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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劝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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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我乃陈家四姑娘,岂容你一介小小婢女阻我?”

    门外,清脆的耳光声伴随陈珏怒火中烧的声音传来,引得陈琰与江萱侧目纷纷。陈琰如今不想理睬她,一个眼神飞去,闲云立马明白她心意。

    只见闲云恭步上前,将打了人试图又闯入陈琰卧房的陈珏拦下,恭恭敬敬地垂首言道:“四姑娘,大姑娘已经躺下了,还请您明日再来吧。”

    陈珏微微挑眉,她可不信闲云的一面之词。

    “躺下了?我怎么听前院的人说,江三姑娘来拜访大姐姐了?”陈珏勾唇一笑,言语极尽阴阳怪气,丝毫不将挡在门口的闲云放在眼里。

    “姐姐既然见了江姑娘,不妨也见见我?我也有好些话想和姐姐说呢!”

    言罢,陈珏扭动腰肢试图绕过闲云,哪料闲云展臂不许陈珏前行,言语间也冷淡了下来。

    “四姑娘,大姑娘与江姑娘正说着体己话呢,想是不得空见您。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你敢拦我?”陈珏方才被拦本就在气头上,如今指着闲云的鼻子更是不肯罢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奉大姑娘之命行事。”闲云双眼垂地,看似恭敬回话。

    陈珏吃了瘪扬手要朝闲云脸上打去,然她身边的婢女陡然拦下,急匆匆低声劝道:“闲云姐姐的娘好歹是夫人身边的顾嬷嬷,姑娘还是忍忍吧。”

    陈珏轻咬下唇,不甘心地挥袖放手,转身踱步而去。半至院中,陈珏压不下这口气又计上心头,竟当着全院落侍女嬷嬷的面阴阳怪气起来。

    “也不晓得是什么体己话不肯和血亲说,非要同外人说个不停,到时候可别外泄出去,给舞阳侯府弄出一堆烂摊子,给陈氏族人蒙羞。

    话音方落,陈珏旋即得意离开,唯留陈琰江萱二人面面相觑。

    “阿琰……”

    江萱如何听不出陈珏言中怨怼之气,只是她不明白为何陈珏言语如此刻薄,转头向陈琰望去。

    卧榻上,陈琰惨白着脸混身微颤,不知是否因为陈珏之话而生气或委屈。

    闲云既送了陈珏归来,见陈琰这番模样亦慌了神,忙上前宽慰陈琰。

    “四姑娘从来就是这个脾气,她的那些话姑娘也别忘心里去,只当一阵风吹过便好了。”

    “如何能不在意,她难说得不对吗?”陈琰唇瓣翕动,喃喃道。

    “阿琰……”江萱亦不知道如何安慰陈琰,只好低低唤了声她的名字。

    陈琰抬起眼朝江萱看去,唇边扬起一抹微笑却无任何笑意:“你一定也好奇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吧?”

    迎上江萱清澈透亮的眼睛,陈琰淡漠开口:“四妹妹的婚事早该定了,只是母亲近日关照我身体就耽搁了,所以她怨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萱垂下眼睫遮盖眸中不满,然话中忿然却是难以掩盖。

    “陈氏族人抱这样想法的人不少……”

    “那你呢?不是也受其影响吗?”

    “……”

    哀默大于心死,陈氏上下无人支持陈琰,哪怕是舞阳侯夫人也无法彻底体谅她。即便是陈琰自己,在这样一个处处提醒她要端庄、要贤淑、要以陈氏荣耀为先的家中,也渐渐失去本愿。

    “阿琰,这是我们的命。”

    悲从心来,江萱的手掌覆上陈琰纤细手背。

    世家子女命运从由不得自己做主。

    在庐州,江萱曾见过夜色里匆匆出门的一顶小轿;见过被迫再醮上吊自杀的妇人;亦见过脱发落饰、满脸死气的比丘尼。

    世人遵循的、亘古不变的规矩,像一口无形的金钟将世间女子笼罩。有的人拼命挣扎求救却无人在意,最后只能在那口空气日渐稀薄的大钟里化为一两重的粉齑;有的人从未想过挣扎,然那些昏暗潮湿却不会因此放过她们,无影无形的枷锁挂上她们优美的脖颈,在渐渐缩紧的绳结中,她们已来不及呼喊就死去。

    不同的做法,一样的结局。

    “命吗……”陈琰心渐沉,她低声呢喃,“可我不想轻易认命啊……”

    ----

    回去路上,今日乔装成侍女的柳三七看着独自靠在车板闷闷不乐的江萱,挑眉玩笑道。

    “你怎么了?安慰陈大姑娘反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我只是……有些感同身受。”江萱斟酌着用词,答道。

    “矫情!”柳三七不屑嗤笑,引得江萱猛然抬头,茫然地看向她,“我看呀你们就是吃得太饱,平日里又没什么其他事情做,才喜欢这样瞎想!”

    “你不懂!阿琰,阿琰她只是……”江萱不知道该怎么和柳三七说明陈琰内心矛盾,支吾着没发说下去。

    “只是什么?”柳三七嘲弄笑意更重,言语间不满几欲溢出,“你知道每年都有多少人没饭吃而饿死吗?你知道有多少舍不得花钱治病,终于拖成绝症吗?”

