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康复训练室。
木年手机屏幕显示徐乡来电，她有不好的感觉——大约是入门晚的缘故，徐乡很少直接找她，一般通过杨珊联系她。
徐乡亲自找她，必然是大事儿。
木年没有更多时间思考，边往无人角落走边接电话，“老师。”
“小木啊，我问你，你跟江昊是怎么回事？”
木年心里咯噔一下，嗓子像被什么攫住，支吾几秒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按理说凭徐乡跟宁晚体育局、宁晚飞鹰俱乐部的密不可分的关系，知道了也没啥。只不过明知道有这层紧密的关系在，木年和江昊还瞒着老爷子，实属不应该。
徐乡似乎不打算在电话里听她解释：“你今天来医院了吧？手头事儿放一放，来我办公室一趟。”
“……”木年目光停滞在明亮的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一张无措中夹了三分懊恼后悔的复杂表情。
木年她僵硬地走向徐乡办公室，徐乡不是外人，他有体育局编制，在俱乐部打过工，肯定能理解。
再说徐乡不一定问这事儿。木年揣测徐乡的意思，她跟国家队出去那么长时间，又专门负责江昊的身体健康管理，没随队的省体育局康复医生找她了解省体育局最重要的内线运动员身体情况很正常。
徐乡坐在办公桌后头等她，看她进来，板着脸点了下头。
这是让她坐下的意思，木年抿唇，“老师……”
“按理说这是你私事，我不该过问。”徐乡盯着她，开门见山道，“别人不一定清楚，但你肯定清楚我跟宁晚队的关系。你老实说，你跟江昊有没有发展出不该有的关系？”
“……”
木年琢磨一路徐乡会问什么，然后打腹稿如何跟徐乡解释，她和江昊是合法夫妻。
构思无数方案，被徐乡这么先礼后兵地一问，她莫名乱了思路。
不该有的关系……
木年不由自主地回忆。
这个关系结的草率，现在看来，属实不该有。
“……”徐乡从木年的沉默中获得了答案，脸色变了几变，重重把水杯撂在桌子上，“木年。”
木年低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徐乡是自己人没错，但她和江昊这事儿牵扯面积太广，不预先跟俱乐部通个气，她不确定自己可以说到什么程度。
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木年在一个生硬的、莫名其妙的道歉后陷入失语。
徒弟光道歉，不否认，徐乡一口气没上来，血压险些窜到一百八。
“你们俩……”
徐乡三缄其口，想说点儿什么吧，又觉得都是成年人，轮不着他教是非分明。他是江昊和木年的长辈，可江昊父母健在，他上头还有俱乐部领导，也确实轮不着他。木年倒是……
徐乡沉默道，“把小航转给杨珊，以后涉及到宁晚队的工作一律交给文羽……我联系宁晚俱乐部，让江昊以后少来咱医院……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但在医院里，你们俩不要再见面了。”
木年默然站在阴影中，不能让徐乡联系俱乐部，他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复杂。
“对不起，老师，我给您添麻烦了。这事儿有点复杂……”木年停顿半秒说，“我自己能处理好。”
徐乡咳嗽一声，倚在办公桌后，蓦地理解了那些考试答不出题抓耳挠腮的学生。跟木年聊这事儿太怪，特别是木年家里情况复杂，不好多说，以至于徐乡一度后悔喊木年到办公室单聊——俱乐部都没管，他掺和什么？
静默许久，徐乡说：“小木，我这么跟你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江昊出事儿有人管，你一个小姑娘，不行的。”
木年盯着徐乡办公桌，鼻尖泛酸，堵得慌。
这些年，旁人说辞千篇一律地从江昊角度出发，全是江昊怎么怎么样，不能影响江昊；江昊对宁晚队很重要，江昊形象是第一位的……
刹那间情绪有点绷不住。
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回到江昊放弃比赛的那天……那天江昊给她打了许多个电话，她一个没接。
她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真相，她把自己封闭在家里，一句话也不想说，无论电话那头是谁。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一定接江昊电话。
告诉江昊她没事，她在宁晚等他回主场。
徐乡看木年这个表情更觉得没招，张了张口也说不出什么话。
