一鸣默了默,满眼无奈地转过脸:“知法犯法,你真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啊?”

    “是的。”

    “……”

    苏寒走过来,目光掠过小榻上的人,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情绪崩溃了。”

    “哦。”

    江一鸣看了眼面色淡淡的某人:“你女朋友?”

    苏寒笑了下,没回话。

    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来猜错了,不过想想也是,正常人谁舍得这么折磨自己喜欢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小姑娘还没成年吧,感觉你再长个五岁,都能当她爹了,怎么可能……”江一鸣说着说着,后脖颈忽然一凉,对上苏寒的双眼时,剩下的话直接卡嗓子眼里了。

    “……”浴室门口的黎川再次默默地抬头望天。

    苏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治好了吗?治好了就给我滚。”

    江一鸣摸了摸鼻子,背起医疗箱,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和她有仇吗?”

    苏寒不答反问:“你这是想当警察,对我审问到底了?”

    “没有……”

    “那就不要多管闲事。”

    “你管违法的事叫闲事?”

    苏寒偏过头,棱角分明的侧脸背着光,说不出的阴森:“所以呢?你打算报警吗?”

    这下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江一鸣识时务得很,求生欲很强地滚了。

    黎川看着对方光速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时,就见苏寒将小榻上的人打横抱了起来,他错愕了一瞬,又恢复成了一脸面瘫。

    这个房间目前是住不了人了,黎川以为他是想把对方挪到其他房间,谁知苏寒抱着人直接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郊区某栋别墅的主卧内。

    苏寒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床上之人,对方肤色惨白,胸口毫无起伏,此刻一动不动的沉睡姿态,就像一具冰冷又僵硬的尸体。但他知道她不是,他掐住对方脖子的时候,直观地感受到了对方柔软的肌肤,跳动的脉搏,以及微弱但真实存在的呼吸。

    在确定对方就是沈暮本人的那一瞬,说不震惊肯定是假的,毕竟这人可是他亲口命令绑的,也是他亲眼看着扔进海里的。试问一个被打断了双腿,被套上了麻袋,被捆了重石,并被抛进方圆十几公里没有着陆点海域的人,怎么可能有生还的希望?可如今对方不仅活着回来了,而且还毫发无损,更奇怪的是明明都已经十四年过去了,对方的容貌和身形居然还是18岁的模样。

    这剧情搁恐怖片里,怎么看都属于厉鬼回来复仇的节奏,可对方并不是鬼,就算是,也是只弱得不行的小鬼,随随便便都会被他掐死的那种。

    活着都斗不过他,更何况是死了的,是人或者是鬼,又有什么区别呢?苏寒嘴角勾了勾,冷不防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扫了眼,是江一鸣发来的消息。

    江一鸣:一个人要是被逼疯了,那就是真的疯了,精神上受到的折磨就像烙在灵魂里的印记,是永远无法抹平,哪怕记忆清空了也无法改变的本能。

    苏寒歪了歪头,给他发了个问号。

    江一鸣:……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就不要这么对人家,哪天要是走到了这一步,那就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苏寒:你想多了。

    江一鸣没看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是指他们两个并没有血海深仇,还是说他其实并不会这么对……

    苏寒:疯了就疯了呗。

    江一鸣:……

    静默了几秒,他又给对方发了条。

    江一鸣:算了,爱咋咋地吧,只要你以后别来后悔就行。

    苏寒笑了笑,没再回复他,将手机一收,起身离开了别墅。

    三个小时后,苏醒的沈暮发现自己被换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住所,不过装修风格还是同一款。看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脚腕,她伸手打开门,走出了卧室。

    路上遇见了几个工作的佣人,她们依旧不和她说话,不过也没再拦着她了,沈暮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别墅大门,然后在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中,被一群黑衣人“送”回了二楼卧室。

