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墨清亦是有福之人
庆国玉都玖幽王府内竹林内。
沈墨清在竹林摆弄着琴弦,她对这琴曲有些束手无策,手都有些破皮了,也没能弹出一整只曲子。
此时萧萧禀告道:“王妃,素惜姑娘过来了。”
素惜纤纤作细步的走来,“墨清,我来同你作伴了。”
沈墨清拉住素惜的手说道:“素惜你来的正好呢,这个琴我是捉摸不透了,正发愁呢。”
素惜满脸笑意,如沐春风,“熠王怎么没好好教你,定是犯懒了。”
素惜的话让沈墨清想到云熠那天凶狠的表情,还心有余悸,她猜不透也想不通云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两人已经坦白了两人之间的利益关系,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些隔阂,几天下来两个人面对面都默然不语。
沈墨清期期艾艾,她不知道如何跟素惜表达,况且此事关联着魏疏,她不能大意,想了半晌只说了句,“我们……我们吵架了。”
素惜窃窃的笑着,“怎么刚刚成亲就吵架了,熠王素来行去自由,一下被人管着,拘着不自在了吧。”
沈墨清无语凝噎,只频频点头。
“怪不得他今日传信邀我来府中同你作伴,原是这样。”
沈墨清不愿再提云熠,她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也挺好,只要不听到关于魏疏的坏消息,她就心满意足了。
沈墨清拉着素惜坐下,顾左右而言他,“素惜你的琴艺可在熠王之上?”
“熠王琴艺炉火纯青,出神入化,轻盈而富有力量,便是大川也找不出了几位能与之相较的,怎是我可比的。”
素惜忽而瞧见沈墨清的手,发现竟有冻疮,素惜眼神里多了一些怜惜,“以前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吧。”
沈墨清不明白为何素惜总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也不知她如何知道自己以前的处境,许是云熠曾对她提起过吧,沈墨清一脸轻松说道:“还好,我都能习惯。”
“看你如此清瘦,要让熠王准备些好的吃食给你,补补身体才是。”
此时,云熠风尘仆仆踏入园中,他许是刚刚外出而归,他见素惜和沈墨清在钻研琴艺,本想视而不见的走掉,怎奈素惜叫住了他,“熠王怎么就走了,也不过来瞧瞧我们练琴的成果吗?”
云熠有些迟疑,他其实有点后悔那天对沈墨清的所作所为,沈墨清很聪明,一说她会明白,他何须那么疾言厉色。
“怎的堂堂熠王跟姑娘家一样,得墨清如此,却不好好珍惜。”素惜见云熠迟迟不动,她便又说了一句。
云熠大步走过来,没有一言一语,从怀里拿出治冻疮的药,给沈墨清细细涂上,他轻轻吹着沈墨清的冻疮,眼里的心疼又不像是不像是演出来。
沈墨清有些不知所措,她任由云熠涂抹着药膏,涂完云熠便起身离开了,眼神从始至终没瞧过沈墨清一眼,冷漠的秋日刚下的霜。
“熠王低头如此,墨清也不要与他一般,其实熠王心肠很好,人也没有架子,墨清亦是有福之人。”
沈墨清听着素惜的话真想当即反驳她,这个人刚见面时就口无遮拦,相处久了又心思阴沉,脾气暴躁,哪里如素惜所言。
可是沈墨清只是大方的对素惜莞尔一笑,她不能做出什么又让云熠勃然大怒的事好连累了魏疏。
庆国玉都云烨寝宫乾殿内。
暗卫首领暗羽禀报云烨道:“烨帝,属下带人将将军府搜查了个遍,叶氏无反叛的罪证。”
“可搜仔细了?”
