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叶朋跟进总办的会议室，助理们刚从里面噤若寒蝉地出来，叶虹怡倚在窗户边，冷冷地看着窗外。叶朋轻轻关上门，没敢坐下，也不敢先开口，看来要面对一通爆发的人，就是他了。
“这一段我在忙钟董转诊的事，”叶虹怡收回目光，看向叶朋，“你跟我说说，你又在忙些什么？”
“姐，不至于，”叶朋试图缓和叶虹怡紧绷的神经，“一个展览而已，就这么几天，过去就过去了，不值当太当回事了。”
叶虹怡脸上拧出一个难看的笑，“刚刚钟耘岐跟朗略续签了15天的展期，他们现在要在汇格待足足30天。而且你我还不知道他们又打算搞什么花招，说不定还能应董事会要求、应消费者要求，或者随便找什么理由，让他们续完又续！”
“那不能！”
“你说不能？”叶虹怡嗤笑，“到时候就给你做成既成事实，你想翻盘，对不起，法律上走不通、管理上走不通，然后我们只能忍、只能硬生生吞，跟今天一模一样。”
“姐你想太多了。”
这话根本听不得，叶虹怡“啪啪啪”使劲拍着桌子，吼了起来，“还用想？眼睛看不见吗你！我就问你那些狗屁倒灶的地摊货是怎么进的汇格？他那个新设计师联盟，我们阻击了那么久，现在就大摇大摆在底下展厅里横着呢！你偌大一个公关部，那么多人配合活动，竟然连知道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我想得多？”
叶朋当然不是一个肯含冤的人，该较的劲马上较起来，“朗略的体验展是总办批了的，当时签约的时候人家问，能不能请一些服装品牌配合一下展示效果，我让人挨家去问了，没有一家肯，拒绝的话都差不多，说谣传朗略是走通了招商部的路子，怕太积极了碍叶总的眼，就这么算了。”叶朋深吸一口气，“你要强势管理，又要对耘岐党同伐异，就这么个恶果。”
叶虹怡尖利地冷笑一声，“所以你现在是他的人？叶朋我问你，大家都算了你就也算了？你就不会问清楚到底要怎么配合，你为什么允许你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大一个盲区？”
叶朋等的就是这一问，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我问了。朗略回答得清清楚楚，要合作拼装式、模块化的成衣，用来挖掘智能试衣的深度价值，请问你那些天天唱高调的品牌哪一个能做到这份上？”
叶虹怡楞了楞，这倒是没有想到。
叶朋的脸似乎也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些疲惫，“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拒绝新的可能性，说不定是错的？”
叶虹怡没回应，她仔细地看着叶朋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然后权衡他每一种有可能的真实意图，末了，抛开刚才令两人急赤白咧的话题，冷淡地公事公办，“公关部的工作没到位，没有贯彻汇格的既定方针，必须得有个说法。再有，如果你做不到毫无保留地维护我、维护汇格，那不如走了干净。”
说完叶虹怡径直走了，关门声恰如响在叶朋的神经上，虽然不大，却带来长久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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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试衣间]数智体验季”的头一天是内部专场，专门开放给业内人士、友商贵宾和各时尚媒体，人人都是拿着邀请函进来的。说白了，来的全是懂行的，谁不对这个高科技体验感的前景感到兴奋呢。
所以季乐时现在就是会场里中心的中心，被这一堆人拉着还没说完，就被那一堆人拽过去说，他长这么大就没被这样捧过，那欢喜的表情简直夸张到五官都快飞出去，浑身骨头都仿似轻了好几两。
钟耘岐刚一到展场，聂阿丽就给他递过来一瓶水，随即同步更新当下的状况，“你那难兄难弟不行了，连口水都没喝，但醉的是58度酱香款，再没个人去救一下场，他说不准几个亿要没有了。”
钟耘岐失笑，但还是不忘先关切一下聂阿丽，“你那摊子事搞起来了吗？我跟他们嘱咐过，你东西多，酌情单给你匀一间库房。”
聂阿丽说起这个就兴奋得不得了，“岂止是搞起来，我事先把他们的款都收罗来看过了，全是可丁可卯专门给他们搭的配饰，不少人夸我眼睛毒呢！今天人家都还在展示，就我已经收了好几份订单了。”
钟耘岐点点头，满意就好。
眼看季乐时身边已经有水泄不通之势，他忙带着聂阿丽挤过去，一边跟旁边的人挨个打着招呼，一边把季乐时从里面拖了出来，“季乐时你跟这里聊什么闲天儿呢，多少媒体采访还等着你去扯，走走走，我给你找个地方去说！”
说完他四下里一看，正看见好几个品牌的展位中间，呈现的虚拟影像都是何灵。原来她的直播正在兴头上，承诺给观众玩一波变装秀，刷壕礼的可以挑款，她就乐颠颠儿地试出来给大家看。
“就她吧！”钟耘岐推着季乐时就往何灵那边走，聂阿丽尽责地陪在他们身后，一路颇为惹眼地到了苏苏mo的展位。
