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他明明有话要说。
木年回抱着江昊,掌下江昊肌肉精悍紧实,在心里猜测江昊未能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其实也好猜。无非是网上舆论,事情闹大了总得有人处理。
上一波舆论篮协亲自出手,这次轮到谁了呢?
该轮到江昊了。
全网猜测木年身份背景,怀疑她走后门进国家队,涉及到太多人,必须有个人澄清。
俱乐部下午又找江昊聊这事儿,说江昊不能一直躲,希望他发一个类似于“他去医院只是检查身体看病理疗,除此外没有特殊目的”的避重就轻声明。
江昊不同意。
俱乐部迂回地劝他:“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就是再强调一下。”
江昊直白地拒绝:“您指见面会那次吧,不瞒您,那天说完我就后悔了。”
俱乐部尊重江昊想公开婚姻状态的意愿,但还是希望他先考虑影响和后果再做决定。说白了就是不支持他现在公开的意思,只不过因为江昊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若执意公开,俱乐部没招罢了。
江昊一直很配合俱乐部工作,给宁晚队打球这么多年,向来是宁晚队怎么安排他怎么做,从来都是体面地续合同,没跟俱乐部闹过不愉快,没借用他全联盟、全国乃至全亚洲身价最高的篮球运动员身份跟俱乐部拿乔。
唯独这次,江昊直白且明确地说,他不想发声明。
郑声出来唱红脸,跟他商量如果俱乐部出面替他发声明行不行。
江昊还是不同意。
聊一个多小时没结果,俱乐部没办法,只得先放江昊回去训练,管理层和自媒体宣传部再商量。
于是就有了到家这缄默的一幕。
江昊不想跟木年讲这些,但离开办公室时,郑声又追出来让他跟木年打声招呼。声明发不发的其次,先让木年知道。舆论一天一个样,谁能想到前两天还感谢木年为男女篮国家队做出巨大贡献的这帮人,转脸就开始怀疑木年有后台,因为背后有人才能成为国家队集训队的一员。
这事儿没法深究,较起真来的话,木年进国家队还真是离不了徐乡和省体育局的“努力”。
先有徐乡带木年进省全运会保障团队,她才能被省体育局看见,才会被省体育局送进国家集训队以保障小将张婕的训练……
但这事儿挺普遍的,能被选进国家队的小将无疑是各个省市体育局眼里的宝,却不一定是国家队的宝——国家队是由一帮有天赋、肯吃苦训练的顶尖优秀人才组成,你家的宝进国家队可能就是普普通通的、得不到资源倾斜的陪练。
小将未成年,体育局不放心,自己掏钱送一个康复师进去,当国家队康复师忙不过来时,自家康复师随时能顶上,小将训练也有保障。
圈内人了解这情况,外界网友不了解这情况。
这事儿传出去两种可能,往好了说,网友理解、认可;往坏了想,万一网友只看见“木年第一次进国家队,是由省体育局自费送去的”……那舆论可还了得?
江昊烦躁地摸了把头发,闭上眼睛深呼吸,少顷松开木年:“最近舆论有点乱……木木,我可能……”
他还是说不下去,几番叹气,喉结来回滑动,“俱乐部想让我发声明……”
木年半躺在他怀里,抬手沿着江昊轮廓,一路向上摸到他的额角,“我知道,我没关系的,听俱乐部安排就好。”
这是预料内的处理方式,木年意外于自己竟不觉得难过,而后又觉得不难过才正常。
这些年来比这难过的事儿多了去,春夏驱不完的虫蚊,秋天扫不完的落叶,冬天清不完的雪道……
有年夏天家里进了个什么活物,连续听那家伙在家里闹了几个晚上,最后在车库里找到罪魁祸首——一只不小心窜进来的黄皮老鼠。
那会儿觉得家里进老鼠很吓人,日子过久了反倒觉得老鼠好收拾些。
她厌倦于在漆黑的冬夜里扫雪,宁晚的冬天又长又冷,下的雪又厚又重,她总得及时清雪,否则车会被埋在院子里开不出去。
有阵她扫的烦了,索性把车停在院外。行车道有物业扫雪,不怕出不去。不过这样她就得扫车上的雪……车和院子总得扫一样。
疲惫的时候大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亲近的人,静谧和冰冷的空气也会助长这种思念。
每一次,木年都只能对着客厅落地窗发呆,看玻璃上的倒影,幻想如果那个高大的身影在身边就好了。
她会想给江昊打电话,听他的声音。
但主客场比赛节奏太快,光是比赛就很耗费体力,他们还要长途跋涉于不同城市,还要保持训练……
她不能打扰他。何况跟江昊说了也没用,他不能坐飞机赶回来帮她抓老鼠,帮她扫雪,帮她搬重物。
只是简单聊聊,她都犹豫,会不会那句话说多了,导致江昊担心她……她害怕影响江昊比赛状态。
时间长了,她便习惯且擅长压下那股给他打电话倾诉的冲动。
想他的时候就看看比赛,听听采访,给自己安排工作,忙起来就好了,没时间想江昊。
所以一份声明真的无所谓,改变不了什么,自然也影响不到她什么。
发之前没人知道她和江昊的婚姻,发之后澄清了她和江昊的关系,能帮她减少麻烦,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没同意,”江昊摇摇头,眼底凝结着压抑沉默,“他们说不定……”
木年思绪一滞,错愕地打断江昊:“你没同意?!”
