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关于乔凛放线钓鱼那回事儿
慕远怀里抱着大条，不知所措地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乔凛在厨房里忙得上串下跳，不时传来翻炒东西的滋滋声和聊胜于无的香气。
方才慕远帮着乔凛把屋子简单捯饬了一下，不至于完全下不去脚，于是乔凛就盛情邀请慕远留下吃饭。
大条卧在慕远怀里蜷成一团，前爪被揉捏到舒服地开了花，呼噜呼噜地蹭着慕远的胳膊撒娇。别的先不说，慕远撸猫的手法是真的到位。
“你刚说你一会要去哪？我送你过去吧？”不一会，乔凛端着一盘清水肉片和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了，“这天都快黑了，自己出去不安全。”
“没事儿，我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哪来危不危险的。”慕远又揉了揉大条的头，正打算放下它帮乔凛端饭的时候，指尖绒绒的触感吸引到了他，“凛哥，大条它长毛了？！”
“啊？”乔凛掂起围裙擦了擦手，然后顺手把围裙丢在一旁后从慕远怀里接过大条，“长毛了？我看看。嗯，看来又得剃。”
“不是，等等，所以它本来是有毛的吗！”
大条一听这话，惨叫着后腿一蹬，直接从乔凛怀里跳回到慕远身上，扒着慕远的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小表情简直下一秒就要开口对慕远控诉乔凛的所作所为。
“嘶，大条，别闹。”乔凛拍了拍自己新换的白衬衣上被大条一脚踹出的印字，强硬地把大条又从慕远怀里拽出来丢到了地上，“一到换季就掉毛，弄得到处都是，我嫌麻烦就给他剃了。”
“”
大条不爽地蹲在桌子下，无奈为了乔凛的马甲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把乔凛翻来覆去控诉了一遍：我呸！你明明就是那次大冷天非要穿个短裤出门，看到我毛多嫉妒我，然后就给爷剃全了！一根都不剩！
原本和大条心念相通的乔凛自动屏蔽掉了大条聒噪的吵闹，拉着慕远在餐桌前坐下：“来来来，别管它了。医生说你不能吃油大的，不能吃辣的，我就随便弄了点儿。先试试合不合你胃口，要是不喜欢的话，我锅里还煲了粥，一会就好。再不济，我回头考个厨师证啥的。”
慕远听着乔凛在自己耳边跟养孩子一样叨叨，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咬着嘴唇被乔凛按在凳子上坐下。他接过乔凛递过来的筷子，但是半天也没下手。
乔凛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吗？不喜欢？”
“啊那倒不是，就是，”慕远放下筷子，低下挠了挠耳朵，“我不是很会和别人相处啊，虽然我挺感谢凛哥你把我从医院里捞出来，还给我做饭吃的，但是可能很多时候我会就像刚才那样。嗯，挺失礼的。”
乔凛眼神里的光黯淡了一些，刚刚那股子操持的干劲儿一下就没了：“没事啊，我不在意，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生一个小朋友的气？”
“凛哥！”听到乔凛又叫他小朋友，慕远抬头朝他投去幽怨的目光，“我真不是小朋友了。”
“怎么不是？有的人二十一岁的时候还在学校里阿巴阿巴地敲着键盘打游戏呢。”乔凛明白慕远的意思，毕竟慕远比起这两年才回到人间开始和正常人相处，更多的是和一群鬼在打交道。但他喜欢调侃慕远，似乎这样自己和慕远的距离就能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慕远见乔凛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就没再理他，而是垂着胳膊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像一只打输了架之后颓废的猫。
乔凛觉得慕远此行为大有耍赖之意，于是摸了摸慕远的头：“好了好了，以后不这么叫就是了，快吃饭吧。”
而感觉从头到脚传来触电般麻酥感的慕远，此时举着在桌子底下刚刚将碰到他脚踝的大条驱赶走的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抬上来。
大哥你碰我头干什么，我的头是你能随便摸的吗啊？你想提前给自己订骨灰盒的话直说啊！
“叮！”此时厨房里传来粥已经煲好的提醒，于是乔凛转身又一头扎进了厨房。慕远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跟着乔凛去厨房端粥去了。
“话说真不用我一会送你？”乔凛一边拿着汤勺在锅里搅拌，一边还不忘关心一下慕远的行程。
