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性骚扰!据说!”何灵简直震惊了,“你是怎么把这两个词放一起的?”
薛闵意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这最能概括她对这件事的看法,而且做到了诚实、准确、不露声色、有创造性。
“而且,是韩泽?韩泽!他性骚扰你?你不是说韩泽小白花性格,任你搓圆压扁吗?哎你是不是搓人家搓太多了,他想还手?”何灵根本难以置信,都快语无伦次了。
“而且、而且还据说?你据谁说?韩泽说的?”
“你是吃多了还是喝嗨了,都到丧失意识丧失记忆的程度了吗?”
“薛闵意这、这、这不是小事,你不能据说,你得想清楚,怎么骚扰的,到什么程度,我跟你说这种事我们公司法务给我们培训过,都是有标准的,你不能据说……”
……
“哎听到没有啊,阿薛你倒是出个声啊!”何灵越说越急,再对照薛闵意那楞不拉叽的样子就更急。
“yee。”薛闵意心中想好的话,现在似乎都用不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神经病啊,”何灵气死了,张牙舞爪地指着她,“这么大事你居然还无所谓,到底懂不懂事啊……”
薛闵意忙把自己身后的抱枕塞过去,“你抱着它,先抱着,别打着我。不是据韩泽说,是人家旁观者说的——”
“还有旁观者!”
“别急别急,就是苗冬冬那位姐,你知道的嘛,汇格公关部,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她亲眼见证整个过程,她告诉我,韩泽跟我勾肩搭背、向我表白,我只要不情愿,那就是职场性骚扰。”
何灵看着她,一时怔愣,像是还反应不过来。
然后薛闵意再几句概括了之后的过程,总之就是整个汇格如临大敌,给了她新的职位和相应的不少补偿,她现在就去上班了。
良久,何灵才想起问一句:“韩泽知道他对你性骚扰了吗?”
薛闵意叹口气,点头:“以前恐怕不知道,但现在,应该印象深刻了。”
---------
不仅印象深刻,韩泽现在对这事都有点应激反应了。
苏苏mo的律师和汇格的法务以及人事在会议室里拉扯了好几天,苏苏mo的律师当然不能让韩泽背上这么一个罪名,哪怕就定性为“行为不端”都不接受。汇格这边也需要一个平衡点,既要实现普适的公序良俗,也要强调双方和解,不留任何会影响汇格声誉的追责空间。双方都争到脸红脖子粗了,最后妥协为:韩泽有个别行为不符合职场的通用准则。现在,这事就差最后一步,需要双方当事人到场签字确认,就可以结束了。
但韩泽还是不愿意。
好一通周折,顾姐和律师总算压着韩泽回到汇格,勉强上人事部签了字。离开时,垂头丧气、倍感受辱的韩泽和顾姐在走廊尽头等电梯,他还陷在自我怀疑中,问顾姐:“顾姐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汇格?”
顾姐已经疲累不堪:“不会,不至于,你别多想。”
“我以前也跟你这么想,但现在不了,”韩泽摇头,“我们跟汇格本质上就不同,什么职场等级,权力结构,我们苏苏mo有过吗?顾姐你说,有过吗?”
顾姐叹着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咱们只有各司其职。我是设计师,你管一个门店,当初困难的时候大家凑钱买面料,熬夜赶工的时候大家一起分吃方便面,我被房东赶出来的时候还到你家打过地铺,公司团建去泰山看日出,冷得发抖的时候是不是大家都抱一起取暖?”
顾姐拍了拍韩泽的肩膀,也是无语。
韩泽越说越不平衡,“我干什么了就遭这么一通排揎?以前他们叶总瞧不上咱们,我真觉得可能是我们高攀了人家,现在,顾姐我跟你说,我瞧不上他们,什么僵化保守、善恶不分的腐朽玩意儿,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还在激昂陈词中,电梯门开,出来的是薛闵意。
双方门里门外,一时都愣住了。
还是顾姐先反应过来,一边按住门等薛闵意出来,一边淡淡寒暄,“薛小姐你也来签字吗?快去把,我们先走了。”
薛闵意没说什么,一低头出了电梯往前走;韩泽进了电梯还是不甘心,按住门,叫住薛闵意:“薛闵意!”
闵意讶然停步,回过头来,“韩总?”
韩泽咬了咬牙,“我这几天想来想去,把你来苏苏mo之后的事,几乎想了个遍,”他的脸都涨得有些发红,“我觉得,你、你不是好人。”
薛闵意一时愣住,电梯门在她眼前缓缓关上。
---------
薛闵意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初中,周围充斥着窃窃私语和鄙夷的目光,“诈骗犯的女儿”、“肯定作弊了”、“别信她,骗你呢”……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年何月。
一小杯特浓咖啡苦到灵魂出窍,才把自己从那个情境中拉出来。
薛闵意并不想这样内耗,她自认道德感不强、是非观也不是非黑即白,她清楚自己为了生存必须要用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韩泽的那句“你不是好人”还是击中了她的内心恐惧:糟了!这个世界又要对她出招、又要收拾她了!
