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尽管是周末，但原瓷还是要按时上班，下午才得以有休息时间，想到晚上还有约，她尽量早收拾完。
她和尤文乐约好了时间，两人一起按照地址坐车去。
“这杨毅请客的理由还能不能大方点儿了？”
耳边是尤文乐的吐槽，原瓷看了眼时间，确认还来得及。
“什么破理由，今儿是他小学五年级语文考九十五分的日子，换你你信吗？”
原瓷滑动屏幕的手顿了顿，她想起这请客的理由，点头附和：“是啊，这么喜庆的日子，就差放一个《好运来》了。”
车稳稳当当停下后，原瓷和尤文乐才下了车。
尤文乐：“别的不说，这小区环境不错啊。”
原瓷大致扫了眼，是老小区了，里面还有座小型幼儿园。小区内环境不错，没想到还有供娱乐休闲的设备，现在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都飘来饭香。
到达目的地后，原瓷才发现小区门口还有个人。
裴郁磊套着一件纯白色卫衣，搭着一件黑色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
没想到这人还会在楼下来接她们。
裴郁磊简单朝她们点了点头，原瓷自觉跟在他身后走。
进了这小区，原瓷眼睛就没停过，每个地方都溜溜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和裴郁磊并排走了。
原瓷还有些诧异，不久前她跟裴郁磊至少还离了五米多距离，她的步伐没变却能跟这人并肩走了。
虽然这地儿是老小区，但环境的确不错，适合养老。尤文乐连啧啧几声：“这儿的房价多少啊？”
裴郁磊：“十多年前的房子了。”
尤文乐：“不得不说，这环境不错啊，杨毅这人眼光不错，落得这么个好地儿。”
裴郁磊轻笑了声：“大多住这儿的都是些老人家，你看那儿——”
两个人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个地方，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很多老人在那儿扎堆。”裴郁磊缓缓道，“有些老人，还会带孙子孙女。”
裴郁磊带着她们上了七楼，然后轻轻拉开门：“到了。”
房门打开，里面的声音传出来——
“杨毅，帮我拿酱油过来！”
“卫港秋，你他妈电视声音震翻天了？！”
“………”
显然没想到刚开始就是这么热闹的景象。
裴郁磊右手食指屈指敲了敲门：“各位，我都得投诉你们了。”
杨毅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啊？裴狗你总算回来了！还不来端盘？！”
除了杨毅，屋内还有王清华，卫港秋和姚雪。原瓷倒没想到，是他们亲自下厨。
“今天可是姚雪姐亲自下厨，到时候你们可要多吃点啊。”王清华端了盆菜出来，走近了原瓷才看清是番茄蛋汤。
姚雪凑在他们面前说：“面子不用给，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用实力征服你们的胃。”
原瓷笑了下，打量了下这个房间。仅客厅可见，看起来干净整洁。除了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盆，可以看出，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请客吃饭，这里的主人平时挺爱干净的。
“杨毅的生活习惯还不错。”
“是吗？”裴郁磊站在她身边，笑了下，“欸，忘了说，这里是我家。”
原瓷：“？？？”
他又笑着补充了句：“不过谢谢夸奖了。”
原瓷还真没想到这“夸奖”给夸到本人面前了，她带着疑问又确认了一遍：“杨毅请客？”
“你看算吗？”裴郁磊朝厨房那边点了下头。
厨房内热火朝天，不过主勺是姚雪，其次是王清华，至于杨毅和卫港秋，一个手里拿酱油一个在旁边给土豆剥皮。
裴郁磊说的没错，这人只有一个请客的由头，不管是提供场地还是出苦力，一个都不占。
“这人就是占了个头衔。”裴郁磊自顾自地笑了声，“说出来倒是最好听的是他。”
原瓷点点头，过后又道：“不过这小学语文九十五分和英语五十九点五分的纪念日头衔，也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原瓷侧目，发现电视机旁贴了几张已经破烂的奖状，墙倒是重新刷了一遍，不过这些奖状明显有岁月的痕迹。
刚才没有发现，现在才看见那几张奖状上模糊的字迹的确写着“裴郁磊小朋友”六个字。
她这么看着，也不自觉念了出来。
