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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花有重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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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成第一次学会运功,还是在藏经阁内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基础的内功修行功法。

    并不是福成有心研习,实在是云梦寺的藏经阁太小,能看的书都快翻烂了,实在是没有能看的书了,只好尝试翻起了那本功法典籍。

    第一次翻看那本典籍,里面讲解的什么疏导筋脉,气机流转,在别人眼里是那么晦涩难懂。但在福成眼中,那些拗口,诡异的说辞,却是异常的清晰。

    不知不觉间,福成竟看的有些沉迷,在别的师兄弟眼中那个不爱练功,只爱书本的小师弟,此刻竟对一本内功心法上了心。

    福成照着那书上所说的运功路线,慢慢的疏导着自己的筋脉。第一次将内功外化于形,见那金光自掌中徐徐升起,福成被吓得够呛,赶忙停止功法运转,手掌疯狂甩动想要将那金光甩走,因为他深知自己这股力量如果是对人使用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选择将这份力量隐藏起来,不再向任何人提起,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慧法师傅也不能知道。福惠失踪那晚,本来福成只是奉命留守寺内,但心念师兄的他做了人生中第一个违抗师父命令的决定,那就是独自一人上山找寻福惠。

    在那雨夜山洞前,福成几经波折,终于寻找到那福惠时,也见到了那头青面獠牙的斑斓猛虎。见那猛虎一头向着福惠扑了过去,福成也明白过来,也许佛祖让他研习那内功,恐怕为的就是今天。

    于是那小和尚勇敢的大踏步跨出,站在了福惠和猛虎之间,与那斑斓猛兽直面对视,双手合十,第一次将那金光全部放出,将自己和身后的师兄笼罩在内。霎时间,这道金光在那幽暗的雨夜深林中显得是那般璀璨夺目。

    可福成只觉得自己体内气力宛如河堤溃败之势散去,不多时自己也因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在倒下之前,见那斑斓猛虎撞到那金光后,身上吃痛,狠狠的瞪了福成一眼便钻入深林,不见踪迹。

    等福成再次醒来时,早已经是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旁边的慧法和尚一动不动,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福成,眼中布满猩红血丝。吓的他刚刚醒来,便又晕了过去。

    经历那雨夜一晚后,福成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修行功法并不一定全是为了恩怨情仇,功法是杀人还是救人全看武者如何使用。

    再次回到藏经阁后,福成整整齐齐地将那本内功心法放回书架,并将所有武学典籍都整齐的归置在书架上。

    经历那一晚后,福成知道他这辈子会这一招就够用了,他清楚自己的武学天赋究竟如何恐怖,他也清楚若是让自己掌握更多功法,如若真有一天自己被心魔掌控,那江湖上将会多出一个多么难以解决,嗜血成性的魔头。

    从藏经阁出来后,小和尚福成还是福成,依然是那个喜好读书,不爱武功的小和尚,依然是师兄弟眼中那个看起来要比真实年纪沉稳许多的小和尚。

    若不是那天慧法将福成叫去训话,福成以为自己能够这样隐藏一辈子。记得那天,慧法曾说,福成是自己收过最有天赋的弟子,具体是什么天赋,慧法并未明说,只是告诉小和尚,此次永兴武典事关重大,福成跟去即是机缘也是磨难,命中注定要走此一遭。

    记得临行前,一向少言寡语的慧法师父走到福成身边,帮着小和尚整理下衣装,又整理下行囊,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和尚的光头,说了句"平安回来就好",就再也没说什么,望着福成一步一步走下了山。

    此时的常胜台上,那布和的虎爪狠狠地抓住了福成和尚的左肩头,鲜血顺着肩头一路向下流去,晕染了小和尚的半身僧袍。

    小和尚双手合十,双掌此时却是在隐约抖动,想来是那伤口带来的剧痛非别寻常,小和尚此时仍是在压制痛感。

    "为何?为何要放开那金光?为何不让那高塔护你周全?"

    "小僧怕施主一意孤行,撞向那高塔,最后死在那浮屠之下。小僧所学功法为的是救世人于水火,不是为了好勇斗狠,争强好胜。倘若施主真死在那浮屠之下,那小僧与那杀人放火的魔头何异?"

    "你可知道,若不是我方才察觉到你放开那金光,及时收手,你可是要瞬间死于我手上!"

    "所以,小僧也在赌。"

    "赌什么?"

