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原本以为等那人下车后，情况会有所好转，还没等自己舒一口气，谁料司机开始叭叭：“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别把爱情当全部………”
说这话的时候，那司机还若有似无地瞥了他一眼，差点就把“你别学他”这几个字刻脑门上了。
裴郁磊：“……………”
好不容易下了车，裴郁磊先是站在路边缓了个两三分钟。
得，车上遇见狂风，回去还得面对疾风。
裴郁磊回去那会儿，只看见周窈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百般无聊切换电视频道，见人进来更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顺便招呼了声。
“我爸呢？”
“在阳台上跟客户打电话。”周窈放了颗葡萄进嘴里，“等他忙完我们就吃饭。”
一路奔波，跟人费口舌交流半天，静下来的时候，裴郁磊突然感到一阵口渴，起身去倒了杯水。
“哎哟，这电视剧的俩主角就是不会长嘴，闹得全是误会，兜兜转转分分合合的，演了起码二十集。”周窈边吃葡萄边吐槽，见裴郁磊落坐了，便把葡萄悄无声息地往那边一推，不禁感叹，“看得我心梗都要犯了。”
裴郁磊配合她：“那您注意身体，少看肥皂剧。”
“我看啊，这主角俩有什么误会第几集解开我是不知道，不过——”周窈把剥烂的葡萄皮一撂，切入正题，“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跟我们好好谈谈那回事儿了吧。”
话音刚落，阳台发出声响，客厅里的两人一同循声望去。
裴利州穿着一身休闲装，整个人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让人看不出是个久经战场的商人。他先是不温不淡往这儿瞥了眼，看见那身影后一顿，随后对客厅里的人抬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后才收起手机进了饭厅。
周窈冲一旁的裴郁磊使了使眼色，也跟着往里走去。
今天这一桌做了五个菜，周窈借着最近在减肥的借口，吃到一半就撂筷了。但人吃饭的嘴停了，说话的那张嘴没停：“三石啊，尝尝妈这个三鲜汤，还有这个肉末茄子，我跟着那视频学了好久的………”
裴郁磊也依着她来了遍，十分捧场：“手艺进步了，相当不错啊。”
最后把筷子落到糖醋鱼身上的时候，周窈突然语气一转，调大音量：“那是你爸下厨做的，跟着尝尝？”
裴郁磊拿筷子的手顿了下，随后面不改色夹起来尝了口。
“怎么样？不错吧？”周窈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转动——见裴郁磊点头，而裴利州似笑非笑的样子，她脸上止不住笑意。
好似有了这么一出，裴利州才放松身体，跟着也夹了块鱼肉：“是不错。”
一顿饭下来，算是没到最坏那地步，两人都有意想好好吃一顿饭。
饭后，客户那边突发问题，裴利州又忙着去公司了。
屋里只剩下裴郁磊和周窈两个人，周窈特意把唯一吵闹的电视关了静音。
周窈忙着手上的针线活：“其实你爸心里也惦记着你。”
裴郁磊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人。
“我指的不是这么些天，是这么多年，尤其是你走的那几年。”周窈放缓手中速度，隔空和他对视，“他也后悔过那个决定。”
裴郁磊张了张嘴，想到记忆里的裴利州。
其实那件事之前，他和裴利州关系不错。甚至可以说，在他人生成长路上，裴利州让他看见了更多更远的东西。
裴利州这个人，从来不会在嘴上多说，而是付诸于行动。
如果说有的人不认真学习，他们的父母会说“你以后去干工地”之类的话。但裴利州不是，他是享受当下，知道什么叫及时行乐，也知道什么叫“及时行苦”的人。
所以，他会让裴郁磊去体验，体验过工地，体验过养鸡，体验过底层，体验过什么才是真正的“苦”。
然而，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因素。所以在裴利州知道裴郁磊决定的时候，才会怒气冲天，一气之下和他断绝过关系。
…………
从家里出来那会儿，裴郁磊还没缓过神，他站在马路边，呆呆地看着手上那条围巾——那是临走前，周窈塞给他的。
周窈还间接问了他个问题，绕了这么一大圈——后悔过吗？
裴郁磊微仰着头，看着昏暗的天。
后悔过吗？
其实他也想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做出决定的人是他，那么为结果负责的也应该是他。
裴郁磊突然想，今晚太沉痛了，总得想点好的吧？于是，他又转转脑子，想想有没有什么好点儿的事情。
他想到高中那会儿，王清华有次因为考试痛哭流涕的样子，又想到自己过去那几年，镜头一转又到了刚刚出租车上那一幕………
所以说啊，人生好像有很多不太美好的那些，都能被深深记住，那么美好的他却难以想起。
如果说记忆是台相机的话，那也忒坑人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公园，现在这点儿到处都是小孩，在那儿围着几个娱乐设施玩得不可开交。
