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我见姑爷对她挺好的,事事皆顺着她的意思。可如今她连姑爷进她房都不肯,竟把身边两个丫鬟拨去伺候。”王夫人眼角湿润,用手绢轻轻拭去,哽咽道。
江夫人轻咳一声打断,王夫人的这些话不好叫未出阁的姑娘听了去,遂与江萱道:“你嫂嫂前些日子累着了,我这儿有上好的人参,你且领了去让你嫂嫂炖汤补身体。”
江萱旋即起身与王夫人道了别,便与松脂去库房领人参,亦对王采薇婚后诸事颇为留心。
自她归江府,因忙于照料江夫人身体,无暇顾及王采薇近况。如今王夫人过府与江夫人说起此事,江萱忆起王采薇的嘱托,自己却因诸事拖延数月实感一阵愧疚。
“松脂姐姐,我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舅母时常上门吗?”跟在松脂身后,江萱问道。
松脂轻叹了口气,言语里不由有几分抱怨:“舅夫人为表姑娘的事不知道在咱们夫人面前哭了几回,咱们夫人心软又是从小看表姑娘长大的,便上柳家门劝过表姑娘几回。只是这表姑娘执拗得很,夫人劝了好些时候都不曾改,如今便越发过分了。”
江萱沉默片刻,当日王采薇拗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押上花轿,对王大人夫妻难免有些抱怨。然江萱当时想着王大人夫妻到底是王采薇的亲生父母,这些怨恨过几日便能消散,未曾想王采薇却心怀抱怨久久不散,才至今日对周遭人的冷漠疏离。
也许自己早日查清那位董郎,王采薇便不会执拗于情事,便能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江萱睫毛翕动,想着早日约江祁出来见一面,好知晓那董郎的意思。
从松脂那儿取了东西,江萱便往志凌轩去。路过花园时碰巧撞见江二爷和王协,顺便问了安。
“小妹这是往哪儿去?”江二爷今日休沐,正巧王协上门便陪他一道走走,顺便论些功课上的事。
江二爷性子随和,江萱与江二爷相处也从来没有像同江大爷那般拘束,平日里亦能说些玩笑话。
“母亲正和舅母说话呢,喏,这不把我赶出来了?”江萱撇撇嘴,与江二爷玩笑道。
“娘哪里会这么轻易送你走,定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了吧。” 江二爷故意往她身后丫鬟捧着的东西一看,笑道,“家里娘最疼你,日日都要往你院里送东西,可把我和阿兄羡慕坏了。”
“二哥就知道笑话我,母亲哪里就日日送东西给我了?”江萱狡黠一笑,故意道,“再说母亲给我的都是些首饰衣衫二哥你又用不到,还是说二哥想讨了去给二嫂嫂妆奁添色呢?”
“你这丫头!”江二爷与陈氏感情素来要好,可听到江萱这样说忙上前给她一击爆栗。
江萱感觉额角被轻轻敲了一下,对上江二爷故意板正的面孔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朝江二爷瞪眼怒视。
王协在旁早被江萱适才狡黠笑意吸引去了目光,又见二人兄妹情深难掩羡慕,趁二人皆不说话之际忙上前献殷勤:“听说万宝行近日新上了对琉璃珠花,表妹若是喜欢我可遣人送来。”
“多谢表哥。”面对王协殷勤,江萱并不放在心上,礼貌地谢过王协好意。
王协见江萱对自己的态度远不如她对江二爷热络,难免有些失落,然对上江萱那双琉璃珠般的眼睛,王协又恢复了些精神。
“姑母近来身有微恙,表妹贴身照顾辛苦,我二姐夫在安东都护府任职,前些日子送来些地方的土仪,我瞧里面有一味红参,拿来给表妹补身子最好。”
“多谢表哥,家中什么都不缺,就不劳表哥多跑一趟了。”
江萱一言一行皆恪守礼仪,王协看在眼里,心底却希望江萱对他能多些亲昵:“听说重光寺灵验无比,表妹若是想为舅母祈福大可一去。若是二位兄长都不得空,我倒可和表妹一同……”
王协盼着能与江萱多亲近,一时言语失当都未察觉。江二爷眉间一皱,猛地拽了一把王协的衣袖,把他往书房方向拖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
“哎呀,什么重光寺,不如玄真观灵验。走了走了,让表兄考考你近日的学问如何!”