    “上位者拘泥于自身情爱得失,却不肯将目光投向黎民百姓施以仁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贵女?”柳三七不屑撇嘴,戏谑目光落在江萱周身。

    柳三七的话如同打在江萱心头的一击重锤,她沉默良久回道:“女子不能干政,明帝年幼而由其母顺圣皇后代理朝政,只因处罚略微严厉而被人批评至今;先帝悼太子受巫蛊之乱,未免没有思后干政的缘故。”

    “难道束于骂名,就不能继续做了吗?”

    柳三七平静眼眸下是汹涌烈焰,而这世间对女子的骂名误解于她而言却是冬日薪柴,只会让她内心的火焰越燃越旺、越燃越高。

    “乡邻有医掘无名尸,剖而得人体五脏六腑,却被人质疑为巫师虐而杀之;名医新方救病却被人误解为庸医,背井离乡。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江萱,你读这么多书,这样简单的道理也理解不了吗?”

    柳三七越说越激动,几欲指着江萱的鼻子骂她与陈琰软弱。

    “若事情有你说得这样简单就好了!”

    江萱不受柳三七这份气,也与她争辩起来:“你以为阿琰不想抗争呢?你方才也看到了,舞阳侯夫人、世子夫人、陈四姑娘,她们不允许阿琰抗争!“

    “那你呢?江萱,那你与陈大姑娘是一样的想法吗?”柳三七情绪瞬间内敛,她平静地注视着江萱难得忿然的面孔,问道。

    “我……”江萱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端坐于马车最里边,安静不言的样子和陈琰三五分相似,“我力弱,帮不了她。”

    “不,江萱,你可以。”柳三七斩钉截铁地对江萱说道。

    “不,我不行。”江萱自嘲一笑。

    清风吹起车帘,掀开人间百态。穷人抛弃尊严、跪在地上匍匐祈求试射;富人高视阔步、鄙夷不屑。

    “礼法教条是他们定的,我做不到。”江萱紧皱眉头,她否定着。

    这样的话并不出柳三七所料,她静静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纠结的少女,无声息叹道:“江姑娘,今时今日你办不到,可十年呢?二十年呢?上百年呢?”

    “你是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教条的铜墙铁壁终有一天会被销毁。”

    江萱眉眼微微动容,柳三七见此也不再深谈,有些事需要江萱想明白便好,过多劝道反倒惹人不快。

    “适才给陈姑娘把脉,她自小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身体底子不错,然她心中郁气难消才有今日缠绵不治。我也与她说过,平日里多出去走走,眼前景物开阔,心也不会狭隘了。”

    柳三七话题一转绕回陈琰身上,由她说出的诊断也能让江萱略微安心些。

    “劳你费心。”江萱淡淡一笑,愁容不减,“方才伯母也说,若你真能治好陈琰这病,必定举荐你为宫中贵人看诊,也算全了你的心愿。”

    “女子总能更懂女子一点,若真能化解陈姑娘心结,成不成全也就没那么重要了。”陈琰虚弱颓败的脸恍惚出现在柳三七眼前,作为女子她亦不免同情陈琰。

    今日奔波劳累,又要斡旋于舞阳侯夫人与陈琰之间,江萱合眼倚靠在厢壁,呼吸渐渐匀称。

    ----

    傍晚,舞阳侯府,陈琰卧房。

    闲云正伺候陈琰服用今日汤药,一勺一勺苦涩药汁入喉,陈琰却恍若不觉。

    门外,厚重踏实的脚步声渐近,只听见丫鬟有礼问安:“二爷回来了,奴婢去禀报姑娘。”

    “不必了,我直接进去。”

    陈琥抬手制止丫鬟通报,大步朝室内走来,直到那片珠帘阻碍他的视线才堪堪止步。

    “二哥。”被苦味冲开的两片酡红浮在脸上,陈琰虚弱地抬头。

    陈琥欲拨开珠帘的手抬而复收,只见他威严面容生硬开口:“婚期将至,你早些养好身体才能不误吉时。”

    陈琰听腻了这样的言论,转过头继续让闲云伺候喝药。明明是兄妹,却无比生疏。

    “你的嫁妆父亲母亲已经理好,那单子想必你也看过了吧?”陈琥问道。

    陈琰淡漠地点了点头,并不出言。

    “你这两年不是喜欢搜罗各地县志吗?上回我去漳州平乱,手抄了一份地方县志,也给你拿来了。”陈琥从身后掏出一本书来,让侍女递进去给陈琰。

    陈琰接过图书随意翻动两页,却听见帘外那站得笔挺的身姿开口说话。

    “利州又有贼寇,规模还不小,故陛下差我去一趟。你下月婚期我怕是赶不上了。”

    陈琰微微一愣,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我不在家,你别和母亲闹得太厉害。马上就是别家的人了,要学会收敛自己的小性子,尤其那人还是皇子。若是他欺负,等我回来给你做主……”

    陈琥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陈琰却没什么耐性听他讲话,抱怨道:“你个大男人话怎么这么多?”

    陈琥却没有恼,只当陈琰小女孩脾气,笑了笑转身便去忙公务。

    陈琰见陈琥就这样离去也不哄她,心里不甘,却只能拿枕头出气。

    闲云见她这样,亦笑着调侃道:“二爷马上又要离家,姑娘也不顺着点?”

    “他又不是头一次离家,想是一个人也能好好照顾自己,要我瞎操什么心?”

    陈琰满不在乎地开口,只是那眷恋担忧眼神却直勾勾朝窗外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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