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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
有男人在追她吗?察觉到这点, 沈宗庭不悦地眯起眼睛,好像自己地盘上长得好好的一朵玫瑰,被人觊觎了似的。
“或许吧。”孟佳期应声。
严正淮对她的追求一直很朦胧, 一种似露非露、含而不露的状态,像是隐藏在薄雾中的山。
但就在刚刚打电话的时候, 孟佳期忽然回忆起一个情景。那是年前, 倪念慈请她去吃饭。
席间只有她、倪念慈和严正淮三人。
当时饭桌上, 她和倪念慈高谈阔路,讲近年港城的风尚流变。
严正淮全程几乎不说话, 默默让保姆上菜,给她们的空杯添橙汁,宽大有力的手挟起公筷, 给她们添菜。
中途, 他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烤鹅腿。
色如酥浓的蜜糖,糟制的一层酱油淋在其上,光是看着就又脆又酥。烤鹅腿上, 她最喜欢的酸甜梅子酱沾得均匀。
孟佳期想, 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有意思,是不会那么细致地注意到她喜欢吃什么, 喜欢沾什么酱的。
“”
沈宗庭看着孟佳期静静沉思, 她的脸成了月下的一朵昙花,娴静而美, 泛着玉一样半透明的色泽。
他瞧着她为另一个男人沉思的模样,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心中郁着一股气。
此刻孟佳期还惦记着那通断掉的电话, 刚将充电插头插到手机里,要打开手机给严正淮发一条回信时, 横空伸出一只修长矜贵的手,拿走了她的手机。
拿走手机的自然是沈宗庭。
孟佳期抬头看着他,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把手机还我啦。”
“不还。”沈宗庭唇角挂着一抹懒懒的笑。他的眼睛隐藏在高挺眉骨带来的阴影里,孟佳期看不分明。
若是她看分明了,便会发现,沈宗庭这双眼睛,一点笑意也没有,反而透着阵阵冷意。
孟佳期只当他酒喝多了要耍无赖,站起来同他抢。
他把手伸得很高,她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就这么一扑一抢之间,两人先后退到了沙发边缘。
“沈、宗、庭。”她发了气,一字一句地喊他名字。
近来他们越发熟稔,她时时变动对他的称呼,想要表示疏远时,就叫他沈先生,正常状态下叫沈宗庭,现在把沈宗庭三字拉长了叫,是又有些恼了。
殊不知,她抢手机抢得越欢,男人眼底的沉郁就更多一分,这沉郁的色泽,积得他眼眸幽深,恨不得寸寸烙上她,将她完全溺在他的深海里。
他喉结认命地吞咽两下,克制。
“叫我干嘛,要祝我新年快乐吗?”沈宗庭痞痞地扯着唇角,刻意曲解她的话。
“你——”孟佳期瞪他。
就在这时,午夜的钟声正好敲响十二下,当、当、当。远处传来烟花炸开的绚烂声,黑色的夜幕上下起了绚烂的雨。然而他们谁都没有看这场雨。
烟花炸开的一瞬隙,沈宗庭终于想起他回来的目的,不是和她在这大年三十夜,为了另一个男人争吵的。他伸出空着的右手,扶住她纤薄的香肩,把她拉向自己。
“期期,新年快乐。”
他的语气转变得实在太快,上一秒还是那种痞痞的、吊儿郎当的语气,下一秒,便变得真挚无比。
这句“新年快乐”,好像要送到她心里去,带着炙热的温度。
孟佳期被这一句低沉又真挚的“新年快乐”,弄得耳朵发热,动作自然而然慢了下来,竟然忘了自己刚刚想做什么。
她放下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半小时前的心愿——希望沈宗庭能在午夜零点前回来并和她说“新年快乐”,竟然成真了。
而且,还是很准时地在午夜钟声响起的同时说的。
如此细枝末节,却让女孩心生欢喜。她笑了,笑得很甜。
“新年快乐啊。”
沈宗庭端详她唇角的笑容,似乎要辨认这一刻,她是为谁而笑,是为眼前的他,还是为电话那头的男人。
“你在祝谁新年快乐?”他抓住她的手腕,盯住她的眼眸,倾下身去,几乎和她鼻尖相触。
她呼吸之间,都是沈宗庭身上的气息,好闻的清冽的松木味道,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让她心尖都在为他颤抖。
“近在天边,远在眼前。”她回他一句。
“说名字。”沈宗庭不耐烦,单枪直入。
“沈宗庭,新年快乐。”孟佳期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下满意了吧。”
一声“新年快乐”而已,被他弄得如此郑重其事。
“嗯,还算满意。”
沈宗庭望进女孩的眼底,看到她眼底两个他,知道她眼中此刻只有他,心中泛起极大的满足。
笑意也终于到了他眼底。他把她的手机放好在一边,给她手机插上电,问她。
“你今晚上都做了什么?”
“很无聊的事情啰,把这里打扫了一遍,把花重新摆了一下,还有窗花和灯笼,顺便替你尽孝,给你家的神龛上了三只线香”
她说到神龛时,沈宗庭唇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很快,这丝僵硬也转瞬即逝。
“那你呢,你做了什么?”她问他。
“比你做的事情更无聊。”沈宗庭只这样说,并没有展开讲下去的意思,眉眼间有淡淡的疲倦。
“那你困不困,不困的话,我们要不要一起做点有趣的?”孟佳期适时地问。
“我不困,想做什么有趣的?”
他怎么可能困?对他来说,回到旺角,回到她这里,他的一天才好似刚刚开始。
“比如,看电影?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零食一边喝饮料,不错吧?”
“好。”沈宗庭同意了。
“那看什么电影?你有什么风格倾向吗?”她问。
沈宗庭:“要不我们看《花样年华》?”
这好像是他下意识的回答,他的“潜意识”先于他自主的意识,跳出了这部影片。
同时,他也想起几天前,他同她一起坐在车上,沐浴在夜幕繁华中,她说起《花样年华》时,眼底像是有摇曳的水草,那样迷人。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看爱情片?”孟佳期诧异。
“现在想看了。”沈宗庭答。
说干就干,沈宗庭拿出遥控器找片源,顺带把沙发拉开,坐宽拉深,这样能坐得更舒服。
孟佳期去冰箱找了一圈饮料,没找到,转头看到红酒柜里一排排红酒。她顺手拿了两瓶,还有两支高脚杯。
“没有饮料了,用红酒替代可不可以?”
“可以。”
“你这些不是八二年的拉菲吧?喝了会不会让你破产?”她开玩笑似地说。
沈宗庭笑。
“不至于,就算是拉菲,也不会破产。”
他找好影片,正在调音效。
孟佳期上前,把银灰色的厚重天鹅绒窗户拉下,再“啪”地一声,按灭了灯。随后,她回到沙发上坐下,和沈宗庭之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沈宗庭取了开瓶器,骨节分明的手按住酒瓶,将开瓶器的尖端钻进软木塞里,“啵”地一声,红酒瓶被启开,一如心门的摇晃和开启。
舒缓华美的音乐响起,将他们带回1962年的香港。
孟佳期不习惯在看电影时分心,前奏响起的间隙,她已经把猩红的酒液倾倒入高脚杯中,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沈宗庭面前的茶几上。
1962年,香港群住房里,同时搬来两对夫妻,周慕云夫妻和苏丽珍夫妻。但,周慕云的妻子和苏丽珍的丈夫,先有了不轨的婚外情。
终于,被爱人所背叛的两人,周慕云和苏丽珍约到一个餐馆,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尝试去模仿那两人出轨的心态,彼此之间,若有若无地产生碰触。
爵士风格的背景音《yumeji\&039;&039;s theme》响起,中提琴音色忧郁,仪态万千的苏丽珍,和身着西装的周慕云在狭窄的、落雨的楼梯间擦身而过。
色调昏黄,光影斑驳,音乐朦胧慵懒,每一个擦身,每一次眼神的交汇,都是欲说千言万语还休。
那些悸动、深情、涌动的情愫,只是成了想要触碰却又缩回的手,成了他看向她时她故作不知的眼神。
明明情绪已经排山倒海,但却连指尖的触碰都显得那么艰难,电影一来一回的几个瞬间,她在他肩头痛哭过,他用手碰过她的手,也曾克制隐忍地抱过她。
但下一秒,他却已经离开了香港,出现在吴哥窟的破落神庙中,他在神庙被岁月侵蚀的外墙上找到一个洞,只有墙洞、风和阳光,听到了他的诉说。
孟佳期定定看着电影屏幕,不知不觉就已经泪流满面。
重看一次,孟佳期还是不知道苏丽珍和周慕云何时开始,又在何时结束。
一如她不知道自己和沈宗庭何时开始,又在何时结束。
但是,但是。
万一,万一。
隐忍克制的爱,也是爱吗?
永远得不到的才最美最好吗?才永远值得怀念吗?是雾里看花时花儿最美吗?是擦身而过时,同自己擦身而过的人,是那一刻最渴望得到的人吗?
可是,可是。
孟佳期咬住唇,倔强地想,她不要最美最好的爱。
不要留在记忆里慢慢风干却永不褪色的爱情,她想要真枪实干,想要狂放热烈,想要不死不休地缠绕进那人的生命里呢?
她不想要若干年后,才想冲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
沈宗庭面前的高脚杯满满当当,她的倒是空了好几次。明明该是入口回甘的酒,喝进嘴里只余下苦涩。
电影结束。
孟佳期已经在沙发这头躺了下来,她觉得有些冷,顺手把沙发的蚕丝被打开,盖在身上,直盖到下巴处。明明此刻还有很多话想同他说,想冲动地和他说,她不想草率地和他结束,就像两条线,短暂地相交,此后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但她眼下什么都讲不出来,酒精暂时控制了她的大脑。
她闷闷地说:“沈宗庭,我头很晕。”
男人从沙发的另一头看过来,只见女孩浑身裹在蚕丝被里,裹成了一只茧,在茧的开口处,露出她那张绝美的脸。
借着屏幕映出的光,他看到她玫瑰色的面颊,衬着乌黑柔软的发丝,光影在其上跳跃。
“那是你醉了。”他凑过来,“小屁孩是第一次喝酒?”
那酒度数不低。
“嗯。”
她低低应一声,已经差不多在坠入梦乡的边缘。心里念着,明天要跟沈宗庭算账,因为他叫她小屁孩儿。
她才不是小屁孩。
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略带烦躁地伸手去打他。“别看别看。”
她觉得她现在困得快要睡过去的模样,肯定不好看。
困意阵阵袭来,她打他的手也疲软无力,落下来,被他抓住。
有过那么一瞬他扣住她的手,再将它轻轻送回被子里。
他沉眸,将她此刻的脸看了个干干净净,上好的羊脂玉一样的肤色里,洇着玫瑰一样的红,眼角有未干的泪痕,像碎钻一样的光。
一呼一吸之间,玫瑰的馨香带着葡萄酒的香甜。
他在她沙发脚边坐下来,就这么看着她,一直到她合起眼皮睡过去。
电影周慕云问苏丽珍的那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同我走?」
如果如果,克制隐忍的爱情,也算一种爱情呢。沈宗庭轻轻撩起拇指,克制地擦过熟睡的女孩的脸。
她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充电,亮了几次又熄灭几次,沈宗庭撩起眼皮,是一个叫william的男人发来的。
「佳期,怎么电话突然挂断了?我确认一下,你是初七过来吗?」
「你在宿舍吗?方不方便回个消息。」
沈宗庭目光粗略地掠过,很想用语音回那人一句“期期在我这里”。
那人是她的“学长”。沈宗庭心中涌起莫名的厌烦,将屏幕倒扣,不让光线再亮起。
夜渐渐深了,一切重归于寂静,窗外黯淡的月影透进来,给蝴蝶兰、茶几和桌上的果盘、那两只高脚杯,都带上一层乳似的朦胧。
困意如潮水般冲涌着他,只是他不想睡,还想坐在这里,守着第一次喝醉酒的女孩。
他在地上坐着,背靠着沙发,一条腿微屈,另一条长腿随意地伸出,将手搭在撑高的膝盖上,侧过脸,用目光一遍遍描摹她熟睡的脸。
似乎她在睡梦中也不开心,两条好看的远山眉皱着,好像满腹心事,好像要哭出来。
为什么她不开心?
“沈宗庭,我讨厌你。”
身后,忽然传来女孩的一声轻斥。这一声轻斥饱含委屈,带着哭腔,让他心都为此颤了一下。
沈宗庭不敢动,很轻很轻地转过身去,见她眼皮合着,只是鼻子轻轻抽动,带着哭腔,那张好看的脸泫然欲泣,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碎。
“你是不是骗我?”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被吊着最难受了”
原来是她在说梦话,有一滴泪从她眼角沁出,落入她鬓边的云发中,那滴泪,再度流进了他心里。沈宗庭放在膝上的手不住地颤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抓住孟佳期肩膀吻她,想扯开她的蚕丝被,和她躺在同一个茧子里。
这一刻他的目光甚至不敢看她的唇,脑中再度响起《花样年华》那句话。「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同我一起走?」
可是他没有多一张船票。
“期期,你好聪明,是我骗了你。我没有把你当成天真的小姑娘,我把你当成”
他望住她闭合的双眸,轻轻地说。
男人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不可闻。
这一夜,她喝醉,他却从醉中清醒,完完全全地清醒。
转折
第二天。
当清晨阳光从两片合拢的银灰色窗帘中射出, 明晃晃的光斑落到她脸上时,孟佳期终于从宿醉中清醒。
阳光太过强烈,她反手盖住眼睛, 适应了好一会。
脑袋也一跳一跳地疼,她伸手揉了揉, 只觉得四周非常安静, 只有细小的、毛毛的灰尘在光柱里起舞。
静极了。循着落地玻璃窗看出去, 绿山藤爬满四周厚重的石墙,炽烈的阳光映照得这绿恍若涂抹一般。在这样的寂静里, 她听到鸟儿的啾鸣。
她好似醒来在无人之地。这让她微微恐慌,下意识地张口喊“沈宗庭”。
只是她喉咙干哑得冒烟,连吞咽一口都会疼痛。
茶几上正好有一杯水, 用她的马克杯装着, 温度合宜。想来是沈宗庭打好给她的。
将水喝掉后,干到冒烟的嗓子好受了不少。
她赤足走下沙发,身上还穿着昨天换上的红色丝绒睡裙, 款式保守, 直垂到脚面。
“沈宗庭?”她再度轻呼他的名字。
房子空荡荡,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孟佳期下意识去看玄关处的大衣架, 那儿已经空了。
沈宗庭在这栋房子里时, 外出的大衣就挂在大衣架上。他要是外出,这大衣架上就是空的。
如今这大衣架空了, 明晃晃地昭示着,沈宗庭不在。
孟佳期内心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她不大相信他已经出门, 手指提起裙摆, 赤着足踩上橡木楼梯,到主卧门口看了看。
沈宗庭的房间门口敞开, 干净整洁的程度堪比样板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隐约可见被褥整整齐齐如豆腐方块,正静静等待着主人打开和使用它们。
看来,沈宗庭昨夜甚至都没有躺在床上休息。
他是在哪里睡觉的?
