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陈琰大婚
对上柳三七不怀好意的眼睛,江萱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无意成婚,何苦连累别人?”
耐着性子,江萱将想法说与柳三七听。哪知柳三七染上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声音幽幽飘进江萱耳边。
“阿萱,你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
江萱刺绣的手于空中微微一凝,很快又继续完成手中绣品。只听见江萱语气波澜不惊:“自是不能。”
“那我觉得你不如早些寻个目标,也好过盲婚哑嫁不是吗?”柳三七托腮朝江萱看去,真诚眼神不似作假。
江萱沉默不言,柳三七见此继续念叨:“王协家世、才学、样貌都不错,与其在那些不相熟的公子哥里选,不如选他。”
江萱把手中绣棚往桌上一搁,木框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惊得柳三七不免朝江萱看去。
江萱依旧面无表情,只见她转头让阿芷给她递一棒新的丝线,并不接柳三七的话茬。柳三七只好咋舌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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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新裁,河边杨柳渐抽芽。重光寺杏花初绽,周宣容还未来得及邀请陈琰、李谧、江萱一道登山欣赏,陈琰与五皇子的婚事先到了。
五皇子年前封了齐王,已然迁宫别居。陛下疼爱幼子,在距离皇城最近的永昌坊修建宅邸充作新房,又令工匠用上好木材石料修建王府,可见圣眷优荣。
皇后娘娘则视其为亲子,更是将收藏多年的珍宝流水般地送入齐王府装点。若不是宫规难违,皇后娘娘怕是一天三回宫外跑,亲自督促侍婢奴仆装饰齐王府。
除了皇上皇后外,太后也赏赐不少,再加上亲贵大臣以及世家所奉贺礼,五皇子如今可是富得很。而这些成箱的财富,终将成为他与豫王夺嫡的资本。
因五皇子已封王,故他与陈琰的婚事并不在宫里举办,而是在齐王府。
“虽说这样省了规矩和麻烦,可终究不及宫中办宴体面。”
“你说陛下是怎么想的?赐了这样大个宅邸给齐王,却不让他们在宫中办婚事。可我记得当年豫王殿下成亲就是在宫中办得宴席呀?”
“莫不是在陛下心中齐王比不上豫王?”
因今日是齐王与陈琰大婚,江家也在受邀之列。不过一顿宴席,江家与陈家交好,理应前来。且几年前三皇子成亲时,
江老爷与江夫人亦去讨了杯喜酒。是故也不会被人误人为结党站队。
江萱举杯饮尽杯中果酿,坐她身侧的两位妇人仍是喋喋不休讨论豫王与齐王到底谁更得圣心。
大喜之日,幸得丝竹管弦压住她们谈论之声,否则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要添油加醋说上好几通,以至于连累身家性命。
江萱心神却不自觉飘远。彼时豫王还未封王,故在宫中与王妃结发;而今五皇子封为齐王,理应在宫外王府成婚,第二日再入宫拜见皇上皇后。
豫王母亲出身清河蒋氏,背后有世家支撑;豫王妃出身勋贵,父兄精通武事,对豫王来说是一大助力。
然豫王却不大喜欢豫王妃,而是更加偏宠寒门出身的韩妃与院里其他几位妾室。豫王妃善妒,陛下更是借此斥责豫王妃父兄,前几个月连他们在军中的实权都给夺了。
这样的勋贵更是有名无实,豫王也愈发轻待豫王妃,没闹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已然很好了。
江萱又饮了杯果酿,极淡的酒精味自口中漫开,混杂一丝果香清甜。江萱还算是清醒的目光朝前来赴宴的豫王妃所在那桌看去。
去岁春日宴豫王妃趾高气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远远见着,江萱只觉得她苍老许多,再浓重的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疲倦。
豫王妃闷闷不乐地掩袖举酒,江萱顺势将目光落在她身旁的那位韩妃身上。
许久未见,韩妃的模样更是娇艳许多,粉嫩轻柔的外衣更是衬得她人比花娇。眉心柔意围绕,韩妃端坐在豫王妃身侧,不争不抢的模样更是惹人爱怜。
席间多少贵妇人想上前,见豫王妃一张无甚表情的脸,转而向韩妃搭起话来。而韩妃永远是那样温婉恭谦的模样,无论身份贵贱她都作答,甚至于转身朝豫王妃柔声问一句“姐姐觉得呢”。
这样的做派,这样平易近人的性格,难怪京中女眷喜欢韩妃更甚于豫王妃,甚至在私底下议论:若不是韩妃寒门的身份,这王妃的位置怕是也轮不到豫王妃来坐。
江萱暗地冷哼,眸中流露出一丝哀怨愤恨神色。
韩家的人,从来都是这样道貌岸然。
似是察觉有人在看她,韩妃抬手将落下的发丝拨弄脑后,盈盈朝江萱这儿看来。江萱立马回头,她不想看到韩氏的那张脸。
心中怨愤一时难消,江萱又在面前添了第三杯酒试图“一醉解千愁”,却被从身侧伸过来的手拦住。
“这酒虽好,可是妹妹不甚酒力还是不要再喝了。”裴氏温温柔柔地看向她,按住江萱试图举杯的那只手,言道。
江夫人前两日染了风寒不便前来,故遣了裴氏与江萱前来赴宴,倒也说得过去。
江萱“哦”了一声,乖巧地放下手中杯盏。宿醉的味道是真不好受啊!