“真不用，我又不是没车，而且就只是走个亲戚而已。”
“小心。”乔凛把刚盛好的粥送到慕远手里，“别喝酒啊，我可不想再去医院捞你了。”
慕远笑着接过粥后把脸凑到乔凛面前：“你不去捞我可不行啊，我要是死了，咱公司就少了一员大将不是？”
乔凛用手肘把慕远轻轻推开：“还大将，你也好意思？入职四天旷班两天，这也就是老板还没回来，他要是回来了你还这样，我可真不一定兜得住。”
慕远端着粥出了厨房，冲乔凛喊了一句：“这波纯属意外，没有下一次了，绝对没有！以后一定为公司尽心尽力！”
还在整理餐具的乔凛动作一顿，背对着慕远漏出一丝惨淡又心疼的笑容。
傻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担心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当慕远把车停在一片简陋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看不见一丝光亮了。挂在小区门牌上的破旧电灯在晚秋的冷风里瑟瑟发抖，发出吱呀吱呀的哀叫。
被投喂到完全不想动弹，甚是有点犯困的慕远揉着自己的肚子将驾驶位的座椅放平，懒洋洋地躺在上面，轻轻叹了口气。
乔凛做的饭虽然谈不上色香味俱全，但咸淡适中，油少汤多，对于一直活在外卖堆里，甚至有时候累起来就完全不吃饭的慕远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慕远瘫在座椅上又缓了片刻后，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怕是要在车里直接睡过去，倒不是怕感冒，主要是太耽误事儿。在自己的身体和思想作了一番斗争之后，他拉开车门徒步进了小区。
这片小区从外面看起来多少有些破旧，里面的建筑也是一只手就能把楼层数清的程度，但一眼看去，小区设施却是崭新的，看起来是最近才刚刚翻新过。慕远站在一栋楼前，看了看楼道口的编号，又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地址后，摸黑进了楼道。
这种有些年头的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大多数已经不再灵敏了，因此尽管慕远跺了两下脚，楼道里也还是漆黑一片，于是慕远只能借助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继续爬上了顶楼。
这个小区的楼房采用的是一层两户式，东西两户相对而设，一开门就能看见邻家的大门。
慕远站在502房门前，低头看了一眼表，八点一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套带在右手上，而后轻轻抚上贴着福字的防盗门，在没有感应到活人的气息之后，只见一束幽幽蓝光自慕远掌心无限扩散开来，化作一阵刺眼的光亮散去之后，门外的慕远已经不见了踪影。
门内，慕远站在门口的地毯上，轻轻脱下鞋子，踩着一双印着好多只灰色小熊的低腰袜踏进客厅。
鬼使从慕远家离开之后便将那位服药自杀的母亲的姓名和住址发到了慕远手机上，慕远对于她的去向毫无头绪，于是只能先来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在这里找到和死者灵魂上一样的厉鬼痕迹。
房间里漆黑一片，慕远闭上双眼，伸出一根手指从眼前划过，再睁开时，瞳孔消失，带着细碎光点的蓝色将他的眼框完全填充。而房间的轮廓和房间内的布置都尽数展现在慕远面前。
他这双眼睛有诸多能力，其中之一就是能帮助他在黑暗中洞察一切事物，以便能够在黑夜里为迷失于世间的灵魂开道引路。
慕远环顾四周，所有的物品都整齐地排列在应在的位置，垃圾桶里的塑料袋是新换的，桌子上的餐巾纸是未开封的，似乎一切都是在那位名叫李念的母亲死后，有人来到这里重新收拾过的。
一尘不染，连根头发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厉鬼痕迹了。
就在慕远想要翻箱倒柜进行进一步的搜索之前，他听到房门传来“咔嚓”的开门声。
两秒钟之后，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影带着秋夜里特有的凛冽寒气闯了进来，在玄关的墙上摸索了半天后，啪的一声，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大亮了起来。
乔凛？！他怎么会在这儿？
慕远看到乔凛穿着一件大衣站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毯上搓了搓手，然后往前迈了一步——
