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病人
满月从小跟着爷爷一起生活,爷爷是名老中医,耳濡目染,她长到三岁时,已经会认一百种草药。后来看病开方,甚至救死扶伤,都不在话下。
飞来岛虽然远离新月城城区,但早就进入现代化,医院学校等基础设施应有尽有,但人们好像更愿意相信身为巫女的满月。
生病了找满月,出现作乱的异族找满月,有些家长不送孩子去上学,反而送到满月这里学箭术。
满月看病从不收钱,村民感激她,经常送来自己打上来的鱼,或是刚摘下来的瓜果蔬菜。
满月的爷爷不仅精通医术,年轻时还当过人民教师,收藏了许多好书。
别的小孩子放学后,玩的玩闹的闹,满月一放学就往家跑。她的童年,是在整墙整墙的书籍里度过的。
满月满腹的学识,教书育人也不成问题,可她志不在此。
飞来岛毕竟是偏远的乡下,不像城里有全面的警力和监控覆盖,出现不法之徒的概率要高很多。前几年,城里派过来几个负责安保的异族猎人,但效果甚微。
满月的存在,相当于飞来岛及附近几个村庄的定魂针。
她天生拥有强大的灵力,可以轻松消灭异族,或是封印住异族的力量,使其无法再害人。也有传闻,她能将异族净化为人类,但没有人见过。
从满月出生那天起,附近就流传一种说法,说她天生有神女的命格,降生是为了守护一方的。
满月对这种说法是无感的,她时常想,都20世纪末了,居然还有这种神叨叨的言论。
话虽然这样说,可满月心里是愿意为村民做点事的。她白天给人看病,周末教孩子们箭术,偶尔外出到附近消除异族。
和去世的爷爷一样,她就这样守护着飞来岛,一直到现在。
她喜欢这里,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岛上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早饭过后,太阳才稍稍露了头。
满月把好几个一米宽的竹编晒盘搬到院子里,再把药草一一铺到上面晾晒。整个院落,顿时药香扑鼻,盖过了春日盛开的鲜花芳香。
晒完药草,她便开始打扫院子。
院子西边有一棵老榕树,把雨水打落的树叶扫到一起,等干透后烧了,又是一堆天然肥。东边是一小块菜地和纸莎草园。
菜地里有些成熟的西红柿和黄瓜,她拿来篮子和剪刀,剪下几个,预备用来做午饭。
新月城属于南方,气候大多温暖,纸莎草不用打理也能长得很好。
满月喜欢纸莎草,她在爷爷的书里看过纸莎草的传说,在古埃及,这种草代表着生命的起源以及蓬勃的生命力。
她忙得忘了时间,抬手擦掉脸上的汗时,才发现太阳已经爬得老高。
她把手伸向天空,明亮的阳光透过指缝照到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睛。
小的时候,她经常问爷爷,为什么太阳和月亮不能同时出现。爷爷总会慈爱的摸摸她的头,跟她解释其中的自然现象。小小的她,有自己小小的世界,她不认为爷爷的说法一定是对的。
她坚信,太阳和月亮,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是同升同落的,并且离得很近。不然,怎么会有“明”这个字的存在呢,就像甲骨文一样,古人造字都是有一点依据的。
日月同行,谓之“明”也。
萦绕在老榕树树梢的清脆鸟叫声戛然而止,小鸟们受了惊吓,纷纷向天空飞去。
一行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异族男人站在小院门口,个个神情肃穆。
这是满月第二次见到他们。
三天前,他们找上门来,说自家主人得了怪病,很客气的请她到城里走一趟。
看那排场,那位主人绝对非富即贵,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医生没有,私人飞机飞去国外只是一句话的事,怎么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求她,实在蹊跷。
她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立刻就拒绝了。想不到,他们今天又来了,她当然还是拒绝。
领头的西装男一脸为难,身体躬得更低,“医者仁心,我家主人真的非常需要您”
一句医者仁心,使得满月回屋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她回头默默看了一眼,难为他们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算了。
“我可以跟你们走一趟,但你们必须保证,太阳下山前送我回来”
“您放心”,领头的人回道。
出飞来岛,必须要坐船,她坐的是对方安排的私人游艇,上岸后,就有专车来接。车子驶离闹市,沿着盘山公路徐徐驶入一座山林。
满月看了一眼窗外,心里疑惑。
