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就算再怎么钝感力的人，此刻也意识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对劲儿。
偏偏眼前这人是谢松，他感觉到了，但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到了。
他趁原瓷烤肉的瞬间，用肩膀撞了撞裴郁磊的：“拼桌啊，你说话客气点。”
裴郁磊：“…………”不敢不客气。
说罢，又转过头冲筷子还放在空中夹着一块肉的原瓷使了使脸色，压低嗓音：“这我朋友，说话欠见谅啊。”
原瓷：“…………“哪敢不见谅。
裴郁磊起身去拿生菜的时候，原瓷放下手里的筷子，装作意味深长的语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他一个面子。”
拿完生菜回来但俩人都不知道站在身后的裴郁磊：“…………“谢谢他的面子和你的面子。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艰难。
好事者谢松倒是吃得轻松愉快，脸上带着食之味髓的笑容。
人一旦嗨了，就喜欢回忆过往来给现在加点点缀。
于是，谢松给当场回放：“这位——原瓷，我高中同学。我一直觉得原瓷很牛，高中三年咱俩都在一个班啊，说实话，我真就是一步步看着原瓷那排名离我越来越远的，佩服！”
他转头看向另一人：“这位——裴郁磊，我初中就认识了。原瓷你应该不知道吧，这人从小就特会来事儿。我记得初二是吧，那次你周末照顾一亲戚小孩儿特晚，第二天上学差点迟到，骑着那电动小电瓶就来了，都没发现脖子上被人挂上的小学生校牌，被领导逮着了，问一句：你是隔壁文化小学的？看着不像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打了个饱嗝：“真没想到，今天真缘分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要不是桌上摆着几瓶唯怡，原瓷还以为眼前这人被弄在酒罐子里喝高了。
她的余光偷看一旁没开腔那人：“初中还是不要随便骑车上路，安全最重要。”
裴郁磊抬眸看她：“多谢关心。”
原瓷从善如流：“不用谢。”
一顿饭下来，这俩人可谓是把“戏精”两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好在谢松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临走前还留恋不舍：“下次再聚啊，你俩也算是认识了。”
“…………”
等人走后，俩人彻底不演了，原瓷往椅背上一躺，面对现在这局面大有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他点了整整三盘五花肉后没三分钟，说走就走？”
刚刚已经吃得不能再饱了，原瓷现在实在是吃不下了。
对于谢松这种“不负责”的行为，她狠狠控诉。
好在这烤肉没动过，是可以退回的。
饭后，原瓷觉得这肚子实在有些撑，要是直接坐车走她可能会吐车上，于是她想随便逛逛走路消化一下。
他俩沿着这条街走了遍。
“裴郁磊，我还是觉得你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可惜了。”冷不丁的，原瓷来了这么一句。
裴郁磊低头笑了下：“你台词功底也不差。”
“你说我俩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原瓷问他，“怎么说也是我高中同学，你初中就认识的。”
“现在想起来是晚了。”
原瓷“啊”了声：“我那时候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想着就这么跟着他这个误会走了。”
裴郁磊面无表情地“哦”了声。
原瓷：“？？？”
他目视前方，逐字逐句：“还以为，你喜欢这个。”
原瓷：“？？？”
他慢悠悠补充：“地下恋什么的。”
原瓷：“…………”
“现在除了杨毅和尤文乐他们，还有几个知道我俩在一起的事了？”
原瓷想，从她重逢裴郁磊开始，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哪怕到现在和裴郁磊在一起这件事，抛开尤文乐从特殊渠道获取这消息，她都不知道怎么跟以外的人解释。
或许，不解释也行。
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些难以开口，虽然只有她自己知道，眼前这人是她高中暗恋对象。
“生活平静，你总能给我激起点水花。”裴郁磊垂眼来了这么一句，“池塘和整片海洋，区别我还是懂的。”
原瓷想的是希望给这段感情一段时间，确定稳定后再公布。
——而裴郁磊也给她足够时间。
原瓷看他，听他继续补充：“但你总得给我个身份。”
“爱妃别担心，待时机成熟定会昭告天下。”原瓷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给无知少女画大饼的渣男一样，“三千弱水，独取你一瓢饮了。”
裴郁磊笑了下：“那真是谢谢陛下了。”
原瓷不敢正视裴郁磊，她总觉得这段关系，一直在让步的都是他。
但对方一直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在很久之前就是他见色起意过了。
现在搞得好像角色倒换一样。
把人给平安送到楼下，裴郁磊这人一如既往没有要先走的意思。
原瓷突然想到，之前那次她让对方先走，对方给的回答却是“我看着你走”。
想起一路上，她总想说些什么，显得有些刻意了。
虽然不管是什么话题，裴郁磊都给回答，但原瓷总觉得这人憋着一股气。
于是，临别前，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原瓷用连她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语气：“那个……”
裴郁磊：“什么？”
“就那个。”原瓷微微扬了扬脸，让对方知道她的意图。