最后，他摆了摆手，“你回家吧，冷静冷静，多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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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十分钟，一会儿对抗赛分组我调整了一下，小宋冠礼大孟孙贤江昊红队，白景小刘张易柳璋晓泉蓝队……”
李导布置任务，江昊白景视线撞上，江昊微微挑眉，意思是：有事儿？
白景等李导说完，压低声说：“外面都议论成那样了，你心态够稳的。”
江昊打量白景，“俱乐部又派你来当说客了？”
“别这么大敌意嘛哥们，我认识你俩这么多年，我肯定站你和木年这边啊，”白景耸肩，话锋忽地一转，“不是，你这个‘又’字用的很灵性，俱乐部还派别人来了？老郑咋这样呢，虽说咱俩总吵架看起来有点塑料……但他第一个想到的说客竟然不是我？”
“怕你叛变吧。”
“哈哈也是，跟我上场打比赛的是你，我肯定得跟你一伙。”白景笑道，“那你咋想的啊？说说呗，我好跟老郑汇报。”
白景观察江昊神色，“没想好？”
江昊喉咙里发出含混的一声。
“要我说你趁这机会公开算了。”
“老郑让你这么说？”
“反正事情已经闹这么大了，他们怀疑你俩有关系，现在承认球迷粉丝也好接受一些。”白景干笑两声，胳膊肘捅江昊腰窝，“代言那边跟海哥沟通没？你身上挂几个代言啊？影响大不？承受得住就公开吧，早晚都是一刀，早砍早舒服。公开的时候提前打声招呼，作为你俩爱情长跑见证人，哥们替你冲锋陷阵。”
“没几个代言了。”江昊仿佛不太愿意提这事儿，“除了以前的长约。”
江昊顿了一顿，补充：“近两年没签新代言。”
“没签？！”白景震惊，“哥们，你早有预谋啊。”
江昊按着后脖颈扭头活动肩，说早有预谋也不为过。年初陆续有短期合约到期，品牌方想续长约，江昊全拖着没签。
他的经纪人海哥催了几次发现催不动，也不催了。跟品牌方闹的有点不愉快，但就这样吧，等以后江昊隐婚实情曝光，这些品牌都会感激江昊，做梦都得起来给江昊磕一个。
“那你还有啥顾虑？这不万事俱备，只欠公开吗。”白景狐疑顿起，追问江昊，“你别是还有什么特殊想法吧？我跟你说江昊这不行奥。江昊，这么多年了，你得给木年个说法。当年我觉得你这事儿干的地道，再拖下去这事儿你干的可就不地道了奥。”
江昊攥了攥拳，没说话。
公开二字说的轻巧，实则沉重，公开后会引发多大后果谁都不知道。江昊自己什么都不怕，但涉及木年，江昊什么都怕。
怕给木年带去麻烦，怕木年不想要那么多关注，怕木年……没那么想公开。
他对木年的感情从未发生变化，她和他年少一块儿长大，他人生中所有重要节点都有她的参与和陪伴，江昊想象不出来，没有木年的他是什么样。
可他不确定木年对他的感情，前段时间发现木年隐约有离开他的想法。江昊愣是没敢问，就那么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了。
他想尊重木年想法，木年为他牺牲太多，他希望木年的决定不受他影响。
有时候江昊觉得，无论木年做出什么决定，他都能承受；有时候又觉得，如果木年真要离开他，那他是承受不住的。
但如果木年是因为“怕江昊收到影响”，所以才维持着现状，他应该也是承受不住的。
这便是江昊顾虑所在。
如果公开，所有人都知道江昊木年隐婚多年，那交给木年的选择权会小很多——隐婚多年已是大雷，隐婚多年再生婚变……篮协、体育局、俱乐部、品牌方……没人受得了这个。
如果不公开，继续拖着，木年就还有选择权……他也能继续含糊地留木年在身边。
木年像个木偶娃娃似的被推着往前走了四年，俱乐部一切安排她都笑着接受，从无异议。
是个人就有喜好，小孩子都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木年肯定也有想法，只是被她巧妙地藏了起来。
以爱为名，要求木年牺牲，这不公平。
这个选择权，大概是江昊唯一能给木年的……“自由”。
“哔——”
哨声响起，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李导喊集合。
江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憋了两秒呼地全吐出去。心头烦恼仿佛与浊气一同排出，再睁开眼，身边是熟悉的篮球训练场。
无论现实什么样，只要站在训练场，他就得扮演这个赛场上勇往直前、铁骨铮铮、倍受尊敬的江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