说罢,王协已被他拽出几步。江萱笑着送走二人,起步又往志凌轩去。
“这王公子怎么像是昏了头,竟然当着二爷的面说出这样的话,难怪二爷会生气。”阿芷碎步上前,于江萱耳边嘀咕道。
说来这王协也算是端方君子,可今日言行无状过头,江萱虽未将其失礼之举放在心上,心里还是埋下个疑隐。
再者今日观江夫人与王夫人的相处,江萱就怕王夫人又想在她的婚事上动主意。
“你去问问小桃红,舅母这几次上门除了说起表姐的事,是否还谈及到我。”
阿芷朝江萱看了一眼,立时明白她的想法,随即点头应下,退身去寻小桃红。
江萱捧着人参往裴氏院落走了一遭,又同裴氏说了一会儿话,待江夫人传话让她一道送送王夫人方回正院。
王夫人临走时还不忘拉住江萱的手叮嘱几句,一会儿是让她多上门坐坐,一会儿又请她往柳府一趟同采薇说说话,告别了许久才送他们离开。
因陪笑闲聊许久,江萱回到月华居只觉得脸都快僵了。只是脸上者劲还没缓过来,又被江夫人唤去用晚膳,等再度回到月华居已过酉时。
“阿姊。”甫江萱一回屋内,阿芷已等候多时,立时迎了上来。
江萱使了个颜色,身边人顿时退了出去,唯留二人在屋内。
“阿姊,小桃红说这几次王夫人上门虽有提及姑娘的婚事,可咱夫人都没有点头。”
这三个月正院当中的二等丫鬟放出去两个,小桃红如今虽还是三等丫鬟,却也可以时常进屋伺候,因此消息还算灵通。
江萱沉吟片刻问道:“母亲是直言拒绝的舅母吗?”
“唔,小桃红说倒未见得夫人直言拒绝,只是每当舅夫人提起此事时咱们夫人总是绕到别的话题上去。”
听到阿芷这般说,江萱心里有了计较。
江王两家是世交,一桩婚姻绝非空口无凭可以定下。江夫人闭口不谈此事,想来还是因为上回王夫人于宫宴上流露出对郡主的求娶之心,心中芥蒂尚未消除的缘故。
王夫人借以江夫人谈及王采薇婚姻不顺,慈母落泪的情态软化江夫人心肠,原打算让江夫人应承下自己与王协的婚事,却未曾想江夫人虽心疼外甥女,但仍因上回的事不肯轻易应下。
不过江夫人虽未口头应和此桩姻缘却也未明言拒绝,也好为将来此事多些回转的余地。说到底,王家到底是江夫人娘家,若真能把江萱嫁进王家,也好保江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江萱感念江夫人慈母心肠,却很快冷静下来,又问起阿芷出门对接的事来:“对了,你上回去见贵叔,可有什么消息?”
“贵叔这些年来派人四处搜寻可算是找到几个人的踪迹,就是流落四地带到京中有些麻烦。好在这些只不过是多费些银子人情,但最麻烦的是……”
“什么?”
阿芷飞速瞟了江萱一眼,垂下头道:“阿姊说的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未找到。”
江萱闻此迟迟不语,阿芷又抬首看了江萱一眼,却见江萱脸色如常,然紧抿的唇瓣还是透露江萱些许情绪。
“这么些年过去了,阿姊又才接手夫人产业没几年,难找也是寻常。”阿芷察觉江萱情绪,出声宽慰几句,“大周虽地域辽阔,若要细细一处处搜过去定是要多费些时候,阿姊且等等,说不准明儿就能遇见了。”
“你说得对。”江萱心绪好转些许,又吩咐道,“天下虽大,却也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道理。你便让贵叔安心找人,左不过再多费些时候,我等得起。”
阿芷忙应下,江萱又想起与江祁的约定,遂与阿芷言道:“过些时日我要去重光寺为母亲祈福,你托人与江主簿说一声。”
“哎。”
天色渐晚,阿芷唤了人近来伺候江萱洗漱。萤萤烛光下,挂在江萱耳垂的榴红色耳坠微微晃动,投射在她身后那架子母鹿屏风上,泼成一副巨大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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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萱早早将祈福之事于江夫人说了听,江夫人毫不犹豫便答应,只是碍于她身体尚为好全不大好吹风着凉,故并未与江萱同行。
反倒是陈氏,听闻江萱要往重光寺走一趟,忙自请与江萱同去。江夫人正愁无人照应江萱,闻此自无不肯。
又过了两三日,车夫套了马,江萱与陈氏一道出门,二人车上闲话,马车轱辘着很快便到了重光寺。
方下了马车,陈氏兴致颇高,挽住江萱的臂膀笑道:“母亲这几月常上寺庙来,就怕妹妹在宫中过得不好,恳请神佛多庇佑些妹妹。”
“母亲心有佛事,也是期望家中子女孙辈一切和顺。”
陈氏对江夫人偏宠江萱偶有微词,却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江萱笑着接过话道,“嫂嫂不是要给蓁蓁祈福吗,咱们快些进去吧。”
谈及女儿,陈氏面上笑容真切不少,忙拉着江萱往大殿走去。
蓁蓁是难产,身子亦比其他婴儿娇弱不少,纵然江二爷夫妻处处呵护着养大,到底不比寻常孩儿。
上个月蓁蓁不过是吹了一场风,回去便高烧不退三日,眼瞅着不好。陈氏哭断心肠几寸,日夜照料才得蓁蓁转好。
只是蓁蓁肠胃越发娇弱,前几日不过多食了几口鸡蛋羹,蓁蓁便上吐下泻把全家人都吓一跳。如今蓁蓁才一岁多便生过三场大病,午夜身体无端发热更是好几次,陈氏怎能不揪心。
故此番江萱上重光寺,陈氏说什么都要来一趟,以祈求蓁蓁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