昨夜看完电影差不多凌晨两点了,现在才不过清晨八点,沈宗庭醒这么早、就出去了吗?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他们靠近时可以很近,但远离时又格外远,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能到哪里找到他。
回忆起他们每一次相遇,刨除巧合相遇的部分,其余无不是沈宗庭来主动找她。
这是因为,她根本没有主动找他的能力。他们之间,看似是她在主动推进,但沈宗庭才是掌控大权的那方。
如果他不乐意,她是再怎么都找不到他的。
她叹一口气,失望溢于言表。
孟佳期也不顾楼梯地板凉,在楼梯最上一层坐了下来,双手托着腮。清晨那点起床气散掉之后,她尝试着回顾昨夜种种。
首先是他们在一起看了电影。她喝红酒喝醉了,沈宗庭还笑她是“没喝过酒的小屁孩”,她气闷闷,想着第二天起来要找他算账,不给他叫她“小屁孩”“小朋友”。
许是因为,她在看《花样年华》时,被深深拖拽进了电影的氛围里。
在电影的结尾,明明那些情愫就要呼之欲出,但苏丽珍还是和周慕云错过了。周慕云离开香港,去吴哥窟的古庙找了一个墙洞,把那些日子里曾有过的隐秘爱意倾诉了进去。
至此,两人终于形同陌路。
看到这一段时,孟佳期无声流泪,哭得不能自已。
她好像从苏丽珍和周慕云身上,看到了她自己和沈宗庭。
难道,她也要这样和沈宗庭错过吗?明明他们已经纠缠得这么深了——她的缝纫机上放着要缝制给他的西装布片,而他的座驾的中岛台,放满了预备她低血糖的糖果。
明明,已经这么深了。
许是她睡前的执念非常强烈,以至于这一觉,竟生生睡出了沉沦飘零、梦里不知身是客之感。
她梦境既虚幻又真实。
在梦里,她又回到那栋岩海别墅,梦里情景的前半部和她从医院回来那天差不多,后半部分就不一样了。
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沈宗庭依旧是那套浅色柞蚕丝礼服,只不过没有染上脏污,雪白干净。
她穿着毛衣和牛仔裤走出去,被他粗暴地扯到面前,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那吻很粗暴,梦里他一边吻,手指肆虐地游移过她的锁骨,按得她颈间一片洇红,还想往下深入。他的肆虐让她感到害怕,握住他的手眼神哀哀地看着他,恳求他不要。
然而那恳求里,又带上了别的意味,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颇有种既怕男人乱来,又怕他不乱来的迷情。
场景一转,又是她和沈宗庭坐在马匹拍卖中心二楼的vip包厢,在他为她拍下小银马时,两人接吻。
一吻结束后她既期待又羞涩地问他,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梦里,沈宗庭手指漫不经心地游移过她被吮吻红肿的唇角,闲闲地扯着唇角,没有回答她。
她一再逼问,他好似被问烦了,回答她的声音既凉薄又冷酷,只是唇角仍是含着笑的。
“没当成什么。”
“别太认真,只是玩玩而已。”
“认真你就输了。”
梦里,他唇角含笑,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无异于狠狠捅向她的刀子。
她被他捅得生疼,恨他口是心非、心口不一,恨不得让手变成爪子,狠狠地要把他那张笑着的脸抓出血来。
她记得自己含着泪,哭着问他。
你怎么可以这样戏弄我?你在骗我。
你知不知道你很坏?
梦里她没有得到回答。
对梦境的回忆让孟佳期心内发寒,不自觉地颤抖。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梦都是假的,梦都是和现实相反的。
她现在应当怎么做呢?
到底是“成为沈宗庭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更重要,还是“不能和沈宗庭错过”更重要?
这一刻,她心中仿若有了答案。
周慕云曾问苏丽珍,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沈宗庭从来没问过她这个问题。但就算沈宗庭没有多一张船票,她也想同他一起走,哪怕只能走一段路也好。
她不要他们之间,像苏丽珍和周慕云一样错过,最后只能去吴哥窟的神庙里找一个树洞,向风、向云去诉说。
就让她活在此刻,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想清楚后,她四处找了找,想找手机发消息找他。
手机还在一楼的茶几上。孟佳期起身,下楼去拿手机。
被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业已充满电,她拿起手机一看,上头好几条消息。
有严正淮发来的。
孟佳期把消息回过去。
kris:「严先生,新年快乐。不好意思,昨晚打着打着电话手机没电了,至于吃饭,就定在初七晚吧。您那边应当没有别的安排了吧?」
那边,严正淮很快回消息过来。
william:「好的,我这边没有别的安排。佳期,我们初七见。」
孟佳期盯着他的回复看。
一句“佳期,我们初七见”,显得莫名地有力量。
给严正淮回复了消息后,她把消息界面切回她和沈宗庭的。手指按在触屏键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发过去两条消息-
此时,维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书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维港海景一览无余。站在窗边俯瞰,让人觉得如在云端,头晕目眩,远处拔地而起的栋栋高楼在视野下,成了密集的火柴盒。
沈宗庭的办公桌背对着落地窗。
这间总统套房是他的办公点之一,他一般在这里处理和金融相关的业务。
此刻,宽敞的办公桌上,并排摆着两台巨大的液晶屏幕,上面是蛛网一样细密的线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走势在持续下跌。
此时,地面上张灯结彩,在港过节的人们正喜悦地享受着新春佳节的快乐,歌照唱,舞照跳。但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场巨大的金融风暴即将登陆,届时这场风暴将以非常惨烈的方式,席卷到每一个人身上。
他是在凌晨五点接到的电话。家族办公室的主理人成叔打电话给他,告知他,e对冲基金跌幅惊人,每天正面临着超过20亿港元的份额赎回。
沈宗庭听后,因为一夜未睡而猩红的眼睛眯起,多了几分狩猎的意味,还有几分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
十一年前,沈家沈恒康夫妇因车祸意外去世,沈家一下陷入群龙无首的阵地。届时,新成立不久的e对冲基金趁火打劫,趁机做空沈氏家族基金会。
巨大的金额损失,直接导致本就因爱子身亡而急痛攻心的沈老爷子从楼梯上摔下,摔断肋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沈宗庭唇角漫起一丝残忍的笑意。
“宗庭,下一步是不是该致电e,让他们道歉?”
“光是道歉,太便宜他们了。我要看到他们破产。”沈宗庭慢条斯理地说。“据我所知,他们户头上已经没有现金了,我会亲自打电话给所有有能力全部接盘e基金股票的人,让他们束手旁观,再等着人来求我。”
狩猎一样的快乐,使得沈宗庭唇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那丝微笑转瞬即逝。
“好。”
成叔一个颔首,眼里闪过理解的神色,退出办公室。
沈宗庭右手微微发抖。e对冲基金跌幅惊人,这消息本该让他兴奋、并感受到一丝嗜血的快感。他也确实感受到了这种快感。
但,快感转瞬即逝。
只是短暂的兴奋。一瞬之后,眼前又掠过女孩那张流着泪的,凄美的脸。
她昨晚上似是有为新年特意打扮过,一袭一字领的丝绒红裙,露出精致伶仃的锁骨,和她脸上玫瑰般的红晕十分相衬。
她裹在蚕丝被里,像睡美人一样合目而睡,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在梦里,她控诉他,一句一句,好像要剥开他的心,敲开他的骨缝。
她问,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为什么要吊着我?
她说,我讨厌你。
心脏酸涩的疼痛十分剧烈,剧烈到无以复加,甚至将那丝大仇得报的快感都泯灭其中。
她呓语的每一句话,也都问进了他心底。
沈宗庭从她的呓语里,照见自己丑陋的内心。他知道她喜欢他,热烈地、义无反顾地喜欢她。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将她拒之于心门之外。
他拒绝她,但又不能真的没有她。所以他一次次去找她,渴望见到她,牢记和她相关的一切。
他放纵自己沉溺在这种模糊不清的感情中,却忘记了,被他拒绝又被他纠缠的她,心底该是有多痛。
命运终于要把他逼到这一路口了。
他不愿意让她再痛苦。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他放手,彻彻底底地,像放飞一只鸟儿那般放开她。
要么,就留住她。留住一只鸟儿,让鸟儿只为他歌唱,只为他啾鸣,将鸟儿护佑在掌心,轻抚与爱怜。
到底,要哪一种?
想到这里,沈宗庭拿起手机,看到她发来的消息。
kris:「你在哪?」
kris:「我昨晚上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沈宗庭沉默一瞬,压抑如沸的内心,如常地将消息回过去,掩盖了昨夜她“控诉”他的那些话。
joseph:「我在维港这边的办公室。没有,你睡得很甜。」
沈宗庭刚回完消息,办公室的门忽然叩响。
“进。”沈宗庭敛起思绪。
沈宗庭仰靠在宽大的人工椅上。门被推开,进来一位两鬓斑白、面容肃穆、身着正统英式西装的老者。
不是别人,正是礼叔。
礼叔是沈宗庭的贴身管家,自小负责沈宗庭的礼仪教导,生活照料无微不至。
沈宗庭成年之后,羽翼渐丰满,不愿礼叔以年近半百之躯再为他劳碌奔波,将礼叔安排在加道老宅养老。
“礼叔?”沈宗庭语气中带了几分惊异。
礼叔如今很少离开加道祖宅,他出现,一般意味着有需要他出面的大事。
“宗庭,”礼叔语声稳重,缓缓道:“你往旺角带了个姑娘,老爷已经知道这事了。”
“什么?”沈宗庭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如今他培养了属于自己的心腹和亲信,这些人一向口风严密,不会透露任何他不想透露的消息。
“是大房那边泄的秘。”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沈宗庭手指按住太阳穴,一阵目眩,语气冷冷。
“你不要急,我已经劝住老爷子了。”礼叔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沈宗庭的神色,心内暗叹,看来这姑娘干系重大。
“你确定,爷爷不会”沈宗庭缓了缓,眉头紧蹙。
“爷爷会不会对她怎样,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如果我没猜错,现在那姑娘的个人生平,已经摆在老爷子桌面了。”
听闻如此,沈宗庭不觉皱眉,低低咒骂了一句。
礼叔看向沈宗庭的目光既克制又温和。
“宗庭,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老爷子那边,我会替你把关好。现在你的任务是,把e公司的事情料理干净。”
拦车(二更)
大年初二、初三、初四和初五, 孟佳期都没见到沈宗庭。
她有打电话过去给他,电话被占线了很久才打通,听到他嗓音很哑, 干得好像能冒出烟,嗓音疲倦到极致, 哑到极致。
沈宗庭和她说话不过三言两语, 她得知他在忙和家族基金有关的事, 一场巨大的金融风暴即将莅临港城。
三言两语之后,沈宗庭那边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
“要接一个电话, 晚点和你说。”
他嗓音还是不紧不慢的。孟佳期想,他这天肯定和无数人打了无数个电话,费了很多唇舌去沟通, 所以才会唇舌干到冒烟。
只是, 和人沟通是很费劲的,沈宗庭打了很多电话,情绪依旧稳定。
“那你忙。那个, 明天我回宿舍住了, 我舍友回来了。”孟佳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这般说。
她是很想在离开旺角之前, 再见沈宗庭一面的, 但,沈宗庭看起来还要忙很久, 不知何时才能做通手头的事。
原来,这才是沈宗庭的生活吗?他闲的时候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 忙起来时, 又是这样连轴转,连人最基本的三餐和睡眠都置于不顾。
可见这“富贵闲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当的。
顿了好一会, 她听到他说“好”。
“还有话说吗?”沈宗庭问。
他明明很忙,但没有挂电话,把挂断的权力留给她。
“有,”孟佳期犹豫,还是问出口。“那个,你的基金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她可不想要沈宗庭破产。金融风暴,席卷一切的金融狂潮,这四字简直和“魔鬼”相挂钩。
她的问题,含着傻傻的担忧,沈宗庭轻笑出来。
“不会,现在我是猎手,有主动跳出来的猎物,肉质很肥美。小孩乖,不要担心。”
说到“猎物”时,他嗓音带上两分轻蔑和傲慢,这一刻,从未在孟佳期面前展露过的冷酷的一面,也终于暴露出来。
只不过,那一句“小朋友乖,不要担心”,却含着满满的宠溺和温柔,像大人在哄小孩。
孟佳期动了动唇,习惯性想反驳“我才不是小孩”,又硬生生忍住。眼下,她不是小孩是什么?对金融、基金和投资一窍不通。
“嗯嗯,那你多注意,记得休息和喝水。”
她只能非常稚气地,和他说一些没用的、正确的废话。
挂断电话后,孟佳期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为着她看到了沈宗庭的另一面。
刚才电话中,沈宗庭说到猎手、猎物时的语气,让她觉得陌生,甚至害怕,有一种颈部发凉的感觉。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和危险的毒蛇在交谈,听见毒蛇嘶嘶嘶吐蛇信子的声音。
孟佳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产生遥远感,资本家、金融大鳄、资产阶级,似乎这些词语在这通电话中具像化了。
她不喜欢离钱太近的人。她对这样的人天生有恐惧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金融场上肆无忌惮地狩猎、收割,在股市动荡、人心动乱之时逆势而上,“在别人恐惧时贪婪”。
沈宗庭也是这样的人吗?
