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
后来蓝怀玉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在一种怔愣的状态中,抄都抄不利索,一回神就发现自己抄到了别行。
直到他把最后那句“江州司马青衫湿”抄完,他紧绷的神经才短暂地松了下来。而乐知恩已经趴在桌上枕着他的数学竞赛卷睡着了。
“诶,乐知恩同学,醒醒。”蓝怀玉戳了下乐知恩的手臂,并第一次发现他的卷子居然有催眠功能。
乐知恩“嗯”了一声,坐起身揉了揉眼,脑门上的那块红印瞩目。
蓝怀玉抄着手,看着她刚睡醒还很懵懂的脸说:“不是,乐知恩你怎么这么淡定呢?陈立洲不是盯上你了吗?”
乐知恩又“嗯”地应了声,大脑还处于启动状态中,几秒后才缓缓地说:“他盯上我,所以你比较危险啊,毕竟他大概率不会要我的命。”
蓝怀玉飞快思索着她的话,发现她的逻辑怎么比数理化竞赛题还绕呢?所以一定是省略了某些关键因素。他说:“所以你在学校装不认识我,是为了不刺激陈立洲?”
乐知恩重重点了下头,一副还不想开口说话的表情。
“我怎么没明白,陈立洲盯上你,他搞我干嘛?”蓝怀玉很崩溃,半晌后又眯起了眼,说:“他喜欢你?”
乐知恩的眼睛一下聚了焦。
蓝怀玉怀疑自己踩到点子上了,但还是很疑惑,“这人喜欢你干嘛要搞你啊,这特么是个人?得不到就毁掉是不是?”
乐知恩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他以前挺像个人的。”
蓝怀玉第一次听人用“像个人”来形容人,一时震惊极了,两只眼睛瞪大得像停止了呼吸,“……乐知恩同学,你是会说话的。”
“可是怎么办呢,你又不早说,陈立洲这会儿已经盯上我了,看来我是在劫难逃咯。”蓝怀玉干脆自暴自弃道,一贯爱咋咋地的作风,只是现在还多了种死了拉倒的意思。
乐知恩哼了一声,心想这人真够想得开的。
蓝怀玉:“你说我是不是衰神附体?人怎么能倒霉成这个样子,要是陈立洲真把我嘎了,我不冤大发了,我这么本分的人,连你的小手都没拉过,你说这说得过去吗?”
为表他的愤懑,他还抓着头发“啊”了一声,就很像土拨鼠什么的。
“你的关注点很奇怪,”乐知恩说,眼神往他的卷子扫了一眼,“在你被噶之前,不如先给我讲讲题?”
“……乐知恩,你的关注点才奇怪好吧!我都要被嘎了,你没有心的!”蓝怀玉十分崩溃,咆哮了起来。话是那么说,人倒是很自觉地把凳子挪了过去,“哪里不会?”
“这里,这里……”乐知恩用铅笔把题目一一勾了出来。
蓝怀玉把她勾过的地方看了一遍,并没有开始讲题,反而先把教材里相关的内容找出来,拿过她手里的铅笔在上面勾了个勾,说:“你基本是卡在这个地方,不过这里要是用课本上的方法有点麻烦。”
“所以呢?”
“积一下会简单很多。”
乐知恩看着他,发现他说的“简单”不是她理解的那种,问:“你说的是大学数学里微积分的那个‘积’么?”
