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女
满月沿着粉末掉落的小路一直走,身后两人默不作声的跟着。
不知不觉,几人来到了山林深处。
浓雾四起,茂密的树冠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头顶不时传来不知名怪鸟的叫声,气氛变得诡异恐怖。
未知的危险让两名西装男变得更加警惕,其中一人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询问满月是否要折返。
眼前的路,被疯狂缠绕的藤蔓截断,但粉末的痕迹还在延伸。满月不打算就此放弃,叫上两人一起清理路面。
杂草和枝蔓被拨开后,一副白花花的尸骨赫然出现在眼前。
三人吓得不轻。
那是动物和人的骨头,堆积在一起,折断的树枝和断裂的尸骨,暗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恶斗。
满月心生疑云,如果是偷猎者的遗骸,猎物已经死去,是什么致使这个人曝尸荒野?难道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从枝叶缝隙间漏下来一束阳光,照在白骨上,反射出一道尖锐光芒,是一把箭矢。
满月捡起来仔细查看,所幸东西完好。出门时,她以为看个病就回,所以没带任何武器,这把弓箭,一会儿说不定用得上。
从惊吓中回过神的另两人,恳切的请求满月下山。
“满小姐,不能再往前走了”
两人虽然是异族,比一般人类胆大强壮,可前方究竟有怎样的危险,没有人知道。加上常年生活在文明的城市,骤然面对刚刚那样野蛮的场面,怎能叫人不害怕。
满月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她是想放两人先下山,可现在,为时已晚。
一阵邪风正往这边吹来,伴随着浓烈的骚臭味和沉重的脚步声。
那是某种野兽的脚步声。
浓雾遮挡了视线,满月示意两人不要出声,凝神听取脚步声的动向。
脚步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到了眼前。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头体型硕大的棕熊凭空出现在丛林上方。
棕熊站立时,足有两层楼的高度,压下来那一刻,整个天空都变暗了。
棕熊扑过来,抓起一名随从往深处跑去,惨叫声响彻山谷。
满月拔腿追上去。
山路难走,眼看就要跟丢,另一名随从越过她也追了上去。
异族的行动速度很快,那随从很快就绕到前面,拦住了棕熊的去路,可还没出手,就被熊掌重重拍了回来,撞倒了旁边一棵粗壮树干,伤的不轻。
也正是这一下拦截,给满月争取到了时机。
她定了定神,朝着棕熊背影举弓。她只有这一支箭,务必射中要害。
弓箭被她注入灵力,她的周身及箭矢,同时发出幽紫色的光芒。
灵箭离弦,避开密集的树干,精准刺入棕熊后背。
霎时间,棕熊笨重的身体,似一座山轰然倒塌。
尘埃落定,满月的额上,沁出几滴汗珠。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待久了,但凡是活物,都得染上点邪性。刚才看到的尸骨,想必就是熊的杰作。
这回满月更加确定要继续深入了,没猜错的话,更邪门的东西还在后头。
恰好棕熊开出来一条路,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开阔了不少。
她环顾四周,树帘之后,露出来房屋的冰山一角,遍地都是闪着微光的粉末。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满月握紧手里的弓,毫不犹豫走上前去。
这是一所古色古香的木制小屋,屋子底部架空,门窗紧闭,正面有一阶梯。整体很小,不像给人住的,像是供设佛龛一类的所在。
这里已经是山林最深处,四周树木环绕,抬头只能看见圆弧形的一小块天空。
两个随从身上都有大小不同的伤,满月手上只有可供防守的弓而没有攻击的箭。
天时地利人和,她只占了一个。
门开之后,如果判断准确,她有六分把握全身而退,如果判断失误……
大概感知到了外面的不速之客,屋子开始发出虫子啃食物体的咯吱咯吱声。听那动静,数量应该极其庞大。
满月叫另两人退后,自己上去开门。
每上一级台阶,感受到的瘴气就越浓烈,她不敢掉以轻心。
她虽然谨慎,却不拖泥带水。触及门的那一刻,用手里的弓弦劈开门栓,动作干净利落。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门内的情况还是让人汗毛倒竖。
足足有成百上千只宿蛹,每一只都有半个车轮子那么大,密密麻麻爬满整个空间。有一些正附在地上,吸吮着长条状槽盒里的殷红色液体。
那位病人身上,以及一路上所看到的晶莹粉末,此刻正漫天飞舞。
那是成熟宿蛹扇动翅膀掉下来的粉末,吸入会引起剧烈咳嗽,呼吸困难。
满月急忙用袖子捂住口鼻,蹲身下去查看槽盒里红得渗人的液体。
一股令人作呕腥味传来,果然是人血没错。
如此浓烈的血腥味,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两名随从,也险些失态。
大部分异族天赋异禀,像御火、控水、掌冰、读心、下咒等等,都不足为奇。
但像这样歹毒的计谋,满月也是第一次见到。
记得爷爷说过,深山里有一种异族叫蛾女,能自己产蛹,宿蛹会寄生在异族或人类身上,使其生病。用人血饲养宿蛹,可以掩盖宿蛹的气息,寄生时不容易被发现。
这些宿蛹不过是虾兵蟹将,一把火烧了就完事,当务之急是找出幕后黑手蛾女。
浓烟滚滚,直冲蓝天,时不时有几只成熟的宿蛹逃出火海,被随从一招击落。
火光在满月双眸中闪动,盈盈如泪。
有什么东西在她脚下快速移动,如爬行的蛇般,从后方靠了过来。
随着一名随从大喝道“小心!”,电光石火间,蛾女破土而出,一跃而起,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朝满月背影扑了过去。
满月将背在身后的弓旋转了360度,紫色的圆形阵法正中蛾女眉心。
速度如此之快,令人咂舌,整个战斗过程,她始终没有回头。这份成竹在胸的淡定与勇气,在一个十八岁少女身上是那么突兀,又是那么令人折服。
商漠尧被浓烟吸引而来,此刻正站在不远处,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身体,因激动而变得微微颤抖,紧咬牙关而绷紧的肌肉,在鼻腔绵长的松出一口气后,渐渐放松。
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里的狡黠难以言喻,终于等到这一天。
……
满月走到蛾女身边,“为什么要害人?”
蛾女的身体几近破碎,变回了人的样子。奄奄一息,血沫从嘴角一侧涌出,声音含糊不清。
“我从没想过害人,可是我的丈夫却被人害死,我不过是替他报仇,我有什么错!”
满月眉头紧锁,“谁杀了你的丈夫?”
蛾女的手,颤颤巍巍的抚上别在头发上的珍珠发卡,“我和我丈夫,原本隐居在山里,那天不巧被商漠尧撞见,他见我丈夫是个人类,强行要我们分开,我丈夫不肯,就被活活打死了”
她的话里夹杂着愤怒与哀痛,满月于心不忍。
到这一刻,满月终于懂了,那个神秘病人,原来就是新月城的异族一方的城主商漠尧。
异族和人类通婚,在新月城,是足够被判处死刑的行为。商漠尧的做法,不能说全是错的,但也太过残忍和专权。一般发现这种私通行为,会先将双方监禁起来,做做思想工作,大部分男女会知难而退,从而获得减刑,除非……
她神色一紧,“你们有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