    "赌施主你良知未泯,对生命仍有敬重之意。施主,金光破解之法,小僧早就告知于你,只是方才你被执念所困,没有察觉罢了。

    佛家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小僧也没指望施主能皈依佛门,但施主你最后的杀招不是也没用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和尚身上么?

    方才施主绞尽脑汁,用尽百般武艺却不能破那金光半点,可现在施主不是已经来到小僧身边了么?"

    那布和此时恍然大悟,看着自己如今的这副半人半兽的模样,耳边终于回想起方才小和尚对自己说的一字一句。

    而此时的福成已经是体力不支,身体前倾,向前方倒去,那布和竟然本能的伸出手扶住小和尚。许是见那蛮人有些许悔过之意,福成强撑着继续说道:

    "施主,陈胡两国都是人民,皆是生命,是人就要活着,活着就会有竞争,有竞争就会有战争,这点小僧也明白。

    我无意让施主放下屠刀,只是想告诉施主,这乱世之下,就两国民众而言,能够活着看见明早的朝阳,已是百姓每日最大期许。国是国,民是民,有些人杀与不杀,并不会影响两国战局走势,倘若真将百姓屠戮殆尽,仅剩一座空城,对胡厥来说又有何意义?

    所以施主,能放下就放下吧,莫要徒增罪孽。施主若仍是无法解心头之恨,那就杀了小僧便是,只希望小僧临死前所说的话,施主能听进去一二就好。"

    说完,福成和尚强忍着剧痛转过头,朝着那场外的曹宦曹总管高声喊道:

    “场外的那位大人,小僧认输了!”随即,倒头昏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轰”的一声,就在福成认输的一瞬间,隔绝场内外的气墙消失殆尽,慧能和尚带着云梦寺一众弟子几乎是瞬间扑到了台上。

    “福成!福成!那布和!那布和!福成!福成他只是个孩子,你!你有必要下死手么!你听着,今日的仇,我秦弈他日必要百倍、千倍、万倍的向你讨要!”说完,秦弈背起那不知是死是活的福成,急忙跑到了台下,找地方疗伤。临走时,目光看向对面双手沾满鲜血的那布和,层层杀机止不住的外泄。

    那布和此时眼神呆滞,看着那小和尚被众人簇拥抬了下去,再看向台上孤零零的自己,自己赢了么?好像是的,可为什么感觉好像又输掉了一切。

    大太监曹宦也没想到这首战就能打的如此血腥,整个常胜台被那布和撞成了残垣断壁,惨烈的如同那边境战场,已经没法继续进行下一场武斗,在请示了那雅间的神秘人后,大太监缓步走向台中央,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

    “咳咳,鉴于常胜台被毁严重,内务司需进行修缮,今日武斗到此为止,何时再战,另行通知,各位武者即刻返回,莫要逗留!”

    大太监此话一出,演武场上窸窸窣窣开始有人流攒动,武者,观众都在有条不紊地撤出场地。而在常胜台东方的一处雅间之内,那神秘看客张口说道:

    “苏卿,派人去那小和尚的住处,送些个补品药品,毕竟是给陈国争了面子,可不能怠慢了这位高僧。”

    “是”一道女子声音委婉传出。

    “啊,对了,再派人去查一查那小和尚的云梦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培养出佛法修为如此高深的僧人!”

    “是”

    这一边的演武场偃旗息鼓,而那一边的登峰楼则是灯火通明。自秦弈将福成背回酒楼后,脱下那被鲜血浸透的僧袍,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的一众师兄弟煞是心疼。

    “他娘的,老子去砍了那狗屁少帅!打一个孩子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么!”慧能见福成的伤如此严重,气的当场就要展露实力,去那胡厥人的房间去宰了那布和。

    “大师父且慢!皇城之下,即便再气,也不能动手,先治伤要紧。”说罢,秦弈拿出临行前准备的药品,喂给福成服下,正准备运功帮助福成推气血时。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秦弈下去开门,见敲门人的一瞬间,那腰间的长剑噌的一声窜了出来。

    “那布和,你来做什么?”

