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大会
与往常相比,今日的玉和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连钟妙妙都有所察觉。
直到她看见试炼台前被众人簇拥的陆寻。
陆寻,准确的说是陆应星,身着宽袍,腰系宽带,坠以香囊玉佩。今日刚露面就有人团团围上来,人群之中他微微侧头,笑得淡然,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漫不经心的意思。
素来不爱见生人的九和宫掌门陆寻不仅要宴请各派掌门,还破天荒地出现在试炼场。
想要于九和宫交好的门派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当然也有例外。
古成化大咧咧地斜靠着椅背,丝毫不在意身为一派掌门的仪态,冷眼瞧着前面的热闹,问晏见山,“九和宫流落在外的血亲还没找到吗?”
“似乎已有了眉目,”晏见山与九和宫走得近,知晓得比旁人更多些。
古成化半边身子倾过去,压低嗓音神神秘秘道:“真有这么号人?”
晏见山摸了摸胡须,但笑不语。
“你也是只老狐狸啊,”古成化厚实的大掌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幽幽叹道,“老晏,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九和宫藏着事,没想到连你也这么想。不瞒你说,近日我心里一直不踏实,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晏见山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若我没记错,上回试炼大会你也说过这话,结果是下山的时候崴了脚,上上回是睡觉落枕,上上上回——。”
古成化气结,扭过身不理睬晏见山,他刚转过头,正巧看见钟妙妙等人的身影。
他立马换了张笑脸,招手道:“钟掌门——”
古成化额声音洪亮浑厚,这一嗓门喊完,就连被人团团围住的陆寻都忍不住侧目。
“钟掌门坐这里。”
古成化只恨自己笨口拙舌,不能把钟妙妙游说到飞鸿派来继承衣钵,他看钟妙妙欢喜,连带着看她身边冷冰冰的男子都顺眼起来。
年轻人的事,古成化最清楚不过了,自己和赤霞派的梁子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他有意拉拢钟妙妙,便指着谢琅对晏见山道:“瞧瞧,男貌女才,多登对。”
听到这话,钟三元躲在师姐身后偷偷捂着嘴笑,被钟双岚轻拍了下脑瓜子,她连忙抱住头,杏眼圆瞪。
晏见山轻咳一声:“这位是钟掌门的师叔,谢琅谢道友。”
师叔?怎么和晏家小子一样,年纪不大,辈分不小。
古成化神情微僵,但很快反应过来,师叔怎么了?
不仅倒打一耙,还故作感慨:“没想到晏掌门修炼多年还未能抛却世俗偏见。”
晏见山:“……”真是强词夺理。
世俗偏见?
怎样才算世俗偏见?
在谢琅看来,师叔与师侄不是,魔与修才是。
他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长睫微垂,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看钟妙妙的反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身上,就听到钟妙妙用惯常的语气说道:“比试要开始了。”
谢琅略感失意,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晏见山正担心古成化说话愈发的不着边际,顺势接过钟妙妙的话茬:“钟掌门所言甚是,既然陆掌门都已落座,想必很快就要开始唱名。”
尾随在陆应星身后的其余几个掌门纷纷跟着就座,偌大的场地不知不觉地变得鸦雀无声。
负责唱名的九和宫弟子登上试炼台,他手中握着一根竹筒,先将密封竹筒的蜡除去,打开竹塞,取出一卷纸。
这张纸就是今日比试的名单。
“余海对战孔万元——”
“魏天阳对战赵厌——”
“季知对战钟妙妙——”
“严真山对战萧广武——”
比试的顺序刚读完,底下就有修士交头接耳,小声地交谈起来。
“赵厌的修为又精进了,想必魏天阳敌不过。”
“三清宗和飞鸿门的比试应当有看头。”
“青玉门和凌云派?我记得之前好像比过一次了。”
“可不是麽,我当时在场,青玉门赢了,还去挑衅来着。”
“确有此事,我也在场。”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听说青玉门的季知很了不得,下任掌门应当就是他了。”
周子高凑上前暗戳戳地道:“就算此前输过一回又怎样,凌云派堂堂掌门岂会输给青玉门弟子,荒唐!”
他看似在为钟妙妙说话,实则是故意将她架得高高的,毕竟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呐。
郑焱隐约觉得他的话别有意味,便说:“试炼大会不是单纯的比武,何必将输赢看得那般重。”
周子高被驳了面子,嗤笑道:“还是郑值守看得开。”
而另一边,唱名还未听完,钟三元气得直跺脚。
“季知?又是青玉门!”钟三元气呼呼地说道:“他们怎么阴魂不散呢!”
