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巧玉在花房里侍弄鹤望兰。
宗瑜婉离开的这几日,她天天呆在花房,这花在她精心侍弄下已经又有了生机。
巧玉和宗瑜婉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多,却是她在王府这些年最开心的日子。
忽地,巧玉听到院中传来脚步声。
她起身走到门口,正巧看见身着白色素服的阿婉进了旁边的屋子。
那是宗瑜婉在时住的房间。
巧玉追了过去,看着已经走进内室的阿婉道:“阿婉,你要干什么?”
阿婉没回应她。
巧玉气呼呼走进内室,见阿婉正站在铜镜前。
她走过去狐疑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婉眼圈登时泛起红意,轻声说:“我就是来看看,姐姐离开时对我有误解,我这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巧玉翻了个白眼,压着火气小声嘀咕:“假情假意。”
阿婉并不在意巧玉的话,她没再多说垂着头就出去了。
巧玉瞅着阿婉出去的背影又翻了个白眼:“真是莫名其妙。”
云飞山深处,石洞内。
这石洞改造过,木床、桌椅、柜子等物什都一应俱全。
秀莲喝了药,苦涩的药汁滑进喉口,她不禁皱了眉。
那晚的内伤还没痊愈,昨晚这么一折腾,这几日的药汤等于白喝了。
剑阁的无相剑法着实厉害。
这时,樱瑶走进来,将折来的素心腊梅插进花瓶。
浓郁的花香登时四溢开来。
秀莲看着那黄艳的花朵有点失神。
在石洞外面,有一片梅林,植满了素心腊梅。
都是前几年她命人种的。
今年是梅树头一年开花。
秀莲伸手折了一瓣花在手里,记忆不禁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季春,初次遇到萧策时的场景。
那天是三月初五,也是她母亲头七。
在扬州的观音山上,她为母亲祈完福,就坐在山顶处往下看,山下风景极美。
母亲生前,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带她来这里。
可母亲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带她来了。
想到母亲的死,秀莲不禁又伤心落了泪。
秀莲母亲身世特殊,是东瀛皇族昭仁亲王的小女儿。
她母亲的兄长泽仁亲王,被皇室选为下一任继承人。
当年为了和父亲在一起,母亲不顾外祖父反对,脱离了东瀛皇室,留在了大卫。
可母亲不知,父亲便是因为她的身份才和她在一起。
母亲将东瀛武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父亲,帮助父亲创立了风云汇。
可父亲野心太大,风云汇最终成了杀手组织。
后来东瀛皇室政权动荡,秀莲外祖父和舅舅被陷害身亡。
东瀛皇室担心秀莲母亲会复仇,特派东瀛武士来到大卫寻找她母亲。
秀莲父亲担心风云汇被连累,选择和她母亲和离,并将她母亲交给了东瀛武士。
秀莲母亲被带回东瀛,半年后,自杀身亡。
秀莲为母亲感到不值,更恨她父亲的阴险自私。
思及这些,秀莲哭得很伤心。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这位姑娘,你没事吧?何以哭得这般伤心?”
声音清润,似微风拂过脸颊,温柔至极。
秀莲停止哭声,抬眼在看清眼前的男子时愣住了,一时忘了回答。
男子一袭白衣,身姿挺拔,半束发,眉眼间笼着和煦浅淡的笑意。
尤其是那双眼,温柔而有力量。
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见她不回答,男子转身便走。
秀莲以为男子要离开,她张了张嘴巴刚要开口,就见男子走到不远处的梅树下,折下两支梅枝又折返回来,眉间的笑意愈加温柔。
男子将梅枝递向她:“这位姑娘,不管你因何伤心,也不管是失去还是怀念,都没有过不去的坎。人生在世,就如这梅花,即使风欺雪压,也无法阻挡它绽放出幽香浓烈的花。”
秀莲看着男子手里那两支黄艳艳的梅花,依旧没说话。
那刺目张扬的颜色让她眼前一亮,心里也像透进了一束光。
见她还是不语,男子看了眼崖下,又温声道:“山顶风寒,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同在下一起下山。”
秀莲适才反应过来,男子定是以为她想不开要跳崖。
那日他们一起下了山。
也是从那日起,秀莲便对这素心腊梅情有独钟。
后来秀莲才知男子是当今太子萧策。
萧策在离开扬州时,承诺日后会来扬州接她。
就这样,秀莲等了两年,也没等到萧策来接她。
她便只身去了洛京。
到了洛京才知,太子萧策被废,幽居安王府。
她去找了萧策,可是萧策却没见她。
这时,父亲程奕知道了她们的关系。
父亲承诺会助萧策拿回太子之位,但在这之前必须先扳倒巫正贤,于是要她潜伏进巫学宫。
秀莲并不想和她父亲合作,但她父亲说,若是她不肯合作就派人暗杀萧策。
秀莲知道,她父亲说到做到。
于是她就去了巫学宫。
可秀莲没想到,她父亲后来跟巫正贤勾结在一起,最后不但没帮萧策拿回太子之位,还害死了他。
那时秀莲才知道,原来父亲和巫正贤一样,都想要得到三剑,三剑合一重锻太阿,意图统御天下。
从那时起,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破坏他们的行动。
就在这时,东瀛皇室联系了秀莲,如果秀莲助皇室拿到三剑和宝藏图,他们就帮她洗刷她外公和舅舅的冤屈,帮他们恢复名誉。
而她,将是东瀛皇室的公主。
但秀莲根本不稀罕,因为那时她恰巧在一部异籍上看到,若是将九死还魂草炼制成丹。
然后在月圆之夜,以威道之剑太阿祭之,丹药便可吸纳太阿剑中的天地人三元之灵气,可让人起死回生
“小少主,你没事吧?”樱瑶打断她的回忆。
秀莲回过神,心不在焉道:“没事。”
秀莲说完忽地想起什么,放下花瓣,起身走到床前。
她拉开柜子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子。
秀莲小心翼翼打开盒子,心口骤然一空。
“小少主,怎么了?”
