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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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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暮自杀了,不过由于经验不足,还是被及时救了回来,锋利的餐刀割断了她的气管,在她原本白皙无暇的颈项上留下一条将近十五公分的蜈蚣缝线。

    收到消息的苏寒大怒,直接下令让人把沈暮四肢捆绑在床上,不准许她再下床一步,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比如进食、洗漱、如厕,也必须有贴身保姆监看着。

    这些规定简直比坐牢还反人类,江一鸣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你这么折磨一个小姑娘!才短短一个星期,就从自残升级到了自杀,苏寒,你是不把人逼死不罢休是吧?”

    苏寒坦然笑道:“对啊。”

    江一鸣一脸错愕:“你……”

    “死了就死了呗。”

    “……”

    苏寒嘴角笑容淡去,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逐渐转冷:“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要么报警,要么闭嘴,不然别做多余的事!”

    事实上,就算他选了报警,对方也有n种方法让他闭嘴,江一鸣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逼数的,他先欲言又止了一下,表明自己持反对的立场,接着识趣地闭上名为底线的嘴巴,回归自己的本职工作。

    “你刚刚说你有反应了?”江一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继续之前的话题。

    苏寒望着手机屏幕,淡淡地嗯了声。

    “可以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一下吗?”

    “被她踹到了。”

    “……?”

    江一鸣懵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她”是指谁,下意识地看向他脖子上的纱布,心里觉得不对劲,想问他对她做了什么,可出口的时候又忽然想起对方的警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疑问压了下去。

    “反应强烈吗?”顿了顿,江一鸣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能完全bq吗?”

    苏寒嗯了声,依旧看着手机。

    “多久?”

    “半个多小时吧。”

    “哦,那还挺正常的。”

    其实苏寒的身体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非常健康,所以导致他多年性障碍的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自精神方面。然而古怪的是,对方的人生,除却空白的情感经历外,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处处光芒万丈,家庭关系也算和谐,也不曾受到过猥亵之类的侵害,因此心理阴影这种说法也排除了。

    “难道是刺激的方向不对?”江一鸣将夹板放腋下,摸着下巴道:“要不你现在再试试吧?”

    苏寒一脸莫名地抬起头,就见江一鸣从柜子里掏出个棒槌,递过来:“控制在踹人的力度猛击自己,看看是偶然,还是真的恢复正常了。”

    “……”

    苏寒面无表情地撇开棒槌,重新把头低下去。江一鸣无奈道:“这不是为了给你治疗吗?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苏寒淡声道:“无所谓。”

    恋爱和结婚本来就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所以能不能正常性生活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更何况,光是工作,特别是早期事业起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空闲去想这些可有可无的又浪费精力又浪费生命的东西。

    江一鸣惊了:“既然无所谓,那你还来找我看什么病?”

    苏寒沉默。

    为什么?曾经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现在想想,除却那一点自尊心,还是不甘居多,至于为什么不甘……

    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在骤然收紧的力道中,指尖失掉了血色,他垂下眼睫,遮去眼底那些肆虐的杀意,维持一贯的云淡风轻。

    “因为好奇。”

    江一鸣闻言,嘴角一抽:“……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眯眼道:“你真的没有隐瞒什么吗?”

    再无遗传因素的干扰下,一个生活上进,身体健康的上帝宠儿,怎么突然就患了心理疾病?而且看他对除了母亲以外的女人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女人杀过全家,带过n顶绿帽呢……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复过你很多次了。”

    “好吧……”

    江一鸣看着起身准备离开的人,思忖了一下,喊道:“好奇的话,不妨处个对象试试,或者不处也行,反正现在这么开放,男人嘛,正常了肯定就有生理需求,只要做好措施,提前交换体验报告……”

    苏寒脚步一顿,回头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砰的一声甩上门。

    江一鸣:“……不做就不做咯,至于这么生气吗?”

    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是纯粹被恶心到了,自他在高一入学那天重生醒来,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就对女人生出了隐隐的抵触,随着年龄的增长,在见过各种圈子里的腌臜事后,这种抵触逐渐演变成了厌恶。

    和一个陌生女人做亲密的事,光是想想都令他反胃,但要他专门去找个对象先培养培养感情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婚恋这两个字早就被他划进了黑名单。

    苏寒靠着椅背,左腿搭在右腿上,右肘搭着扶手,光影斑驳,绚烂的都市灯火扫过他精致的眉眼,而后又从他机械表的表盘上飞速流走。

    “不吃就给她塞进去。”苏寒望向窗外,眼眸幽深:“辅助活人进食的手段多了去了,还用我一一来教你?”

    简短的回应后,手机界面再次切回了相册,这里面原本有成百上千的独属于一人的相片,却在他重生的那一天,被删得只剩下这一张戴着耳机的侧颜照。

    为什么要把它留下来呢?

    指尖在照片上轻轻一点,苏寒看着相片里面容青涩、神情专注的女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当然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上辈子做过的蠢事,牢记那些她亲手赐予的糟践和侮辱,避免自己重蹈覆辙的同时,必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想要自由?”

    沈暮因为受伤较重,已经被转到了住院部的套房,苏寒携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踏进了她的病房,手里捏着一个文件袋。

    听到声响的沈暮缓缓睁开眼,她的手脚都绑了束缚带,脖子也被固定住了,根本无法翻身或者转头,只有眼珠子可以动一动。

    在看清来人时,她微微瞠大眼,瞳仁惊惧地震动起来,原本因为失血过多和鼻伺导致浑身无力的身体,竟然在对方靠近时,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滚开!

