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一瞬间我脑中八百个念头闪过!
找我的?不对!张良是刘邦的人莫说吕雉不能使唤他,他这么大一尊佛,来此寻我岂不是大材小用,而且我和张良素未蒙面,找我也不该是他来。
或此张良非彼张良,可是表字都一样,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楚汉战争一触即发,若他说他是来游览山水的,鬼都不信!
可是他合不该就用了这么个蹩脚理由。
“易墨染咱们家可没有空余的房子食物给人白吃白住哦。”
我一开口,尖酸又刻薄。
“李玉,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张先生可是我师父的至交好友。”
易墨染没想到我这么不给他面子,气的声音都有些不稳。
“他又不是我朋友,我也不认识你师父啊,你别忘了,连你也是白吃白住呢。”
我丝毫不让步,继续给他难堪。
张良很识趣,从包袱中取出一玫银饼,双手奉给我 “嫂夫人放心,子房不会让嫂夫人损失,这是食宿的费用。”
态度恭敬又诚挚,面上带笑,不羞不恼。
好涵养,好能忍!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我还是打了
“有钱了不起吗,别叫我嫂夫人,我叫李玉。”
我暗暗观察他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他却说了声李姑娘好,便没了下文,眉头未皱,眼皮未跳。
易墨染已经连连拉了我几次,我看易墨染满面风霜,胡子都长出来了,可怜兮兮的,没好气接过银子。
“那走呗,杵着干啥。”
我自顾自前面走了,易墨染在后面殷勤带路。
离大泽村最近的镇子也要走几个时辰,最近的郡县也得两天的路程,若非犯了事儿,一年半载的连个官差都见不到。
张良来的蹊跷,当年我遇到韩信奔波离散,我遇到刘家一家差点下了大狱,遇到熊心险些丢了性命,遇到项羽最惨做了两三年俘虏。
我才堪堪逃出项羽的魔掌,张良又来了,这让我很不安,张良不该是在巴蜀垦荒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易墨染打算随着张良走,而张良却说想在大泽村住上几天,这一住便是四五六七天,没有移驾的意思。
他呆的越久,我就越怀疑他来此地目的不单纯,后面还有什么劫难等着我。
我这几天想的很清楚,我才不要现在就搅和到他们那些争斗中,我要等,等到哪天大汉开了国,吕雉做了皇后,我再去找她讨一讨赏,讨到之后立马离长安远远的,后半辈子安心做一条米虫,伴君如伴虎啊,留在这些人身边太危险了!
趁着张良不在,我再一次问易墨染。
“易墨染,你家张先生啥时候走啊。”
“张先生说此处风景宜人,民风淳朴,他想多呆些日子。”
呸,这不是我之前用来套路易墨染的吗,现在又被张良拿来用。
“要走早些走,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看的人心烦。”
“张先生不曾麻烦你半分,处处忍让你,还给你不少银饼,你这人为何不知道满足,还处处和他过不去,。”
张良确实是忍者神龟体质,不管我如何泼辣刻薄的对他,他总可以悄无声息的化解,仿佛是一团棉花。
可他看似比易墨染还好欺负,但是又给人一种只是不在意而非不懂得感觉,他并没有易墨染那样人畜无害,相反城府极深,我想。
虽然他是刘邦身边的红人,大汉朝开过勋贵,人也不错,我却没有奉承巴结的心思,一来我现在还并不想去吕雉身边,二来我的靠山已经够大也够多了,并不差他一个。
清晨的大泽村静谧而安详,但是自他来到大泽村,觉得这种平静在我某天早上起来碰的一下就被打破了,我时常觉得心慌,说不清道不明。
他多住一日,就更坚定我赶他走的决心。
虽然他要带易墨染一起走,让我觉得有些失落,但是我不信我这份数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是因为大暑之后天气炎热造成的。
我总不能跟易墨染说我心里不安。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惹得旁人非议,而且我观这人獐头鼠目,不像好人,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说不定他对我心怀不轨\"
\"李玉,你闭嘴!”