司机赶紧解释,“我家主人自从生病后,就搬到山里来养病,小姐请放宽心,前面就到了”
满月没有接话,不远处的山巅之上,确实有建筑物的影子。
正午时分,车子停在一所古朴的老洋房前。
宅子不算大,像是改革开放前,供大户人家偶尔小住的别院。四周树木葱郁,院中有几棵百年老树,楼体倚树而建,整体浑然天成,很有格调和底蕴。
有人引着满月往里走去。
屋内陈设简洁,家具大多半旧不新,泛着浓厚的岁月气息。那些木头旧归旧,却是积累了好几代财力才能拥有的老古董。
满月起先猜想,对方应该是个商人,一路往里走,看到墙上挂着的字画后,又赌他是个风流权贵。
来的路上,她已经从司机口中得知了病人的性别。
终于来到一间幽暗房间。
房间很空荡,拉满窗帘,点着一盏黄色烛火,墙上照样是几副字画,角落里有几株盆栽。纱窗边上摆着一把老爷椅,窗外有摇晃的竹影,清雅神秘。
异族不喜欢光亮,大白天也会拉窗帘,令满月不解的是,为什么要点蜡烛。有那么一秒,她都要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哪个王爷的府里。
几声低哑的咳嗽声从老爷椅上传来。
房间实在有些暗,椅子上半躺着的人穿的又是黑色衣服,要不是那几声咳嗽,满月还不知道有人在。
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
那人的脸始终朝着窗外,声音慵懒,略微带着疲倦,“满月小姐,请坐”
满月走过去,坐在距离他半米远的,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她坐得端正,与半卧半坐的主人形成鲜明对比。
“您请我过来,是为了看病?”
不是她要明知故问,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房间这么暗,对方又不肯把脸转过来,这病要怎么看?
那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房子老旧,电路故障,我病的时间不短,一见到阳光就头晕,麻烦你了”
他伸过来一只手。
满月静心把了会儿脉,又问了几个问题。
据对方说,病倒不是什么大病,普通的咳嗽而已,古怪的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总是不能痊愈。西药吃了几个月,治标不治本,才想到用中医调理。
满月收回手,眉头紧蹙,古怪的可不止这一件事。这个人的病,恐怕不是药石可医的。
“您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她双手叠放膝前,抬起脸说道。
黑暗中,对方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他偏过来的角度不多,满月不能完全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气质不俗。
她尽量让语气平淡,“多喝水,放宽心,平时多到户外走走”
“不需要吃药?”
满月摇头。
他貌似有点失望,身体从椅子上沉了下去,苍白的手拿起一旁矮几上的摇铃,晃了几下。
随着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刚才带满月进来的那位女仆悄然而至。
女仆的步子轻而快,应了一声主人后便静立在一旁,等着主人吩咐,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走一步路。
满月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走进这屋子,就预感住在这里的不是普通的有钱人。
这房子里伺候的人虽然不多,但时时刻刻给人规矩很严的感觉。那位主人,说话还算和气,但长期处于上位者的姿态,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距离感,是藏也藏不住的。
他对女仆说道,“黎籽,叫人好好把满小姐送回去”
叫黎籽的女仆答了一声“好的”,随即面向满月,做出请的姿势。
满月朝椅榻上的人微微颔首,起身往外走去。
回到客厅,满月拒绝了黎籽准备好的高额诊费,理由是自己要到附近走走,暂时不方便把钱带在身上。
黎籽答应了她的要求,并派了两个西装墨镜男跟着,防止她在山中迷路,或是遇到诸如野兽之类的危险。
这并不影响满月的计划,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从宅子出来,边上就有一条僻静小路通往无边的森林,地上隐隐有晶莹粉末。
她要去确定一件事,那笔诊费才会拿得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