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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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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

    岩壁炸破,碎石四分五裂,漫天晴光倾泻而下。

    众人齐齐一怔,又齐刷刷抬起头。

    却见皎若长河的光瀑之中,一袭月白色身影飘飖如同流风之回雪,手执长剑,面若凛霜,翩翩如同谪仙之姿。

    众人仿似突然不知“今夕是何年”,圆瞪着双眼,不动不动翘首而望。

    四下悄然。

    直至人群之中倏忽响起唾沫吞咽声,“仙人”眸光一凛,飒然扬起手中剑,贯千钧之力,携破虹之势,朝向目光直愣的众人,横扫而下。

    “唰!”

    “哎呦——”

    剑芒过处,众人被劲风袭扫在地,洞中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哐啷!”

    一道劲风拂过颊边,半截木棍应声落下,姒云两眼瞪得浑圆,垂眸时才发现,他剑芒扫过之地,岩壁上竟落下了一道分明的刻痕。

    “走!”

    说来冗长,实则变故只在刹那间。

    只片刻,摔坐在地之人陡然回神,纷纷执起手边兵刃,气势汹汹卷土重来。

    “她有同伙!”瘦高个瞳仁一缩,粗声粗气道,“兄弟们,给我上!一个都别放过!”

    “还不走?!”

    白衣公子左防右挡拦住来人,回身见姒云依旧僵愣在远处,眉心一拧,一剑横扫向不停近前的众人。

    趁众人晃神之际,他偏头怒喝一声“快走”,箭步朝甬道深处急奔而去。

    相比空空荡荡的外围,里间显然更为紧要。

    见他擅闯,伍禾一行人神色大变,立时抛下姒云,直奔白衣人而去。

    洞中幽深而曲折,不远处的你追我赶、刀剑齐鸣化作浑厚而悠远的回声,显得尤为清晰且骇人。

    眼见浮尘徐徐落定,忙乱的人影消失在甬道尽头,短兵相接之声却愈发清晰,姒云心急如焚,忙不迭地张望左右。

    头顶的岩壁被震落,兵器库四周更加一目了然。

    除却那一个个空空如也的铁架与木柜……姒云目光一顿,方才被剑风震动,桎梏住她的木架似齐齐往外挪出了一寸。

    顾不得多虑,她握住木棍,用力往外一抽。

    “唰——”

    果然!搭成木架的柱子并没有被钉死在岩壁里!

    她眼睛一亮,连忙又拔出另一根木棍,大步朝甬道里追去。

    刀光剑影折进狭长而昏晦的甬道,打斗声如在耳畔,姒云越走越快。

    “二虎,你左我右!上!”

    又一阵劲风掠过面颊,姒云上气不接下气抵达甬道入口,只一线光柱照明的“兵工厂”内已然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却见那白衣公子将将跃上石桌,两名壮汉已齐步而至,不等他站稳,一左一右直逼他下盘。

    公子剑眉微挑,不等他两人靠近,转身朝后一跃。哪知早有两人等在后方,只等他自投罗网。

    被前后夹击,白衣公子神色微变,闪过第一波攻势的同时,手中剑旋出一道不可能的弧度,直逼前方两人面门。

    两人刚刚退后,白衣公子又弯腰向后,剑眉一挑,手中剑应声而出。突袭之人还没认出他的招式,人已被甩落在地,捂着伤口,龇牙咧嘴。

    白衣公子没能喘口气,又几人举着刀剑飞扑而至……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恁他剑法高绝、身姿如练,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眼见他跃上石桌还没站稳,又有两人飞扑而至,姒云一惊,没能开口示意,手中木棍已应声而出。

    “唰!”

    “哐啷!”

    被击中后背,两名壮汉齐齐一趔趄。

    得此喘息的功夫,白衣公子站稳身形,看清来人,手中剑飒然挥出。

    “唰!”

