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原瓷看见身前人第一反应不是先回头，反而犹豫了几秒，拿起手机又放下的动作，反复几次，才终于缓慢转身。
“这位导师给我转身的速度有点慢啊。”原瓷朝他一笑，“不满意选手哪儿啊？”
裴郁磊没接话，只是沉默帮原瓷背起包：“还挺重。”
他给的评价。
原瓷那包的确挺重的，里面放的都是她的“必需品”。
就拿尤文乐的话来说，大阳天她也背着一把巨巨巨重的大号雨伞，称为这是有备无患：谁知道上一秒看着晴，下一秒是不是大暴雨。
尤文乐白了她一眼，补充道：“今天四十度。”
“…………”
原瓷瞥了眼裴郁磊，看见他微红的耳朵，不禁多想这人刚刚没回她话，这是不好意思了？
裴郁磊侧目看她，原瓷下意识想问“你这是不是太好被撩了”，下一秒把这话当场否了，脱口而出一句：“重了换我来。”
然后，她看见裴郁磊脸色微变：“我不是这意思。看你一脸疲惫样，这包搁我身上不重，想问原医生上了一天班，下班了还有什么力气折腾？”
原瓷想了想，裴郁磊这话的确是她真实生活写照。
比如现在，其实她特别困。
但今天算是对方提出的首次“约会”？算吧。这么想着，她疲惫的脸色强撑起精神。
“所以，我替你背着。”他悠悠补了句，“下次，下下次也算。”
不知不觉走到车前，裴郁磊伸手替她拉开车门，示意她进去。
原瓷对车不太了解，但粗略扫了眼，路虎的标识她还是认得的。
“想吃什么？”
原瓷给许英发了条消息，大意是自己今天晚上有事不回去吃饭了。
空隙间，她抬眸看了眼身旁的人，本想说的话但又被吞了下去：“随便吧。”
裴郁磊没搭话，凝眸看了她几秒，才说了句“好”后，启动车出行。
原瓷发完消息得到回复后，靠在椅背上。车内开着暖气，让她不知不觉睡入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原瓷只看见周围天都暗淡许多。
裴郁磊坐在她身侧，原本是闭着眼的。但在她有动静的一瞬，他几乎同时睁眼朝她看来。
她猛地惊醒，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几点了？”
长时间待在暖气内，她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出声的时候嗓子也有些哑了。
裴郁磊看了眼手机：“差三分钟两个小时。”
原瓷有些惊讶：“真睡了那么久？”
“再睡会儿也行。”
“这不耽误时间了吗？”
“原瓷，你有个误区。”裴郁磊看向她，叹了口气，“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就像谈恋爱和约会不是任务，你不用跟我全副武装，不用面面俱到，不用刻意掩饰，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保持最真实的那个样子，你的舒适圈是什么样子，就在我面前什么样子。”
“我跟你要走的不仅是一段路你懂吗？这样下去，工作很累生活很累，你还演起来更累。”裴郁磊缓缓道，“我愿意当你的观众，是你最真实的那种观众，所以在我面前展现最真实的你也没有关系。”
这么一长段话，被对方平静又淡漠的态度说出来。
原瓷却觉得自己的神经在那刻被提到高峰——所以她脸上的疲惫，改口的瞬间，都被对方有意或无意看在眼里。
或许放在认识裴郁磊或者不认识裴郁磊的人眼里，这都是很稀奇的一面。因为他似乎永远是插科打诨，展现着自己不着调的一面。但又不意外，因为他也总是披着这副让人难以靠近的外表，走过这么一路。
实际上呢，这真不能以貌取人。
但谁知道下一秒，对方原型暴露。自以为在原瓷视线范围之外，上一秒还冷静自持的人下一秒将微微出汗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摩了摩。
原瓷的视线重新落在他脸上：“那现在吃饭还来得及吗？”
“什么时候都来得及。”裴郁磊看她，“想吃什么？”
原瓷回看他：“我知道有家烤肉店还不错。”
这家烤肉店虽然位置居深巷，但生意还意外挺火爆，口碑也一直不错。
等原瓷他们进店的时候，刚好只剩两个位置。
他们坐在店内最角落的位置，裴郁磊让原瓷先坐着点菜，他自己又出去了一趟。
等人的间隙，原瓷拿出手机回了几条微信消息，再次抬头，是听见有人叹气声：“不是老板，真没位置了？”
原瓷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于是放下手机朝声源处望去。
“我真要饿死了，一天都没给饭吃了，努力辛勤奋斗一整天的打工人，就想着来吃这家烤肉，开了二十分钟的车，您再看看这位置真一个不剩了？？！！！”
对方的声音，即是在嘈杂的环境下，也一字不差落入原瓷耳里。