“是,里里外外连同书房以往放置的陈年旧信,属下都逐一查看了。”
云烨面色无半分波澜,“告诉千卫,传孤的口喻,命三将即日返回大营。”
云烨心里泛起了嘀咕,既无罪证便不好定罪,仅凭几具尸体也算不得证据,亦不可将他们三人长期扣留在玉都,边疆尚有外敌,不可无将,然叶氏仍不可轻信。
此时帝后叶檀溪提着食盒走进了寝宫,“烨帝可为何事忧心,妾身瞧着你眉头紧锁。”
帝后叶檀溪乃庆国总将叶伯奇的长妹,明眸善睐,温情脉脉的看着云烨,“这是臣妾命膳室炖的汤食,烨帝用些吧。”
“想必你也听说朕命你兄长回玉都一事,你可觉得朕所做有何不妥之处?”云烨若有所思的看着叶檀溪。
云烨的直白让叶檀溪有些战战兢兢,“臣妾不敢妄议朝政,但叶家对烨帝忠心不二,烨帝明鉴。”
“你既已知后宫不得干政,你又何苦夜半前来试探朕,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要让叶伯奇为你所累!”云烨一股火无处可发,叶檀溪在此刻却触了霉头。
叶檀溪手中的汤碗跌落,头上的珠钗也散掉了下来,她跪在地上不敢看云烨,“妾身并无此意,只是看烨帝忧心,前来看望,妾这就回宫反省。”
叶檀溪退出云烨的乾殿,已然气急败坏,心里想着,就算是哥哥做的事,我也要找一个替罪羊!现下兵权已被瓜分,若云烨疑心不消,叶氏如何在朝堂立足,前朝后宫本就为一体,自己帝后的位置怕是也朝不保夕。
叶檀溪回到帝后的寝宫宁殿,她想到最好的替罪羊就是云熠。他母亲本是赤国的昭仁公主,与赤国的联系千丝万缕,在朝中又无势力,若出了事亦无人帮衬,这么好的代罪羔羊她为何不用。
叶檀溪想了一会执笔写下一封信交给了身边的婢女,“快马加鞭,把这封书信送到东临大营,告诉哥哥,让他找一个叶家靠谱的死士妥善处理此事。”
庆国玉都皇城朝堂之上。
三日以后,叶伯奇带着两个罪囚跪在烨帝面前,“烨帝,此二人又是想混入庆国的赤国人,后背亦有印记,受了刑什么都没说,然末将还搜出了一封信,事关玖幽王,末将特来禀明烨帝。”
云烨见事有转机,他面色淡淡道:“呈上来。”
云烨打开信件上面赫然写着“速带五十名死士进庆国为我所用,我已部署数年有余,今方可助赤国统一平川。”上面既有云熠的王府印记,字迹也确实是像云熠所书。
云烨没有丝毫迟疑,跟千卫说:“传朕的口谕,命玖幽王及其王妃进宫。”如若云熠有问题,那么他短时间娶的这个王妃也恐难脱嫌疑。
云熠和沈墨清去赶往皇城的马车上,一路未语,两人现在各揣心事,又有说不出来的尴尬,马车上的冷空气好像将二人罩了起来。
沈墨清握了握手里的暖炉,她不知云烨此番传唤是有何事,她看向云熠,他正若无其事的把弄着自己的折扇。
萧萧见二人沉默不语,她默不作声地走下了马车,马车内的气氛真是让她招架不住。
越泽见萧萧走下马车来,“姑娘家身子娇弱,坐在马车里还暖和些。”
“你是不知道马车里面才冷。”
越泽撇了撇嘴,调侃道:“我要是你,宁可尴尬一会也不愿受着外面的冷气。”
萧萧打了一个寒战,得得嗖嗖的说:“都是冷气,还是外面的好受一些。”
庆国玉都皇城大殿。
云熠环视了一圈,发现众人面色凝重,地下跪着两名罪囚,叶伯奇也从东临大营又赶了回来,此事不太对劲。
云烨神态严峻把书信扔到了云熠面前,低吼道:“看看这是什么!”
云熠疑惑不解的看了一眼信转而不屑一顾道:“怎么现在又把我牵扯进去了,清儿你快看看这不知是谁想诬蔑我。”
云熠拿起折扇打开用力的扇了起来,装做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沈墨清接过,细细的看着信件,知道了今日可能是凶多吉少,她现下跟云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沈墨清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思考其中端倪方破此局,于是她从容不迫道:“烨帝,玖幽王府上下绝无谋逆之心。”
云烨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睛里隐隐闪着怒意的道:“证据确凿,玖幽你可有解释?”
