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
萧绎懵了一瞬,清醒的意识很快被温软的气息侵袭,酥痒的麻意从尾椎直窜天灵盖,冲得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本能地伸出手臂将人拢进怀里,呼吸不受控制地凌乱起来。
温热有力的心跳震得宗瑜婉耳膜疼,却莫名压下了她心中无垠的恐惧。
“殿下!殿下!”
声音焦灼,草影拂动。
宗瑜婉理智瞬时回笼,她慌乱撑手起身却失败了,只听萧绎一声“闷哼”,随即抓住她的手腕,哑声道:“别乱摸。”
宗瑜婉意识到什么,一股热意从脸颊快速蔓至耳根。
恰在这时,何靖拨开蒿草:“殿下,殿下!”
当他看清眼前场景时,恨不得原地去世。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和今晚的月光一样多余。
宗瑜婉羞恼地挣开萧绎的钳制,快速从他身上起来,整了下衣袍气息微乱。
身前一空,萧绎躺在那没动。
在心里却把何靖骂了八百遍。
何靖回过神,快速俯下身担忧地问:“殿下,您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萧绎没应,用力抓住何靖伸过来的手臂起身,拂掉身上沾的枯草,若无其事道:“没事,走吧!”
何靖撇了眼被抓疼的手臂,识趣地又走在前面。
宗瑜婉快速跟了上去,萧绎并肩跟上。
萧绎这次没抓她手腕,跟上低声问:“这么怕蛇?”
宗瑜婉没否认,“嗯”了一声。
她本来是不怕蛇的,可能是原身澜月有被蛇咬伤的经历,所以她竟也跟着害怕起来。
她担心萧绎误会她,忍不住又解释道:“抱歉!刚刚我不是故意推倒你。”
“没关系,”萧绎轻笑,他用手挡开前面蒿草,半调侃道,“就算是故意的,本王也不怪你,就是”
“什么?”
萧绎偏头看她,兴许是黑暗给了他勇气,他语气有点不正经:“下次能不能先打个招呼?还有有点重,以后少吃点。”
“你”
宗瑜婉气得脸颊又漫起热意。
“好了,”萧绎打断她,“快点,又要追不上何靖了。”
话落,他快步穿过蒿草。
宗瑜婉只得收起情绪快速跟上去。
大概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三人才走出这片蒿草地。
在这蒿草里穿行到要窒息,此刻萧绎觉得全身都痒得很,不知这女人能不能受得了。
他转头看了宗瑜婉一眼,见她面色无澜,正看着不远处没在黑暗里的宅院。
“殿下,就是前面。”何靖道。
“过去看看。”萧绎道。
宅院占地很大,墙垣约莫有丈余高。
外面守卫不多,三人轻松躲过进了院。
借着月色,宗瑜婉看清宅院格局。
院中有院,九宫格式房屋排列,如同阵法更似迷宫。
每个小院落像个方盒子,都是独立并不互通。
各院中隐约可见黑影移动,有守卫在巡逻。
此刻唯有中间小院子房内亮着昏暗烛火。
三人互看一眼,随后默契起身飞掠至正中的院落中。
三人在窗前落下,何靖用剑柄抵开窗纸,三人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屋内是u型大通铺,因烛光昏暗,只能看清窗边铺上睡着的孩子,都是男童,年纪大概都在八九岁左右。
萧绎快速在屋内扫了一圈,约莫整个房间睡了几十个孩子。
屋内正中央置了一圆桌,坐着两个守卫,正撑着额头昏昏欲睡。
萧绎回头扫了院中一眼,见两边厢房都没有亮灯,黢黑一片。
他猜想,那里面也应该睡着不少孩子。
恰在这时,对面屋顶有暗影掠出。
萧绎敏锐反应过来,一把扯住宗瑜婉手腕:“快走!”
三人快速掠起朝着庭院外遁去。
后面流矢黑压压追了上来。
萧绎停下脚步,将宗瑜婉挡在身后,拔出佩剑格挡。
他心说怪不得刚刚没人把守,原来是圈套。
王谦这个老狐狸。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从两侧掠出,宗瑜婉刚要出手,就听几人道:“殿下,何护卫,你们怎么来了?快走,他们的人太多了。”
这几个黑衣人都戴着银色兽面。
肩上都中了箭。
顾不上说太多,几人快速逃离了宅院,将后面追来的守卫甩出很远。
几人来到进来时的蒿草处停下脚步。
回身看时,见远处火光涌动,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涌过来。
何靖快速扯下一人脸上的面具,又挑断他腰间的玉佩,回手扔进身后的蒿草丛,对萧绎道:“殿下,我们去那边。”
来不及多说,何靖引着几人沿着蒿草丛向西跑去。
这处是山坳,四周皆无路。
何靖引着几人在一路崖壁前停下,转身对萧绎道:“殿下,攀上这处崖壁,可以转到另一侧下山,只是比较险峻,但这也是我们唯一不被发现的办法。”
“那还等什么,走!”萧绎道。
“可是澜月姑娘。”何靖犹豫道。
“我可以。”宗瑜婉道。
萧绎面色沉峻,转头看向宗瑜婉,他有点后悔今夜带她来,他轻声道:“不用怕,有我。”
宗瑜婉心头一颤,转头对上萧绎的视线,她没说话,却像有一头小鹿要撞破她的胸腔,让她周身漫起热意。
时间紧迫,萧绎冷静吩咐:“何靖你在前面,澜月你跟着何靖,我在你后面。”
他又对那几个黑衣人道,“你们可以吗?”