何灵正穿着苏苏mo的订制新款跟她的虚拟影像一起乱舞，她故作严肃地板着脸跟直播观众互动，“姐妹们，衣服这么个试法确实一举多得啊，咱们来数数啊。一你得出门逛，免得窝在家里不洗脸不梳头蹲成一颗蘑菇；二你生成了虚拟影像以后就有了标准，胖不得啊姐妹们，多两斤她下次都要提醒你，还帮你生成健康方案，太严厉了吧；三你买每件衣服都是订制款，收个腰放个长短，每件衣服都没有遗憾……”
眼见钟耘岐带着季乐时过来，旁边的梦梦忙提醒何灵。采访是事先说好的，何灵蹦跳着就到了季乐时面前，“哎这不是朗略科技的季总嘛，姐妹们看见了吗，咱们季总不仅脑子好能力强，这张脸也很给力吖……”
展区的边上，韩泽正跟郑宪尬聊，“没有想到现在一个直播团队的规模也不小啊，以前以为就一个手机两个人，结果赶上一整个部门了。”
郑宪点头，“确实，一播就好几个小时，要是没有团队合作，体力脑力都跟不上。”
把季乐时交给了何灵，钟耘岐大步过来招呼他们俩，“很久没见了小郑，最近怎么样，爷爷身体好吗？”
韩泽惊愕，“你、你、你不是直播的？你跟钟耘岐你们——”
郑宪笑起来，“我是来看直播的。跟他嘛，我们应该是出了三服的表兄弟，隔得太远所以没有机会论亲戚。”
钟耘岐也笑起来，两人倒颇有默契，眼神一对便心领神会了什么。
韩泽还是不明白直播现场有什么好看之处，“专门来看直播？”
郑宪摆手示意何灵的方向，“是啊。”
“哦，哦哦哦！何主播是你女朋友啊。”韩泽终于想明白。
郑宪微微一笑，好似默认，又仿佛什么都没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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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虚拟试衣搞得如火如荼，薛闵意则冷不丁接到楼上的命令，jessica直接给她弹了个视频，带着一脸审视转达了命令，“叶总找你，现在上来。”
“现在？有什么急事吗？”
“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小钟总又搞了什么事情出来？”
“马上来。”薛闵意挂了视频。
她撇了撇嘴，各种总边上的这些白领啊，心理变态了都不自知，把主子看得跟自己嘴里的肉骨头一样，人家找个人她们都非得问个底儿掉，唯恐自己跟不上趟，丢了先机失了宠。
及至jessica把她带进叶虹怡的办公室，已经换成一副温和友善同事脸。
随后jessica退出去并关上了门，叶虹怡这才问，“耘嵋这几天在忙什么？我发信息打电话她都没有回音。”
“她说她忙着呢，但忙什么小钟总从来不会告诉我。”
“那天她跑到医院去哭她爸，是谁的主意？”
薛闵意想了想，“应该，没有旁人吧。小钟总跟钟董的父女之情天然流露，我们公关部私底下议论起来，都觉得很感动呢。”
“感动？”叶虹怡冷笑一声，“没人说她刁蛮、夜叉、疯癫女？”
薛闵意轻轻笑了，“那肯定不敢，小钟总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应该没人不想干了。”
叶虹怡想了想，直接提出要求，“你转告她，叫她给我回电话，或者每天下午必须来上班。还有，跑去哭她爸这种混账事就轻易不要再做了，她的脸面也是汇格的脸面，不到万不得已，能不丢就尽量不要丢。”
薛闵意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万不得已的时候，汇格的脸面就可以丢？什么时候又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还有，你既然当她的眼睛耳朵，该跑的地方就要跑到位——”
叶虹怡话没说完，薛闵意电话响了，还不是她手上拿的那个手机，而是揣在兜里跟钟耘岐单线联系的那部手机。
薛闵意尴尬掏出来准备挂掉，“这手机肯定是家里人……”
闻言叶虹怡还格外宽宏地停下话头，挥挥手示意她先接听，薛闵意自然本能辜负老板的好意，只得接听。
“爸你有什么事吗？我正跟老板汇报工作，不急的话我一会再给你打？”
钟耘岐瞬间明了，声音显得比往常更加低沉，“1453，记住，1453。”
两遍1453，是紧急见面的信号。
“好。”薛闵意应下就挂了电话，一脸歉意地冲叶虹怡解释，“电器坏了，家里人一着急没顾上我这边上班时间。”
“楼下现在那个虚拟试衣间的体验展，你多去跑一跑，我这边的人去了太显眼，你帮耘嵋看仔细了，有些信息她回来肯定用得上。”
叶虹怡话里有话，颇有深意地看着薛闵意，等着她的领悟。
办公室就你我两个还要打哑谜？薛闵意有点抓狂，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啊？“您是说，要帮小钟总增加点参与感？”
叶虹怡没说话，表情也一点没变。
“或者说，您希望——”
电话又响起来，这回是手里这个手机，薛闵意一看竟然还真是她爸。薛瑞东这个人没什么眼力劲儿，打不通就能一直打下去，薛闵意心一横先接听了，“我在老板这里汇报工作，等下打给你。”
“等等等等，别挂，你先转200给我，我——”
薛闵意直接挂断，急忙把刚才的话接下去，“您希望——”忽然她眼睛一亮，悟到了，“小钟总会在展会上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
叶虹怡笑了，端详着薛闵意，眼里都是赞赏，“耘嵋选人倒是没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