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姨姨，青椒炒肉丝盖饭做好了您喊我一声啊！！！”
杨毅隔着马路对对面开夜宵店的阿姨喊了声，那阿姨已经见怪不怪这每天晚上爱嚎一嗓子的。
对方手里动作不停，杨毅正打算再用几分亲切的语气大喊三声“姨姨”。谁料对方已经把他这些把戏摸的熟透了，见他张嘴随机抽空挥了挥手，及时止损避免再次吸引路人观看。
天色暗沉，距离元旦已过五天。
这几天裴郁磊在修车厂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第三天的时候给原瓷发了条“今天是个晴天”的消息后，再无其他。
而在这段时间内，他把自己的心给腾下来了。安安静静，整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谁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就在刚刚，随着电影《海上钢琴师》推向高潮，主人公向好友表示自己仍会选择留在船上的那一刻，裴郁磊目不转睛：“五天多十八个小时三十四分钟，跟你说个事儿。”
杨毅手里还在玩游戏，漫不经心问了句“什么。”
只听旁边的人语气平淡：“完了，哥们儿坠入爱河了。”
“坠入爱河就坠——”话还没说完，杨毅的手机先一步落地上了，还好被裴郁磊伸手接住。
“靠，拿稳了。”裴郁磊递给他。
杨毅还没反应过来：“哥们儿，你再说一遍？”
“哥们儿，你还想听什么？”裴郁磊抬眸扫了他一眼。
“具体一点，就是通俗一点。”杨毅咽了咽口水，“翻船了是吗？这个说法就是翻船坠入爱河懂吧。”
裴郁磊点了下头：“语文理解能力不错。”
杨毅这会儿没时间怼了，难得顾得了重点，说起话来却结结巴巴：“少爷你……动凡心了？！？！？！”
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平时就喜欢拿“少爷”来称呼彼此玩笑，而这一刻，裴郁磊没有那股玩笑劲儿，认真点了点头。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是不是一时冲动，但我发现这么多天下来，还是平复不了。可能不是一时冲动，是对着那个人，就忍不住冲动。”裴郁磊道，“我这几天，把她给我说的电影什么的，全部去了解了一遍。好像关于她的，总忍不住上赶着去一样。”
对于裴郁磊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些真情实感的话，杨毅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原瓷啊？”
“因为，她也喜欢海贼王？”裴郁磊笑着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其实刚见面没多久，她就带我‘跑路’了一回。我不是个记性特别好的人，高中那会儿被老师叫去背书，第一段用了整整半个小时，还是我发自内心去背完的。但是那天晚上的每一个场景我都记得特别清楚。不是那天晚风多好，多刺激，是那个感觉，那个时刻，那个人，你懂吗？”
说完，裴郁磊看了他一眼，像在等待回答却又像置身于自己的世界。
杨毅很想说“我不懂”，因为哥压根没经历过。
“还有一次，在医院被她撞见过挺尴尬一次。那时候她应该看出我心情不好，明明是想帮我一把，让我看开点。却开口问我，能不能实现她一个愿望。”说这话的时候，裴郁磊眼里带着笑意，搞得杨毅都能想象那个场景了。
“总的说，就是有一个人的出现，让我过了这么多年想起老王曾经给我说过的一句话。”
裴郁磊语气很平淡，让人听不出起伏，但杨毅总觉得他现在掩的挺多，内心没有表面那么平淡。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些明亮的人,如果与你相遇,你是否有与之相匹配的份量。”
“原瓷让我产生了这种想法。”裴郁磊道，“在她看向我的每一个瞬间，都挺明亮的。”
这样一个人，这样明亮的存在，让他不得不去回忆过往每一个瞬间，记住每一个存在的时刻。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每天会路过多少人，有多少能相识的机遇。
他这几天将自己困在原地，去了解关于原瓷这个人他仅有信息的一切，她的喜好她曾看过的电影，她说过的话，反反复复在脑里回放，就跟看ppt一样，一页又一页。
闭上眼都挥之不去。
后来才猛地反应过来，喜欢一个人怎么需要验证啊。在他选择去了解她一切喜好，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的时候，见着她那股劲儿压根不用藏着，都要冒出来了。
裴郁磊自嘲地笑了笑：“得出的结论是，我能追她吗？”