而裴郁磊也只听见身边的人模模糊糊叫了自己的名字，他双手撑在膝盖处，弯下腰，不由得靠近几分：“嗯？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原瓷和他对视同时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
裴郁磊见她这模样，慢条斯理地收起动作，重新回到刚才那个位置，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刚才没听清楚。”他解释道。
“我是说，这里——”原瓷伸手指着墙上的奖状，“裴郁磊小朋友？红花幼儿园获得劳动之星？”
裴郁磊笑了出来：“那时候我们学校奖状最多的就是我。”
“这么厉害？”原瓷勉强配合他。
裴郁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一点儿都不带忽悠的。”
厨房传来女声：“杨毅，我求你出去别瞎添乱了，你这尊大佛咱这小厨房供不起你。”
话音刚落，只见杨毅带着点委屈无辜神色端着一盘葡萄走了出来，边走边吃了好几口，隔着十多米远冲他们点头：“你俩要吃吗？”
“怎么着？被姚雪赶出来了？”裴郁磊摇了摇头问他。
杨毅嘴里含糊不清：“人嘛，总要有一两个不那么完美的缺点不被他人接纳，放平心态喽。”
“………”
原瓷低笑了声，抬手顶了顶身边的人：“我们要不要去厨房看看？”
裴郁磊垂眸，眼神意外深沉，让原瓷不得一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似是看着刚被她触摸的部位。
原瓷赶紧把这个不可能的想法给抛之脑后。
对方很快收起视线，若无其事般：“你在这儿找个地方等着，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里面太多人的话，干在那儿挤着也不好。”
原瓷接受了裴郁磊的这个建议，不待三十秒的时间，她就看见了从厨房出来的尤文乐。
“裴郁磊这人还真客气礼貌啊，进厨房一通给我灌输，顺理成章让我出了门。”尤文乐咂咂嘴道。
“对他来说，咱俩是客，他对我们客气不是很正常？”
“这是另外一回事儿你知道吧？”尤文乐拿了颗葡萄放进嘴里，“客气有礼是一回事儿，但他这话里话外我都觉得是另一个意思。”
——总觉得除了礼貌待客以外，还有一层怕外面这人待着无聊的意思。
这话尤文乐没说出口，她观察了会儿原瓷的反应，发现这人一心一意盯着电视上的节目，还看得特别起劲儿。
尤文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双方都没什么表态，她倒显得太多余。
这时候，厨房又走出几位“多余占地”的人，帮忙把桌子给收拾干净，搭了张大圆桌上去，随后又进了厨房，一人端了几盘菜出来。
裴郁磊走在最后面，他已经脱下了那件黑色外套，只剩下一件白色卫衣。袖口被挽到手臂处，他手里没端菜，看来已被前面的人端完了。他的左手提了一扎啤酒，上面的青筋清晰可见。
“磊，快点上桌！”杨毅两眼盯着他手里那打啤酒催促道。
裴郁磊先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走近将啤酒放在桌上后，也没来得及上桌，而是又原路返回厨房。
原瓷等人差不多落座了，才跟着坐在椅子上。虽然大家都见过面了，还一起跨过年，但她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秉持“敌不动我不动”原则，好在杨毅几个是没什么特别大的规矩，冲厨房喊了声：“哥几个饿得慌，先动筷了。”
等里面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答应后，杨毅几个就拿起筷子往盘里夹菜。
原瓷还在几个菜中徘徊不定，终于眼瞅着一个菜正准备下手的时候，却看见眼前出现一抹白色——是裴郁磊的卫衣白。
他的手突然出现在眼前，在原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收了回去，接着若无其事地在她对面坐下，那是杨毅他们给他留的位置。他顺理成章地接了话题，显得刚才那个动作好像不是他本人做的，一点都不多余。
原瓷看着桌上的牛奶，上面留了些水渍，也许是刚才没有彻底擦干净的，一瓶泡在热水里温着的牛奶，他刚才放在了自己这边。
原瓷抬头向对面那人看去，他依然若无其事和旁人闲聊，只不过在注意她的视线的时候，也朝她回望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朋友说笑时，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他似乎就这么坦荡荡的，好像刚才的事儿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多余，甚至对她挑了挑眉，眼神示意桌上那瓶牛奶。