    她情绪激动地挣扎,想怒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带着呼吸机的脸,豪无血色,冷汗涟涟。

    苏寒将自己的黑色大衣解下,挽在肘间,无视对方的唾骂和钢刀一样的眼神,平铺直叙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想要自由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指明一条出路。”他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袋:“至于愿不愿意走,那得看你选择了。”

    沈暮才不信这人会这么好心,果然,就听那人继续道:“我刚好缺个固定床伴,你的身体不错,不如跟我签个协议,陪我好好玩几年,等我玩腻了,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沈暮表情凝住,呆呆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说什么?”

    苏寒看着睁着眼看他、无声流泪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当然,我这人有点洁癖,包养期间我不会去碰其他人,这七年,你会是我唯一的……”

    金属撞击的声音兀然响起,打断了对方未完的话。

    沈暮上身猛地一抬,又瞬间被勒了回去,后脑勺砸在枕头上,她死死地盯着着他,通红的眼眶里,盛满了狰狞的怨毒和想将他千刀万剐的恨意。

    金属环撞击在床栏上,她用尽浑身力气,想挣脱束缚,想扑上去,咬碎他,掐死他,狠狠地撕毁眼前这张曾经让她迷恋过,如今只剩下憎恨的恶臭的嘴脸。

    可她做不到……

    “……咳咳!咳咳咳!”

    沈暮呼吸急促起来,控制不住地大力呛咳,脖子的伤口再次裂开,殷红的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她转为青白的脸庞上,以及枕着的纯白洁净的枕边。

    苏寒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他望着瞳孔涣散起来,逐渐没了反应的女人,静坐了一会儿,伸手按动呼叫器,然后起身离开了病房。

    和她上辈子做的事比起来,他这段时间的回敬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小儿科,她在委屈什么?为什么要用那么无辜和失望的眼神看他?

    苏寒停在医院门口,透过呼出的白雾,看向深邃的一望无际的夜空。

    是因为她忘了,不记得前世的一切了?

    这么一想,那些精心设计的报复忽然就有点索然无味起来,他扫兴地把文件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抽出一根烟点上,但没有吸,只是夹在指尖,等着它一点点燃尽。

    不过就此让他放弃也是不可能的,那段生不如死的人生,血淋淋地镌刻在他脑海中,每每回想起来,连呼吸都会痛,怎么能让他当做无事发生?如果不是借着先机看穿了对方的为人,提前改变了未来,那他现在估计就和上辈子一样,成为一个只能瘫在床上,任人羞辱和宰割的废物。

    额前的发散下来,被寒风吹乱,苏寒眸光微闪,看了眼手里已经烧了一半的烟,将它摁灭在垃圾桶顶,而后丢进去。

    难得重活一次,就算本收不回来,起码利息也要抓在手里的。

    他眉眼弯了弯,一双凌厉的凤眸骤然温柔多情起来,这次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那么即使相看两生厌,他也要把她拖在身边耗死她,看看这辈子谁比谁命好,谁比谁命长。

    黑色的私家车穿过路灯林立的长街,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这边苏寒刚潇洒地离去,那边急救结束的沈暮就撑开了眼皮,她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在突如其来的错觉中,感觉自己也像一块白花花的长满蛆的腐肉。她想避开是非,却卷进了更深的漩涡,想走出前世悲惨死去的命运,可兜兜转转两辈子,竟然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一直把无忧无虑定为人生基础指标的她,完全没想到现如今连像个人一样活着都成了奢望。

    沈暮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模糊视线的眼泪就被挤到了眼角,而后顺着泪痕滑进湿冷的鬓发中。

    这些烂透的莫名其妙的世界……

    她颓然地闭上眼,在仪器的嘀嘀声中,异想天开地默念道:“如果能从头来过……”

    那么她会怎样?

    沈暮没再想下去,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不管她怎么设想,都是些没有意义的意淫。

    死亡才是她最现实的解脱。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反复坚定的念头。

    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寒却用他简单粗暴的手段,把这个现实变成了和她的意淫一样遥不可及的梦。

    伤口愈合后,她依旧没有被解绑,沈暮想着,不解就不解吧,那她咬舌自尽总行吧?可结果如不尽如人意,事实证明,影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咬舌这方法根本不能自尽!

    沈暮被戴上了口枷,每天就光靠鼻饲和输液补充身体营养,这几天挨针都习以为常了,唯独这个鼻伺是真的让她难以忍受。

    每天被稀里哗啦地喂个五六次,期间往往伴随着恶心呕吐,腹泻或者便秘。脱水的时候,腹胀的时候,误吸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脑仁也和那些食物一样被打成了食糜,一点点的,顺着食管滑进自己的胃。

    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她算是仔仔细细体会了遍。

    两个月后,沈暮被折磨服了。她卖掉了自己的自尊,选择苟且偷生下去。

    七年……

    其实想想也不算长,七年结束,她也就25岁,只凭年轻和手脚正常这两点,找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应该不难。

    沈暮自我洗脑着,把自己当成一块死猪肉,不带感情地刷干净,然后扔锅里加料煮沸,烹烂,装饰,最后平躺着上供。

    “转过去。”

    这是苏寒进来卧室的第一句。

    她怔愣着,随即回过味来。

    对方不喜欢她的脸,那次强迫她的时候,还特意用衬衫把她的脸挡住了,现在她脖子上多了一条狰狞的长疤,估计更不讨喜了,刚好,她也不想看他的。

    沈暮喜闻乐见,服从地翻过身。

    就是当被狗咬了……

    她抓着枕头,安安静静地当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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