他也会利用人性的弱点,狩猎和收割,直到将这一切都收入囊中,获取这场本属于少数人的胜利的游戏?所以他才有那样贵气、傲慢、睥睨一切的气势?-
初五这天,陈湘湘从大陆返回港城后,孟佳期也收拾自己的行李箱,从旺角别墅搬回宿舍。
两个久未相见的朋友先去喝了一盏早茶。
孟佳期注意到,陈湘湘难得地穿了一条牛仔裙,总是毛毛躁躁的头发修了修,发尾光滑润泽。精致简单的lob头,配上她圆圆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嘟嘟唇,很有几分元气美少女的可爱。
“怎么,喜事将近了?”她笑着问陈湘湘。
“哎呀!被你发现了,我和江浥尘在一起了。”陈湘湘笑意盈盈,那张元气满满的脸沐浴在爱河里,很有几分容光。
“恭喜,恭喜。”
“那你呢?你刚刚说到,你这个假期,都是和沈宗庭过的?”陈湘湘迟疑着问出来。
“嗯。”孟佳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索性大大方方点头。
“我还以为,经历上次岩海别墅的事,你和他是彻底一刀两断了。”陈湘湘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我也以为。”她尽量用欢快的口吻说。
“期期,你跟沈宗庭之间差距太大了,可能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很幸福。”
“我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上他了,有什么办法。”孟佳期苦涩但坦然地说,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坚定。
早茶店里在放一首国语歌,声色壮烈的女声在歌唱。
「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结尾。」
此时这句话该是她眼下最好的注脚。她和沈宗庭先要有故事,才会有故事结尾。
她表现得执迷不悟,陈湘湘便也不再劝,只能幽幽说上一句:
“其实我觉得,严先生更适合你。”
“严先生?哦,你说,严正淮。”孟佳期顿了一瞬,才想起来。
陈湘湘:“是呀,我觉得,严先生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一看着就安稳可靠。”
孟佳期心里便随着陈湘湘的话,勾勒出严正淮的模样。有一次在公司见到严正淮,那是雨夜,他送她回家。
下车时,他大手撑开一把二十四节骨木黑伞,严严实实地遮盖在她头顶,低声让她“小心雨水”。
正如陈湘湘所说,严正淮是个安稳可靠的男人,他背后也有安稳可靠的家庭,就像护佑着雏鸟的鸟窝一样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留恋。
孟佳期只是摇了摇头。“你说的过日子,我现在没有考虑这么多。不过,我明天晚上倒是和严先生有个饭局。”
还是初七那个饭局,不过从她、倪念慈和严正淮的三人局,变成了二人局。
昨晚严正淮再度打电话给她,抱歉地和她说,倪念慈收到一个海外华人旗袍展的邀请函,初七要出国一趟。
他问孟佳期,愿不愿意赴一个两人局。
孟佳期想了想,同意了。严正淮不是别人,他是瑞纳士集团的pm,也是她的学长。她在港城的人脉不算多,有一条算一条,无论如何,她都该和严正淮保持好关系。
一晃就到了初七傍晚。严正淮提前将饭局的地点发给她,是中环附近的一家米其林餐。
孟佳期看了,少不得按照饭局的消费水平打扮自己。她从衣柜里翻出上次她和沈宗庭去马匹拍卖会时的打扮,真丝绉绸衬衫和草木绿色的包臀半身裙,化了一个素淡的妆容。
就这么一打扮,就已是神采奕奕,艳极无双。
窗外,天渐渐黑了,天色朦胧,好像将墨水倒入清水之中,而这墨水越来越深浓。
此时,距离她和严正淮约好的18:00还有十五分钟。严正淮发来一条消息「佳期,我在你楼下。」
她从走廊朝楼底下一看,果真看到一辆黑色银顶迈巴赫,稳稳停在宿舍楼下,男人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长身玉立于迈巴赫右车门。
孟佳期提起裙摆,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楼梯间格格有声,走出宿舍门。
严正淮一抬眼,就看到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打扮后的模样,清淡的妆容,微蜷的乌发,一袭草木绿的亮色半身裙,好似点亮了夜晚。
“佳期,新年好。”严正淮打招呼。
“严先生,新年好。”
“佳期,今晚只能由我同你吃饭了,失望吗?”严正淮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调侃意味。
“我妈妈想给你的腊肠也已经备好了,只是你在宿舍不好煮,所以还是暂时寄存在我家冰箱。还有她想做给你的旗袍,下个月就能做好。”
严正淮低头,一边看着她一边说。
“怎么会失望呢,外头多少人想约严先生饭局,严先生都不肯赏脸。”孟佳期习惯性将长发抿向一边,仰脸看向严正淮,嗓音柔和。
“你说笑了。不过,今天要去的这家餐厅,那儿的卤鹅一绝,你肯定喜欢。”
严正淮边说着,边绅士地拉开车门。
孟佳期对他感激地一笑,提起裙摆上了车。迈巴赫在夜色里扬长而去。
不远处。
一辆黑色双r轿车静静蛰伏在阴影中,尽数被树荫遮盖。
待迈巴赫扬长而去后,穿柴斯特大衣的男人从树荫遮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神情莫测,没睡过几个囫囵觉的眼睛猩红,眼神晦暗难明。
沈宗庭掏出烟盒,将一支香烟叼进口中。滑轮擦动,点烟器燃起的蓝色火焰燎烧到他的指尖,但他丝毫不觉得痛,心脏传来阵阵麻痹感。
孟佳期。
她在对那个男人笑。
她怎么可以对另一个男人笑得如此开心,如此灿烂?
当她抬眸时,她和那人靠得如此之近,连发丝都要擦过那男人的鼻尖。
当她躬腰坐进车里时,那男人的目光又落在哪里?是落在她纤细不盈一握的小腰,还是落在她饱满的、挺翘的臀部?
还有她的衣服。
为什么她要穿着这套衣服?真丝衬衫配包臀裙,她在他面前也穿过的,那时他带她去买小银马,还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了她。
未来的某一天,是不是这个男人也会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进房中,轻怜她、蜜爱她,直到将她完完全全地占有?
这一刻,嫉妒如毒汁,满满地淋在他心上,将他侵蚀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在这一刻,他饱尝名叫“嫉妒”的七宗罪。
是,他是想过推开她。他很清楚地明白,他无法成为那个脱下她裙子给她换卫生巾,在她低血糖时硬硬把巧克力塞进她口中的男人。
但,他不去占有这个位置,就会有别的男人占有。他不去做这些事,也会有别的男人来做。
他就只能看着她对别的男人笑,像潜在海洋深处,窥伺海面阳光的鲨鱼。
不,他绝对不能这样。他不能看着这只小鸟儿飞走,栖息在别的男人肩头。
男人用指尖掐了掐烟头,燃起的猩红烟头,瞬间被他掐灭,他的指尖燃起一层白烟,烟头燎到指尖皮肉,他却丝毫不觉得痛。
沈宗庭眉目森寒,转身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调好座位坐进去,“砰”地一声关门。
正在一旁等候的钱司机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色双r轿车已经咆哮着轰鸣着开了出去,以一种千军万马都不可阻挡的姿势。
钱司机站在一地的车尾气里,剧烈地咳嗽两声,心内俱震:少爷这是打算拦车吗?
然后把孟小姐拦下来?
这一刻,钱司机明白,他的少爷放不下了。
堵截
迈巴赫内。
孟佳期和严正淮并排坐在车后座上, 中间隔着一臂宽的距离。孟佳期纤柔的素手叠在膝盖上。
她坐严正淮的车,向来是放松的。
以前她坐他的车回家,他公务繁忙, 在车上也不得闲,忙着接电话, 处理电子邮件, 她不用费心和他找话题。
当他不忙时, 他会主动抛出话题,她只需放松地回答, 接话,别的什么都不用。
一如既往,今天也是严正淮来引导话题。
严正淮:“公司5号楼天顶新开的休闲区, 你去玩过吗?放年假前的周末, 我在那儿有看到你。”
“是么,”孟佳期回忆了一下。
那是她刚从岩海别墅回来的第二天,心情低落到极点, 一颗心被狠狠地撕扯。
amy不想让她郁郁寡欢, 拉着她,带她去休闲区吃提拉米苏。
不曾想, amy才刚吃了两口蛋糕, 就被她男朋友接走了。
那天,她一个人坐在休闲区的天台, 让晚霞落了满身。
在漫天晚霞里,她侧身看维港的海, 阳光照得海面粼粼如珍珠。那时她在想, 维港的夕阳晚景也这般好看,要是能和沈宗庭一起看, 就好了。
“嗯,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天我同事见我不开心,带我上去吃蛋糕。”孟佳期接话。
“那天,我没看到你同事,倒看到你坐在夕阳里。”
孟佳期:“我同事才和我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被她男朋友接走去逛街了。”
“那你呢?你就一个人在休闲区坐了很久?那天,你在想念着谁?”严正淮顿了顿,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他想起那天,女孩孤身坐在天台上,唇边一抹笑容,感伤又哀切,颈间牵起的颈线立着,曲线美好,用光一打,好似盈盈地能照出一层粉红的肤光。
她不知道她这般哀切想着一个人的模样,很是动人。
严正淮很想知道,那一刻她在想着谁?
被她牵挂着又是什么滋味?那个被她牵挂着的人,和她有什么样的故事?
孟佳期动了动嘴唇,正想说话,忽然窗外传来汽笛尖锐的爆鸣声。
一辆黑色轿车如一阵黑色的、迅疾的风朝他们开过来。又像海上风暴,将他们迅猛地裹挟。
迈巴赫一个急刹车,“哧——”发出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及时刹住。
与此同时,那辆黑色轿车也堪堪在相撞之前,猛地停下。两辆车的车头之间,只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
前座,为严正淮开车的司机饶是再有涵养,都不禁大骂起来。
“老陈,不要急,去看看怎么回事。”严正淮皱眉,低声吩咐。
孟佳期手指扶住车门把手,揉着因为急刹而发晕的脑袋,耳边嗡嗡地响。
撞过来的这辆车,她太过熟悉。通体漆黑锃亮,熟悉的双r车标,车头小金人标志瞩目。
从轿车上下来一个人,气势不可阻挡又无法无天,不是沈宗庭还能是谁?
沈宗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如此极端的方式?他是不是疯了?命都不想要了吗?
隔着车窗玻璃,他们对视。刹那间,孟佳期脑中涳濛成一片。
她扣下迈巴赫的车门,裙子差不多掀到膝盖,不顾一切地跑出去,脚上8cm的高跟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身后,严正淮喊她,“佳期,你要去哪里?”
孟佳期却听不到了,此时此刻,她什么都听不到,目之所及,耳是所听,处处是沈宗庭。
是她坐在两百层楼高的天台,透过落地玻璃窗望向维港海湾时,哀切又深重地思念着的沈宗庭。
是她不顾一切爱上的,万般皆是命,一点不由人的沈宗庭。
她跑到他身前,拳头狠狠地捶打在他胸膛,尖叫着怒吼着问他。
“沈宗庭,你不要命了?”
要是迈巴赫刹车不及时,这两辆车岂不是要撞到一起?沈宗庭真是个疯子!
她就是很气,气这人竟然将自己生命危险如此置之度外。气这人要等到这时候,才来找她吗?
沈宗庭是有些疯劲在身上的。他是个玩命之徒,也不要命,有种将死生置之度外的壮烈。
她疯了一样打他,他却好似平静下来,反手握住她捶打他的手腕,
定定看住她的眼睛,直到从里面看到他双眼猩红的疯狂模样。
他很无所谓地笑,“是啊,我不要命了。”
“我要你。”
他说这句话,甚至没有压低声音,向来高傲的他,有一种向命运束手投降的坦诚。话音落下,他长手一伸,绕过她脑后如云的长发,微凉的手指捏住她后颈,将她靠向他。
他指骨很硬,像捏住一只小猫咪似的,将她几欲流泪的脸,用力地、用力地按到他怀里。
她的鼻和唇碰到他敞开的柴斯特大衣下的衬衫,几乎要将眼泪糊满他整个胸膛。
与他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腰窝,实实地将她往他怀里按,眼下,他只想抱住她,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只想实实地抱住他。
和她旁若无人地拥抱。
那些苦苦压抑许久的情感,像爆发的洪流,猛地冲击出来,所过之处,将一切都席卷,一切都吞噬。
吞噬她、也吞噬他。
在无数次她走向他之后,他终于主动朝她迈出一步,强硬地、不容许她拒绝,不容许她后退。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就让他们姑且放纵一下吧,那些沉重的、悲伤的、未来的、长久的,就不要考虑了。就让他们沉沦吧,这一刻,唯愿长醉不愿醒。
被他拥在怀里,被他的气息所包围,孟佳期眼睫止不住地颤动,她先是捶打他,再感受到他按在她后颈的决绝、他炽热的体温好像也传递给她。
不自觉地、她改推为抓,双手下意识去环住他劲瘦的窄腰。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在车水马龙、车来车往的校园路口拥抱,恨不得将彼此烙入骨血。
直到尖锐暴鸣的汽笛声,将孟佳期短暂地唤回现实。这可是在学校门口,车来车往的,她竟然在这般情境下,和沈宗庭拥抱。
沈宗庭按住她后颈的手如此用力,她差不多要窒息。
“咳咳,你放开我。”
“你干什么这是在学校”
她又羞又恼,当感觉到男人小腹传来的阵阵灼热时,脸色更是烧红,心跳快到无以复加,她扭着身体想要躲避,他大掌却按得很紧,让她避无可避。
后来,孟佳期怎么也回忆不起这天的盛景。
那是在她迈入21岁的那年,大年初七,夜幕昏沉,路灯橘黄的光影浮动。
男人风尘仆仆,用最不要命的方式截停车流,在交通路口任由四周喇叭尖锐地暴鸣,只是将手伸到她后颈,用力地捏住,把她脸按到他怀中,抱住。
好像要抱到地老天荒。
以至于她后面听到两句歌词。
「最拥挤的路口/成全过你我张狂」
「世人惊羡的桥段/当时只道是寻常」
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吗?