易墨染气炸了,脸色乌青。
“你说话难听我们忍忍就是了,可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知羞耻,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我愣住了,这是易墨染第一次对着我发火说重话,人是很容易被惯坏的,我也一样,我一时无法忍受 ,马上回击“易墨染,你冲着我吼什么吼,你今天说清楚,我怎么不知羞耻,我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了,你若不想在这儿呆了,你带着你的张先生赶紧走人,既然你早看我不顺眼了,为啥还一路跟着我,你要是个男子汉,就别依靠我李玉,爱去哪儿去哪儿。”
边说我边将他往外推。
易墨染也气狠了,青筋暴起 “走就走,谁愿意呆在这儿每天看你脸色。”
这小子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朝着西边走了。
他生气了,我却镇定下来了,多大点事儿,至于嘛。
天快黑了,易墨染还没回来,张良也没回来。
我坐在门凳上有点慌,不断张望“不会真的拉着张良一起离开了吧。”
我心里空落落的,等着等着鼻子就有点泛酸。
到最后起身一跺脚,走就走,谁稀罕,我进门便将门栓了。
睡觉去!
我还未进卧房,砰砰砰声响起。
我飞快的跑过去将门打开,露出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却是张良 。
张良还是人畜无害的朝我笑“李姑娘,还没睡呢。”
废话,睡了能给你开门。
易墨染的半边脑袋也伸出来了。
“还知道回来啊,都几点了,再迟一点我睡了,你们今晚就睡门外吧。”
我边说边往卧室走,其实我看到他就不气了,
易墨染显然是不想见我,正好我也不想现在跟他说话。
第二天,吵架这事儿,我没提,易墨染也当做没发生过。
可是有了这事儿之后,我就不得不顾忌易墨染的感受,再将他惹怒了,他真就走了。
张良很快便得了大泽村这些人的认可,大泽村人是顶势利的,他只需要出钱自然事事容易办成。
张良好似也不差钱,比易墨染还能散财。
我让瘦猴帮我盯着点张良的举动。
“玉老大,张先生今天在村里和老爷子们聊的很好啊,还问过彭家的事儿”
他现在借住在彭家老宅中,问彭家的事儿也不算奇怪。
“他打听小憨这些年是否回来过,好像对彭小憨特别感兴趣,问了小憨家中人丁,还问了小憨有无亲戚,都在哪儿。”
彭憨憨?
这路子不对啊。
莫非是来剿匪的?
可是剿匪也不能剿到项王封地来吧。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便嘱咐瘦猴,
“瘦猴,你帮我盯紧他,要是他和不相干的外村人接触,一定告诉我。”
“玉老大,就是一个书生,易墨染说是他师父的朋友,你盯着他作甚。”
这可不是一般的书生啊,跺一跺脚就是大泽村的大劫难。
我不想吓到瘦猴,就只含混的说,不是咱们大泽村自己人带进来的嘛,小心一点也没错。
瘦猴很不以为然。
自上次和易墨染吵完架后,我便不再明里暗里挤兑张良。
我让狗剩他二叔帮我在镇子捎了几斤陈酿,第三天又特地起了个大早,带了鱼竿儿鱼篓,慢慢悠悠往河边去。
大泽村的鱼儿可不像淮阴县城的鱼那么难钓,我只坐了一个时辰便钓到了几尾鲜活的草鲤。
我提着鱼篓,挽着鱼竿儿,往回赶,路上正碰见易墨染在地里帮人干活,便喊话他做完农活早点回家,我钓到几尾鱼,还等着他回家烧饭呢。
我又去村子里寻了张良回家。
我的脸变的像这山里的天气,张良却好像并未察觉,只是今天配合我,话也比往常说的多。
我俩的谈笑声,让回来的易墨染大吃一惊,易墨染看着我俩,像看两个怪物,尤其是看我
我帮易墨染将鱼儿宰杀了,红烧清炖各一条,又加了时蔬,提出我早准备好的酒。
酒往桌子上一放 。
易墨皱眉“李玉,你又要喝酒。”
之所以是又,是因为易墨染已多次看我喝酒了,这个毛病还是在项羽和熊心身边染上的,项羽和他部下交流感情的方式便是饮酒,熊心是时常借酒消愁,让我作陪,喝着喝着,我似乎有了酒瘾,找回了前世的感觉,一段时间不喝便十分想念。
“那是自然,张兄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请他喝顿酒怎么了。”
易墨染觉得我已经醉了,居然叫张良张兄,平时都是喂喂喂的乱叫。
张良很识时务“李姑娘爽朗大方,既然姑娘相请,子房却之不恭。”
