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
满月的心咚咚直跳,她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变态,只是眼下……她正光着身子呀!
放眼望去,浴室里连个趁手的工具都没有,唯一指望得上的,便是手里的花洒。
如果门外面真的是个变态,她就把热水开到最大,在开门的那一刻对准他的眼睛。
她把花洒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放在热水的开关上,轻轻扭动。
水管里的冷水很快就流尽了,水流开始冒出阵阵热气,烫伤一个人绰绰有余。
水流声盖过了门外的动静,满月不知道这期间变态是否有了新的动作,只能死死盯着门。突然听到隔壁挨着的厕所里,传来女孩子甜美的歌声。
满月仔细听,发现她唱的是时下流行的一首歌曲,只是唱得有点……额……跑调。接着便是冲厕所的声音。
这个地方偏僻,无论是客人还是佣人,这会儿估计都挤到前方去看烟花秀了。
满月清楚,这大概率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于是一边拍着隔板,一边大声喊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帮帮忙!”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
拉链拉上的那一刻,满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原来女孩子听力不好,才会忽略掉满月的第一次求助。
尽管有助听器,但满月和她沟通起来还是挺费劲的。分别前,她大声的在女孩子耳边喊出“谢谢”两个字。
女孩子甜甜的笑了,回了一句不客气,拿起洗手台上的花剪子,和满月说了再见。
望着她轻快的背影,满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花园的另一头,烟花秀已经落下帷幕,空中只剩下零星火花。
满月喜欢烟花,又害怕看烟花。明明是为了庆贺而存在,却因为转瞬即逝的美丽,总带给人无尽的遗憾。如同烟花的雾气,那是一种朦胧的,浅浅的伤感。
以前,一到过年,飞来岛都会举办一场烟花秀,各家各户把买来的烟花摆在一处,欢聚共赏。
可惜,飞来岛已经成了她的遥远记忆。
满月沿着石子小路往回走,她刚才怎么没发现,这条路原来这么暗。不知名的虫子在灌木丛里此起彼伏的唱着,身后有簌簌风声传来。
风声越来越急,带着一股危险气息。
她直觉不对,刚要回头,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
那人用力抱住她的腰腹,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因为太过用力,两人的身体弯成了“c”形,看起来像两把并排的汤勺。
若非明胸口剧烈的起伏,灼热的呼吸洒在满月耳畔,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命令,又像在哀求,“你不许嫁给他,我不许你嫁给他”
满月没有挣扎。
她早就猜出来了。瘦弱的女孩子,怎么会有那样重的脚步声,且她明明记得,进去前所有的洗手间都开着门,出来时,其中一间,门却紧紧关着!
那躲在门里的,正是一路跟她到这的若非明!大约是为了避开那个女孩,趁她打开热水时,躲进去的。
若非明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十分用力的贴着她,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见她不说话,语气里全是焦急,“你在气我对不对?你不会嫁给他的,阿月,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满月的手缓缓抬起,顺着若非明垂下来的脖颈往上,抚摸他的侧脸,再插入他粗硬的发茬,来回揉搓。“若非明,非明……”,呓语般喊着他的名字。
柔情无限。
若非明内心的城墙,在她一声声呼唤中坍塌殆尽,化作一池春水。
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而富有力量,顷刻间把他带到了向往之地。那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两人今后的生活。
该怎么面对徐家,怎么退婚,或者干脆直接走掉,天涯海角,总有安身之所。他自己无所谓,但一定要选一个满月喜欢的城市,他们会像以前在飞来岛一样,一起治病救人。他不会再让她接受那些危险的委托,他可以多做几份工作来养活她。
最重要的是,他愿意放下一切,只要她也放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下一秒,她便用那柔情似水的声音,说出了无比生硬冰冷的一句话。
她的手渐渐垂落,“若非明,你还是没有长大啊”
她说得那样波澜不惊,他却已如万箭穿心。
若非明慢慢放开了满月,怔怔的站着,脸上是受伤的神色,此刻没有雨,他却像一只淋湿的委屈小狗。
满月从若非明怀里挣出来,转过身,默默的看着他。因为身高的差距,她需要退后几步,微微仰起头,才能让视线尽可能与他平齐。
她眉目刚烈,美艳威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和你之间,唯一的可能,只有你死我活”
说完,不再看他,快步拂袖而去。
被满月的话钉死在原地的若非明,突然拔腿追了上去,将毫无防备的满月再次被抱住。
这一次,力道更重。疼,是两人此刻唯一的感觉。
身体撞击的疼痛,头相撞后的眩晕,若非明的手臂布满满月指甲划出的血痕,甚至牙印,而满月的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被若非明挤空了。
她痛苦到无法呼吸,他丝毫不在意她的痛苦。密集的吻如暴风骤雨般落在她唇上,脸上,脖子,手臂等所有裸露的身体部位。
在体格力量上,满月不可能是若非明的对手,于是在他半推半抱下,栽入一旁的花丛里。
不够,远远不够。
他钳制着她,上下其手,将她长长的裙摆推至腰间,长期压抑着的情感,也在这一刻爆发。
“从我醒来,没有一天不想见你,没有一天不想你回到我身边,阿月,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居然说‘你死我活’,你真就这么恨我吗?”,悲痛的话语里全是哭腔。
满月的泪水,从眼角滑出,悄无声息的落在身下的草坪上。与其说是恨他,不如说是恨自己。
情分?他们的情分早就随飞来岛的生灵一同湮灭了。飞来岛血流成河,火光冲天的场面,是她和他联手的杰作啊,他难道忘了吗?
守护是她的职责,毁灭却在她一念之间。
这份沉痛,唯有她活着,日日去忏悔,夜夜受折磨,唯有用残生来守灵,才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冤魂。
她极力克制,以致于声音都跟着颤抖,“如果我们在一起,那飞来岛的冤魂,那些死去的人,谁来替他们感到不值,你如果爱我,就不该将我推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若非明的身体一点点瘫软,脸上只余一片颓然。他伏在她身畔,麻木的把玩她垂落的发丝,发丝绕上指节很快又会松开,他不厌其烦,一遍遍重复这个动作。
是啊,如果一切还能回头,那她就不是他心中的阿月了。月光温柔,普照大地,却唯独不能再照亮他了。
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巨响,中场休息后的烟花秀更加绚烂,惹得人眼睛生疼。
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满月和若非明。
灿烂的烟花,倒映在满月美丽哀伤的双眸里。
这样的盛景,她也曾和若非明一起看过。
她缓缓闭上眼睛。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若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