是堵在校门口所有尖锐暴鸣的喇叭,都在齐刷刷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他要她。
盛大的车流,尖锐的暴鸣,成全了她21岁幼稚天真的愿望。从那时起,能让她觉得浪漫又刺激的,不再是小女孩的旋转木马,不是橱窗里闪闪发光的包包,而是车流和汽笛。
是那个时时保持理智、冷眼旁观世人的男人,最终却为了她,躬身入了世。
这场由动作剧起始,最后变成一幕爱情剧的“闹剧”,最后是这样谢幕的:钱司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过来,把大剌剌停在路中央的双r轿车开到一旁空缺的车位上,再去面对黑了脸的学校保安。
礼叔坐着另一辆加长林肯匆匆赶来,逐一给被耽搁了交通的车主们道歉,还奉上厚厚的大红包请求谅解。
作为事件的女主角,孟佳期意识到起了大阵仗,挣扎着想从沈宗庭怀里出来,却被他扣住手腕,拖到路中央的转盘上,继续不依不饶地扣着她后颈将她拥在怀里。
“佳期!”
严正淮冷着脸,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上一秒,他还在满怀期待地想着,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卤鹅。下一秒,她就被另一个男人按住后颈,按到了怀里。
“你放开我,我、我和严先生有饭局。”
孟佳期终于想起这一档事。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想挣脱他为她营造的、密不透风的墙。
“饭局,不可以。你今天不可以去。今晚你跟着我。”沈宗庭说。
孟佳期皱眉,看看沈宗庭,再看看严正淮。
两个男人正互相审视着对方,眉眼间已有隐隐的对峙之意,山势如崩。
她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位先生,你是谁?”严正淮行事更稳重些,他压抑住心中怒火,率先对沈宗庭开口。
与此同时,严正淮阅人无数,也早就看出,这位拦车截人的男子,绝非池中之物。
不论是身高、容貌、还是气质、气势皆不凡,
他若是池中之物,也不会有当众拦人、搅乱交通的气势和胆量了。这样的气势和胆量,绝非普通人能有,他一定来自一个更高的阶层,须金玉绫罗养就,要有家世的累世沉淀。
沈宗庭挑了挑眉。
严正淮在审视他的时候,他也在审视着严正淮。
沈宗庭没有正面回答严正淮的问题,只是唇角似笑非笑,反问严正淮。
“你就是大年夜晚上,给期期打电话的那个?”
“正是我。”严正淮正声回应。
沈宗庭手指放上孟佳期的腰,慢条斯理地暗示,“她当时在我家,和我在一起。”
酒店game on
这一句“她当时和我在一起”, 被他说得缱绻又暧昧,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严正淮听了,脸色霎时一白。在他家、和他在一起。这其中的暗示意味, 已经很明显,难道他们已经?
一个是女大学生, 一个是权贵, 两者的阶层差距摆在那里, 这其中关系,不免惹人多想。
孟佳期也并未想到, 沈宗庭会如此轻易点破这层关系,心里涌起微妙情感,羞耻和麻木相交错。
她当时的确是和沈宗庭在一起啊。她同他一起住在旺角的两层别墅里, 一起打扫卫生, 还包了饺子。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哪怕, 她被人因此看成一个和人同居的女孩, 她也不会在乎的。
沈宗庭语气里的笃定,孟佳期眼底的坦然, 深深刺痛了严正淮。
“他说的是真的?”严正淮不再理会沈宗庭, 而是反问孟佳期。
“是真的。”孟佳期点头。
“那,你今晚还愿意和我吃饭吗?”严正淮问。
听到这句问话, 沈宗庭拽住了孟佳期的手腕。
孟佳期咬了咬唇。她知道,她眼下无法说出“愿意”, 这既是客观上沈宗庭的不同意, 也是主观上,她有了比和严正淮吃饭更想做的事情。
“我抱歉, 严先生。”
一声抱歉,说得清清楚楚。
“你不必和我说抱歉,我不想让你为难。”其实,从她的神色里,严正淮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只是他不死心,非要再问一次。
“我们改天再约。只是到时候,孟小姐可不能再推拒饭局了。”他语气平稳地说,视线不觉落在沈宗庭扣住她腰的手上。
她从腰至臀,曲线优美。沈宗庭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扣着她的腰,将她折向他,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姿态。
她和这个男人之间,实在太亲密,好像没有人能插到他们中间去。
严正淮想起方才。
男人截停了迈巴赫,而她几乎是立时就冲了上去,冲上去的她,迅捷得像要断线的坠落的纸鸢,像长了翅膀的小鸟,像有力的、不管不顾的雌豹,凶狠、美丽、生动。
而男人扣住她后颈,将她埋在怀里时,她也没有抗拒他,而是在平静之后,回以更热烈的拥抱。
当他们拥抱时,旁若无人。整个世界都被他们排除在外。
严正淮此刻有几分失神。原来,那个在他印象里一直清冷的、静默内敛的女孩,也会有如此情绪激烈的时刻吗?
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热烈地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以一种不管不顾的态度?
这一刻,严正淮深深地明白了。她坐在五号楼顶层的玻璃落地窗旁,遥遥望向珍珠绸缎一般的维多利亚海,心中想极、念极的,就是这个男人。
严正淮知道他输了。他们的世界是绝对的旁若无人,谁也不可能插得进去。
只是,心里有一个角落,不甘也不服。情感的藤蔓就是这样,藤蔓萌生,缠绕之时,从不讲道理。
孟佳期和严正淮说话时,沈宗庭就一直站在旁边,想不听到都不可能。沈宗庭低头,看见孟佳期脸上还带着一层薄红。
他容许不了任何男人看到她脸上这抹绯红。
这一抹绯红,只能为他而绽放。
男人蹙眉,将她纤腰一勾,冷冷说一句“走了”,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加长林肯。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车窗严密地升起。
只留下严正淮站在原地,看着被另一个男人半搂在怀中,带走的女孩。
加长林肯内。
“你这简直是,胡闹!”副驾驶座上,一声老者的低斥传来,语气中满是对沈宗庭的恨铁不成钢。
孟佳期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鬓发斑白、年过半百的老者坐在副驾驶上,眉头紧皱,正严厉地望着沈宗庭。
面对礼叔的斥责,沈宗庭只是无谓地扯着唇角。
“这不是,忍不住。”
“你忘了你的身份。”礼叔怒斥。
沈宗庭动了动嘴皮,差点想说“我要这身份何用”,但还是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不为别的,他还不想气得礼叔吃速效救心丸。
“没有下次了。”沈宗庭平静地说。
说这句话时,他是真心的。或许,他有爱过一个女孩,对她有极度的占有欲,根本无法忍受别的男人占有她,碰她一丁点儿。
这样浓烈的,他一辈子再也不会有。
“你就不怕你如此放浪的行为,被传到你爷爷那里?”礼叔闭了闭眼睛,胸膛一起一伏。
这时,孟佳期忽然觉得手腕一紧,却是沈宗庭猛地拽住了她手腕,肌肤相贴中传来强烈的在意和紧张。
“所以,礼叔,爷爷那边你多斡旋。”沈宗庭敛了两分之前的张狂,
口吻变得很低。这听在礼叔耳中,无异于恳求。
礼叔无奈地叹气。何时见过沈宗庭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哪怕沈老爷用花瓶砸他,砸得头破血流,他都不会吭一声,求饶一句。
而今,他为了一个姑娘,几乎可以说放下了他所有的傲气。
这个姑娘的出现,也使得沈宗庭在婚姻大事上本就愈发复杂的场面,变得更乱成
忆樺
一团麻。
沈宗庭不是不知道利弊。礼叔想,定然是这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暂时超出了一切利弊。
罢了,罢了。
礼叔无奈摇头。
“爷爷那边我尽量帮你说话,但该处理的事你要做好,否则谁都帮不了你。”
“是。”
沈宗庭看出礼叔的松缓,对孟佳期道:“来,叫礼叔。”
“礼叔好。”孟佳期规规矩矩道。
“孟小姐你好。”礼叔绅士地回应,同时转过身,递过来右手和孟佳期相握。
孟佳期赶紧伸出右手,和老人家相握。
老人的手温暖、宽大、有力,微皱的皮肤有冰凉的、柔软的丝绸样质感。
毫无疑问,礼叔主动和她握手,这是一个表示友好、接纳的姿态,这让孟佳期放松了几分。
礼节性地握手之后,礼叔将话题转移回沈宗庭身上。
“e公司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忙完了,收尾工作我让成叔负责。”沈宗庭朝车椅后座一靠。
“接下来几天忙什么?”
“不忙什么,要睡觉。”沈宗庭淡笑一声,眼角余光瞥见孟佳期水嫩光滑的脸蛋,粗粝手指轻轻在其上剐蹭了下,心底泛起满足感。
他如此直接的语言,如此直接的动作,让孟佳期脸红了个透,她心里暗诽他这人没有最基本的廉耻心,一边偷眼去看礼叔。
似乎沈宗庭这人就是这样,不论做什么事,都坦坦荡荡,从不觉得需要遮掩。
礼叔垂着眼眸,表情平淡,似是习惯沈宗庭这般“寡廉鲜耻”,见怪不怪。
孟佳期坐在后座上,手指还被沈宗庭紧紧扣着,长久以来,她从未有和他离得如此近的时刻,近得她一扭头,就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沈宗庭连续熬了几个大夜,饶是铁打的身躯也有些顶不住,加长林肯破开茫茫夜色向前驶去,沈宗庭头一歪,靠在她纤薄的香肩上。
他温热的呼吸触到她细嫩的颈侧,孟佳期肌肤敏感,那儿的筋络好像钻进了小虫子一般痒痒的,又好似被羽毛划过。
不过是轻轻一靠,他便轻而易举地调动了她敏感无比的身体。
她猛地颤了颤,像荷叶上颤颤巍巍的露珠。
“别动,让我靠一会。”颈侧,沈宗庭嗓音低哑如揉皱的羊皮纸。
孟佳期挺直肩背,纤手轻扶住沈宗庭的额头。她被他全心全意地倚着、靠着,好像肩背上是她的全世界。
加长林肯在夜幕里穿梭,最后驶进一家酒店的地下车库。
车一停,沈宗庭即刻便醒了,和礼叔说了一句“回见”,揽着孟佳期的腰下了车。
顶层电梯里镶嵌着黄澄澄的镜子,孟佳期从镜子里看到她和沈宗庭的倒影。
一黑一白,他的大掌就贴在她腰际,显示出她从腰至臀沙丘般的起伏,这让在现实和梦境中不断颠倒的她终于回神过来——关于她现在的处境。
电梯“叮”地一声响,好像要崩断她脑中的弦。
进门,总统套房。
“砰”地一声,套房厚重的合金门被关上,形成完全封闭的空间。
她站在玄关入口,客厅里,巨大的巴卡拉水晶吊灯晃眼而炫目。最初的冲动过后,此刻心底泛起阵阵犹豫,总觉得,进度被拉得太快。
她觉得不安。
寻常男女,也没有第一次约会就来酒店的吧?
她就这么站在入户门前,适应了好一会。
沈宗庭也不看她,兀自去脱大衣。他穿的大衣还是她初遇时的那件,穿上是绅士,是古罗马铜币上的头像,优雅、贵气又傲慢。
那脱掉大衣之后呢,他又是什么?
“你,你想和我睡觉?”
孟佳期看他自然流畅的动作,内心升起隐隐迟疑。这一步,未免迈得太大。
“不然呢?期期,你好天真。”沈宗庭笑了,转过身去看她。
女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神色有几分孩童一样的天真,又因为他的迫近,带上几分无措。
真就像个小孩子了,好像还不谙世事似的,衬托得他很邪恶。
“男人把女人带回酒店,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他几步逼近她,近到她脊背贴上冰凉的门。
她免不了失神,一时不知道沈宗庭在开玩笑还在认真。
他这种人,总在该认真的时候开玩笑,在该玩笑时,又说出最认真的话。
他只说“他要她”,他想要她的什么?想要她的身体吗?
这个念头如游鱼般从孟佳期脑中划过,内心好像被生锈的钝刀剖了一刀。有些疼,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
实在是,沈宗庭太让人看不透。
她不知她这时看起来像失措的、误入陷阱的小兔。
沈宗庭细细瞧她的脸,看到她似迷茫,似挣扎的神情,心也寸寸冷沉下去。
他握住她纤细手腕,将她手臂带起,硬硬按在冰冷的门上。这个姿势,很方便他俯视她,将她的脸蛋、她的表情,她的身体,她每一个动作,都收进眼底。
孟佳期心中有一根危险的弦,猛然崩断。
她终于知道,来到这儿,使她变得不安的是什么,是那种危险性,那种不可掌控性,将要脱轨的不仅是他们的关系,也是她即将失去的掌控权。
就好像终于,game on,而掌控游戏的,成了沈宗庭。
眼下这个动作,带起她胸前盈软,腰身如拉到极致的满弓,几乎将自己送出。
他倾身,擦到她脆弱的耳廓,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句。
“期期,你要逃吗?”