“声明那玩意能随便发吗?”江昊用力捏了捏眉心说,“但我怀疑他们接下来会找你,让你做我的工作……总之你别理他们。”
江昊如释重负吐了口气,跟木年讲这几句话的压力比赛场上落后三十分还大,“最近舆论闹挺大,木木,你别看那些,看了也别往心里去,我会尽快处理。”
“你怎么处理?”
“……这个,再说吧,”事实上江昊也没办法,他本不是个回避问题的人,这些年被这件事教育得也学会了逃避和拖延,“等新赛季开始,估计就没那么多人关注咱俩了。”
“……”
忽然间在这儿跟江昊找到共鸣,木年有发笑的冲动。她想解决问题找不到方法,想不到江昊也是一个“拖”字诀。
“笑什么?”
江昊静静凝视她,有一瞬间,木年从他表情里看到了伤感。
木年从不尝试分析江昊为何伤感——怕得到的答案也令她伤感。
毕竟,是有个从未被他俩提起,但确实存在的、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她很多次努力跟江昊提这个方案,可惜要么是时间不合适,要么是她心里犹豫。
其实就还是她舍不得江昊。
木年不自觉抱紧江昊,“……没什么。”
片刻,木年从江昊怀里坐起来,有点自暴自弃地凑过去吻江昊唇角。
发现俩人尺寸不合后,木年其实很少主动,少年禁不起撩拨,即便是常年训练、早已将克制融入生活的江昊。
江昊一愣,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从被木年亲吻过的唇角炸开。
木年吻一下就要撤,江昊下意识收紧手臂,勾着木年纤细的腰肢贴近他。
“木木。”他攥着她的手,低声喊她小名。
木年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做。近距离看江昊这张英俊到没有瑕疵的脸很有冲击力,颈间被江昊喷出的呼吸带起一阵阵酥麻,磁性的声音划过耳膜,勾起她灵魂深处的某种浓烈情感。
江昊一下下地抚摸木年后背,心脏像预感到什么一般,剧烈地一痛。
他摘掉她的眼镜,俯身回吻她,笔记本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收走搁在了茶几上。他的吻越来越激烈,木年被堵得发不出声音,没被江昊控制住的手一点点抓紧搭在沙发上的薄毯。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细微的水声替代了静谧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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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昊的绯闻女友到底是咱医院的谁啊?你们见过没?”
“徐老工作室最年轻的那个大夫,姓木。”
“下回碰见指一下,我太好奇了,居然是咱医院的人拿下了江队。”
“她挺长时间没来医院了。”
“对哦,她前阵子被借调到国家队了。”
“但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听人事那边八卦说木医生已婚,有人知道啥情况吗?”
“啥?!已婚?!”
“她确实已婚,人没瞒过这事儿,所以我觉得这事儿是网友捕风捉影瞎传。”
“不见得吧?她跟江昊走的可挺近,江昊体检她全程陪同,检查结果出来还得抄送她邮箱一份……”
“江昊不是她的患者吗?”
“严格来说,江昊是徐老的患者。木医生虽然是徐老的徒弟,能接诊江昊,但她资历尚浅……反正如果我是宁晚队负责人,我肯定不放心让她当江昊主治医生。”
……
徐乡等电梯的功夫听见旁边人八卦江昊,听了几句猝不及防发觉女主角是自己徒弟。
电梯来了,聊八卦的人进电梯,素来云淡风轻、一切随缘的徐老爷子还停留在原地,久久发不出声音,玳瑁眼镜往下滑,两眼瞪溜圆,好半晌才想起来扶眼镜。
一个是关门弟子,一个是宁晚男子篮球项目顶梁柱。一个已婚,一个未婚。老爷子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俩人怎么能搅和到一起去。
“……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