    鲜血洒入空中,溅落白衣公子颊边,那张于男子而言显得过分昳丽的面容更显妖冶而不羁,姒云的心倏地一沉。

    本以为余下众人会被震慑,哪知见此情景,他们不退反进,好似杀红了眼般,神色间愈发癫狂。

    “阿虎,莫要让他逃了!我先去宰了外头那个!”

    没等姒云回神,那名名为伍禾的领头之人已经调转矛头,赤红着双眼,直奔她而来。

    间不容发,只顾自己逃生有违道义,留在此地又怕拖人后腿。

    姒云进退两难,正不知如何是好,幽深的甬道里掠过一阵劲风,熟悉的声音倏忽而至,开口时还在洞外,眨眼已至眼前。

    “夫人,让开。”

    “子叔!”听出来人的声音,姒云眼睛一亮,连忙收回木棍,侧身贴至甬道边缘。

    劲风掠起鬓边发,一道残影横过眼前,姒云没能看清来人身影,只听“唰”的一声,来势凛凛的伍禾陡然一顿。

    他依旧维持着高举长刀的姿势,却近前不得一步,猩红的瞳仁里泛出不可置信,脚下一个趔趄,高高昂起的头颅仿似被人强按着,不情不愿,徐徐垂下。

    直至那柄满布玄龙暗纹的刀柄映入眼中,他瞳仁一缩,陡然抬起头。

    “你?”

    赢子叔剑眉一挑,飒然抽回手中刀。

    “歘!”

    伍禾没能说出最后一句话,心口鲜血喷溅而出,洒落嬴子叔颊边,描刻深邃眉目,衬得他仿似刚从地下走出,还不谙世事的地狱罗刹。

    无辜与死亡,懵懂与鲜血交融在他脸上,动人心魄,摄人心魂。

    彼时姒云藏身甬道,不知赢子叔脸上的淡漠与纷呈,苦战中的白衣公子却在听见动静之时,一剑横扫过堂下,倏忽回眸望来。

    洞口昏晦若隐似现,浮光掠过周身,勾勒出他颀身玉立,翩翩模样。被数十人围攻而不变色的白衣公子两眼圆睁,倏忽被晃了神。

    “啊!”

    那十数人又岂会容他喘息片刻?

    见他晃神,以瘦高个为首的众人立时提起手中刀,不管不顾奋而上前。

    赢子叔倏忽抬眸,四目交汇,白衣公子陡然回神,左耳微微一动,手中剑霎时扬起——

    “歘!”

    却还是慢了一步,刀光横落,鲜红飞溅而出。

    “让开!”

    白衣公子神色微变,正要后撤,只听一道厉喝声落入耳中,被风扬起的衣摆还没落定,那名身姿挺拔的玄衣人已提着长刀,飞身而至。

    玄衣人目光一凛,手中刀应声而出,飞旋向面前众人。

    “噗!”刀锋过处,鲜血四下飞溅,壮汉次第瘫坐在地,再无力起身。

    白衣公子捂着受伤的左臂,失神望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影,许久没能出声。

    见众人倒下,赢子叔已收剑回鞘,淡淡瞟他一眼,又大步迎向姒云:“夫人!”

    他敛袂作揖,恭敬道:“可还好?”

    “你受伤了?!”

    见洞中已无危险,姒云颔首示意他起身,大步走向面色苍白的白衣公子。

    他的额边沁出细汗,捂着伤口的指缝间正渗出鲜红。

    姒云蹙起眉头,飞快道:“快坐下,我替你包扎伤口!”

    “嘟!”

    两人正说话,忽听身后传来刺耳的笛音响起,回身一看,原是那瘦高个还剩了一口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短笛,正铆足了劲地吹。

    头顶上方响起扑簌声响,似林中鸟雀惊而振翅,正横掠过天际。

    三人神色微变。

    嬴子叔一脚踹飞他手里的笛子,着急道:“夫人,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有事一会儿再说!”