我将张良杯子满上之后,假意取出一个杯子放在易墨染身前,做势要帮他也满上,易墨染护住身前的杯子,阻止我,我却不依不饶嘴上说着,张兄是你的朋友,你才是东道主,你不喝酒不合适吧,易墨染誓死不从,我左扑右闪要夺他杯子,张良笑着看我打闹,谁也不帮。
易墨染是不可能喝酒的,我只是逗逗他,带动带动气氛。
我不停劝张良喝酒,十分热情。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喝个酒风雅的不行,妙语连珠,我渐觉酒气上头,张良和话也越来越多,便寻思这时机差不多到了“听说张兄打听彭小憨,这事儿张兄何必舍近求远,没有人比更了解彭憨憨,我俩从小长大,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呢。张兄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嘛。”
易墨染叫了一声李玉,有点生气,我没搭理他。
张良已经醉了,他甚至抱着易墨染叫他老怪物。
易墨染本来只需劝我一人,现有些劝不住张良了。
张良用双手支着脑袋才不至于让脑袋落在桌子上“彭兄弟啊,他当年救过我命呢,我心中一直牵挂着他,记得他说过他家在这一带,本想找人打听打听,却在县内遇到墨染,墨染说大泽村村民热情好客,一定拉着我来,我就跟着一块儿来看看,却没想到前几天向村子里的老人打听我彭兄弟的时候,他们居然说这里正是彭兄弟的家,只是我彭兄弟多年未回家,哎,本想着能见一面,恐怕这次是没有机会了。”
我一直观察着张良,他面色酡红,东倒西歪,再也没有平日出尘的风采,关键还直往易墨染身上蹭,这在平日是绝不可能的。
认识彭憨憨 ?
这可真是巧啊,样子却不像做伪。
二胖跟我说他已联系到了彭憨憨的手下,托他给彭憨憨带话,说我回来了,说不定彭憨憨会回来见我一面,若是见到了,真假一问便知。
盘桓在我心间多日疑虑得到了解答,我顿时心中一松,既然是为了报恩,找不到人也就再呆几天的事儿。
我本想问清楚就罢手的,可是美酒面前没把持住,喝着喝着就找不着北了。
既问清楚来意,也没必要再给脸色给他看了,而且他要走易墨染便要走,我并不急切着想要易墨染走。
张良其实人不错,和他相处很轻松,惯会察言观色,却也不卑不亢,他春风化雨化解难堪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了。
幽默随和,学识渊博,相处久了也没见他有什么读书人的迂腐不知变通。
有些玩笑我不可和易墨染开,却可以在张良面前说,他总是很捧场又不显夸张的帮我衬托氛围。
慢慢地和他的说的话比和易墨染说的还多,他不嫌我吹牛吹上了天,我不嫌他恭维的没水准,我本就打定了不去讨好巴结他,平常心,平常人看待,不过可能因为我知道他是张良的缘故,也没有那么平常心,但是我已经尽力不谄媚了。
张良想必觉得找到彭憨憨的可能性不大了,也不出去闲逛了,这几日我看他一人在院中下棋,便坐在边上看,看着看着也动起了手。
“不行,不行,这里走错了,我换个地方。”
张良并不像易墨染那么讨厌,固执到一定要跟我争个输赢,十分君子的点头“姑娘请便。”
走着走着我觉得自己又错了,然后
我的心思已经完全沉浸在棋局中,张良却还有闲工夫起起坐坐来回踱步。
“墨染回来了啊。”
易墨染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十分夸张的朝着他喊道“你手上拿的什么啊。”我见他手中拿着一张巨大的荷叶却是卷着的,不知荷叶里是什么好东西。
易墨染将荷叶揭开一个边角,红艳艳的果子,娇艳欲滴。
嘿,又有人给易墨染好东西了。
“这果子是谁给的。”
我怎么记得这沙梅只有董家老大家有啊,而董老大的孙子都差不多二十了还是光棍儿,家中没有待学儿童啊。
易墨染继续往屋里走“这些果子是狗儿他们带着我去偷董大叔家偷来的。”
我觉得自己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所以求证似的看了一眼张良,张良十分默契的还了我一个同样吃惊的表情。
偷?好像还是真的啊,我觉得我受了不小的惊吓。
“易墨染,你居然去偷东西,你今天发热吗。”
“村子里只有董大叔有这果子,学生们想吃,我去董家,董家又不给,我就只能帮他们去偷了些分给他们,他们给我留了些,都在这儿了,你们也尝尝。”
“你尝一尝,我试过了还挺甜的。” 易墨染将一个果子递给我,我咬了一口,确实挺甜的,但是我吃的慢吞吞,我也是平生第一次吃个果子心里负担这么大。
墨染学坏了,他居然开始偷东西了,我跟张良说。
张良配合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