“哎卧槽！”乔凛刚伸出去的脚还没抬起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冲了好几步，刚要站稳的时候，左脚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右脚脚后跟，可怜的鞋子被甩出去八丈远，而乔凛本人更是一头载在了客厅电视柜旁的地板上。
“谁tm乱放东西啊！”乔凛怒骂一声，捂着膝盖爬起来往地毯上一看，明明什么都没有。
乔凛迷茫地皱着眉挠挠头，一边默默捡回自己的鞋子重新穿好，一边怀疑自己见了鬼。
而此时隐了身形躲在客厅电视柜旁的慕远距离乔凛只有半米远，亲眼目睹了乔凛丢人现眼全过程的他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到鼓起的腮帮一个漏气直接发出声音。
乔凛拍了拍衣服，嘴里边念叨着“早知道这么衰鬼才出门”“以后我再帮你忙我就是你孙子”“自己的事非得让我办”之类的吐槽，边蹲在电视柜前拉开抽屉开始找什么东西。
慕远低下头凑到乔凛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乔凛替自己翻箱倒柜。
倒腾了半天，乔凛似乎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气呼呼地站起来掏出手机，叉着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并且拨出了一串号码。
无人接听。
“草！”乔凛火气蹭蹭往上窜，手指疯狂点击屏幕，恨不得把手机戳出一个洞。
这次终于接通了。
“啊喂？”接通的那一秒，乔凛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兄弟，你要的文件我没找到啊。”
“没有吗，我媳妇之前说就在电视柜的抽屉里啊，难道我记错了？”
媳妇儿？这里不是李念家吗？难道这通电话是打给
“真没有。要不你自己来找吧，我是真没看见。”
“哦行，那算了吧，我回头再去看看，麻烦乔总了啊。”
“没事儿，不麻烦。行，那我先挂了，回头再聊。”乔凛挂了电话，冲着那头狠狠呸了一口之后，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乔凛撇撇嘴，又往抽屉里瞅了一眼之后，目光落在了抽屉底部的木板上。
家里整体的装修偏复古，很多家具都是木制的，颜色也大多采用原木色，但这个抽屉的底部颜色偏白，看起来与抽屉其他面的颜色大有出入。
乔凛用手指敲了敲木板，而后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取出，掏出钥匙串，抠出一把小刀，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后，将那块颜色异常的木板直接撬开。
一份保险合同静静躺在抽屉的隔层里。
“呦，了不得。”乔凛拿出那份合同站起身甩了甩，把刚刚翘木板时候落上的木屑抖掉之后，又伸手弹去表面的灰尘，然后对着灯光举着它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将合同卷成一个圆筒塞进了兜里。
直觉告诉慕远，这份合同怕是大有文章。但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合同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最后进了乔凛的兜，而又无可奈何。
乔凛把抽屉和琐碎的东西归位之后，拍拍手提了提裤腰带，然后转身把灯关上，精准地迈过那双隐了形的鞋，打开门离开了。
房间重新潜陷入黑暗之后，慕远的身形也逐渐明晰。他双臂环胸靠在墙上，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根据乔凛刚刚和一个男人打电话的情况来看，那个人应该就是李念那位婚内出轨的丈夫了，他管乔凛叫“乔总”，要么是乔天内部的人，要么是和乔凛有生意往来的人，总之乔凛一和他关系一定不错，并且很有可能认识李念。
可是，那个男人作为李念的丈夫，为什么要找一个外人来家里拿东西？
而那份保险合同，如果之前对于诱导自杀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保险合同就很有可能是导火索。但一个厉鬼要保险金干什么，觉得自己的骨灰盒不够华丽，想换一个？
慕远盘算来盘算去，觉得要想把李念完好无损地找到并且带回冥界，怕是得去找一趟乔凛了。
而此时，小区门口的灯光下，乔凛裹着大衣靠在自己车门上，看着不远处慕远停在路边的黑色路虎，晃了晃手里的合同，露出奸计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