“卧…槽…”
杨毅这人，第一次见裴郁磊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裴郁磊虽不常加入其中，但会跟着流露笑意。尽管这样，在他们眼中，他又好像很少正经，因为很少有能让他真正上心的事。
这么些年，裴郁磊说苦说累都是漫不经心，但说到那句话“我能追她吗”的时候，杨毅看出一丝怅然的意味。
杨毅再次咽了咽口水，语气相当不自然：“哥，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吗？”
“屁话快放啊。”
“我好像近视了。”
“你这玩什么吸引读者兴趣？”
“哦，不对，是幻觉。”杨毅夸张道，“你现在好像在冒粉红色的泡泡，知道吧，就是偶像剧的那种特效一样。”
撂下这句话，他转头在群里发了消息：【哥几个，兄弟赢了，但败给了裴郁磊。】
裴郁磊瞥到他屏幕上的消息，群名差点闪到他。
上面赫然显示【裴小花脱单实记】。
杨毅抬眸，和裴郁磊对上视线，对方皮笑肉不笑：“小花？解释解释？”
“哥，听我狡辩。”
“………”
这群是杨毅他们几个在去年建立的，纯属心血来潮见证裴郁磊这朵“母单花”的脱单史。但这群聊除了刚建立那一个周，其余时间基本没消息。
而杨毅看见原瓷第一天，就在群里提了嘴：哟呵，裴郁磊身边有个脸生的女的。
当时没人把这当一回事儿，就连杨毅自己也是。
只不过后来，裴郁磊连续几次发的游戏截图，还莫名其妙问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在好几次强行逼供下，裴郁磊终于承认——
得了鱼和熊掌的是原瓷。
杨毅才发现，这次好像不是简单的过路人。跨年夜那天，他发现原瓷和尤文乐跟他们在同一地点的时候，背着裴郁磊和另外几人下赌，这群名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实现一回。
刚开始，杨毅一人孤身奋战，后来姚雪反水加入他。
姚雪加上原瓷好友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对方朋友圈，时间线和裴郁磊的完全对的上，当晚反水。
而现在的结论又是：想得人原瓷的又是他。
杨毅托盘而出，裴郁磊冷笑：“转账二百八十八，你就把哥卖了？”
杨毅：“磊，这288不是你的身价，是单纯的288顺口。相信哥们儿，哥们儿骗自己都不骗你。”
裴郁磊：“你是真够哥们儿的。”
杨毅转头笑笑：“没追过人吧？要不要真哥们儿出招教教你。”
“不用。”
想起之前杨毅那招《撩妹感动技巧》，裴郁磊到现在想到那套整个就是不敢动的动作。
杨毅却毫不在意，自顾自道：“追人嘛，要学会来点情话才能让对方感动，比如——”
裴郁磊默默掏出手机，心想还不如他自个儿研究研究，打开手机界面刷新后，他首先下意识点开和原瓷的聊天界面，界面还停留在之前，是他垫底的。
裴郁磊脸上带了点笑意，顺着又点进对方朋友圈，而身旁的杨毅还在叨叨：
“比如说，原医生职业是个医生吧？撩人的情话可代入其中，作为一个切入点。就像前几年特别火的那种，以你的姓氏来冠一句话，比如我姓杨，我和你爱情的小船却不能扬帆起航。来来来，哥们儿教你，发条消息飞过去——原医生，我好像生病了，似乎是相思病。”
“完了，说实在的我都被这一套搞迷糊了。”杨毅觉得自己土得非常高大上，“磊，你放心，哥们儿永远是你进击的小前锋。”
“…………”
裴郁磊很想说算了吧，你这哪是前几年非常火的，是你小升初那年流行的吧。
裴郁磊很想出于礼貌，但他还是先出于“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这个理，选择不为难自己，但也给对方足够面子。
于是他收起手机，同时也收起脸上的笑意：“哥们儿，不伤感情的说真的，我只希望你做好你的好后勤工作。”
“比如？”杨毅冲他挑挑眉。
“比如——”裴郁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多吃饭多吃蔬菜，睡得好睡得饱，少给社会加烦恼。”
杨毅：“………”
元旦过后，迎接原瓷的是骤变的加班生活。连续值班五天后，她终于有天能早点下班休息。
这天，她先去楼下保安室拿了快递，一个人回到家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几乎是忘了，刚拿出手机想给许英发消息，才看见聊天记录上对方发的“今晚xx办酒席”留她一个在家的事情。
原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太忙了，把这些事都搞忘了。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是软绵绵的，不过是太劳累而累软的。