孟佳期咬住唇,说不出话。
“可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他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她仍执迷不悟地爱着他这个游戏人间、凉薄至死的浪荡子,那,接下来就该是他的主场了。
她别想逃。
吻(文案)
孟佳期一颗心砰砰跳着, 她手臂被他抬起,纤细皓腕按在冰凉的金属上,上半身就这样向他敞开。
她说不出话。
她知爱上他, 就是被命运逼到了十字路口。
如果她不跟他过来,她就会错过他。但她跟他过来, 她就只能是“被他要”, 只能到这。
无论哪个选择, 都要将她剥掉一层皮,都要她无法全身而退。
“我不逃。”她看住他眼睛, 涩声。
沈宗庭静静审视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好像要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跟我过来。”他拉住她手腕, 将她拉至落地窗前。
落地窗大开, 孟佳期向下望,维多利亚海港两岸大厦满布,灯火辉映, 雾光粼粼。
以往从地上要仰头才能看见的、直入云霄的钢铁巨物, 在此刻都成了她脚下的火柴盒。
这样的高度,让她眩晕, 好似要下坠。
沈宗庭似乎想换一个位置亲吻他, 将她按在落地窗前,她背部紧贴着玻璃, 眼角余光看见悬空的玻璃,地下是万丈高楼, 好像要坠下去。
她吓得尖叫一声, 掐住他手臂。
“我、我恐高!”
沈宗庭默了两秒。他常年从事极限运动,对危险和恐惧的耐受远超出常人。
他握住她发软的腰肢, 将她挪到一旁的墙上。
这一刻,他平静审视内心,看到内心的卑劣和不堪,以及对她满溢出来的施虐欲,想要狠狠地弄哭她,看她惊慌失措,看她像猎物,被他牢牢禁锢于囚笼之中。
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架钢琴,一只钢琴凳,孟佳期双足发软,跌坐在钢琴凳上,将脚上高跟鞋踢掉,赤着一双雪白的足。
“你不怕高?”她眼睫颤动如蝴蝶,纤手揪住他领带,声息不稳。
刚才纤背贴上玻璃的那一刻,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致,剧烈的恐惧和快感夹杂在一起,让她纤背冒出一层薄汗。
“不怕。”沈宗庭声音平稳如深渊,“吓住你了?”
“有点。”她老实承认,不知为何,总觉得进了酒店之后,沈宗庭的掌控欲强得惊人,和他平时的温柔宠溺,又是两个极端了。
“这样就受不住了,以后你可怎么办呢?”他半跪在钢琴凳前,粗粝手指浅浅摩挲过她发烫的小脸。
一个“受”字,让孟佳期咬住唇,以后,他还想要她承受什么?
她思绪溜号,想起校门口他拦车,按住她后颈把她按到怀里时,她明显感受到的灼烫。
好像,并不小
孟佳期又有种喉咙干哑感,似乎一个此前从不曾接触的世界,正缓缓朝她打开。
她不知她此时低眉顺眼让人极度有占有欲,沈宗庭粗粝手指撩起她长发,别到耳后,完完全全地露出她的脸,她的唇。
他一枚吻落下来,擦过她唇角。
他嘴唇干燥,擦在她肌肤上,像火柴,好像要擦起火苗,直到将他们都燃烧,燃烧殆尽,像燃烧锡兵和纸姑娘。
孟佳期心神俱乱,强烈的男性气息、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让她受不住,那一刻她下意识地选择躲避,身体向后靠了靠,让沈宗庭这一吻落了空。
夜渐渐深了,夜幕深浓如雾,那雾气好像也漫溢进这屋里,漫在这两人中间。
沈宗庭似乎没想到她会躲开,惊异地挑起眉。
其实他只要再亲一次,她做好准备了绝对不会躲。但他没有,他只是挑着薄唇笑,说了一句让孟佳期记住很多年的话。
“佳期,你这样很像节烈的贞女。”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记住这么多年,也许是这句话为他们这段长达三年,轰轰烈烈的感情定了基调。
她是节烈的贞女,却因他失贞,爱他的每一次都像飞蛾扑火的献祭。
因为她的躲闪,沈宗庭停下了动作,将她的手放了下来。
他审视了她好一会,心中各种情绪激荡,冲撞。他心底有个声音清清楚楚地说,最好的该是他放她走。可是,放她走他舍不得,让她留下,他又能给她什么?
身外之物,她想要多少他就能给她多少,唯独她最想要的,他却不大可能给得了她了。
“让前台送饭,吃了睡觉。”他刮刮她的小脸,欲望在一瞬之间平息,转身要离开。
察觉到他要走,孟佳期心一横,鼓足勇气,拽住他手。
“?”他回身。
“我、我不是拒绝你,我只是需要一点准备。”她轻轻呼吸,异常柔和的眼睛望着他,眼睫颤抖如蝴蝶。
“你不用勉强你自己。”她一缕长发落在肩头,他伸手轻轻扯了扯。
孟佳期咬了咬唇,她不知是不是她方才陡然的惊慌失措,败坏了他的兴致。但这事也如逆水行舟,她不主动接近,那便只有倒退。
“我准备好了。”话音刚落,她起身,踮起足尖,不熟练地用两条纤柔如缎的胳膊勾住他修长颈项,闭着眼睛将自己唇,送了上去。
女孩的唇异常的柔软、干燥,还在颤抖,似乎害怕被拒绝。唇下男人成了冰雕,似乎在等她的热流,将他融化。
孟佳期心一横,启开双唇,软嫩的舌尖探了出去,浅浅描摹他双唇。
她玫瑰般的气息将他完全泯没。
沈宗庭顿了顿,大掌掐住她腰肢,惊异于握住时她的纤细和柔软,他把她按向他,唇舌间反客为主-
起先他们是站着吻,直到她双足脱力,完全只靠他握住她腰肢的力量站着。
后来她腰肢也受不住力,跌落在那架巨大的施耐德三角钢琴前,纤腰擦过钢琴黑白的齿键,高低不一的乐音响起,音色洪亮,清脆,凌乱而无调,逐渐激烈,密集。
她从钢琴的琴身再委落,跌坐在地上,跌在雪白的、干净柔软的羊绒地毯上。
唇舌间完全是麻痹的,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吻可以暴虐到这种程度。他掐住她下颚让她张开,还不够,还要更张开,更张开,直到他完全探入她暖红的口腔,他舌尖卷过,扫过她舌根,完全地品尝到她。
她如委落的玫瑰,而他也就一直执着她这枝玫瑰,直到她再度向下委落,扶住钢琴凳,低声啜泣。
他已经完完全全地压了上来,将她夹在他和钢琴凳之间,密密地吮咂,品尝。不知不觉间,他手掌放上她纤弱的颈子,微微收紧。
孟佳期脑中蓦地闪过一个片段。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看他的手很欲,就在想,被他的手掐住脖子深吻是什么感受
原来是这种感受。
心脏和灵魂共舞。被所深爱的人搂在怀中深吻,而这个深爱着的人,还是世界上最有权势、面容最英俊的。心理的愉悦和生理的愉悦,双重泛上来,让她心脏几乎受不住。
她几乎在这一吻里窒息,说不出话,只是双手推拒他的胸膛,雪白的赤足,脚踝磕在羊绒长毯上,下意识地踢蹬,挣扎,不知不觉,成了一种连她自己都羞耻的、欲拒还迎的态度。
察觉到她的窒息之后,他轻笑一声,唇稍稍离开她,不再那么激烈地攫取她玫瑰般的馨香,手掌也从她脖颈滑下。
“不会换气?窒息了?”他屈起手指,轻刮她细腻如瓷的脸颊,爱极了她玫瑰一样的红晕。
都说忍耐得越久,爆发时便爆发得越厉害。在梦境里、在无人之境时,他曾让欲望完全占领自己,肆意吻过她无数次。
梦境已经让他融化过,何况现实?现实只会让他更想燃烧。
他是真真切切把她搂在了怀里。
他恨不得将她寸寸吞吃入腹,又恨不得融化在她身上,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你、”孟佳期说不出话,只是唇角火辣辣地疼,舌尖发肿,似乎是被他咬的。主动权完全是他的,她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由他寸寸宰割,寸寸占有。
她攀住他胸膛,手指几乎将他衬衫胸前揉皱,饶是如此,也无法偿还一点他在她身上所掀起的风暴。
“再来。”他哑着嗓子,捏住她后颈,不由分说地再次探入她唇中。
这一次,她的唇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时而激烈,时而慢条斯理,然而这种或快或慢的频率,让她抽泣起来。
他好像故意不如她的愿,一直吊着她,她以为他快如疾风骤雨时,他却蓦地慢下来,如微风吹拂她。当她以为他要一直温柔,风暴却即刻到来,不顾一切地将她席卷,要拉着她一同坠落。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怎么会有人光是亲吻,就让人把持不住,细汗淋漓?
说不出来,到底是希望他快一点还是慢一点?温柔一点还是暴虐一点?她想跟上他的节奏,完全跟不上,只能是被支配,被侵占。
承受不住这种灭顶的被支配感,她眼角沁出泪意,流下生理性泪水。
她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沈宗庭,难道是在这方面充斥着极度掌控权和支配权的人吗?
窗外夜风微凉,隐隐约约吹拂到她肌肤上。
肌肤感受到凉风,让她清醒了一些,意识到当下她被他压在钢琴凳上亲吻,但窗帘却开着。
“窗帘还没拉”
她偏开他的唇,声音里含着泪意,委委屈屈的,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楚楚可怜的意味。
“不要紧,没人看得到。”
沈宗庭稍稍放开她,粗粝手指触碰她湿润的眼角,替她拭去泪水。此刻,身下女孩如不胜寒风侵袭的娇花,簌簌发颤,让他想要更深得爱怜,却也想更深地肆虐。
他修长手指微屈,擦过她唇角水痕,满意地审视她被他吮吸、亵玩到红肿、湿润的唇。
等从那种被吻到脱力的状态里出来,她扶住一旁的钢琴凳,靠着钢琴凳坐了起来。
真是要命。原来和人接吻是这样子吗?感觉灵魂都要离开躯体,轻盈得要飞起来,要突破一切肉体的束缚,完全地抽离。
在男女之事上她是一张白纸,而这白纸,第一次有人落下了痕迹,浓墨重彩。
“刚刚还这么主动,现在怕了?”他笑她,视线落到她柔软的胳膊上,回味她刚刚是如何主动地送上来,胳膊搂上他脖颈。
“那还不是你太”太暴虐。她说到一半又说不出口,脸红红的洇着,摇头。
“太什么?”
“不说不说。”她轻嗔,把头靠在钢琴凳上,仔细地感受着全身,直到体内激烈的情绪、渴望一点点平静下去。从足底心顺着尾椎骨,窜入天灵感的酥麻感,仍在她体内激荡,让她每一寸骨头都为此酥软。
“乖,这样喜不喜欢?”他哑声问。
本性
是喜欢哪样?
孟佳期被亲得脑袋一片涳濛, 完全回答不上来,只是无助地摇着头,用纤柔素手擦去唇边水痕。她的一举一动, 都让他越发克制不住,想弄坏她。
“喜不喜欢?”他哑声, 又追问她一句。
“别问了。”她羞耻于自己身体强烈的反应, 无力地用手盖住脸颊。
她此刻的反应, 就是最好的回答。沈宗庭静静审视她,克制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刚刚只是唇对唇的亲吻,就已经让他欲疯欲魔,好像所有的清规戒律, 都在顷刻间破碎。
他曾经坚守的信念, 在风中化为灰烬,破碎。
沈宗庭试图平静地内视自身,弄不明白, 这种强烈的、灭顶的快感, 究竟由何而发?
难道真只是因为她那两片柔软的、可以被他肆意弄到红肿的嘴唇?
“叮咚叮咚——”入户门的门铃响。
想来是前台送来晚餐了。
沈宗庭轻抚了下她柔软的、垂落的长发,整了整裤襟, 前去开门。
“该吃晚饭了。”
这一顿孟佳期没多少食欲, 但还是强迫自己多多少少吃了点。
明明只是接个吻而已,她却觉得, 他肆虐了她全身,将她完全占有了。
关系的转变来得太快。以往她觉得自己在主动地位, 是她不断地出击, 争取和他更进一步。但,历经这一吻之后, 她发现她是被支配、被占有的那一方。
沈宗庭的胃口似乎比往常好一些。
“你今天胃口不错?”孟佳期放下叉子,看沈宗庭将最后一块小牛排消灭。
“嗯。”他看住她,轻笑,目光从她脸上描摹过,好像食物是她。
她羞怒,轻嗔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越发心痒,恨不得吻她眼皮,吻她灵动的双眸。
碗碟摆在那里,孟佳期挽起衣袖,下意识想将碗收起来,被沈宗庭拦住。
“不用收,放在这就行,明天让阿姨来收。你来陪我。”
“陪你什么?”孟佳期拨开他的手,继续将吃过的碗叠在一起。
“睡觉。”
熬到现在,沈宗庭已经是极限。只是精神亢奋得要命,恨不得能够一直醒着,继续亲吻她,占有她。
“这也太快了。”她咬着唇,拒绝。
光是一个吻,已经让她受不住,更不敢往后想。
“那是你想歪。”
“?”
“睡个素觉而已,我熬了很多天了,你觉得我有力气碰你?”
“”孟佳期闷住一口气,心想你当然有。方才吻她的时候还带着把她吞吃入腹的气势,怎么会没有?