“殿下,我们没问题。”
萧绎点点头:“当心。”
何靖灵巧攀上岩壁,宗瑜婉紧随其后,她本来不紧张,但一想到萧绎在自己下面,她的腿就开始抖个不停。
这时,磁哑有力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踩稳,别怕。”
宗瑜婉抬头深吸一口气,快速攀了上去。
还好距离不长,就在马上要攀上去时,宗瑜婉脚下的石块一松,整个身子都向下滑去,宗瑜婉一惊,快速用剑抵在石缝间,一股力道落在她腰间,熟悉的檀香气息窜入鼻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带离崖壁,安全落在上面。
萧绎偏头和她对视,笑着道:“我说过,有我。”
宗瑜婉哽咽了一下没说话,再看向下面的蒿草丛,火光冲天,烟气弥漫。
几人回到六里屯庄园时,天已微亮,何靖带几人去包扎伤口。
宗瑜婉随萧绎回到了堂内。
折腾了一夜,几人都狼狈不堪,却全无睡意。
萧绎在桌前坐下来,忍着肩上的疼痛,道:“王谦为何要抓这些孩子呢?”
宗瑜婉看向萧绎,她不觉得这些孩子是王谦抓的。
感觉到她的目光,萧绎抬眼:“澜月姑娘怎么看?”
宗瑜婉思索一下,道:“我觉得抓这些孩子的人是巫正贤,王谦只是参与,而如今,这些孩子就成了王谦拿捏巫正贤的把柄。”
“嗯?此话怎讲?”
“这些孩子对巫正贤很重要。”
萧绎抬手示意她说。
宗瑜婉道:“我父亲曾说过,有书记载重锻太阿的异法,需要九百九十九名童男童女在惊蛰之夜以血祭剑,可重现太阿。但是这些血气中不能存在怨气。”
萧绎震惊未语。
宗瑜婉又道:“今年雩祭之日刚好是惊蛰,我猜测巫正贤要在雩祭之日,用这些童男童女血祭三剑,重锻太阿。而王谦是想通过控制这些孩子,来控制巫正贤。这么多的孩子,应该都是巫正贤这些年费尽心力从各地搜刮而来,现在离雩祭还剩不到一个月,他若想重新寻找九百九十九名童男童女难于登天。”
“这么说,目前这些孩子还是安全的?”
“嗯。”
为了避免引起王谦怀疑,他们没在六里屯多停留,萧绎叮嘱何靖派人盯紧山里的孩子,就和宗瑜婉回了皇城。
六礼镇,王府别院。
王谦刚从山里回来,老管家便冲进来跪在地上:“老爷,不好了,账簿被被盗走了。”
王谦焦头烂额,正憋着一肚子的火,闻言他抬手拂掉婢女呈上的热茶,指着跪在地上的管家大发雷霆:“都是废物!”
滚烫的茶汤溅湿了老管家的衣袍,他却浑然不觉,用力把头磕在地上,全身颤栗不停:“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王谦一屁股坐在椅上,气得胸腔上下起伏,眸底的怒气更盛几分,他咬紧齿关冷冷道:“巫正贤,想弄死老夫,没那么容易!”
话落,他腾地从椅前起身,指着跪在地上的管家道:“快去备马车,我要回皇城!”
两日后,王谦被风云汇杀手暗杀的事情很快在宫中传开,就连他在醉仙楼的后巷中遇见凌震鬼魂的事,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并很快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就在这事传开的第二天,大理寺卿南晔在家中上吊身亡,吏部尚书柳城在府中遇刺,被一剑封喉。
离奇的是,两位朝中重臣死法不同,死亡时辰却相差不差,同时还在他们寝房里发现了剑阁的弟子袍,房间的墙壁上还留下了“剑阁”两个血红的大字。
宣武帝吓坏了,忙召巫正贤进宫商议,他觉得这是剑阁的冤魂来索命了。
同时被吓坏的还有王谦。
因为就在南晔和柳城死去的次日凌晨,他从睡梦中惊醒,赫然发现身上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赎罪”两个字,字体的血迹已干涸,却散发着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