——“顺路买的，喝吗？”
——“谢了。”
她突然想到，跨年夜那天也是这样的。在知道自己不喝酒的时候，裴郁磊便也是这样递给自己一瓶矿泉水，现在的态度和那时候一样，一点都觉得是多余的事，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坦然。
原瓷拿起牛奶，用吸管戳破了瓶口，凑到嘴边喝了几口。感受到有视线一直注意着自己，她下意识朝裴郁磊那边看去，对方的眼神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笑骂着让一直给他添酒的杨毅“滚蛋”。
周围热热闹闹的，大家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话题，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了进去，反正所有人都没停过。
原瓷在这种环境下渐渐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注意到裴郁磊偷偷把杨毅给他添的酒倒在一旁碗里，又转头做了个喝酒的动作虎着醉醺醺的杨毅。
尤文乐半醉半醒地抱着姚雪嘟囔道：“姚雪姐，我真羡慕你啊，长得漂亮人又好，感情上如鱼得水，你跟秋哥这么多年，怎么我这儿就那么短还被渣呜呜呜。”
姚雪就跟妈妈安慰女儿一样，回抱尤文乐一个劲儿地说“没事儿，是那些狗男人的错，咱女人千错万错都别觉得是自己的错………”
几个男生正在那儿转酒瓶喝酒，杨毅喝完差点倒地上，被裴郁磊顺了一把，给扶着去沙发那边躺着了。
裴郁磊伸手轻轻拍了拍杨毅的脸，问他是不是真的糊涂了，杨毅一点儿反应都不带给的。王清华跌跌撞撞跑过去，整个人压在杨毅身上，杨毅蓦地睁眼，叫了一声又闭眼再次睡过去了。
她突然觉得，这么待下去也不错。又发现，自己余光总是忍不住在意那个身影。裴郁磊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所以人如其名，向来光明磊落，是个站在太阳底下——
像太阳那样的人。
他看上去做事好像总是漫不经心，实则心思却是最细腻的。所以他向来光明磊落，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没有退路，但他也不需要退路。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裴郁磊很顺理地记住她不喝酒的习惯，也成章把那一瓶温牛奶送到自己面前。
天色暗沉，原瓷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她趁着热闹时，走到阳台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半靠在栏杆上，向下眺望风景，看下去基本上黑乎乎的一片。正当她准备伸个懒腰的时候，却听见后面传来一句熟悉男声——
“怎么在这儿？”
她转身，只见裴郁磊拉开门，朝她这边走来。
“透口气。”
“很闷？”
“还好。”原瓷道，“看大家都挺累的样子。”
裴郁磊：“好不容易有个时间大家都聚在一起，单纯发泄自己。”
朋友的用处就是这样，展现最真实的一面，毫无顾忌。
原瓷点点头，又想到什么：“你意思，我们算朋友吗？”
裴郁磊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低笑了声：“原瓷，你在想什么？现在看来，是你没把我当成——”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又顿了顿，变了脸色，收起刚才稍有戏谑的笑容：“算了。”
原瓷觉得，裴郁磊这人变脸很有一套，比如此刻，又比如下一刻，他又转身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拿上了刚才那件黑色外套。
他半靠在门边，双手交叉抱着外套，微微抬着头，看人眼神深邃犀利。原瓷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走吧。”
“去哪儿？”原瓷问他。
“总不会拐了你。”
裴郁磊套上外套，双手插兜，肩宽腿长那样儿，不得不让原瓷再次感叹，他真是个衣架子。
说完，他可能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厘头的好笑，脸色不变，声音寡淡：“太闷的话，下楼走走。”他顿了顿，又特意补充道，“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