但她不敢这么说,她怕她的争辩,引来他更强的控制和占有。
“陪我睡。”他起身,绕到她身后,环住她腰,倾下身,将脸埋到她颈间,深深地嗅着她发间的、肌肤上的清香。
他的强势总让她拒绝不了,一半是因为他的掌控欲,另一半是因为不忍心。
其实,现在不过晚上十点,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况且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脑海里转得跟走马灯似的。
她顺从地陪他进了主卧。
主卧连通浴室和衣帽间。
沈宗庭一步跨进浴室,准备开始洗澡。
只不过,淋浴间的墙是透明玻璃,从里到外一览无余,这个发现让孟佳期又是一阵脸红。
“这个玻璃,怎么洗?”她指着玻璃问他。
“怎么,亲都亲了,还不想看?”沈宗庭在这方面有种得天独厚的坦然,也不怕被她看光,反而对她的赧然感到有趣。
“我不看。要是没有遮挡,那我、我去客厅等你。”她把脸别过一边,心想,才不要和这人比脸皮厚。
她现在还无法接受看到全然赤裸的他。也无法接受自己在他面前未卓寸缕。
光是一个吻,已经花光她所有的勇气了。更别说,这个吻完全不受她掌控,满满地尽是被侵犯,被凌虐感。
“有遮挡的。你还说你不是小朋友?脸皮薄成这样。”
他轻笑,嘴上不肯放过他,手指已经按了按钮,把门帘落了下来。
门帘严严实实地挡住后,沈宗庭才开始脱衣,洗澡。听着浴室里一阵一阵的水声,孟佳期拆开洗漱台上的一次性牙刷杯,开始漱口刷牙。
忽然,她想到一个关键点,她在这里没有睡衣,待会她应该穿什么睡觉?
显然,沈宗庭今天也忘却了这回事。
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穿,也不可能穿着现在上身的这套白色真丝邹绸衬衫和草木绿包臀裙睡觉。
名贵衣裳的布料都是娇贵的,她敢穿来睡觉,它们就敢皱成一团,让她要拿熨烫机熨烫很久。
目前她只有这一套能拿来出席上流场合的衣服,她还不想将它们毁了。
还有内衣、内裤,换洗也是一个问题。
这时,沈宗庭洗完澡出来了。身上围着一件浅灰色的系带浴袍,胸前交叉的领口露出他冷白的肌肤和薄薄的胸肌。
他的身材是很有少年气的那种,宽肩劲腰,锁骨明显,腹肌和胸肌都只是薄薄一层。
也正好遂了孟佳期的心愿,她不喜欢肌肉非常夸张的猛男。她目光飞快地从他交错的领口退开,祈祷自己脸不要那么红。
“那个,我没有睡衣。”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和他说,向他求助。
“那,先穿我的?明天让助理给你准备。”沈宗庭朝她打量两眼,打开衣帽间的门,翻出他的一套干净浴袍给她。
“嗯嗯。”孟佳期点头,眼下也是这样解决最好。
此时她正在卸妆,从包里掏出卸妆乳,细细的在脸上涂抹一层,再用清水洗干净,露出一张肌底清澈透亮的脸。
她卸妆期间,沈宗庭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出声。
“你和你学长约会,就打扮得如此精致?”
“哪里精致了?”
孟佳期不解。难道去那种高档场所吃饭,化妆不是一种必要礼仪?她又不是去吃路边摊。
沈宗庭不答,修长而筋骨分明的手指搭上她盈盈一握的腰,慢慢向下滑去,滑到她的臀。
“你穿的这套,是去买小银马时候穿的,难道还不够隆重?”
“他不过是你的学长,他值得你这么隆重?”
他掌上用力,灼烫的热度自掌心传来,似烙在她肌肤上。他低头用眸子攫住她,眼中盛满毫不掩饰的占有。
孟佳期微被吓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爱的那个男人,明明是翩翩君子,吊儿郎当又散漫。
没想到,绅士的、宛如翩翩君子的皮囊下,其实有着十足的攻击性和占有欲。
这才是沈宗庭的“本性”吗?
每一次她觉得她足够了解他时,他便又展露出他性格中从未向她展示的一面,让她觉得,她始终不了解他 ,不可掌控他。
她也不能完完全全地征服他,只有他选择是否沉沦。
“拿开。”她红着脸小声斥责他,伸手拨开他的大手。
“你先回答我,去见你学长,要穿得这么性感?”他字斟句酌,最后选了这个形容词。
实在是,这件草木绿的包臀裙,太凸显她的女性特征,倒心形的臀,腰臀比极致,臀的线条又漂亮又可爱,让人无法不注目。
“性感?”孟佳期反问,“这套衣服什么都不露。”
“不是什么都不露,就不性感。”沈宗庭轻咳一声,心底有个声音说,
人长的好看,就算披个麻袋逛街,都是性感的。
“那你想让我穿什么衣服过去?”她问。
“反正不能穿这套。”脑中闪过那个男人看向孟佳期的眼神,那几乎同他如出一辙的,雄性的眼神,满满的压制不住的占有欲。
想到那个男人看向她的眼神,他隐有烦躁,挥之不去。
“你和他重新约了饭局?”
“还没约,正打算约。”孟佳期如实说来。
“不要约了,推掉。”
“为什么?”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喜欢你?”他说着,再度用手扣住她腰,好像要确认她在这里,在他身边。
孟佳期蓦地反应过来,沈宗庭这是在吃醋?他的吃醋,他强烈的占有欲,让她心里喜欢得发抖。
男人的爱,本质到底是什么呢?或许占有欲算其中一部分?孟佳期这般想着,心底竟涌出丝丝受用感。
但,受用归受用,她不可能因为他吃醋,就放弃和别的男性的社交。
想了想,她这般和沈宗庭解释:
“我知道严先生大约对我有好感。但,我和他都是同龄人,知道这个年龄段,什么时候该冲动什么时候不该。我们都不会做出让彼此尴尬的事。所以,饭局我是必定会约的。”
她认真看向沈宗庭,带着商量的口吻道:
“这世界本身的组成,就是一半男人,一半女人。”
她总不可能因为他会吃飞醋,就放弃正常的男女社交。
放弃正当情况下和男性的社交,这相当于放弃半个世界。
这对她来说,是万万不可以的。
况且,她的生活中,除了严先生,也还有别的“先生”,譬如杨先生、譬如李先生这些都是对她的事业会有助力的人,她得和他们维护好关系。
沈宗庭没有说话,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
明明,她方才已经被他吻成那样了,低泣着水中泛着水泽。但是在原则性问题上,她可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啊。
哪怕她爱他,她也不会因为他而改变她的原则。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把控的事物最有兴趣,虽然他把她带回酒店,他依旧对她没有把控感。
因为没有把控感,所以有征服欲。
“我就不信,你在工作中没有女下属,女助理。”没等到他的回答,孟佳期便放软和了声音,手指轻轻勾住他领带末端,略带撒娇的姿态……
“那不太一样。”沈宗庭哑着嗓子说。不论是女下属还是女助理,对他来说,她们在他这儿都不具备性别特征。
他喉咙克制地吞咽两下,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或许,孟佳期的迷人之处正在于此,她是很喜欢他,一步步走向他,但她从不会因为喜欢他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在一起”这件事,原本就是相互的妥协和接受。
但,他总得在她身上留下点儿什么。
沈宗庭顿了顿,大掌滑到她颈侧,用大拇指撑住她下颌,抬起,逼迫她露出脆弱的颈项。
他埋首下去,吮住她细嫩的颈侧,牙齿刺入,酥酥麻麻,不住地舔吮,亲吻,吮咬那一小块细腻的皮肉。
“你在干嘛?”孟佳期低头,望见他乌黑浓密的发顶。
这个角度,其实很方便她把手指插进他的发里孟佳期心若擂鼓,忽地冒出这个念头。但她不敢有丝毫举动,只怕这个动作会让沈宗庭变本加厉,唇和舌滑下去。
她今夜还没做好准备,要承受这么多。现在她已经隐隐有些受不住了。
“唔唔,不要亲了”她地推拒他,无力地囔囔低语。
亲得她好痒,骨头都要因此酥软。
“既然你要去见他,那就带着我的印记去。”沈宗庭放开她,审视那一枚颤颤巍巍的草莓印。她肌肤极其细嫩,稍稍碰一下就像破皮似的,红红的一小枚在那儿,让他看了很满意。
“”
孟佳期真想骂一句“幼稚”。
“你什么时候去见他?见之前我再种一颗。”他哑声说着,手对着那枚草莓印摸了又摸,又是引得她一阵阵肌肤轻颤。
“”
“幼稚。”她没忍住,轻骂出口。
沈宗庭挑了挑眉,听到她骂他,感受到她胸前微微的起伏,知道她情绪正在为他起伏。不知为何,这好像越发激起他的无赖。
“幼稚是么,那现在就种一颗。”
他说着,更深地托住她的腰,几乎将她整个人仰面翻过来,炽热的唇落在她脖颈下,越发用劲地吮咂,看她肌肤上满是他弄出来的洇红,他心中得到极大满足-
与此同时,港城中环tsb的米其林餐厅。这家餐厅坐落在维港岸边,高高的俯视视角,一眼望去便是夜幕下璀璨闪烁的维港两岸,海天交际处,钢铁森林遍布,海上大型油轮如几叶扁舟。
落地窗旁,vip专座上。严正淮独自一人坐着。
他长相英俊、气质出众,又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很快便引来了单身女性的瞩目。
两个身材姣好的女孩路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捅了捅另一个的腰,又推了推胳膊。
终于,其中一个女孩掏出镜子,先好好补了补妆容,抿了抿长发,款款扭腰走到严正淮桌前,倾下身,问他要联系方式。
对于单身女性的搭讪,严正淮早已见怪不怪。
“抱歉,已经心有所属了。”他神色疏离,甚至目光都没有朝女孩瞟上一眼。
搭讪女孩霎时觉得无趣,纤腰一拧,离开了他的台面。
严正淮抬眸,默默看着桌上那碟卤鹅。这家米其林餐厅的卤鹅一绝,骨松,肉质香嫩,骨髓香滑,孟佳期一定喜欢吃。
他在心底反复推演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是男女朋友,还是金主和女大学生?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只是他不愿相信。
他不愿相信,孟佳期会这般不清不楚地跟着一个男人。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那个男人到底要带她去哪里?
会不会让她回宿舍?她会在他那儿过夜?
想到这里,严正淮心中一阵钝痛。前三十年堪称顺风顺水、一直是“天之骄子”的他,也终于尝到了失恋的滋味。
原来,在他为她彻底心动的那一瞬,她正哀哀地、深切地想着另一个男人。
菜已经凉了,严正淮几乎没动筷子。
一旁穿着英式制服,带着白手套的侍应生欲言又止,最后将一束卡罗拉红玫瑰递回给严正淮。
“先生,这是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的玫瑰,现在打算如何处理?”
侍者手中的玫瑰,被黑金色的花纸扎成漂亮的一束。
其实,一切都和他原先的计划相差一步。他想过,他要把她带来这里。他要送她玫瑰花,正式同她告白,询问她,愿不愿意和他正式约会。
但是,他好像来迟了。好像,那个男人更早地认识她,也更早地把她收入囊中了。
“替我送给今晚来此约会的情侣,谢谢你。”严正淮用湿巾擦手,彬彬有礼地回应侍者。
随后,他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只剩下手握玫瑰的侍者,在心里悄悄嘀咕。这位严先生既事业有成,又家世显赫,哪个姑娘这么不开眼,竟然连严先生都拒绝?-
总统套房内,浴室里。
沈宗庭磨着她,要给她种草莓,她让他疯够了才得以脱身,好声好气让他先去床上躺着等她,好给她一点空间让她洗澡。
孟佳期洗完澡,换上了沈宗庭给的白色浴袍。
这件浴袍是男士款,所以她穿起来格外宽大,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穿的时候也很小心,把前襟理了又理,系带紧紧扎着,低头检视了好几遍胸口,直到确定前襟不会露出任何隆起的边缘。
她里头是真空,底下也是真空。丰盈脱离了束缚,让她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屋里还有一个男人。
其实,应该让助理送一套内衣内裤过来。
只是这个诉求,她难以对沈宗庭启口。
一启口,他就知道她浴袍下面什么都没穿了。光是想到这点,就让她脸红。
她有洗完澡后手洗内衣裤的习惯。拧开水龙头,让水流将内衣裤浸湿,加了洗衣液,慢慢地搓洗,内裤上有一小块湿黏的痕迹,她用手指触碰到时,又是一阵心跳。
是什么时候弄脏的?应当是接吻的时候。
真是丢人,不就是接个吻而已?
就在这时,身后想起一阵散漫的脚步声,随后,浴室门被拉开。
“你在干什么?”男人低哑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他身上清洁而湿润、凛冽的气息侵袭着她。
“不是让你先睡?”孟佳期脸红红的,恨不得此刻洗漱池里的白色泡沫再多一些,好彻底地掩盖她的衣物。
沈宗庭向洗漱池内一瞟。她手指间缠绕着的,是她的用以包裹自身的贴身衣物。黑色蕾丝,镂空绑带,轻盈细腻,还缠绕在她纤细柔嫩的指尖。粉红的湿润的指尖衬着黑色的蕾丝,这对男人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视觉冲击。还有配套的黑色蕾丝,两片衣物之间有着锋利的、诱人的折痕,让人不觉幻想,她浑身只着三点时,该是多么诱人。
沈宗庭轻轻呼吸一口,血液向下涌去,他从未觉得有如此紧绷过。
浴室
其实孟佳期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喜欢美, 连走过路边水果摊买一只苹果,都会仔细挑一只外皮光滑,色泽鲜红的。她爷爷和父亲尚在时, 她是家里的小公主,孟良出差回来会给她带蓬着几层纱的公主裙。
后来他们不在了, 她日渐长大, 面对周围男性的凝视, 她渐渐意识到,一个美丽的少女若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只会落得凄惨。她开始有意保护自己,穿牛仔裤,穿黑白灰中性色, 穿长袖。
只是, 刻在她骨子里的爱美仍是不变。在外着上,她尽量选择展现静默内敛、穿着中性飒气的自己。内里的衣着,才是她本真。柔软的、柔美的、性感的, 极富女性特征的。
沈宗庭就这么看着她, 血液沸腾呼啸。性感的不仅是内衣的款式,而是孟佳期由内而外生出的反差。
他想她平时这么保守一个女孩, 外头不是穿着风衣就是毛衣, 里头的却如此有看点。这贴身的小布料就这么薄这么容易被扯破?