云熠无辜委屈的收了折扇只道:“皇兄,真的冤枉,我日日只与王妃为伴,哪有心思搞些大逆不道的事。”
云烨严肃的脸庞如同寒冬的坚冰,威严而冷峻,他见云熠拒不认罪,于是说道:“那此信件上为何是你的笔迹,又为何有你府的印记!”
沈墨清泰然自若缓缓道:“禀烨帝,笔迹也可模仿,印记也可私自雕刻,妾身倒是有事不明,可否请烨帝帮妾身解惑。”
云烨声色俱厉道:“讲。”
沈墨清神色自若道:“其一世人皆知玖幽王喜爱绿竹,却不知道他的纸张信件上张张都有竹叶的暗纹,可这张信纸没有,烨帝如若不信可去府中查验。”
“其二,玖幽王书房长日点着鹅梨帐中香,故而时间长了纸张也皆浸有此香的味道,然这张信纸却没有,反而有帝家独有的龙涎香的味道。”
“其三,从叶延少将发现此事开始,事情已经过许久,信件纸张按理来说已经陈旧,可这张却很新,好似刚书写不久。”
“其四,上次押回来的罪囚也是受尽刑罚却未有透露,可这次为何将一封如此重要的信件带在身上,岂非愚笨,若非有人刻意陷害,妾身想不到其他理由。”
云烨听罢沈墨清的话,命人拿回信纸,确有龙涎香的味道,且跟沈墨清所说皆有吻合,他陷入了沉思,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此时云熠附和道:“就是就是,清儿说的没错,皇兄可不能因为一封信就给我订个通敌的罪名。”
叶伯奇眼神开始变的慌乱,心好似提到了嗓子眼,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而对沈墨清说道:“玖幽王妃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定不定罪自有烨帝裁决,末将只管带人过来面见烨帝,你故意说有龙涎香味道又有何意。”
云熠把沈墨清护在身后,对叶伯奇道:“本王的清儿自是聪慧过人,不会轻易被奸佞所害,叶将军亦不必刻意提起!”
叶伯奇常年在外行军,不善言辞,他指着云熠咬牙切齿说道:“你……你……”
叶伯奇的话,让云烨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已经知道这件事定跟他的好帝后有关。
云烨面不改色淡淡道:“命吏部继续追查此事,还玖幽一个公道。”
云熠和沈墨清在回玖幽王府路上的马车内。
云熠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故作轻松,不紧不慢的对沈墨清说道:“清儿,今日我俩九死一生,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了。”
几日未曾说话,沈墨清心下想着,云熠终于肯说句话,于是带着调侃道:“熠王终于不那么疾言厉色了,墨清真的诚惶诚恐,若无墨清,熠王聪慧过人亦可吉人天相。”
云熠喜笑颜开道:“是清儿不乖,又不听话惹急了我,刚才那种情形,我虽发现端倪,但不好说,没想到清儿如此聪慧,只言片语就把叶伯奇那个老家伙打发了。”
沈墨清侧目而视云熠,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熠王阴晴不定,心思难以捉摸,恐怕哪天不开心了,又要对我喊打喊杀。”
云熠嬉皮笑脸道:“我的清儿大气的很,断不会与我一般见识。”
说罢云熠从怀里掏出药膏,拿起沈墨清的手又开始给沈墨清细细的涂着药说道“女孩子家家的手都是冻疮,养好了冬日一发作也会痛痒,你按时抹药,可要早点好起来。”
沈墨清抽出手说道:“这种事怎敢劳烦熠王,我自己来就好。”
上次是因为素惜在,沈墨清也就让云熠涂了,现下就他们二人,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沈墨清抹着药,想到刚才的种种又询问道:“熠王现在可知,是谁要将这谋逆之罪强加给你?”
云熠只道不知,但他看到叶伯奇的时候猜出八成此事跟叶檀溪有关。
云熠想着叶檀溪真是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叶延押回来的人的确跟自己有关系,他用了赤国死士去办此事,他们死的其所。
叶氏无故而蒙冤,只会有两种心态,一种会起了反叛之心,届时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第二种就是叶氏忠心耿耿,妄想立战功重新获得云烨信任,无论是哪种,对云熠都有自己的算盘,之前已经让魏疏联系方晋等人给圣上递了折子,叶添荣在陀城大营行事高调,仗着叶家做事多有张扬,这次加上叶檀溪此举,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