    “你放心,我来是看望福成大师,与你我私怨无关,你莫要惊慌。”

    “无关?若不是因为你我私怨,你会将福成伤成这样?若不是因为你我私怨,你会见他已放弃抵抗却仍然出手?那布和,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能保持清醒与你交谈,是因为这是皇城之下。若是此时是在野外,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曝尸荒野。”

    “你我之事,日后再说,我这里有胡厥皇室秘制的金疮药,可在短时间治愈外伤,大师们若是不信,我涂给你们看。”说完,那布和打开手中的精致瓷瓶,从里面倒出灰白色粉末涂抹在自己的手指处,不多时伤口果然愈合,宛如新生肌肤一般。

    秦弈在心中感叹的同时,嘴上却没有半点的让步,继续说道:

    “不必了,少帅大人,这药再神,它毕竟是由陈国民众鲜血制成,秦某实在无脸用给福成。碍于在这酒楼,秦某和一众师兄弟没有动手已经是非常克制了,您的好意,云梦寺心领了。

    还请少帅大人记住,福成今日所受之伤是源于何人之手,还有就是,福成所说的话,还请少帅大人能听进去一二。云梦寺一众还有事情要做,这里就先行谢客了!”

    说完这句话,秦弈也没理那蛮人,直接闭门转身走向福成,留下门外的那布和愣在原地,手里拿着那金疮药,止不住的颤抖,看不清脸上是愤怒还是悔恨。

    这一晚,对于云梦寺的众人来说,无比漫长,福成虽然已经服下丹药,但何时能够醒来,还尚未可知。秦弈此时也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站在窗前,想着今日那布和与福成的那一战,思索着这次前来参加武典,到底是对是错。

    这时,一阵夜莺声音徐徐传来,秦弈猛人一惊,赶忙看向窗外,只见对面的房檐之上,站着一人。

    秦弈赶忙追去,在一处幽暗巷道内,那人自暗处走出,道了一声:

    “秦公子”

    “田勇!”

    “敢问秦公子今日武典可有参战,田勇听说今日一战闹出的动静不小,惦记秦公子安危,特意前来查探。”

    “劳烦田兄惦记,今日我并未参战,而是而是我那小师侄福成代表云梦寺出战。”

    “敢问结果如何?”

    “我那师侄虽然内功深厚,但终究还是佛门弟子,菩萨心肠,对战那胡厥少帅,被那蛮人伤到左肩,现昏迷在酒楼内,不知何时能醒过来。”

    “是这样啊,秦公子放心,云梦寺的一众大师都是佛门高僧,自有佛祖庇佑,相信假以时日,那小师傅定能痊愈。”

    “借田兄吉言,敢问田兄今晚造访只为看我是否受伤么?”

    “哦,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事要告知公子知晓。”

    “何事?”

    “公子可还记得几日前,我与小姐曾追查那几口箱子到城西采石场,后因采石场不便混入才就此罢休。”

    “这事我记得。”

    “几日前,田勇和一众兄弟化妆成乞丐,在城西行乞,终于得到机会被卖到采石场采石,这才发现那几口箱子的踪迹。”

    “那箱子踪迹如何。”

    “那箱子被运到采石场后,被单独放置在一处阴凉位置,在就没人动过,直到前几日被默默运出采石场。我一路追踪,见那箱子被运到了城南的红枫染坊,进了染坊后,就再也没人出来。”

    “染坊?染坊需要什么沙土么?”

    “这点,我也不太清楚,但在那染坊蹲守期间,我看到一位黑衣人身材样貌与那和远镖局所说非常一致。”

    “你是说那位僧人?”

    “没错,他虽然是蒙头蒙面,但我感觉即便红枫染坊见到的不是那僧人,也肯定与他脱不了关系。”

    “这样啊。”

    “秦公子,我和镖局一众兄弟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你们入城当日,那三口箱子跟随马车从兰心曲坊一路运到了西郊采石场。今日又是武典第一日,那箱子又从西郊跑到了城南红枫染坊。这样看来,此事好像也与那永兴武典脱不了关系,公子日后要多加小心才好。”

    “谢田兄挂念,田兄和一众镖局兄弟也要多加小心,如果有事,尽管到登峰楼来找我。”

    “多谢秦公子,今晚之事,莫要与他人讲起,田勇告辞。”说完这句话,田勇转身离开暗巷,独留秦弈在巷子中思索发生的一切。

    “诡异箱子、永兴武典、黑衣僧人?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自己在这迷局中到底是棋手还是棋子?”想着想着,一阵阴风吹来,秦弈只觉得一阵的寒冷,连忙起身回到了登峰楼。

    某座府邸之中,那老者仍旧是手不释卷,借着窗边微弱的烛火,徐徐地问道:

    “武雄啊,今日的永兴武典,可有趣味?”

    “回大人,今日是那胡厥使团的朗图那布和对战一个不知名寺庙的小和尚?”

