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大会
晏见山回清风苑后听完弟子回禀,即刻带人赶往晚香居,他到时钟妙妙也是刚回来,一进门,晏朝柏“扑通”一声跪下来。
“钟掌门,阿晏对不住你们。”他整个人跪伏在地上,身后的钟双岚和绿婵皆红着眼,明显是刚哭过。
晏见山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抢先一步上前,手持剑柄狠狠抽向晏朝柏的后背。
他这一下出手太快,谁也没来得及拦住他,且完全没留力气,晏朝柏闷哼一声,硬生生地受了。
眼下钟妙妙顾不得别的,谢琅讲得笼统,她示意晏朝柏站起来说话。
“阿晏,你将此事从头到尾细细讲一遍。”
“傍晚时闲着无事,我们几个聚在一起聊罡气化形的事,聊着聊着,话题就扯远了,说起之前紫越峰的事。”
“好端端的怎么聊到紫越峰。”晏见山余气未消,胸口一阵阵地起伏。
绿婵揩了揩眼泪,抽噎着道:“我们当时突发奇想,倘若掩盖住罡气踪迹,再将罡气化为兵器,是不是对手就无法察觉,只以为是个普通兵器,于是我便想起在紫越峰时的那个荷包。”
“就是阿爷给我的那个荷包,”晏朝柏垂头耷脑,“我便拿了出来,荷包里的香料是重春派秘术,不光能掩盖住罡气踪迹,就连人的踪迹也可以抹去,我见阿元半信半疑,便说与她打赌。”
眼见晏见山胡子颤巍巍的,又要发怒,钟妙妙先他一步开口:“如何打赌的?”
“我将荷包系在她腰上,然后捉迷藏,只要被我和绿婵捉到,她便输了,我们讲好三局两胜。”
绿婵接着道:“第一局阿元师姐很快就被找到了,其实主要是她衣服没藏好,第二局时阿元师姐说让我们一炷香后再开始找,结果怎么也没找到。”
“原以为阿元回了晚香居,我与绿婵便回晚香居寻她,结果还是不见她踪影,我们这才意识到她丢了。”
“师姐,此事我亦有责,”钟双岚悔恨不已,“我当时想留下翻看秘籍,若我也在,或许……”
“错不在你们,恐怕谁也没料到会在九和宫的地界发生这样的事,都不必自责,”钟妙妙摇摇头,思索片刻:“阿元虽贪玩,但并非顽劣的性子,恐怕是迷了路,可曾四处找过?”
“我们分头找了,”钟双岚环视一圈,“还差范武还没回来。”
正说着话,范武领着几个重春派弟子从外头急匆匆地回来了,见院子里站满了人,他脚步一顿。
众人忙看向他身后。
范武见状摇了摇头。
晏见山沉思良久,“夜幕深重,或许阿元睡着了,找寻时不仔细没发现她也是有可能的,钟掌门,不若我们再分头找一遍。”
阿元彻夜不归,钟妙妙岂能安睡,她正有此意,与晏见山不谋而合。
“也好,今夜有劳晏掌门和诸位搜寻师妹下落,钟某感激不尽。”
为免再有人走失,钟妙妙提议两人一组结伴去搜寻,晏见山对三危山地形更熟悉,当即分派众人搜寻的路线。
谢琅与钟妙妙分在一组,钟双岚和绿婵一组,晏朝柏和范武一组,晏见山留守晚香居,其余弟子两两组合,若发现钟三元踪迹,就以重春派鸣镝示意。
离天亮不足四个时辰,众人披着夜色匆匆踏出晚香居。
晚香居的动静颇大,很快就传到了范士安的耳中,他躺在榻上左思右想了好一会,终究还是从榻上爬起来,重新穿衣赶往如意居。
如意居内灯火竟还未熄,范士安绕过长廊正要叩门,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范长老。”
他被吓了一跳,扭身看向黑漆漆的院子,借着莹润的月色,看清了坐在院中摇椅上的自家掌门。
范士安走到近前才发觉掌门身上穿的还是晚间赴宴的那件木槿色夏衫,可见自打回来后就枯坐在院子里。
他猜不透,只得在心里瞎琢磨。
“大半夜的过来,有什么事?”陆应星仰靠在摇椅的椅背上,阖着眼,仰面朝天,懒洋洋地晃着摇椅,
“掌门,是有一事属下拿捏不准,特来禀报。”说到这里,范士安语气稍顿。
陆应星扬了扬手,示意他继续说。
“今夜晚香居动静颇大,听闻是凌云派有一弟子走失在山中,此刻重春派与凌云派一道在山中搜寻,我们是否要派弟子相帮?”