浴室里湿气萦绕。沉闷而逼仄,让人完完全全呼吸不过来。孟佳期心里砰砰直跳, 总觉得此刻好危险,比她被压在钢琴凳上亲吻时还要危险。
她也知道, 这套贴身衣物是性感得过头了。
其实她的内衣裤大多都是这般性感的款式, 不为别的,就是喜欢在洗完澡后换上它们, 衬得她身体越发美丽,心情也很好。
察觉到沈宗庭的视线落在其上,孟佳期心情微妙,瞬时联想到,总有一条他也会看到她只穿着它们的样子。
到那天
“你出去、看什么看?”她低声斥他,手指将手头柔软的一团团得紧紧,恨不得藏起来。
“你没有可以换的?我让助理送过来。”好一会,沈宗庭才找回自己声音。
这样,她岂不是浴袍底下什么都没有穿?
她就这样,完完全全真空地,穿着他的衣服,犹如被他拥抱,包围。
他也想这么包围、拥抱她。只是一旦这么做,今晚就注定无法收场。他会真想把她弄死,也让她反过来把他弄死。
“不用。这么晚了,不用她们跑一趟了。”孟佳期低声。
“就让她们送过来。”沈宗庭声音低哑到无以复加,低哑中又有奇异的平静,平静得犹如深渊。
好像那些不该今晚倾泻出来的,都被他紧紧地压住,锁住。
他顿了顿,又说,“你打算就只穿浴袍陪我睡觉?”
“那不然呢?”她犹豫着反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白色浴袍被她穿出深v效果,如从牛奶中沐浴而出的肌肤隐在阴影之中。
为着不露,她还翻找了很久的包包,从里头找到一枚蜻蜓形状的胸针,别在胸口。
她多少有些天真,以为这样就没事。她不知道,这枚胸针就这么明晃晃扣在襟前,在男人眼中,其实是欲盖弥彰。
要是他想要她,一枚胸针能起什么效果?就算从头到脚敞开的衣襟全部扣上胸针,也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撕扯开,将胸针的针头全部别弯。
你忍得住我也忍不住。”沈宗庭目光从那枚胸针上滑过,声音哑到极致。
“”
他这句话,将浴室里本就湿润、狭窄、逼仄而烘出的气氛,越发升了一层。女孩吃惊地意识到,原来他离得她这样近,近得好似在她耳根子底下说话。
他话里的意味让她又羞又窘,恨不得伸手去捂他的嘴。他们的关系是更深入了,她见识到了更私下里的沈宗庭。
原来他私下里说起话来是如此荤素不忌,就好像他没有性耻感。岂不是以后,也会说很带感的dirty talk?
她脑中不知怎的冒出这点,先是为自己吃了一惊,暗骂自己没羞没臊,连dirty talk都想到了。
明明这时候不该想到dirty talk,明明,还有这么多事情该在dirty talk之前想到,比如,如何度过这一晚。
“你慢慢洗,我等你。”他哑声,玩味地将她脸上的红晕一再研磨,转身离开了浴室。
他离开后,逼仄的浴室顿时变得宽敞不少。她安抚自己激烈的心跳,将手上泡沫洗净,纤柔素手按上脸颊。
手是冷的,脸颊却极烫。
她慢吞吞地揉搓衣物,再将它们晒到阳台。
刚晒好,入户门的门铃响,是助理送衣服过来了。
沈宗庭先她一步,把衣服拿进来给她。
衣服是成套的,装在奢侈品的纸袋里,散发着衣物柔顺剂和烘干后的清香。
孟佳期也顾不得矫情,拿到浴室里去换了。内衣裤同样是性感的款式,黑色蕾丝的三点,她一并换上了。其实她本没有睡觉时穿胸衣的习惯,但想到方才沈宗庭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还有他那句“你忍得住我也忍不住”,心口就砰砰直跳。
好在睡裙是非常正常,非常保守的款式,雾霾蓝的长裙,布料是柔软舒适的真丝,不露胸也不露腰,很合身。
“换好了?”沈宗庭正大剌剌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两眼阳台。
露天的阳台上,晾晒着她方才喜好的贴身衣物。
它们在风中飘飘荡荡,轻薄又性感,变成了挑逗的符号。实在是反差感来得太强烈。
所有人都知道孟佳期很美,沈宗庭也知道。
但,孟佳期的美是很内敛的,她穿中性款的风衣,穿毛衣和牛仔裤,几乎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
唯独,在严严实实的衣裳底下,是如此性感轻薄的衣物。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轻轻摸了摸鼻子。心里陡然冒出一个词:
艳福不浅。
她如此美丽、性感、会害羞会脸红,会低泣着喊“不要”,这样一个尤物,只能被他占有,被他看到。他心底有满足感生出,征服欲十足。
“换好了。”孟佳期低声。
此时,她已经把心理建设做得差不多了。不就是在一起睡觉?睡素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沈宗庭率先朝主卧走去,她跟在他身后。
主卧的床很大,kingsize的尺寸,躺四个成年男女也绰绰有余。床上放着全真丝的床品,柔软而舒适。
“你想睡哪边?”沈宗庭走到床边,顿了一下,回身看着她。
床一边靠着卧室门,另一边靠着落地窗。
孟佳期咬着唇,先走到床边,把象牙白的厚厚天鹅绒窗帘拉好。似乎沈宗庭对待“性”之一事特别坦诚,她不由得想,难道这人晚上睡觉都不拉窗帘?
“这边吧。”她指了指靠窗的一侧,臀慢慢挨擦上去。其实,靠哪边都没什么区别,都是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时,她心底又泛起那种熟悉的、要捅破窗户纸的感觉。或许要捅破的不是窗户纸,而是另一层别的会让她疼痛、出血的什么。
她忽然好奇,寻常男女从认识到同一张床睡觉,该是怎么样一个过程。是情之所至吗?
今晚上,她和沈宗庭之间,可算不得情之所至。
床的另一边,沈宗庭已经掀开被子。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动作极缓的女孩。她举动越慢,对他的吸引力好像就越大,犹如一把小钩子似的勾住他,让他挪不开视线。
他有些不耐烦,从背后一把勾住她的腰。
“嗯”孟佳期一声轻呼,已经差不多被他带入身下。
“沈宗庭你干嘛?你不是说今晚睡素觉?”她有些心慌,伸手去推拒他的胸膛,怕他就此压下来。
他摸到她肩上扣着的文胸带子,有一瞬间,真想狠狠地扯开。只是,她眼底真真切切的害怕让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硬生生将手指移开。
只是某种程度上,他或许比看重他自己还要看重她、比珍视他自己还要珍视她。因为看重、珍视,所以之前一直在克制、隐忍。
所以眼下,也要硬生生和欲望做困兽之斗,不让自己放肆。
他粗粝手指摸到她细嫩脸蛋,孟佳期有被吓到,奇异于沈宗庭指尖的滚烫,还有那带电般的触感。
“睡吧。”他哑着嗓子说。
话毕,男人重新躺了下来,晦暗不明的神色望着天花板。
孟佳期转了个身,轻轻松了一口气,背对着他-
这一夜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
第二天醒过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她看着床边另一侧留下的痕迹,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平静地和沈宗庭同床共枕了一整晚,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起身,抖落身上的雾霾蓝色长睡裙,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纤细脚踝套进羊羔皮的小拖鞋里。
走到客厅,她试探着叫了一声“沈宗庭”,听到沙哑的男音懒懒答他。
“我在这儿。”
声音是从书房传出来的。
孟佳期犹豫了一下,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沈宗庭正坐在巨大的两块液晶屏幕后,倚靠在人体工学椅上。
他早上好像刚洗过澡,换了一套浅灰色男士睡衣,头发湿润,神情懒倦。
“没睡好?”她问。
“嗯。”他揉一揉太阳穴。睡是不可能睡好的,温香软玉在床,他却不能轻举妄动,如何睡得好?
“那你还起这么早。”
“醒了就起来了。”他无所谓地笑笑。
“然后醒来了就工作?”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屏幕。屏幕上是跳动的、蛛网一样的细线,他手边放着纸和笔,纸上列着债券面值和成交总价,随意划拉的式子就跟他本人一样漫不经心。
自从上次知道沈宗庭在处理金融相关的事物,孟佳期恶补了不少和相关知识。
看这计算公式,他是想大量买入某家遭遇重创的公司债券吗?
“你这是要抄底哪家公司?”她问。
“不是抄底。”
“那是想做什么?”
“想让他们破产。”
“你是说,这家公司会破产?我觉得不会,以他们目前的面值和总价,应该有人等着接盘。”
沈宗庭笑了,那笑容里,似乎有对她一眼就看穿本质的欣赏。
“你分析得对。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就是在劝说想接盘的人,不要多管闲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
“可是,等着接手的人都知道,接手这家公司,后续的赢面很大。”她不解,觉得沈宗庭好像在大费周章地弄什么名堂,此时他敛起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情状,很有几分侵略性和攻击感。
是雄性在斗兽场上非要拼斗得你死我活的攻击感。
“所以,我会许出更大、更肥美的猎物,相信他们不会不识时务。”他扯起唇角,脸上笑容傲慢又轻蔑,伸出一只手,指背在她光滑细嫩的脸上刮了两刮,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小猫咪。
“你有这么大能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俯下身,伸出两只胳膊,从他身后松松圈住他脖颈,开玩笑似地说。
“不算什么大能耐。”他简短地说。
她看得出,他似乎不想和她聊太多这件事。明明两个人在一起了,但其实隔阂还是客观存在的。
她想,她应当知道分寸,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就比如此刻他正在做什么,她不应当问他。
孟佳期目光触及放在桌旁的一个牛皮纸袋,那牛皮纸袋和速写本差不多大小,正面用磊落的马克笔写着一个英文人名“kris”。
“你还认识有别的女孩叫kris吗?”孟佳期顺势转移话题,装作好奇地去摸那牛皮纸袋。
“不认识,就认识你一个。”
“切,说哄人的话不要钱。”她故意嗔他。
“不是哄你,你自己打开看看。”沈宗庭笑笑,眼中锐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懒倦和痞感。
他拿起牛皮纸袋,拉过她的手,和她一同坐在书房靠里的绒皮沙发上。
孟佳期拿过照片,撕开纸袋。
令她惊异的是,里头确实是她。是她上次在岩海之中,和枣红马一起拍的硬照,一张张,除了进行后期的调色之外,全部未修过,是完完全全的原生态。
人印在二维的相片纸上,野性而脆弱的美依旧扑面而来。每一张画面里,她的面孔都是绝对的焦点,令人移不开眼睛。
孟佳期仔细看了两张,连自己都不大移得开眼睛。这下她总算知道,原来别人看着她的时候,别人是这样的感受。
“都是风忻小姐寄给你的照片?还是你自己问她要的?”她问他。
“她寄给我。”
事实上,这个牛皮纸袋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摆在他书桌的桌面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打开。
他自然知道那里面是她的照片。
在过去一个星期里,这牛皮纸袋成了潘多拉的魔盒,他只要一打开,就无时无刻不诱惑着他、侵袭着他。
所以,他干脆放到一边,不去看,不去想。
眼下,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他拿起其中一张,垂眸细细看了一番,视线专注。
孟佳期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照片里她只贴了胸贴,裙子薄薄的,露出胳膊、大腿和脖颈,被他就这么注视着,还是让她感到脸一阵发红发烫。
“别看。”她素手盖上去,遮住照片上的自己。
“怎么不给看?照片拍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他懒洋洋地说。
“反正就不给。”
“不给看照片,那我看真人了。”他笑笑,手指移过去,制住她肩膀,将她压在沙发的靠背上,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描摹着她。
他看人时,异常地专注,瞳仁幽深而黑,好像要将人溺死在里头。
“真人也不许看。”她小小声尖叫一声,举起两只小手,一边一只地按住他眼窝,去盖住他眼睛。
就这么打闹之间,她已经将小女儿的羞态展露无疑。
覆盖住他眼睛的小手是温热的,肌肤细腻柔软得出奇。沈宗庭克制地吞咽两下锋利饱满的喉结,从她手指的缝隙里看到她绯红的脸。
孟佳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的两只小手就已经被他拧在一起,用一只大掌紧紧地钳住,带着她向上抬起手腕。
另一只手,反盖住她眼睛,遮住她上半张脸,只让她把一点鼻尖和嫣红的唇露出来。
“你要干嘛?”
眼前骤然一黑,孟佳期多了两分紧张,不觉扭动身体,想把盖住她眼帘的大掌拨开。可她如何拨得动?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般把人的手腕抬起来。只是这样一来,她姣好柔软的丰盈就不得不现了出来,在他的视线里,不知羞耻地、颤颤巍巍地挺着。
沈宗庭视线凝了凝。他硬生生逼迫自己上移视线,将目光集中在她软嫩的红唇上。
“现在不光要看,还要亲。”他低声,唇落下去。
很会亲
因为视觉被隔断的缘故, 孟佳期眼前漆黑。只有他指骨的缝隙中,露出一点粉红的肤光。这使得她其余的五感分外分明。
触感格外分明。她被迫对他张开,红唇之下, 口腔内侧,每一寸肌肤都被他舌尖扫到。
她被他描摹, 吮咂, 轻舔。相较于昨晚的暴虐, 那种不死不休的唇舌交缠,这一次的亲吻变得从容而有度, 游刃有余。
他轻轻勾着她的舌尖,时退时进。在她以为要彻底探入时,他又退开, 如此三番几次, 似乎是想得到她的回应。
孟佳期迟疑了一下,僵硬的舌尖动了动,轻轻探出去勾碰他。
粉舌被他卷住, 又害羞地想要逃开。
她要放不放, 要勾不勾的,反而弄得沈宗庭越发绷紧, 僵硬, 握住她手腕的手越发用力,好像要将她手腕掐出红痕。
而他始终是带领她的那一个, 像带领她走入秘境。
他似乎比她更懂得她的身体,他用舌尖, 用手掌, 轻而易举地掌控她身体的开关。
“好会亲。”换气的间隙,沈宗庭哑声。
男士浴袍下薄薄的肌群绷紧, 起伏,迤逦出勾人的弧度。
“嗯?”她被他亲得头脑一片涳濛,无力地眨了眨失焦的双眸,睫毛拂过他手掌,带起丝丝痒意。这丝痒意好似也拂到了他心尖。
“你很会亲。”沈宗庭将盖住她眼睫的手掌拿下,贴在她颈侧。
他每亲她一次,好像就更迷恋她。
“你——”她内心到底还是保守,听不得这种话,恨不得捂住他嘴,身体扭了两扭,可恨手腕还被他按着,否则非伸出爪子抓他两下不可。
沈宗庭轻笑一声,满意于她此刻的嗔怒和羞赧,怎么也看不够她此刻娇红的脸。
他唇跟过去,还想亲她,孟佳期恼了,不想给他亲,于是侧了侧脸,让他的唇划到了她细腻晶莹的颊侧。
“不给亲这?那我可要亲别的地方了。”他哑声。
他说这句话时,她还有些发懵,别的地方,那是哪里?