原瓷进了房间就躺在床上，百般无聊玩了会儿手机，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她是被不小的开门声闹醒的，估摸着是许英他们回来了。
“圆圆啊，你快点出来——”
听见许英的呼唤声，原瓷套了睡衣拉开房门，才发现回来的只有她一人。
许英：“你爸爸还留在那儿打牌。”
原瓷见她一手拿着伞，一手提着塑料袋，看样子有些忙不过来。于是原瓷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伞，帮忙把伞晾在窗外：“外面下雨了？”
“下了会儿。”许英说。
原瓷打开窗户，往楼下看。地上果真湿漉漉一片地。她睡的太熟，都没有发觉。
“这是你爸爸给你买的。”许英边说边把另一只手提的塑料袋放在饭桌上，“他晓得你的德行，怕你晚上不吃饭。”
原瓷这才注意到，塑料袋里打包好的鱼香肉丝盖饭。
原瓷有个病，叫懒癌。尤其在工作一天后，会懒到一点儿也不想动，勉强洗漱完后，哪怕饿着肚子也忍着躺床上，靠想象填饱肚子。
“你爸爸对你好啊，你以后多叫叫他。”许英边说边帮她把饭盒拿出来。
原瓷不吭声，就这么默默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活。
许英把剩下的事儿丢给原瓷后，进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外套：“你衣服放错地方了？”
原瓷停下手里的动作，视线定格在那件她刚拿回来的外套上，她顿了顿，然后摇头：“我不小心买大了，给你穿行吗？”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吊牌都剪了，给你留着穿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特别不自在。哪怕知道许英压根不会想到是自己故意买错的，或者去发现不对来揭穿自己，但那一刻，原瓷的感觉就是自己被剖析另人观赏一般。
因为原生家庭和性格的原因，她鲜少说出温情的话或者做出温情的事。在这个家里，也许最“有点人情味儿”的就是许英了。
——她和原正行都不擅长对亲人做这些事情。
许英虽然嘴上说着“让你买衣服看尺寸不信”，但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唉，你看看，好看吗？”
说完，许英转了个圈，又跑到家里的全身镜面前。
“好看。”原瓷看她，又重复了一遍，“好看的。”
见许英开心，她捏紧的手也就放开了。
原瓷收回视线，垂眸晃了晃神，然后连人带饭盒端进了房间。
进屋后，她才看见充电的手机来了条消息，手机显示是七分钟前。
她边拆开饭盒，吃下第一口饭，边打开手机看来信人。
【裴郁磊：这周末有空吗？】
第二条消息的间隔时间是三分钟。
【裴郁磊：是杨毅为了庆祝他三年纪首次英语考595分的纪念日。】
【裴郁磊：这二货说，得纪念一下。】
【裴郁磊：所以，能赏个脸来随他庆祝庆祝？】
滑到最后一条消息，原瓷用了十多秒才吸收完这件事儿，她边吃饭边打字回复。
【原瓷：杨毅请客啊？】
没想到对方就跟守电话那头似的，回复得很快。
【裴郁磊：嗯。】
【原瓷：真是因为英语首次595的纪念日？】
原瓷看见手机上在“对方正在输入中”和备注的来回跳动，她不禁错愕，这个消息有那么难回吗？
看起来对方应该是经历了很艰难的一段思想斗争，最后回复——
【裴郁磊：你觉得太荒谬了？】
【原瓷：荒谬。】
【原瓷：但我觉得，如果这件事儿的主人公是他，应该干的出来。】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久久没得到回复。原瓷先埋头把那饭给吃了，鱼香肉丝是她从小到大一直爱吃的菜。
吃了几口后，手机屏幕重新亮了。
【裴郁磊：跟你说件事儿。】
【原瓷：？】
【裴郁磊：杨毅现在在蹲角落。】
【原瓷：？？】
【裴郁磊：他看见刚才那句话了。】
【原瓷：他在你旁边？】
【裴郁磊：嗯。】
【裴郁磊：他看见我笑了，问我笑什么，我没说。】
现实是裴郁磊看见原瓷发的那条消息，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结果被杨毅注意到。对方嘴里还灌着水，含糊不清问他笑什么。
裴郁磊怎么也没回杨毅，结果杨毅作势上前拐他脖子，手机差点落下去了。在被接住的那一瞬间，聊天记录也不小心呈现在他眼前。
原瓷正不知道怎么回复的时候，没想到对方直接发来一句话——
【裴郁磊：放心，没哭。】
【原瓷：那他蹲墙角干嘛？】
【裴郁磊：反思自己的行为，怎么给人留下这种印象。决心改造，重新做人。】
原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