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其二
宋元安感觉自己昏迷了过去，但又没完全晕。
她的意识被凭空劈开，分裂成了两半，一般似乎在身体上方飘浮，她能够感受到，她倒下后，身边所有人都乱套了。
有人七手八脚得将她抬回府里，有人急匆匆喊着去找御医，耳边全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能够听见，宋澜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瞪我干什么，我无缘无故的能对她做什么？她这副样子又不是我害的！”
慕白冷冷地回道：“四殿下今日要为何带殿下进那种烟花之地，就不怕陛下知晓怪罪？”
“我怎么知道她身娇肉贵成那个样子，进个花楼怎么了，你家四殿下都这么大了，去一下怎么了！”
宋澜冷笑着反驳道：“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说晕就晕，总不可能被是被我气的吧？她要是那么容易被气晕，当时陈清茹来求娶你们家郎君的时候她怎么不晕，偏偏赖在我的身上！”
“四殿下跟殿下说了什么？”
“本宫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有空跟我掰扯这个，还不如赶快找御医查明她得了什么暗病，免得误了时辰！”
而后是侍女们的喊叫声，“御医来了，御医来了！”
文乾和几个御医院的下手提着药箱，匆匆跑来她的身前，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
……
另一半的意识，一直往下沉。
她感觉自己坠入了很深的河中，沉到极深的梦里。
宋元安看到了血，大片的血，在大殿上镶金的地面上蔓延开来。
从殿前，一路蔓延到殿后。
周遭是高朋满座，管弦丝竹，美酒佳肴，满殿镶嵌的夜明珠光照耀下，亮如白昼，将那血的颜色，衬得愈发鲜明。
“不跪？”
高座上戴着十二旒冠冕的女帝缓缓放下酒杯，声音淡淡地道：“把他右脚的脚筋也挑断！”
执刀的武士从大殿两侧向前，死死地按住那个浑身是伤的男子。
明明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依然强撑着想要努力直起身子，被几个武士压着，才按了下去。
在武士举刀的时候，他甚至抬起头，朝上座的人勾起了一个挑衅的笑。
与此同时，宋元安也看清了他的脸。
容貌俊美宛若天神，血中含笑，给人带来一种直观上惊心动魄的瑰丽。
“不要……”
宋元安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伤他，救救他，快救救他！
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渴求。
然而梦境中的她似乎毫不在意，依然淡淡地坐在原位喝茶。
刀起刀落，血又溅了一地。
宋元安盯着那滩血，眼泪几乎都要掉落下来，心脏剧烈抽痛，仿佛这一刀凌迟在她身上。
鲜血模糊了她的视野，她剧痛几欲昏厥。
身侧的人议论纷纷，在耳边无限放大。
“不愧是楚国国君，还算有点骨气，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竟也不愿臣服！”
“明明生得那样好看，若是朝陛下服个软，或许陛下能饶了他，可偏偏生了一副这样的硬骨头，还这样惹陛下生气，这不是找死吗？”
“人家或许就是存心寻死的，听说当初王将军在楚宫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要拔刀自刎，被拦了下来，回来的路上严加看管，最终才活着送到陛下面前。”
“啧啧啧，这架势，陛下真的想杀了他吗？”
“可惜了可惜了，明明是个大美人呐！”
或许今见了美人溅血，神情有些恍惚了，梦中，宋元安不经意间居然拿错了宫女递上来的蒲桃酒，恍惚着喝了下去。
重刑之下，血泊中的人似乎快要失去生息。
觥筹交错，一片唏嘘声中，宋元安仰头喝下杯中酒水。
当她意识到喝的是酒，她微微一惊，想要移开酒杯已经来不及了，红色的酒汁顺着她嘴角与脖颈滑落，一滴一滴，晕湿了她的衣裙。
侍女匆忙拿出帕子，擦拭她的裙摆。
即便如此，红色的酒水依然在她的衣裳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她立刻就有些微醺了，单手支腮，揉着太阳穴，斜倚在桌边看着殿前的人。
或许因为醉了，她心里难得生出同情心，惋惜地想，以她母亲的脾气，眼前的美人恐怕活不过今夜。
就在她这样想打时候，殿内另一个角落忽然传来个声音。
“臣斗胆向陛下讨个赏，陛下与其杀了他，不如将这个美人赐给臣，美酒配美人，陛下已经赐臣美酒，臣还缺一个这样貌美的小公子。”
宋元安有些醉了，晕晕乎乎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说话的人也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握着酒杯连坐都坐不稳了。
侍从想要捂住她的嘴巴，让她别乱说话，却被她一脚踹开。
她从桌上摇摇晃晃站起来，“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冲着女帝嚷嚷。
“陛下，臣就中意这样的，性子够野，哈哈，请将他赐给臣，嗝……”
陈家家主，陈清茹。
即便众目睽睽下酒后失态，众人也全都噤声，根本不敢笑。
“好呀”，殿内传来女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像是看到了一出好笑的戏，“不过爱卿可要快些带回去，再慢些救治，只怕爱能得到的，只是一具尸首。”
……
“传孤旨意，将他贬为罪奴，交给兵部尚书陈大人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