见她愣住,樱瑶走过来问。
当樱瑶看见秀莲手里的空盒子时,脸色跟着变了变。
秀莲面色惊慌:“我的珍珠耳坠不见了?”
樱瑶皱了下眉,挠了挠头,低声道:“小少主,我忘记和你说了,我上次拿去戴,不小心丢了一只。”
樱瑶本是孤儿,小时候到处流浪,被乞丐欺负,是秀莲把她捡了回去。
两人算是一起长大,但樱瑶性子比较野,最后因为犯错,被程奕赶出风云汇。
后来秀莲母亲死了,樱瑶回来看望秀莲,程奕就没再撵她走,随她们了。
秀莲从没把樱瑶当做婢女,平时她的首饰樱瑶都是随便戴。
听樱瑶说完,秀莲脑袋“嗡”地一声,她看着樱瑶道:“另外一只呢?”
樱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她看出这耳坠对秀莲很重要,她忙道:“我去拿。”
樱瑶去她的床榻处,翻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在枕具下找到了那只珍珠耳坠。
樱瑶拿过去递给秀莲,耷拉着脑袋没敢吱声。
秀莲拿在手里,心头一酸,眼圈登时红了。
这是当年萧策离开扬州时,送给她的。
她一直珍藏着,从没舍得戴过,
在准备行动前,她才从巫学宫拿过来放在这里。
这山洞隐蔽,而且一直有她的人驻守,所以很安全。
樱瑶没有任务时,就住在这里。
樱瑶吓坏了,皱着眉愧疚道:“小少主,我我不知这耳坠对你这样重要,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
“你还记得是怎么丢的吗?”
樱瑶思索片刻,仔细想了想道:“记得。”
樱瑶将那日在巫学宫偷听静姝和宗瑜婉说话的场景又描述了一遍。
“应该就是那时候掉的。”樱瑶道。
秀莲将那只耳坠放回盒中,淡声道:“算了,既然丢了,就说明我命中不该拥有,就像这人一样。”
樱瑶咬着嘴唇没说话。
樱瑶愧疚极了,秀莲没有责怪她,她倒希望秀莲能抽她个嘴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皇子萧策的尸首被调包的事情很快在宫中传开。
那晚巫正贤遇见大皇子鬼魂的事,更是传出好几个版本。
宗瑜婉听秋夕说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本想利用账页离间皇上和巫正贤的关系,以此牵出更多真相。
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巫正贤化解了。
此时大皇子萧策尸身被调包的事情远比那十万两白银的陈年旧账,更引人关注。
朝臣个个都惶惶不安,谁还有心思追究巫正贤那些陈年烂账。
宗瑜婉正琢磨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时,宣武帝来了长乐宫。
见宣武帝愁眉不展,宗瑜婉试探问:“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为何闷闷不乐?”
宣武帝轻叹一声,看着她道:“大皇兄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宗瑜婉点点头没否认,她拿起茶盏给宣武帝倒了盏茶,又道:“皇上倒可不必听信传言,盗走大皇子尸首的人说不定就是为制造恐慌,至于复活,”宗瑜婉淡笑,“这人死又岂能复生?”
宣武帝惊慌不定的心得到了几丝宽慰,他点点头:“澜月说得有道理。”
宣武帝接过茶啜了口,又敏感地说:“没想到澜月看得这般通透。”
宗瑜婉不慌不忙:“皇上过誉了,澜月短见薄识,更不懂朝堂之事,只是个人拙见,还请皇上恕罪。”
宣武帝笑了:“朕怎会怪你,朕很高兴你愿意对朕说这些。”
宗瑜婉嘴角勾着淡笑,心底腾起一丝愧疚。
她终是利用了宣武帝的真心,像她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爱情。
“不管那些人目的为何,朕都会加强宫中防守,待你搬到慈宁宫,朕多派一些下人陪着你。”
“皇上,不必了,”宗瑜婉道,“不过,澜月倒有一事相求。”
“你尽管说。”
“澜月在巫学宫时,除了望婵,还与静姝交好。如今望婵已逝,只留下静姝一人在巫学宫,澜月想请求皇上,能否准许静姝进宫,好和澜月做个伴。”
宣武帝道:“是朕疏忽了,朕应该早点替你想到的,朕明日就命崔录去巫学宫,接静姝入宫来陪伴你。”
宗瑜婉起身给宣武帝行了礼:“澜月多谢皇上。”
宣武帝嘴角噙着笑意,心里要乐开了花。
在他认为,宗瑜婉是打算长久住在宫里了。
接纳他的感情,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翌日,宣武帝就命崔录接静姝进了宫,和宗瑜婉一同住在含清斋。
两日后,德仁太后在慈宁宫举办了赏花宴。
德仁太后称最近皇城发生的事情太多,头疼烦闷。
想热闹热闹。
除了东西六宫的嫔妃,她还邀请了朝中大臣的夫人和女儿。
首辅温执的夫人和其女温瑾瑶也受邀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