裴郁磊顿了两秒，然后笑了：“那个什么？”
这是懂了吧，绝对是！！！
这人记着仇，非要她来进行“详细说明”。
“就呃呃嗯嗯。”
“翻译一下？”裴郁磊笑看她，“呃呃嗯嗯又是什么？”
原瓷：“没什么。”
说罢，作势转头要走。
“欸。”裴郁磊拉住她，“之前不是胆子挺大的吗？都知道什么叫做亲一罚二了，现在又害羞了？”
原瓷：“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裴郁磊：？
“我的人设，是清纯女高。”
“………”
裴郁磊轻笑出声，过了会儿，他目光暗了暗，表情也严肃几分：“原瓷，你这算是安慰我呢？”
别说，这还真有点儿给了巴掌再赏点儿糖的意思。
“不是。”原瓷面不改色，“那如果是的话，你是不是就不要了？”
“照单全收。”
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然后伸起手，动作幅度看上去很大似乎力度也很大，但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地在她唇角点了下，伏身吻了下去。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太长，最后是因为原瓷憋得慌给放开了。
“那我走了。”原瓷转头跟他说，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样。
“嗯。”
原瓷走的时候，是一点都没带转头回望的。
真绝情，刚亲完人就转身不认的“渣女”。裴郁磊在心里控诉了她一遍。
也跟之前那样，裴郁磊等对方发到到家信息才起身离开。
却在走出去十多秒后，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是原瓷发来的，一张模糊的背影照。
——是他的背影照。
裴郁磊不由自主转过身，心里数着楼层，向拍照片的位置，朝那个亮灯的房间看去——
与此同时，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
【原瓷：这次我看着你走。】
“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杨毅啧啧感叹，语气一转，视线在对方身上上下打量，“磊，实话实说，你这不会………”
“滚蛋。”裴郁磊扔了个苹果给他。
“欸不是，裴郁磊啊，你脑袋清醒点，别真这么原瓷脑了。”杨毅顺手咬了口苹果，嘴里含糊不清，“虽然吧，原瓷看着不是那种人，但是吧，这放谁身上不憋屈啊？还是你真的……喜欢刺激的？”
裴郁磊头后仰，后脑勺搁在沙发上，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杨毅，你知道吗，从我二十岁开始，我就觉得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杨毅：“伤感了啊？”
“不是。”裴郁磊摇头，“我只是觉得，有失有得的才是人生。如果因为委屈一会儿，能跟她继续在一起也没什么。”
杨毅不咬苹果了，因为他特想咬咬眼前这人的皮肉，看看是不是真的，看看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你怎么………”
裴郁磊和以前差别太大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他看着杨毅诧异的样子点了点头，有些时候他连自己也看不清了，“感觉有点东西围绕着我。”
或许这种东西，叫做自卑。
杨毅这下彻底啃不动这苹果了，他只觉得这苹果拿在手里重千金。
他面前的裴郁磊，他只这么见过两次。
一次是高中退学那天。哦，就算那天裴郁磊也没这么过。
因为那时候，他的情绪也明确比裴郁磊这人还激动，但平静的外表下，他也能看见对方眼里一丝的落寞。然而眼前这个，情绪来得更强烈一点，杨毅肉眼可见这人真耷拉下来了。
他真想问，原瓷是你什么开关吗？
高中那会儿，裴郁磊这人自大轻狂，入社会后，性格脾气收敛了，知道什么叫“低调”，但是现在你把自己也放的太低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是优秀毕业生，现在还在临水三中那榜上有名，少说未来十年那分数那张脸都还贴着啊。而裴郁磊呢，半路退学生，在别人还读书的年纪就去闯荡社会了。
一个是白衣天使，一个是修车厂老板，怎么看也不是一路的人。
裴郁磊将手肘抵在膝盖上，伸手用力搓了搓脸：“走了，我这儿不留人。”
杨毅：“………”好像人生，突然也就，没那么感叹了吧。
从裴郁磊那门走出来，杨毅也没觉得身上轻松多少。
虽说他这人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楚，但看见兄弟这样，他心里也没多好受。
从第一天看见原瓷，他直觉告诉自己，这人和裴郁磊要扯上关系。
非说这俩人之间要有什么，就给人感觉一种叫“宿命感”的东西？
杨毅把苹果核扔在垃圾桶里，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段话自己认真看了遍，之后又给删了。
还真没想好怎么跟尤文乐打听情况，却看见置顶群聊那边弹出消息。
发消息的人是卫港秋，这人平时只喜欢在朋友圈秀恩爱，或者抢红包的时候最起劲儿那个。没想到今天，一眨眼的功夫就在群里发了四十多条消息，不过往上一滑，都是表情包刷屏。
终于划到最上条，那时候杨毅刚掏出根烟，还没来得及点燃，另一只拿手机的手差点不稳。
【卫港秋：出来喝会儿，我分手了。】
【卫港秋：靠。】
【卫港秋：靠。】
【卫港秋：靠。】
杨毅拿手机那手稳住了，但拿烟的那手却没稳住。
“啪嗒”一声，烟掉地上了。
那刻，杨毅心里划过两个念头。
一个念头是，我靠，还好不是手机。
另一个是，我靠，敢情全世界都陷入了感情危机？？？！！！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看来我是天选之子，“拯救世界”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