陪同的大人就在那边上一坐，随口找了个话题就能跟身边同样等候的家长聊起来，还聊得很投机。
另一边是吃完晚饭来消化的广场舞大队，还有那头的饭后散步人群。
周围太过热闹，以至于显得他孤单一人很难融入到里面。
裴郁磊顺着这条街继续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在他抬眼看到招牌时，突然停了下来。
过了会儿，他很轻地笑了声，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后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就算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做。
杨毅有句话说得对，这么看来他裴郁磊还真怂得一批了。
于是，在他思考两分钟后，发了条消息过去。
消息抵达那会儿，原瓷刚吹完头发，她把吹风机一放，看见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她全部都清空了，点进微信。
【裴郁磊：睡了吗？】
【原瓷：睡了。】
【裴郁磊：不打扰了。】
原瓷笑了下，真不信能把这人虎着了。
【原瓷：有什么指示？】
【裴郁磊：在干嘛。】
【原瓷：不出意外，在呼吸。】
【裴郁磊：好巧。】
两人在那儿瞎糊弄对方那么长时间，原瓷也摸不准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刚想回复“医院同意你出来没”，谁料对方直接抛了个炸弹过来。
【裴郁磊：我在医院楼下。】
原瓷：？？？
【原瓷：什么医院？】
过了会儿，裴郁磊发了张照片。
【原瓷：你是去看病的？】
【裴郁磊：……………】
【原瓷：好吧，我在家。】
【裴郁磊：那我走？】
【原瓷：你吃晚饭没？】
过了五分钟，对方发来——
【裴郁磊：我想吃夜宵了。】
二十分钟后，原瓷看着眼前的烧烤摊和裴郁磊。
这烧烤摊是裴郁磊定的，离她家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她不知道裴郁磊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说是想吃夜宵了，但也没看他动多少。
于是，原瓷只能含泪吃下。
“这个羊肉串烤的真的好吃。”原瓷边吃边说，嘴里含糊不清，“还有这个，这个，这个，都好吃。”
不知道戳中裴郁磊哪里的笑点了，看着人若隐若现上扬的嘴角，原瓷塞了根烤五花肉串在他手上。
“我请客，别客气啊。”原瓷冲他挑挑眉。
“我买单，你也别客气。”
“…………”
话音刚落，原瓷拿着烤串的手停在空中。
裴郁磊还以为把人说气了，刚想说点什么，只听对方微微叹了口气：“你买单的代价很大。”
裴郁磊：“？？？”
“其实我已经洗漱完了。”原瓷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的烤串，“回去以后一身烧烤味儿。”
“怎么没想着拒绝？”
见人心情有所好转，原瓷把烤串一放，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没办法，我是个好人呗。”
裴郁磊笑了下，刚拿起桌上一根烤串，却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橘黄色小猫，脸往他身上蹭了蹭。
原瓷寻思着对面这人怎么没声了，抬眸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小猫意识到被人发现了，抬起一张脸冲人喵喵叫好几声。
裴郁磊转头看向一旁的人：“你怕猫吗？”
“…………”
原瓷沉默几秒：“我不怕小猫。”
裴郁磊：“？？？”
“个头比较小的那一种我不怕。”原瓷顿了顿，“但也不太敢接触就是了。”
这猫是烧烤店主人的，原本放在里屋，谁知道门没关住，一不小心跑了出来。
烧烤店人多嘈杂，裴郁磊亲自把猫交到了主人手上。
原瓷看着裴郁磊那背影，瞬间就联想到了之前那只小狗。
回来之后，裴郁磊也没开腔。原瓷不由得联想，他是不是也想到了？想起之前杨毅说的，裴郁磊对狗注入过真情这回事儿，现在这人心里止不住的伤痛感吧？
原瓷心里一惊，小心翼翼观察对方面部表情，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细枝末节。
就在裴郁磊抬手后的0000001秒后，原瓷快速递了张纸在他面前，语气深沉：“你知不知道有句话——”
裴郁磊：“？？？”
原瓷：“说的是边哭还能边吃饭的人，足够面对生活的苦难。”
裴郁磊：“…………”
你再说一遍？？？！！！
他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所措，这已经是一天之内第二个对他伸出纸巾的人。
见对方不为所动，原瓷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裴郁磊又换了个动作，避开她的手，从铁盘上拿起一串烤面筋，随后转头对屋里的人喊道：“老板，再来十串。”
原瓷：“？？？”
你也再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