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
皇陵内的大皇子是经过易容的替身。
护卫退下去之后,萧绎站在原地没动。
何靖看着他道:“王爷,您入宫去见澜月姑娘,我去帮忙找阿婉姑娘。”
萧绎转头看着何靖。
何靖这人面上总是不动声色,心里的情绪从不外露。
望婵死后,何靖并没有因为车夫的死,请求他在王府中展开调查。
他知道何靖也是怀疑车夫是被阿婉授意的。
但姚叔刚去世,何靖也知道自己为难,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萧绎伸手拍在何靖肩上:“先不去了,本王和你一起去找阿婉。”
他想了一下又道:“至于车夫的死,本王会调查清楚的,如果真与阿婉有关,本王绝不会姑息,给本王一些时间。”
何靖愣愣看了他两息,眼眶有点微红,何靖滑动了一下喉结:“嗯,多谢王爷。”
萧绎眼眶也一阵发涩,突然觉得有点矫情,他别开视线用力在何靖肩头上抓了一下,转身先出了房间。
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他,何靖也不会。
一路上,萧绎都没说话。
他将最近发生的一切仔细复盘了一遍,觉得巫正贤推断得合情合理。
但又似乎哪里不对劲。
他想到凝嫣说过,那日在王府外带走澜月的是一位会香气幻术的白衣男子。
按理说白衣男子应该也是秀莲的人。
可澜月为何不反抗就让他带走,然后又平安出现在祈福寺?
如果男子是秀莲的人他根本不会放过澜月。
除非他不是
那晚无法忽略的熟悉感又盘旋在脑海中。
萧绎瞬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带走澜月的男子就是那晚出现在皇宫的黑衣人。
黑衣人去景阳宫干什么呢?
静妃,对,去找静妃留下的东西。
那么澜月进宫的目的
萧绎忽地停住脚步,他瞪大双眸转头看向何靖,为自己的设想倒吸一口凉气。
何靖被他吓了一跳,紧张地问:“王爷,怎么了?”
他看了何靖两息,才低声说:“我怀疑大皇兄没死。”
何靖张大嘴巴,一时不知怎样接话。
阿婉醒来时,映入视野的是熟悉的场景。
她在看清榻前,背身站着正在穿衣裳的男子时,脑袋“轰”地一响。
关力听见动静回身,他微佝着肩,令人讨厌的三角眼微微眯起:“醒了?”
阿婉胃里一阵翻腾,她“啊”地哭出声,抬手用尽全力甩了关力一个巴掌:“你这个混蛋,畜生!”
关力被打得一偏头,他捂住脸,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一副奸笑无赖的模样:“打是亲,我的错,应得的。”
阿婉又一阵恶心,她一眼瞥见旁边案台上的一把剪刀,抓起来朝关力刺去。
幸好关力反应快,闪身躲开了。
关力敛起脸上笑意,刚要开口,阿婉又将剪刀抵在自己脖颈上,大声呵斥:“你给我滚!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关力紧张对着阿婉摆摆手:“宝贝,别,我滚,我这就滚。”
他不过是想快乐一下,可不想惹上人命。
关力说完拎着外袍麻溜出了房间。
阿婉握着剪刀的手一动,很想一死百了。
但她又想到爹,她骤然松了手,捂住脸大哭起来。
她变成这样,都是澜月害的,就算是死,她也要拖上澜月。
想到这儿,她忽地抬头,眸底晶亮的泪光中全是恶毒。
悦福客栈。
关力看了眼门口的牌匾,对跟着他的两人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他独自进了客栈,拐进了一楼尽头的那个房间。
一进门,关力就看见了身着夜行衣的秀莲。
“办妥了?”秀莲掀起眼皮看向他,淡声问。
关力上前一步,眉眼间都是谄媚的笑意:“秀莲姑姑放心,这事儿关力最擅长了。”
秀莲冷哼着不屑地瞥了关力一眼,从身前拿出一根金条,“啪”地扣在桌上:“喏,答应你的。”
关力眼里放着贪婪的光,两步上前将金条抓在手里:“多谢秀莲姑姑。”
“啪”手腕被按住,金条“当啷”一声掉回桌上。
关力吓了一跳,以为秀莲反悔,紧张道:“秀莲姑姑”
秀莲道:“别叫姑姑,我已经不是巫学宫的执事,另外有件事,还需要你去办,你若能帮我拿到逐日剑和奔月剑,”她朝着桌上的金条扬了扬下巴,“就给你再加两条,如何?”
关力身子僵了一下,这买卖可是要掉脑袋的,但一想到金条,那可是他一辈子都挣不来的。
人为财死,于是他一咬牙:“行!”