摇椅倏然停住,陆应星没说话。
范士安等了好半天,小心翼翼地微抬起头看向对面。
只见掌门面沉如水,似在出神。
范士安咽了口唾沫,默默垂手在旁边等候吩咐。
陆应星的思绪飘回不久之前,春溪亭在的山道,谢琅披着月色一步步走近,他只说了一句:“你师妹不见了。”
钟拂之当场脸色大变,连同他告辞的话都忘了说,失魂落魄地跟着谢琅急行而去。
搜山寻人?
陆应星的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笑容里的凉薄与讥讽就连范士安瞧见了都心头一跳,他甚至不敢往深里去想。
“范长老年岁大了,”陆应星起身,踱步走到范士安身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下次不必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回奔走,回去歇息吧,试炼大会还得靠范长老你张罗呢。”
范士安犹豫了下,恭声应道:“是。”
他目送着掌门走回卧房,待门扇合上,卧房内烛火熄灭后方才缓步迈出如意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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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刺破云层照亮天地之时,钟妙妙执意再搜一次。
“夜间漆黑难觅踪迹,现在天光敞亮,更容易发现阿元踪迹。”
她刚要往回走,谢琅伸臂拦下她。
钟妙妙不解地转眸,看见谢琅沉静地与她对视。
她本就肤白,如今一夜没睡,眼下隐见青灰之色。
“你该回去休息片刻。”
“我要去寻阿元。”
钟妙妙抬手想推开他,可他的胳膊和他的人一样纹丝不动。
想推开谢琅,有一万种方法,纵然单纯比不过他的力气,钟妙妙还可以拔剑,还可以用罡气将他一掌打伤。
可是有种突如其来的疲惫席卷了钟妙妙的身心,从内至外。
“我要去寻阿元。”她执拗道。
谢琅也还是那句话:“你该回去休息。”
钟妙妙垂眸不语。
“莫要忘了你今日还有比试。”
“师父临终前将阿元和阿岚托付给了我,我亦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好他们。”
她的声音像风一样轻飘飘的,没着没落,谢琅收回胳膊,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你也答应过你师父要重振凌云。”
钟妙妙身形一震,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谢琅:“这两件事怎可比较衡量。”
试炼大会三年一届,重振凌云的机会总归会有的,但是阿元的性命只有一条,怎能撇下阿元不管。
谢琅平静道:“这两件事也无需取舍,你去准备今日的比试,我留在山中继续搜寻,今日不过两场比试,比试过后若还没找到,你我一道继续寻找。”
“可是——”
“三危山是九和宫的地界,想必不会出什么事端,她很可能躲在哪处洞中还未睡醒,亦或是不小心受了伤,因而不良于行。但无论如何,只要身在山中,就不会找寻不到。”
谢琅甚少说这么多的话,还是用这样温和宽慰的语气,钟妙妙被他说得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静了片刻。
“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去比试的,”钟妙妙话锋一转,“但回去休息就免了,我不累,我们继续找,等时辰差不多,我会去玉和殿的。”
她已经松口,谢琅便不再坚持,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钟妙妙:“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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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玉和殿本该比昨日还要热闹的,进入这一轮的只剩下四个人:
钟妙妙,赵厌,余海,萧广武。
今日钟妙妙与余海率先比试,赵厌与萧广武则在二人之后。
古成化早早就带着门下弟子来到了玉和殿,不顾九和宫安排,在左右替晏见山和钟妙妙留好了位子。
只是左等右等,不见重春派与凌云派踪影,眼见时辰快到了,终于瞥见钟妙妙的身影掠上峰顶。
“你怎么才来?”古成化起身相迎,走到近前时才发现她两眼发青,脸色苍白,顿时大惊,“钟掌门你……出了什么事?老晏呢?怎么还不见他?”
钟妙妙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讲了讲。
古成化猛拍大腿:“昨夜我喝得酩酊大醉,回去睡得太沉,竟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他旋即回头点了几名弟子,吩咐道:“即刻赶往晚香居帮着寻人,晏掌门就在晚香居坐镇,尔等需得听凭晏掌门安排,快去!”
几名弟子:“是!”
钟妙妙连忙抱拳行礼:“多谢古掌门相帮。”
“我与你投缘,就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古成化一把托住她的胳膊,“你的事便是我的事,等你比试结束,我同你一起去找人。”
钟妙妙点点头,人还未坐定,就听得有人隔着老远就开始唤她。
“钟掌门——”
邱明走到跟前来,错了错身,恰巧露出他身后的周子高。
“钟掌门,我已将这逆徒带来,就让他好好地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