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所有女子在这世道皆为工具
庆国玉都玖幽王府竹林内。
八角亭内，素惜坐在沈墨清身侧若有所思，“墨清，我见你棋艺进步了不少。”
“素惜姑娘怕不是在取笑我，我一首完整的还弹不下来呢。”沈墨清语气里带着些许生分。
沈墨清低头抚琴，她从前抱有侥幸的心理，觉得来到了玉都云熠对她还算不错，也有素惜这样的朋友，她就在玉都这样安身立命也是很好。
不曾想素惜身份是不简单的，云熠性子放荡不羁的外壳下也都是阴狠，她尚且如林雾之鹿不明方向，只能不断摸索。
“墨清可知熠王的母亲很擅长琴艺。”
“他以前同我提过。”
“那你可知你母亲善舞，‘騕褭柳牵丝，炫转风回雪’形容你母亲也不为过。”
沈墨清大吃一惊，素惜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她心底里一直认为如果母亲在世她一定是被疼爱的小孩，她将头转向素惜，“素惜，你见过我的母亲。”
素惜缓缓起身跪在了地上，“请受奴婢一拜。”素惜说罢头沉沉地叩了下去。
沈墨清慌忙伸手想要扶起素惜，素惜抬眸。二人对视的一霎那，素惜已然眼含热泪，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珠，如同一颗颗闪耀的钻石，悬挂在脸颊上，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痛苦。
“奴婢是从狄族而来伺候圣女的陪嫁，当时云裘下令诛杀圣女，得侯爷疼惜饶过我一命，奴婢本想回狄族，奈何放不下这血恨，我漂泊无依，险些丧命，辗转来到了玉都被熠王所救。”
沈墨清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眼中流露出强烈的震惊，对她来说这一切太突然又过于沉重，她觉得这一定是素惜拿来哄骗她的，“不，不，我的母亲是因难产而死，不是裘帝杀的。”
素惜泪眼婆娑跪于地上拉住沈墨清的手，“奴婢知道这一切你太难接受，庆国刚立国之际，云裘恐圣女是细作所以赏给了侯爷，又恐侯爷与狄族暗中勾结所以诛杀了圣女，若是你不信，尽可去问侯爷，他会告诉你真相的。”
沈墨清表情变的漠然，冷笑了一声，“你是说那个只有生育之恩的父亲？”
“你误会侯爷了，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如若他不故意冷着你，叶兰怎可让你活到现在。”素惜满脸怜惜，眼里多了几分愁云的看着沈墨清。“奴婢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头，奴婢经常派女卫去看你，更没有忘记圣女是怎么死的。”
沈墨清脑海里一片混沌，她感觉自己像坠入了一个冰洞，周遭都是尖锐的冰锥，她稍微一不小心就会遍体鳞伤。
“你既知道我受了很多苦，就该知道，这些事已经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何意图，你是想让我帮你为那个我素未谋面的母亲报仇雪恨，还是为了效忠于你现在的主上来劝我为他做事情，你早就知道云熠娶我入府的缘由，你装模作样同我交好又是寓意何为？我误以为我真正的逃离了以前的生活，可是呢，只是从一个深渊到另一个深渊罢了！”
沈墨清把头偏向一侧不再看素惜，她紧咬嘴唇，硬是克制住了眼眶中的泪水，让它们未曾流淌下来。
“墨清，便是魏疏你也不在乎了吗？”
沈墨清心头一震，“与魏疏又有何关？”
“熠王和魏疏有一约，若魏疏助熠王成事，熠王就放你们离开，过你们想过的生活。”
“不知熠王与魏疏约定的为何事？”其实沈墨清并不愚笨，她也猜出来了一些，也晓得魏疏恐怕是因为她卷进来了这件事。
“助熠王登帝宝座。”
沈墨清像听到了什么乐子，“就凭我们几人吗？你别忘了素惜，你想替我母亲报仇，云熠亦是云裘的儿子。”
“熠王他不一样，他母亲亦是被云裘所害，云裘如此薄情寡义都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庆国，毁掉庆国的江山，就是对云裘最大的报复，届时我就能迎回圣女的尸骨回狄族故里。”
“所以我和魏疏在为你们的血海深仇做筏子对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魏疏已经置身事中，墨清你忍心冷眼旁观吗？”
“你在拿魏疏威胁我吗？”沈墨清眼中闪着微微怒火。
“奴婢不敢，奴婢可先行离开，让您好好思考其中利害，主君已老，这些年他一直对圣女带有亏欠，圣女仅你一女，若您能做回圣女，可便我们行事。”
素惜起身踏出王府独留沈墨清一个思绪繁杂的坐着。
云熠站在竹林后，听到了沈墨清和素惜的对话，他握紧了拳头，眼眸变的越来越深邃。
沈墨清在竹林呆坐到晚上，云熠缓缓而来，他用着很轻松的语气问道“在想什么？”
云熠的话把沈墨清从烦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原是熠王，看起来余毒已清了。”
“你是否需要回洛平一遭，我觉得你心里肯定有许多疑问，我可以陪你。”
“熠王是陪我还是监视我，算了，都一样，许多事我们两个心知肚明。”
“监视这种事，越泽也可以做，我不想你回家又受辱而已。”
“无需熠王的好心，我明日会启程，不日便会回来。”
沈墨清确实需要见父亲一面，她需要知道真相。
第二日清晨，沈墨清踏出府门发现云熠已端坐在马车内，他闭着眼睛，双手搭在膝盖上，气定神闲。
沈墨清没有理会，她坐上了马车二人默契的没有讲话，马车里安静的只要稍微动一动身子就能听到声音。