秀莲笑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五日后这里见。”
秀莲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叮嘱关力半个时辰后再离开。
与此同时,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内。
萧策站在窗前紧盯着走出客栈的黑色身影。
秀莲来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等秀莲拐进巷口,他敛起气息跟了上去。
当萧策看清秀莲去的方向时,停住了脚步。
秀莲去的是安王府。
看着秀莲的身影没入高墙,萧策纵身一跃跟了上去。
秀莲去了府内最后排的后罩房。
萧策看着秀莲进了最中间的那间屋子。
萧策一怔,那房间是他静养时的房间,里面建有一座密室。
萧绎等了片刻,见秀莲进去许久,里面也没亮灯。
他犹豫一下从墙上跃下,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并没有久无人居的灰尘味道,相反还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味。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回来。
萧绎扫了眼屋内,除了一张矮榻和书案,其余摆设都已不见。
他走到书案前,他生前经常在这里写字画画。
一旁的书柜,原本存放着许多书籍,现在一本都没有了。
原本墙上还挂着一幅他画的写意山水,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伸手在案上摸了一下,随即顿住动作。
书案上没有一丝灰尘,显然是有人清理过。
难道是秀莲?
他正思索中,书柜后的墙壁内传来一丝异响。
那里就是暗室,似是什么东西被推开的声音。
萧策挪开书柜,见密室的门板嵌着一道缝。
他顺着缝隙看向里面,当他看清里面的景象时,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到暗室里停着一具巨大的水晶棺椁。
秀莲正站在棺前,在她身边还有一白衣女子。
暗室内弥漫着中草药的味道。
“何人?”
秀莲敏锐看向暗室门口。
她说着朝门口走来。
萧策快速将书柜归位,离开了房间。
秀莲出了密室,见房间里并无异样。
她觉得自己太紧张了。
一晚上,萧绎和何靖带人分头找阿婉,一个在皇城内,一个在祈福寺周围。
直到天亮,也没发现阿婉的踪迹。
萧绎又熬了一夜,平日含笑的桃花眼布满血丝,疲惫至极。
姚叔临终前,他答应姚叔会照顾好阿婉。
可刚送走姚叔,阿婉就失踪了。
萧绎烦躁地揉了下眉心。
正在这时,一侍卫匆匆来报:“王爷,何护卫传信来,在霓裳坊的小巷里发现了阿婉姑娘,现在已经带回了王府。”
萧绎拧眉:“回府。”
回到王府,萧绎直接去了兰苑,见阿婉正披头散发地站在堂里发呆。
萧绎疾步走了进去:“阿婉,你去哪了?你没事吧?”
阿婉转头看着他不语,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下来。
萧绎一眼瞧见阿婉脖颈上的伤口,皱着眉心问:“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阿婉“哇”地一声哭出来,随后一下抱住他哭得歇斯底里。
何靖见状,转身走了出去。
萧绎一时不知所措,他犹豫一下还是轻推开阿婉,扶住她肩头道:“别哭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感觉到萧绎的排斥,阿婉拂开他的手,看着他哽咽着不再说话,下一刻跑出门。
萧绎反应过来追了出去,阿婉跑回房间,门“哐”地一声关上。
萧绎被隔在了门外。
萧绎耐着性子抬手叩门:“阿婉,你昨晚去哪了?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管发生何事本王都会为你做主。”
阿婉背靠在门上,用手捂着嘴巴。
萧绎等了一会,见里面没动静,又想到阿婉脖子上的伤口,分明是被刀刃划伤的,他担心阿婉会想不开,皱起眉又劝道:“本王答应过姚叔,会好好照顾你,你有何事尽管和本王说。”
阿婉捂着嘴巴缓缓滑下身,她现在那么脏,已经配不上燕王殿下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澜月,都是澜月害的。
既然她得不到,那么澜月也别想得到。
想到这儿,阿婉停止了哭泣,道:“王爷,阿婉无事,只是阿爹才走,阿婉太伤心了。”
萧绎轻舒一口气,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事我们回头再说。”
得到阿婉的回应,萧绎才回了自己的寝院。
又折腾了一夜,他现在实在乏得很。
他去浴房沐了浴,竟在沐浴时睡着了。
阿婉沐浴之后,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人,眼睛红肿无神,脸色苍白。
她什么都没了,没有了爹,没了最宝贵的贞洁,也得不到王爷的心。
她只剩下这烂命一条,既然已经这么烂了,她也不介意再烂一点。
她对着镜子冷笑出声,这次却没流一滴眼泪。
一旁伺候的婢女玲儿吓了一哆嗦,玲儿试探地问:“阿婉姑娘,你没事吧?”
阿婉转头看着玲儿,眨了下空洞的眼睛,道:“玲儿,帮我拿件外袍,我要去一趟晴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