    意思很明显,他不会再锁着她,但也不会放她走,想要自由活动可以,但只能在这栋别墅内。

    沈暮默了,一分钟后,她随手操起一把椅子,开始到处乱砸,一直砸到这间卧室再也无法供人正常休憩的时候,黎川才带着人过来,把她“请”到了别的房间。

    沈暮安安静静地跟着走了,然后在新的卧室里,安安分分地躺下睡了。黎川看着突然乖顺的女人,有些惊讶,以为对方终于认清了现实,打算屈从了,没想到对方睡醒的第二天,又把房间砸了。

    黎川:“……”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天一间房,看着手里流水的账单,黎川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在他们彻底无房可住之前,将它发给了自家老板。

    时隔一星期后,苏寒再次回到了别墅。

    当时沈暮正坐在一楼客厅里看电视,手里端着一盆草莓,及腰的发散着,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一条薄薄的睡裙。

    太平静,太岁月静好了,以至于很难让人将眼前之人与黎川和他描述的疯疯癫癫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见那个本来还在专心致志看电视的女人忽然站了起来,抬手就把手里的草莓摔在了茶几上。

    砰的一声,玻璃碎裂,草莓滚落。

    沈暮抓过烟灰缸,却在举起的瞬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臂,那力道就跟铁铸般,几乎要折断她的臂骨,让她本能地惨叫出声。

    “闹够了吗?”

    他冷冷地望着她,沈暮手臂挣不开,但嘴巴很硬,她用比他更冷的口吻孝敬回去。

    “关你屁……呃啊!”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沈暮咬了咬牙,强忍着没再叫出声,操起烟灰缸对着他的太阳穴就砸了过去。

    当然,肯定是不可能成功的。

    陶瓷的烟灰缸摔烂在地,苏寒阴沉着脸,掐着对方的脖子,把人压在沙发上,等到对方手脚再也没有反应,才拽起对方一只软绵绵的胳膊,大步向楼梯走起。

    昏迷的沈暮在颠簸中疼醒了,她费劲地掰了一会儿对方的手指,发现无用后,张口就咬了过去。苏寒眼疾手快地收回手,沈暮趁机逃跑,可刚跑了一步,又被拦腰抓了回去。

    门嗙一声的关上了。苏寒的打算是想和上次一样,把人直接弄晕,然后给这个得寸进尺的女人重新戴上锁链。可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的动作更激烈了,又踢又踹中,膝盖碰到了禁区,他身体一僵,禁锢着她的双臂也跟着松开了。

    机不可失,她用力推开他,向门口狂奔,苏寒没追,只是低着头,表情怔然地望着自己下半身。

    怎么可能……明明只是……

    他缓缓抬眸,看向正在开锁的女人,眸色变化几息,还是决定跟上去。

    然后刚打开一秒不到的房门再次被锁上了。

    沈暮尖叫着被扛了回去,在暴力的扔甩中,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眼前一阵忽明忽暗,她压着呕吐的欲望,扶着脑袋,晕头转向地爬起身,却在触及到站在床边解领带的男人时,猛然清醒过来。

    “你要做什么?!”

    她面色惊恐地往后爬,苏寒一言不发地抓住她的脚腕,把人强行拖回来,接着用领带捆住了对方乱抓的双手。

    半个多小时后,房门重新打开。

    黎川看着捂着脖子,从里面走出来的人,直接呆愣在原地,对方衣衫不整就算了,上衣还沾了很多血,全是从指缝里流出来的。

    “不用叫了,我自己去。”苏寒制止他掏手机的动作,转身往楼下走,走了没两步,又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吩咐道:“去买盒避孕药,然后看着她吃下去。”

    黎川点了点头,三秒后,猛地看向前头的人。半天没得到回应,苏寒回过头,看着呆若木鸡的黎特助,不由皱了皱眉:“黎川。”

    黎川立马回魂了,回道:“我明白了!”

    明白归明白,当他真的把避孕药拿到手的时候,还是不可控制地恍惚了一下。

    恰好此时,女佣匆匆跑来。

    “黎先生!”

    “什么事?”

    “沈小姐她自杀了!”

    黎川脸色一变,飞奔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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