    “哦?那结果如何啊,那小和尚不会是被那蛮人在台上撕碎了吧。”

    “并不是这样,那小和尚用了一种从未见过的佛门功法将自己护住,任凭那蛮人如何进攻都不能伤他分毫。”

    “哦?那最后是谁赢了?”

    “那胡厥人见攻不破那小和尚的功法,便要倾尽全力,以死相逼,后来是那小和尚主动放开屏障,以自身重伤留了那蛮人一条性命。”

    “吼吼,这么说这小和尚还是一位得道高僧啊。”

    “那小和尚所施展的功法甚是玄妙,武雄在现场也没看出端倪。”

    “武雄啊,若你直面对上那胡厥少帅,可有几分把握取他性命?”

    “若是四下无人,允我全力施展,可在五招内取那少帅性命。只不过那少帅修炼的是横练的外家功夫,真要是打起来,恐怕闹出的动静不小,要不想引人注意,怕是困难重重。”

    “这样啊,那小和尚的寺庙叫什么,师承何人啊?”

    “属下愚钝,师承何人并未提及,但那小和尚自称来自云渺山云梦寺。”

    那老者将书本合上,目光看向窗外,口中喃喃道:云梦寺,云梦寺。

    那晚之后,整个皇城好似又重归宁静,在亲眼见证第一战的蛮横血腥后,不少来参典的武者都有心打起了退堂鼓,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对上那胡厥蛮人,又能否像那小和尚一般从容自若呢?

    这段时间唯一能够让云梦寺众人宽慰的好事就是福成终于醒了,看着那一众师兄弟围在身边,福成第一时间却是跪倒在那慧能和秦弈旁边。

    “慧能师叔,秦弈师叔,弟子给云梦寺丢脸了,还请师叔责罚。”

    “丢什么脸,你这小子,身上有这般玄妙的功法为何不一早知会我们,还让我们这般惦记。好在你回来的时候有心法护体,要不然见你出气多,进气少,你慧能师叔都要提剑砍了那蛮子了。”秦弈半吓唬半开玩笑的调戏着福成。

    “啊?那慧能师叔不会真的把那施主砍了吧,罪过罪过,敢问是砍成八段还是十段?是横着砍的还是竖着砍的?”

    “你这小子,我看还是伤的不够重!”说罢,秦弈弯曲中指在那小和尚额头上重重的弹了一下,那和尚吃痛地“哎呦”一声,惹得一众师兄弟哄堂大笑。

    “我说福成,玩笑归玩笑,但这一次你确实把我们惊到了,也吓到了,下次有什么事情或者想法,一定要先和我们商量,不要自己一意孤行了。若不是那蛮子功法尚未修炼到炉火纯青,你没准早就见佛祖了。”

    “放心吧,秦弈师叔,我心中自有分寸。”

    “徒儿,徒儿!”门外,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直接推门而入。

    “呀!福成醒了!哎呦,快让师叔看看,伤好的怎么样了,留没留疤,还疼不疼了!”慧能和尚见那福成醒来之后,也不管福成现在是否虚弱,直接上去逮着福成是左摇右晃,小和尚被大和尚摇的七荤八素,直接说道:

    “师叔,你要是再这么晃我,我恐怕真的要去见佛祖了!”

    “哎呀,哎呀,是师叔的不是,师叔这不是见你醒了,激动了,嘿嘿,激动了。”

    “大师父,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方才内务司的人来酒楼了,说是常胜台那边修缮完毕了,让我们做好准备,去演武场回合!”

    同一时间,在永兴皇城内,所有参典的武者都接到了这一消息,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二次前往那常胜台。

    依旧是同样的时间,依旧是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是这次常胜台的地面换成了较之前更为坚硬的玄武石,一种陈国特质的岩石,质地坚硬,常用作搭建城墙。据说一块儿一丈厚的玄武石能抵挡涅槃境强者一击。

    常胜台上,一如既往地坐满了前来观战的达官显贵,大太监曹宦见武者都已到齐,观众也都纷纷落座。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步走到台中央,清了清嗓子,整个场子瞬间鸦雀无声,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的程度。

    “永兴武典,第二场开始。”说罢,大总管熟练地摇晃起手中的签筒,只听见“哐啷”一声,一根竹签掉落在地,紧接着又是一声,有一根竹签掉落。

    大太监捡起两支竹签,各自看一眼后,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随后说道: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下一场比试,大衍道观宁安之对阵蜀山剑阁法无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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