---------
罕见的,这天钟耘嵋居然出现在了办公室。
中午薛闵意推门进去放一份文件,就见办公桌后坐了一个人。一双长腿搁在桌上,整个人懒懒靠着椅背,正拿着手机在跟人聊天。见闵意进来,她把手机放下,笑扯扯地注视着薛闵意:“哎,我发现,你长得还行。”
薛闵意对这种话题没什么感觉,看看自己一身办公室制服,确定没有什么碍眼的,才敷衍道:“是吧,不失礼不招人讨厌就行了。”
“哈哈哈哈……”不知道怎么戳中了钟耘嵋的笑点,她笑得有些收不住的肆意,“不是吧,你行不行啊,还自称汇格一脸通,谁谁都认识?我看人家办公室之花聊穿衣打扮、口红香水的时候,你能说点什么啊?”
薛闵意放下文件,严肃地摇摇头,“小钟总,大家不会聊这些的。”
“我又不管着谁,聊就聊呗,你不至于这么正经吧。”钟耘嵋拿起文件,笑着嗔她一句。
“不是啊,”她继续严肃,“穿衣打扮、口红香水,在汇格都是学术问题,要是不专业,还真聊不上这些话题!”
“哈哈哈哈……”钟耘嵋又被戳中笑穴。
看上去真是个天真爱笑的姑娘,谁能想到她凭一己之力就扳倒了钟耘岐那么大的计划,还是已经被董事会通过的。还好她是薛闵意,这些表面飞花从来迷不了她的眼,她看着钟耘嵋一头鲜橙色的短发,想不起来上次见她时她的发色,但肯定不是这样的,这位大小姐想塑造一个什么形象呢?好像每次见都有不一样的印象。
“小钟总,您过来真是太好了,”薛闵意转入工作话题,“正好这两天事情特别多,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跟您说说?”
钟耘嵋摆着手继续笑了一阵儿,才缓过劲儿来。
她把桌上的文件推远一点,“不用,刚我舅已经抓住我说好半天了,公关部这些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听。”
薛闵意点头,“嗯,我不说公关部的公事。”
“哦?有什么好玩儿的?”
薛闵意凑近了一些,“据说昨天在总办,叶副总又跟叶总小吵一架,算不算好玩?”
“不算,他们两姐弟经常不对付,没意思。”
“aw的网上抽奖平台技术性崩溃,直到现在都没修好,据说是有黑客破坏。”
“哼,aw就没有不省的钱,把供应商压到没钱赚,人家可不懒得给他们升级系统嘛。”
“您可以啊,”薛闵意眼睛亮起来,“您这么耳聪目明,我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就是啊,来来来,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想想,嗯,品牌委员会告状告到叶总面前,说招商部的钟总最近一直在故意搞事情给他们捣乱。”
“知道。”
“gi的运动鞋最近退货率特别高,gi公关说他们被黑了。”
“确实不知道,但,没什么意思。”
“艾娅姐请了三天事假,说要去外地参加长辈的葬礼,但有人说,她其实是跟老公打起来了,脸上有伤一时出不得门。”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回头给他们紧紧嘴巴!”
“嗯,还有一件事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您乐意不乐意听。”
“说。”
“据说后勤部的人前天晚上八点多,看到总办的何俊,跟叶总,在地下停车场的西出口那里——”
“干嘛?”
“就,抱在一起。”
“胡说八道!”钟耘嵋撂腿呼地就站了起来,“编老板的八卦,谁这么作死?”
薛闵意看看她,垂下眼睛,似是不太敢说话。
“还有什么乌烟瘴气的事你一并说出来,到时候把这些爱泼别人脏水的一个个全逮出来开了!”
薛闵意使劲点头,“对,抹黑叶总就是抹黑汇格,造谣的人肯定不安好心。”
“你接着说。”
“就,还是叶总,跟何俊,他们——”
“说啊!”
“在电梯里拉手来着,还有说何俊进叶总办公室待了四十多分钟,出来的时候换了一条皮带,还有……”
“行了行了,”钟耘嵋实在听不下去她亲妈的绯闻,“全是跟何俊?”
薛闵意点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就这个礼拜吧,”薛闵意思忖着,“好像有人刚刚开始一说,就好些人也说想起来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一下子就特别多类似的事,不过谁都不敢公开议论,所以传得也不算远,还没传到楼上来。”
“叶总知道这些流言吗?”
薛闵意摇头,“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钟耘嵋一时无言,倚到窗口看了一会室外,忽然转过头来问薛闵意:“晚上你有事吗?”
“没什么要紧的,”薛闵意老老实实地回,“就是到出租房那边收拾一下冬天的——”
钟耘嵋直接忽略,“下班陪我去一个酒会,不需要应酬太久,然后跟我去叶总家。”
“我、我、可是——”薛闵意似乎想到了什么,打起了退堂鼓。
“放心,没打算让你跟叶总当面说那些,”钟耘嵋笑笑,“怕什么啊。”
“那,行吧。”薛闵意犹豫片刻,就干脆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