蓝怀玉对于她的反应颇为满意地笑了一下,“竞赛和拔高题就是这样变态的啦,乐知恩同学,我们以前附中早就讲过微积分了。”
“……怪不得说附中重理呢。”
蓝怀玉直接在她的草稿本上翻到崭新的一页,开始施行无教材讲课。
居然效果还不错。
乐知恩本来还以为她学的是“从入门到放弃”呢,如此看来也没有那么难。
当然,也可能是老师的问题。
比起他们数学老师沉稳(缓慢)的授课方式,她经常还没等到他说出关键部分就已经先睡着了。但蓝怀玉同学语速飞快,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懂了么?”蓝怀玉老师问。
“懂了。”
蓝怀玉点点头,用笔勾了几道练习题,说:“那你做一下这几道题我看看,这几道综合性强,性价比高。”
还带课后辅导的。
蓝怀玉这么认真的样子,乐知恩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她拿了只水笔在草稿本上做了起来,蓝怀玉就在旁边看。
而且乐知恩发现,蓝怀玉这人还挺操心的,越看头越往她这边凑,恨不得亲自上手似的,就跟昨天看她打游戏那样。
如果他当老师,估计是很容易被学生气死的那种。不过生活中也确实有这种人,因为知道自己操心,所以平时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这样的性格放在蓝怀玉身上,乐知恩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算完一道题时转头对他说:“你这样看着我,我紧张,你不能拿本单词本或者古诗词背一背吗?”
蓝怀玉挑起眉毛挠了挠额角,应了声“噢”,然后伸手把桌上那本古诗词捞了过来,但翻了两页后就扔了回去,跟烫手似的。他说:“乐知恩,你有没有英语书什么的,这个古诗词我再看一眼就要吐了!”
乐知恩当然有,她在书包里把单词本翻出来塞到他手上,说:“标记了的你可以重点看看,是经常考到的。”
蓝怀玉应了一声,打开来从“a”开始看,过了几分钟又问:“所以不标记的是不怎么考的么?”
乐知恩回头看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说:“不标记是因为容易,也有一些是不怎么考,要不……你还是从‘abandon’开始记吧。”
“……靠。”
十多分钟后,乐知恩做完题给他看,蓝怀玉拿着红笔边看还边皱眉,看得乐知恩心脏都紧了一下。最后他在等号后面画了几个圈,说:“乐知恩同学,你算错数了!”
乐知恩凑过头来看,还真是,根号二写成了根号三,明明口算都能知道的答案。好在她只是算错个数,题是会做的,也就松了口气。
但把蓝怀玉紧张的。
乐知恩:“这不是因为你盯着我,我紧张么?”
“你紧张什么?你不是挺淡定的吗?”蓝怀玉和她大眼瞪小眼,他又在看她眼睫处藏着的那颗棕色小痣。
乐知恩正仰着脑袋看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很微妙,像一种下意识的亲昵和靠近。蓝怀玉忽然喉咙有些发紧,干咽了一下。
乐知恩先撤回了对视,说:“我饿了,去吃饭吧!”
“吃又吃的少,还天天叫吃饭,乐知恩同学,你还挺难养的。”蓝怀玉也避开视线说,他把单词本还给乐知恩,起身去收拾书包。
“又不用你养,你管得着么?”乐知恩说,她收拾完书包,跟着蓝怀玉走出门。
锁孔转动的声音里,又听见蓝怀玉低低地来了句:“也不是不可能。”
乐知恩有些呆滞,直到蓝怀玉骑上车脚踩打火,“轰”的一声传来时,她才反应过来地走过去接过皮卡丘头盔,骑上车抱住他的腰。
虽然隔着一个书包的距离,但还是很近,近到她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蓝怀玉,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我无聊啊,干嘛开这种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没转学之前都是一个人在这里住,生存能力还是有的好吧?带多你一个不成问题,况且我还兼职赚钱。”
“你什么时候兼职了啊,天天打游戏的。”
“我那是游戏代打啊姐姐!”
乐知恩“噢”地一声,又问:“你爸不是挺有钱的么,你怎么还要自己赚钱?”
摩托的引擎声颇大,蓝怀玉提高嗓门地说:“我跟他不熟,以前都是我奶把我一手带大的,也就是最近一个月他才把我接过去!你和我都不想回那里住,要不咱俩在学校外边租个房凑合一下一起过?”
乐知恩几乎想都没想:“蓝怀玉同学,你的想法很好,下次别想了。”
蓝怀玉的手随着心情抖了一下,车头猛地一歪,很快又拨正了,“还带一捧一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