因为说话的这个人，是她高中同学——谢松。
老板眼瞅这人是真熟客，说话也有几分闲聊的意思：“真没了，刚最后两个都被人订了。上一人也是没找着位置，找人拼桌的。喏，你看看，这还有什么空位啊——”
说着，还真给谢松伸手指了指。
谢松皱眉望去的时候，和原瓷好巧不巧隔空打了个照面。
距离五米远的位置，原瓷看见对方眉头皱紧，似乎在确定今天没戴眼镜出门有没有认错人的可能性。
在确定完成之后，只见对方眉头松开，粲然一笑：“欸，老板没事了。”
说着，他大步朝原瓷这边走来。
原瓷：“…………”大事不妙。
谢松往她面前一站：“老同学啊？”
对方踩着一双毛绒拖鞋，搭配大红色卫衣，上面印着一串英文，大概意思是“帅到你我抱歉”。
——这穿搭在人群中相当亮眼。
显然，这么休闲的穿搭，明写着“就是下楼吃顿饭”而不是“开了二十几分钟的车工作完想犒劳自己”。
这苦肉计，还得谢松来用才对劲儿。
当谢松朝她走来的时候，这谜之穿搭便被周围人看了好几眼。但这人毫不在乎，跟他本人性格一样，说话也是只走捷径不绕远路，目的性特别强：“好久不见啊原瓷，一个人啊？”
原瓷想了想，是约了人的，但这人不能说。
就在她没回答的时候，谢松朝四方看了看，以为对方默认无人：“那咱拼个桌？”
原瓷还来不及回答，只感觉一股强烈的视线正看着自己这边，她回望过去——
裴郁磊回来了，他衣袖挽起，手臂上暴露出清晰可见的青筋，右手还拿着瓶矿泉水。
人流拥挤，有个女生要从他身边路过，但却因路狭窄，在人开口之前，他先一步退让。
“谢谢。”女生说。
裴郁磊目不斜视点了下头，算是示意。
他和谢松不一样。他站那儿，首先吸引人的不是那张出众的脸，而是身上那股说不上来的劲儿，就是那种哪怕背对着你，看不清脸也给你一种“长得不差”的错觉。
比如现在——
旁边的大哥毫不避讳吸了口烟，白烟吐出的那一刻，裴郁磊不禁皱了下眉。
原瓷朝他望去，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把自己置身事外地看见裴郁磊原本的样子。
——不近人情。
不知道是因为偏爱还是这股劲儿什么的，原瓷就这么觉得，哪怕周围人声鼎沸，裴郁磊还是最显眼的一个。
果然，往往感觉给人带来的印象最深刻。
但看似不近人情的这人，下一秒朝她这边走过来。此刻，谢松也感觉到原瓷的不对劲儿了，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裴郁磊依旧脸色不改，而谢松倒有些惊讶，他眉头一挑喊出那个名字：“裴郁磊？”
“挺久不见了。”裴郁磊这话说得从善如流。
“是啊，你也来这家店吃饭？”谢松问他，“你坐哪儿啊？”
沉默几秒，都没等到回答。
谢松忍不住朝面前的人望去，只见对方视线却停在另一人身上——
谢松的眼睛在原瓷和裴郁磊之间打转，就在原瓷准备老实交代的时候，下一秒对方却恍然大悟般“啊”了声：“我知道了！原来——”
原瓷尬笑两下，裴郁磊面不改色。
“你俩也是拼桌！！！”
原瓷如鲠在喉，裴郁磊嘴角一抽。
“…………”
“你是老板说的拼桌的那位吧。”自以为推理能力满分的谢松对裴郁磊说了这么一句，不是疑问的语气，是相当肯定又陈述，“这么巧啊，欸裴郁磊，我忘了跟你介绍，你拼桌的这位美女，是咱们高中同学。”
“是吗？”裴郁磊配合他。
“对啊，不过你应该不认识，高中跟我一个班的，我高中三年女神。”谢松咂咂嘴，越说越来劲儿，“现在临水三中还放着她照片呢，我记得，记得什么来着？”
裴郁磊边把矿泉水瓶盖拧开，再装作不经意间把矿泉水推在原瓷那边，边安慰眼前人：“没事，慢慢想。”
原瓷才发觉，自己刚才在车上嗓子干渴沙哑的事情，也被这人记住了。
“哦！我想起来了。”谢松一拍桌子，激动地差点站起来，“你也见过原瓷吧？！！！”
“…………”原瓷这手差点没拿稳这矿泉水瓶。
“哦，是吗？”裴郁磊来劲儿了。
“是吧，我记得高中有次打球，就任均那次。”谢松示意他，“你应该见过的。”
裴郁磊皱了皱眉，似乎在回想，嘴里念了遍“打球”和“任均”两个关键词。
“…………”原瓷突然觉得手里的矿泉水烫手。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这我女神记住行了。”谢松摆了摆手，“没想到啊，这缘分。敢情今儿这顿饭，一出门碰见两个同学啊？”
原瓷和裴郁磊冷不丁地隔着一个谢松对视了眼。
见她朝他摇了摇头，裴郁磊忍住没笑出声。
谢松还在感叹：“命运使然，你俩算是认识了。”
“…………”
裴郁磊突然生出恶搞心理：“是，认识了，原同学。”
原瓷心里很崩溃，但还是面不改色：“是，什么磊来着？”
裴郁磊一字一顿，心平气和：“裴、郁、磊。”
“好哦。”原瓷带着三分客套四分礼貌的笑容，“裴郁磊同学，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