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丢了
蓝怀玉最后把车开回网吧去,和乐知恩在路边一家小饭馆里吃了午饭。乐知恩的饭量依然小得可怜,蓝怀玉怀疑这人长了个鸟肚,本着节约粮食的原则,便自顾把她盘子里的饭菜夹了小半过去。
乐知恩抬眼看他,眼神冷淡又锋利,还透着一点厌恶,说:“我跟你很熟么?”
蓝怀玉伸长的手忽然有点僵,在空中愣了半秒,最后又把肉还了回去。
乐知恩又说:“你都夹过了,我还怎么吃?”
蓝怀玉做惯冷淡逼王,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现在他觉得有第一了,还得是闻名全校的高二a班夜叉。他还妄想通过这一两天的相处能熟一点呢,看来是他想太多。
蓝怀玉丢了面子,语气还讪讪的,就听他自己说:“姐,我错了,我夹回去行了吧?”说着便把肉夹了回去。
他安慰自己说,人生路还有很长,怂一次没什么的。
“但是乐知恩,你这样不会被人打么?”他还是忍不住问。
乐知恩扫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淡淡地说:“会啊。”
不然她干嘛要会打架,又不是闲的。
蓝怀玉看着她那张话题终结者的脸,本来想说“你是会说话的”,但话到嘴边忽然又说不出口了。他低下头去干饭,企图抹掉乐知恩对他的影响,却始终发现这人的存在感异常突兀。
虽然她都不说话,但你就是明显能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场,像整个人被吸入暴风眼中。蓝怀玉感觉撸过来的肉都不香了。
吃完一顿饭后,蓝怀玉决定还是不要和乐知恩当兄弟了,会死,而且还会赶在陈立洲对他下手之前。
毕竟人生路还很长,别想不开。
蓝怀玉在中午午休前把罚抄的古诗词交到孙莉的办公桌上,出来时被某个平地摔的瓜皮秀到了,风还带了他一脸。
然后他又没来由地想起了摩托后视镜里乐知恩出神凝望的脸,好像什么都没入她的眼,却依然目视光的方向。
他还是会有一点心疼。
等他反应过来,周围已经响起一小片疯笑声了。因为围观的路人里有b班的人,所以带头闹得特别凶,连办公室里零星的几个老师都被炸了出来。
瓜皮楚天伸着手够了一下蓝怀玉的裤腿,“害,是兄弟就拉我一把,看我在这丢死人还无动于衷呢?”
蓝怀玉“噢”地一声,终于纡尊降贵地给他搭了把手。
楚天扶着他的手臂单脚蹦了两下,接着去换另一只脚,刚蹦一下,差点又摔,要不是蓝怀玉用手拽着。
孙莉担忧又挖苦地说:“我刚才备课呢,突然听见外头咚的一声,吓死我了,楚天你要不还是上校医院看看去?”
“老师不打紧,就是扭了一下,过几天就没事了。”楚天说,他跟孙莉打了个招呼,便拉着蓝怀玉头也不回地溜了。好像事情一揭,就跟从没发生过似的,他楚天就还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谁知还没走出十米,孙莉的声音越过走廊又传了过来,不过不是喊他,而是喊楚天。她说:“楚天,你路过a班的时候顺便叫乐知恩给她妈回个电话,就说她妈快急疯了,啊。”
孙莉的这个“啊”就很有一种哄小孩的意味,估计心里对楚天是既感激又可怜的,谁叫他是乐知恩的倒霉发小。
楚天有些艰难地回头应了一声,继续金鸡独立地往前蹦,蹦了一会儿又扭头看蓝怀玉:“不是,怎么老师不喊你呢,你跟乐知恩不也挺熟的么,都……”
最后半句被蓝怀玉用手给捂上了,只流出“呜呜”的声音,活像被绑架了。
蓝怀玉回答他的前半句,说:“不熟。”刚说完,一转头就看见乐知恩从对面走了过来,看起来已经离开a班一小截路了,不知是要去厕所还是去办公室。身上没有穿他的外套。
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是不是都听见了。
但大概率是吧。
乐知恩瞥了他们一眼,很淡定地让到了另一边,决定擦身而过。但就在经过蓝怀玉的身侧时,被反映慢半拍的楚天叫住了,走了两步才转回头来。
楚天原封不动地照搬孙莉的话,说:“乐姐你妈妈找你,孙莉说你妈妈快急疯了,让你打个电话回去。”
“知道了。”乐知恩应了一声就走。
蓝怀玉鬼使神差地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她拐进了卫生间,又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变态,摇了一下头转回头来。然后就看见楚天一脸迷惑地盯着他看,好像坐实了他是变态这一行径,心跳忽然重了一下。
“不熟?”楚天咕哝,又压低了声说:“不熟你看人家干嘛?”