钟双岚明白师妹的意思,虽他输给青玉门,但正如师姐所说,这场比试就是一次磨炼,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但因此让凌云派蒙羞,这是最让他懊丧的,倘若再输一次,青玉门的气焰只会更加嚣张。
钟三元转头看向钟妙妙,却发现师姐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师姐?”
师姐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钟三元困惑地看着她钟妙妙。
谢琅却在这时悠然开口:“是青玉门又何妨?”
钟双岚和钟三元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
“师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钟三元噘嘴道。
“百年前钟拂之能力挫青玉门,我相信钟掌门一样能做到,今日的比试是钟掌门的一次试炼和考验,倘若钟掌门经受住了考验,想必离重振凌云又近了一步。”
“实则今日对决的安排,对于凌云派而言,是有利的。钟掌门,我说的可对?”
钟妙妙眸光轻闪,她没想到谢琅所言与自己所想竟不谋而合。
青玉门与凌云派百年前的那次比试本来以渐渐被世人遗忘,偏偏那日燕清挑衅,翻出尘封已久的往事。
旧事在前,加之阿岚输给燕清,现如今季知与自己又将下场比试,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总觉得过于巧合,莫非这是冥冥注定?
不管如何,想要达成师父遗愿,重振凌云,今日之局的确对自己有利。
思及此,钟妙妙颔首。
师姐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钟妙妙这才稍稍宽心,先前一时紧张,自乱阵脚,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谢师叔说得对啊。
再遇上青玉门又能如何,师姐可是诛过魔的,季知他再厉害难道还能盖过师姐?
饶是如此,钟三元还是半悬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生怕比试出现什么岔子。
按照唱名次序,最先下场的是九和宫的余海和七星门的孔万元。
余海使剑,孔万元用刀。
两人上场后相互行个抱拳礼,随即拉开阵势,你来我往地出招。
在钟妙妙看来,余海罡气稳而沉,相比之下孔万元虽气势磅礴但后劲不足,每每出招时罡气逊于对手。
果不其然,十几招过后,孔万元露出疲态,余海斩落其刀。
“余海对战孔万元,余海胜——”
紧接着下场的便是重春派的魏天阳对战碧华派的赵厌。
古成化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晏见山:“只要拿下上届魁首,这届魁首就是重春派的了。”
话说得轻巧,谈何容易,晏见山心里有数,但面上不显,如今门内弟子中,当属魏天阳修为最精进,已经摸到重春八式中第六式的门槛,但与赵厌相比,尚需磨炼。
钟妙妙亦在关注这场比试,此前在不同的试炼台,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赵厌登台。
赵厌是罕见的用枪的修士,他中等身材,相貌平平,手中长枪比人还高,但出手动作迅疾,罡气外放,魏天阳起初还能应付,偶尔还可压着赵厌出招。
但到后半程,赵厌的长枪戳刺的频率越发得快,枪头左突右刺,魏天阳使出一招柳暗花明,反守为攻,未出五招局势翻转,再度被赵厌掌控。
赵厌凌空一跃,长棍横扫,魏天阳提剑,咬紧牙关,试图抵挡扑面而来的罡气,终是不敌。
“承让了。”赵厌收枪,抱拳道。
魏天阳:“承让。”
两场比试结束,稍事休息,第三场即将开始。
谢琅叫住钟妙妙。
“何事?”
“你……”谢琅犹豫片刻,他本想提醒钟妙妙如何应对青玉门,话到嘴边却觉画蛇添足。
以钟拂之的性子,她必要光明磊落地赢下这一场。
“无事,”他轻声道,“刀剑无眼,拳脚亦是。”
钟妙妙的眼底浮起一丝浅浅笑意,转身向试炼台走去,她今日一身薄蓝色弟子服,行走间身姿挺拔,背影像是蘸足浓墨挥毫,在宣纸上留下铁画银钩般的一竖。
季知离得近,早早等在试炼台下,见钟妙妙“姗姗来迟”,语带挑衅:“丑话说在前头,待会若是受不住,我劝你莫要逞强,趁早认输,免得红衰翠减,着实可惜。”
钟妙妙不怒不恼,语气平静地将他的“忠告”悉数奉还:“季道友所言,亦当自勉。”
见她不识抬举,季知上前几步,边走边活动手腕,他本就魁梧,这般做派更是摄人。
“今日你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