庆国幻山魏疏寝室内。
景阳来报，“侯爷，熠王与沈小姐回了洛平，您让属下准备的春天的衣物得过些日子去送了。”
魏疏扶摸着桌子上的衣服，他的眼眸温柔似水，声音如朗朗泉水，“无妨，过些日子我想下山一趟，亲自送给她。”
“侯爷不可，我们刚刚上山，烨帝的眼哨恐怕还没有撤，这一趟必然危险重重。”
魏疏笑的笑声如春日暖阳，温暖平静，“景阳，你可知我为何冒险做这件事？我可从不贪图权利富贵，我是为了阿墨，若想见她的时候见不到，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侯爷……”
“不用可是了，既许一人心，当尽力而为之，叫随从的大夫给我开两副提气血方子，我不想阿墨看到我病病殃殃的样子，她会担心的。”
“是。”
魏疏说话虽然温柔，但是不容置否，景阳打小跟着魏疏，景阳知道只要是魏疏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是魏疏深思熟虑过的，便没有商量的余地。
庆国洛平西绛侯府会客厅。
两日后。
“参见玖幽王，玖幽王妃。”众人皆行礼。
“免礼。”两日的车马，这是沈墨清听到云熠说的第一句话，“本王带王妃回家省亲，带了些许薄礼。”
沈括起身恭敬的说道：“多谢熠王，今日设宴准备多有匆忙，望莫嫌之。”
席间沈曼卉对沈墨清没什么好脸色，她嘴唇紧抿，咬紧牙关，奈何云熠在她不好发作，她想起叶延曾偷偷私会沈墨清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觉得叶延拒了婚事定是与沈墨清有关。
此时云熠拉住沈墨清的手，俯在耳边轻声说，“晚点安排你见沈括，此事不可张扬。”
沈墨清微微点了点头，前几日出发之前云熠特意准备了锦衣华服给她，今日席间又多加照料，她心想真是叫云熠做足了戏。
这种亲密的举动让沈曼卉看了更是心烦，怎的她这个狄族来的细作也能嫁给一个待她如此的人，她不愿再多看一眼，便悻悻的离开了。
夜半时分，沈括来到了沈墨清房间。
云熠立在门口眯起眼睛，“本王在外等候，不耽误你们父女团聚。”
说罢，云熠就走出了房间。
沈墨清许久未见沈括，感觉短短几个月恍若隔世，她叫了一句“父亲。”
沈括好似有好多话但又说不出来，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被沈墨清看在眼里，“父亲，我这次回来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沈括好像预料到了，“是不是关于你的母亲？”
“是。”
沈墨清回答的很简单，沈括也了然于胸，如若不是因为她的母亲，她是再不愿回到这个家里的。
“你想知道什么？”
“母亲是难产而死吗？”
沈括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怎么告诉沈墨清这件事，或者说不知道她知道了是好是坏，他宁愿自己在沈墨清心里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不愿意沈墨清背负着太沉重的痛苦。
沈墨清见沈括欲言无声，“父亲，母亲可是被裘帝所杀？”
沈括瞳孔震动，大惊失色，“你如何知晓？”
“果然是真的。”沈墨清冷笑了一下，所有的女子在这个世道皆为工具，狄族主君为了和平献出自己的女儿，父亲为了自己的官职权利护不住自己的妻子，多么可笑。
“墨清，这些年都是自知有亏欠于你，对你和你母亲，父亲已经偿还不了，你既已经嫁了出去，就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前尘往事都算了吧！”
“我自有决断，父亲请回吧！”沈墨清打开门，立在门口给沈括比了个请的手势，她不想再多言。
沈括迟疑了一会，“嫁妆箱子里有个竹叶玉钗是你母亲从狄族带来，活着之时特意交代我留给你。”
说罢沈括走了出去，他出门与云熠四目相对，两人没有一句话，待云熠走进房间，看到沈墨清的有些惆怅的样子，“都问清楚了？”
“你不是一直在门口听着呢吗？”
“为何不利用你父亲对你和你母亲的愧疚替你自己筹谋呢？”
沈墨清听完云熠说的话，她感觉无比悲凉，为何这世间处处是算计，她有些许愠怒，“你应该想想，为何你心里都是如何利用别人。”
云熠露出了讥讽的笑，“是啊，包括你，现在不也在被我利用，是不是很想跟魏疏远走高飞啊，当时他找你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走，你怕他为你所累，可是现在呢，他不一样因为你被迫跟我一起谋事，前怕狼后怕虎，做事犹豫不决，到头来还是任人宰割。”
“你真的用我来威胁魏疏，你真的太可怕了！”沈墨清眼底里隐隐的都是恨意。
“是啊，那又如何，是你自己选的，当初你跟他一起走了，他也不用冒这么大风险，可惜，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养私兵的是他，不是我，清儿啊你知道魏疏费了多大力气吗，他只想跟你厮守，所以你帮帮他好了，如果事成，我就放你们俩远走高飞，比起你们两个私奔还要连累家人不是好很多吗？”
“希望你到时抱诚守真，别再耍出什么别的手段！”
沈墨清好像是在这一刻确定了她对魏疏的心意，以前她总是思虑的太多，是魏疏自己不断的向她靠近，而今后她也要为了魏疏而坚强勇敢起来。如若有狄族傍身，她也不再无所依靠，虽然未来像航行于迷雾大海的帆船般不明方向，但是为了魏疏，她也要抓住那星星点点的照明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