蓝怀玉本来就因自己刚才的失语而牵连楚天,这会儿气头更大,冷冷地说:“你再说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让你爬回去。”
“别,我错了蓝哥,您还是把我扶回去吧。”楚天讪讪道,拽着他手臂的手抓得更紧。
蓝怀玉回到座位上,先是翻了一会儿单词本,在背了不知多少遍的“abandon”后,脑袋伸到窗沿上当长颈鹿。
开头就放弃,很符合他当下的心境。
楚天转过头来问他题目的时候,被他桌上的单词本以及他反常的举动吓到了,说:“蓝哥,你现在睡觉姿势改良了啊?这样睡不会崴颈的吗?”
蓝怀玉从窗外收回目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管得着么?”
刚说完,他就想起了说这话时的乐知恩。心里顿时草地一声,怀疑乐知恩入侵了他的大脑。他居然想知道乐知恩什么时候从厕所出来呢?
关他事么?
然后他就拿乐知恩和贺娇对比起来,心想以前贺娇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也是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态,所以乐知恩很特殊么?
并不。
这么想,他心里就舒服多了。
“大佬,你在神什么游?”楚天又咕哝一声,觉得他这状态很不对,不是他平时缺觉时的表现。但具体哪里不对,他这个直肠似的的脑回路又想不明白。
蓝怀玉回过神,抢过他手里的笔转了两下才去看题。他在题干上划了几个圈,便把笔还了回去,伸了个懒腰一副要就寝的样子。
“不是哥,你的讲题方式也太抽象了吧,我怎么没懂呢?”楚天看着那几个圈茫然地说。
“帮你把条件找出来了啊,跟着条件就能做出来了。”蓝怀玉说。
楚天“噢”地一声,转回头去自己消化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今天这么不待见他呢?
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没过多久,答案就自己找了上门。
午休看班的时候,楚天到课室外溜了一圈,看到乐知恩绷着脸在绿化带上打电话后,才有些明白过来。
因为他收回视线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他蓝哥又伏在窗沿上,正望向他视线才驻留过的地方——
他在看乐知恩。
楚天当时的脑海里,除了卧槽就是卧槽。蓝怀玉平时连人都不看多一眼的一个哥,居然在看乐知恩!这不是有过节,就是有鬼啊!
也是和昨晚那样,蓝怀玉跟在乐知恩身后几米外的地方,一路无言地上了车,又回到家,房门关起来,互不打搅。
还邻居呢?
他在老胡同里和邻居们的关系都比现在亲。
所以当乐知恩来敲他房间门的时候,蓝怀玉是有点意外的,意外又狼狈。他开了门,外面的温度热得他有些烦闷,外套里升起潮气,像有一种拉扯不断地情绪拖拽着他。
“我打游戏又吵到你了吗?乐知恩同学。”他两手插裤袋里倚靠在墙上问,神色恹恹。
少年人长得高,这样俯视下来的时候容易给人一种压迫感,以至于他竟然在乐知恩的眼里看见了一丝罕见的难堪。
蓝怀玉心想,既然你主动搭了台阶,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顺着台阶下。
“……不是。”乐知恩说。
她把长袖跩得老长,袖口几乎拧成个结。她抬头扫了蓝怀玉一眼,又飞快转移了视线,声音很低地说:“我把你的外□□丢了。”
蓝怀玉很懵,“……什么?!”
“对不起,我把外套钱还给你吧。”乐知恩低着头说,耳后瞬间红了一片,袖口被她又拧了两下。
蓝怀玉有点慌:“……你干嘛?我不是这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