“这酒名叫杏子酿,杏果酸甜,食多反而对肠胃不好。由此果所制果酿味道甘甜且不易上头,最适合你这种酒量一般的小姑娘了。”
裴氏看出江萱喜欢这种果酿,怕她多饮醉了过去,依旧把她当成小孩子般哄:“你若喜欢我回去差人买些,可别在今日喝醉了。”
“嫂嫂,我知道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江萱心里头有些介意,但到底没有说出口。
“你们姑侄俩说什么呢?”
见江萱与裴氏说得热闹,早就注意到江萱的韩妃端着酒杯款步上前,笑盈盈地与裴氏与江萱搭话。
“韩妃。”
亲王侧妃位同五品,裴氏拉起僵了半边身子的江萱,一同朝韩妃行礼问安。
“今日五弟成亲,咱们也算是姻亲,就不必太过客气了。”韩妃轻柔开口,探手制止裴氏行礼。
“谢韩妃。”韩妃口中这般说,但江家与皇家到底份属君臣,再怎样攀扯也到不了亲戚那一步。
裴氏起身,面上仍是从前端庄笑意,可江萱察觉的出来,裴氏并不喜欢这位深得豫王宠爱的韩妃。
韩妃如何看不出裴氏的抗拒,唇边随和笑容遂朝江萱绽开,温柔言道:“江妹妹身子可好了?我请了妹妹好几次,妹妹都说身体不适不宜前来,如今可好了?”
“多谢韩妃关心,臣女这身子母亲也是日夜担忧不已,是以不能应您邀约,还请韩妃见谅。”
江萱垂眸并不看韩妃,嘴上说着恭敬,眼底却是冷淡至极。
“说起来我与妹妹也是投缘,每每见了妹妹都觉得像自家小妹一般。”
韩妃面色不变,亲昵地上前欲挽住江萱臂膀。然江萱却好似明白韩妃心意,微微侧身躲过。
手腕落了空,韩妃面上失落之色一闪而过。
“臣女不敢。”江萱退后一步,看样子惶恐得不行。
“妹妹……”
韩妃笑容一凝很快又回过神,笑盈盈上前还想再同江萱谈上些什么,却被裴氏游刃有余地挡下。
“韩妃,您怕是醉了,早些回去吧!”裴氏扶住韩妃弱柳扶风的身姿,把江萱护在身后,淡淡言道。
韩妃费力挣脱开裴氏握住她的手,笑意也不似方才柔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还没醉得认不清人,不劳裴少夫人担忧了。”
“韩妃说得是。正好今日齐王殿下新婚,臣妇也敬韩妃一杯,祝您恩宠有加、早生贵子。”
不知为何,裴氏与韩妃之间似有着莫大仇怨。一个语含深意,一个明贺暗讽,两人眼神几个交锋,江萱便能闻到二者之间有化不开的仇怨。
众人皆知豫王成亲已有几年,这么些年来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竟没有一个有子嗣的,即便恩宠如韩妃如今也没有动静。
恩宠如流水,豫王这样的人又能宠一个女人多久呢?待色衰爱驰,若还无子嗣傍身,那等待韩妃的便是寥寥长夜的孤寂。
江萱被裴氏护在身后,想是今天也不能同她说上几句话了。韩妃收回落在裴氏身后日渐长开的清丽少女的目光,饱含深意的眼神与裴氏相撞。
“那我就多谢裴姐姐吉言了。”举杯满饮,韩妃特意把空了的酒杯朝裴氏面前一翻,头也不会地转身离去。
裴氏望着那娇花一般的背影陷入沉思,直到江萱轻扯她的衣袖,裴氏才缓过神来。
“嫂嫂没事吧?”
适才裴氏与韩妃的交锋落在江萱眼里,江萱虽不明白裴氏与韩妃到底有什么仇怨,可却是很愿意听裴氏说一说。
“我没事。”裴氏笑得勉强,挽着江萱坐下。
有些事,小孩子还是不知道的好。裴氏抬手摸了摸江萱的脑袋,轻叹不言。
裴氏不说江萱不好强问,只得坐下来继续用膳。
只是这桌上的菜肴江萱还没捡上几筷子,便听见从远处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人群顿时骚乱不已,纷纷朝声音源处望去,江萱亦顺势看去。
瞳孔微缩,韩妃不知何故晕厥过去,豫王妃吓得脸色发白惶惶不安。周遭人群更是吓得动也不敢动,生怕与此事扯上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