    “好!”

    三人急奔至洞外,姒云正左右张望,白衣公子以为她不认路,指了指另侧的水杉林,作揖道:“在下的船在泊杉林那头的小河边,两位若是不弃,可随在下回卫国暂避?”

    “卫国?”两人齐齐一怔。

    白衣公子颔首:“沿岚水一路往东,一个时辰后即可抵达卫国界内的岚水村。”

    相比白衣公子的身份,姒云眼下还有更挂心之事,走进杉林没几步,她步子一顿。

    “子方早该回来了才是。”她转向赢子叔,蹙眉道:“子叔,我们再等他片刻。”

    听见子方两字,赢子叔倏忽抬眸,从来古井无波的眸间倏忽泛起涟漪。

    如是反常没能逃过姒云的眼睛,看清他倏忽黯淡的神色,姒云的心没来由的一空。

    “你见过他了?”

    嬴子叔身子一僵,目光飘忽不定,左手下意识拽下一缕细碎的水杉叶,而后低敛下眼眸,默不作声。

    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姒云的声音不自禁发颤:“子叔?”

    一旁的白衣公子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放轻呼吸,目光在他两人脸上不停游走。

    “夫人,”许久,嬴子叔抬眼望向苍翠如涛的远方,声音喑哑,“节哀。”

    节哀?

    姒云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两眼死死盯着他浮于表面的伤悲,双唇开合数次,喉咙却似被人扼住了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轰隆——隆——”

    分明松林如涛晴光如故,她却错觉一道惊雷凌空落下,头顶上方乌云密布,席卷而来的风鼓进被言语豁开的心口,凛得她喘不过气来。

    “夫人之恩无以为报,饲马护院,打杂烧水,小方什么都能做……”

    “夫人,湖边有野菜!”

    “车里如是简陋,夫人如何能坐?”

    “云姐姐!”

    “……”

    漫漫杉叶婆娑如雨,姒云在灼盛到刺目的阳光里弯下腰,疼得直不起身。

    巧合也好,利用也罢,是她把少年带离田间,带入褒宫,是她让对方同来洛邑,同往晋国。

    夜探魈山、声东击西更是她出主意。如果她的计划更周密些,如果她不曾让对方以身犯险……

    她双手撑住近旁的水杉树,徐徐站起身,而后睁开通红的双眼,长出一口气,哑声朝他道:“你在哪里见到的他?他现下人在何处?”

    嬴子叔眼里若有不解,很快又敛下目光,轻道:“夫人放心,属下已沿途留下只我几人能看懂的记号。等子伯前来,必会带他回城,仔细入殓。现下,”他看向一旁的白衣公子,眉心微微蹙起,“这位公子的伤,怕是耽搁不得。”

    姒云转过身,公子白衣,翩翩风华世无双,只臂上一片淋漓鲜红,触目而惊心。

    她倒抽一口凉气,连忙道:“妾身失仪,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白衣公子错身让出通路,指着小河方向道,“夫人,公子,这边请。”

    “今次幸得公子仗义出手,还没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青山绿水白云间,一叶扁舟顺流而下。

    离开魈山地界,岚水两岸渐渐开阔,岸边风光如一页卷轴徐徐展开在几人面前。

    白衣公子草草包好伤口,正驻足船头迎风远眺,闻言回过神,垂眸打量片刻,朝两人作揖道:“在下姬风,见过夫人、公子。”

    “姬风?”姒云正要开口,一旁的嬴子叔陡然出声,“你是卫国公子风?”

    公子风?卫国国君之子?

    姒云目光一顿,国君之子为何会只身一人深入魈山?

    被识破身份,公子风脸上掠过一丝赧然,随即颔首道:“孤身入晋实乃事出有因,还望两位能替在下保密。”

    姒云眯眼打量,突然道:“公子一人入魈山,也是为查探地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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