沈宗庭手指抚上她唇,在她唇上点了点,又顺着她细嫩的下巴滑下,掠过修长脖颈,落在她锁骨处。
他视线也随之下移,移到锁骨下,锋利饱满的喉结轻轻滚了滚。眼神中有克制不住的凶欲。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他眼神里幽深不明的意味是什么,陡然慌乱。
“你、沈宗庭你不要乱来”她轻声叫着,想要往后面更撤开。
悬在沙发上的小腿狠狠地在他腿侧踢动着,虽凶狠,在男人看来也不过是小猫伸出爪子挠痒。
孟佳期紧张到极致,紧张里含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恨不得被他揉碎,大力地用唇舌肆虐,又想哭。
如果此刻他真去亲,她心理防线会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崩塌的。
沈宗庭闭了闭双眸,认命似地吞咽两下,握住她手腕的手松开,把她手腕轻轻放下,再将头埋入她细嫩的颈侧,贪婪呼吸她颈间馨香。
他感知到她丰盈酥软之下,心脏的快速跳动,知道她同他一样肾上腺素狂飙,享受着极致的、肌肤相触带来的快乐,那种连灵魂都颤栗的滋味。
“期期也很喜欢的,是不是?”他指背刮了刮她绯红发烫的脸,在她圆润的耳垂轻轻吹了一口气,低声。
“以后还有更舒服的。”
更舒服的?
孟佳期心尖狠狠地颤动两下,心里轻轻顶嘴,难道不是疼痛的?她无法想象她紧窄的某处能完完全全容纳他。
她柔嫩的纤手覆住他嘴,羞恼地不给他说下去。此刻她觉得他很撩,和之前那个散漫痞倦的沈宗庭又不一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之前也对别的女孩子这样做过?”
他太熟练,熟练得让人不敢相信,他在她之前,没有经历过。
“没有。”沈宗庭口吻难得有几分认真,“你是第一个。”
在她之前,他可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的。
“你没骗我?”她轻易不肯相信,又希望他的话是真的,毕竟,她可都是第一次啊。
第一次和男人在外头过夜不回学校,第一次被男人搂抱,也第一次搂抱男人,第一次被男人亲吻,也回以甜蜜的吻。
“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沈宗庭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在你之前,我把精力消耗在别的地方。”马球,赛马,洞潜
他的经历注定他不会和同龄的太子爷一样,在最年轻、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享受着对他们而言唾手可得的性资源。
他以为他的夏天不会到来,不会有如旗帜般燃烧的炎热白日。是她带来了他的夏天,激起了他心中狂暴的、几乎要肆虐一切的情感。
孟佳期信他,忽而轻轻地笑了,狡黠从眼底闪过,问。
“可是你很会亲,难道是跟着小电影学的?”
女孩问完,看到沈宗庭脸上一瞬闪过的无语,她大笑起来,眼眸弯弯如月牙。
谁说只准他戏弄她,不准她反调戏回去了?
“”
她说得太直白,沈宗庭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他难道能和她说,他早已在梦中预演过无数次,要怎么亲她、怎么把她压在身下、蹂躏她?
“难道我就不能无师自通?”他哑声。
前台送早餐的铃声响起,打断一室旖旎。
早餐桌,沈宗庭常坐的位置旁边,放着一打金融早报和对冲基金的报价书。
他进餐速度比平时快一些,用完早餐后,他拿起报纸看了起来。懒倦的眸中精光聚敛,好似将所有精力都倾泻于其上。
孟佳期将可颂送进嘴里,侧眸看着他,喜欢他这份认真。
他吻她的时候全心全意,带领她享受灵魂的极致震颤。他工作起来,也是全心全意。
许是察觉到她注视着他的视线,他放下报纸,目光投向她。
“怎么在看我?”他笑。
“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有认真的时候。”
听到她的话,他放下报纸,轻笑。“难道我以前不认真?”
“不认真,”孟佳期边说边想起他在马上打马球的姿态。“你以前做什么,都跟玩似的。你是那种公子哥,拿着家族基金的钱,到处挥霍,难得的富贵闲人。”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种形象。”沈宗庭哑然失笑,唇角勾起。
按照习惯,他知他此时应当认真看报,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同她说话。
“你喜欢富贵闲人?”他问,松松揽住她肩。
“才没有。”她想,她不是喜欢富贵闲人,只是喜欢上他。
“我喜欢谁,你不是知道?”她低声。
在感受到他的侵略性时,她有小女人的羞涩,但一旦脱离了肌体若即若离、他对她侵略性十足的处境,她又有足够的坦然。
她就是喜欢他啊,这点她认得大大方方。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她追他,她也不会觉得丢脸。
他没想到她会打出这么个直球,心底泛起一阵奇异的潮湿,有种被她的坦然所全身过电的感觉。
“期期,你到底在喜欢什么?”他淡淡地笑,搭在椅子上的右手微微颤抖。
那句老话“只要一个人足够热烈,就一定能点燃另一个人”,原先沈宗庭是不信的,现在却不得不信。在深入骨缝的过电感之后,是被点燃、要燃烧的感觉吗?
关于“她喜欢他什么”这个问题,孟佳期想得仔细,答得也认真。
喜欢本就是复杂的。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她对他生出crush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他穿大衣穿得好看,人长得也好,很戳她的审美点。
后来,这丝crush没有随风飘散,反而结成了深深的结。
因为在一次次的接触中,她对他有更深的了解,感动于他为她出头挡下陆彬的无礼,喜欢他纨绔又绅士。也因为他送她一匹小银马,填了她前二十年物质匮乏的遗憾如此种种。
但本质问题还是在于,人越没有什么,就越会被自己所没有的吸引。
于是她这样答他。
“喜欢你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有很多很多的爱。”
沈宗庭被她的回答勾起兴致,挑眉。“点解?”
“我说,因为你有钱有爱,所以你才成了你。”
她想,沈宗庭是为数不多带着福报来到这世上的。他不缺爱,不缺钱,并由内而外滋生出完整健全的人格。
世上能够做到不为碎银几两所迫、自由自在的人又有多少?她喜欢他不会有“求而不得”。因为不曾受过物质的窘迫,所以性格中没有晦暗、别扭之处,将他的心放在阳光下暴晒,也只有宽敞、透亮和坦然。
也正因为他拥有得太多,他眼中才会有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用去得到的漠然。可就是这种漠然感,也是打动她的。
“你就这么确定我有很多很多的爱?”沈宗庭低眸,沉声。他的确曾经得到过很多爱,只不过后面都失去了。
“我确定,不然你就不会成为你了。”她笑。
“有喜欢的,总有不喜欢的。那你不喜欢我什么?”他又问。
这下她却不正面回答了,只是轻轻哼哼。“哼,我不喜欢你的地方,那可多了去了。”
“那你说说看?”
“我不说。”她摇头,轻声。“我不喜欢的地方,难道我说了你会改?就算你想改,也改不掉呀。不如不说的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改变自己都这么难,更何况改变别人?孟佳期清醒地知道,她所不喜欢的地方,沈宗庭是轻易改不掉的。
既然改不掉,不如不说的好。
她就是有这样难得的剔透。沈宗庭望住她,若有所思。
两人聊了一会,又开始各干各的。
孟佳期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时针指向九点。
她估摸着这时严正淮差不多在工作时间,便给他发去消息。她想,昨晚上贸然推掉原先的饭局,是她的不对,她务必要在严正淮发消息来之前道歉的。
kris:「你好,严先生,昨天晚上鸽了你的饭局,是我不对。如果可以,我能否回请一次,好作为我对您的赔礼道歉呢?地点、餐厅您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就可以~」
一如既往地,严正淮那边很快有消息回来。
william:「没关系。你们学校开学典礼是二十九号吗?届时我会回校演讲,咱们就约在二十九号晚上,食堂三楼的意式餐厅如何?」
孟佳期将他的消息读了一遍。看得出来,严正淮很照顾她,不论是餐厅的时间还是地点,都很将就她。
kris:「好的没问题。」
还没等她把手机消息回复完,横空里伸出一只大手,却是沈宗庭把她手机拿走了,还放在眼前瞅了一眼。
“你约他吃饭挺积极。”
话里含着酸味儿。
孟佳期哑然失笑。
“沈宗庭你吃什么飞醋,你这醋都够我拿来包顿饺子了。”
他没搭理她的话茬,连报纸也不看了,把她手机撂在桌面,拉着她的手在沙发坐下,把她扳倒在沙发靠背。她一头乌发如柔云散开,衬得她脸如皎月,一张芙蓉面越发动人。
想到她要单独同她那学长出去吃饭,沈宗庭心底一万个不乐意。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有如此激烈的情绪。
他轻嗅她发间清香,哑声。
“刚刚你说了喜欢我什么,不喜欢我什么,怎么就不问问,我喜欢你什么,不喜欢你什么?”
她把发丝从他指尖拿走,顺着他问:“那你喜欢我什么,不喜欢我什么?”
她问了,他好像得逞,轻笑出声。
“你的什么我都喜欢。”
“我才不信。”她轻嗔。
“只是有一点我不喜欢——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
合着绕来绕去,他就为了抖这个包袱。
孟佳期被他逗得牙齿痒痒,又惊异于他天大的醋意,伸手在他胸前抓了几把,把他的浴袍都抓皱。
“这么会抖包袱,你怎么不去德云社拜师啊?”她嗔他。
“我不拜师。”沈宗庭笑着,心底轻轻接一句“只想拜在石榴裙下”。
客厅内窗帘大敞。港城这几日是难得的晴天,海面粼粼的波光和深远苍穹上的太阳一起,织成绚丽的光线,透过米白的纱帘照进来。
他们本来是坐着的,后来不知怎么倒了下去——或许是因为她指尖抓着他,又被他按住后颈,像让猫咪趴在肩头似的让她趴着他。她歪靠在他身上,他往下躺去,带着她一起,让她躺在沙发里侧。
绒皮沙发上,他们面对面躺着,因为沙发坐深狭窄,两人不得不紧紧贴靠在一起,比昨夜在kingsize大床上的距离又更近了。
她躺在沙发里侧,脊背紧紧地抵住沙发靠背。
原本宽敞的绒皮沙发,在沈宗庭宽肩和高大骨架的衬托下显得小巧而狭窄,好像沙发都要被挤坏。
孟佳期心砰砰跳着,他们靠得太近,几近于交换呼吸,他清冽的气息和她的馨香相交缠。她既想让他离得远一些,又怕他真掉下去。
“你再出去点。”她小声。
“”沈宗庭没吭声。是哪种出去?配合着她绯红的脸,这句话实在有太多可拓展的空间。
他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
孟佳期抬头,见他大半个身体都凌空在沙发外,又怕他真摔下去了,抓住他衣袖,低声。“那你再进来一点。”
似乎,从她指尖传来烫意。
沈庭蓦地不耐,大掌探下去,抓住她的纤腰,将她往上提了提,嗓音沙哑如揉皱的羊皮纸。
“你给我上来。”
沙发上
他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孟佳期一声轻呼, 就被他轻而易举提到了上方。
这个位置,他在下,而她在上, 几乎半倒在他怀里,他还掐着她的腰。腰间他的大掌传来灼烫, 让她又惊慌又羞窘。
明明前面在沙发上躺得好好的, 怎么就?
女孩脸像烫熟的螃蟹, 完完全全地红了,她膝盖撑住柔软的绒皮沙发, 双手像溺水了要抓住什么似的,在绒面沙发上无力地抓了几下,慌乱地要爬起来。
“别动。”沈宗庭哑声, 声音里带上了特属于男性的粗野。
“?”
孟佳期隐隐感受到危险, 让她心慌,心悸,好似会被他一口咬断脖颈似的。慌乱中, 她足尖在沙发上蹬了蹬, 擦得足底一阵生热。
“别动。”沈宗庭更紧地掐住她腰,嗓音也更沙哑, “再动我可保证不了。”保证不了不会对她怎么样。
“我不动, 你别”她脸上的红欲滴落,声音带上了一缕哭腔, 更显得低微诱人。
偌大的客厅里静寂了一会。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孟佳期短暂地失去了时间概念, 只知道现在是白天,一片明亮中, 似乎比夜晚更难以接受他强烈的雄性气息。即便他只是用手握着她腰,没有更进一步的过分行为,她只是半倚在他身上,用手撑住他胸膛,都觉得心慌意乱,血液不断朝脸上涌。
她想她脸一定红得厉害。这种事,怎么会是这样子?她是不是应该脱敏一下?
脑中想法如走马灯似的乱转。
她完全不敢看他的脸,只是垂着眼睫,将目光落在自己半撑在他胸膛的纤手上,指甲盖的边缘都按得粉白。掌下,男人薄薄的肌群在有力地起伏。
“现在好了吗?我可不可以动?”
她话音刚落,又被他伸手捏住后颈,一阵大力传来,她有些受不住,倒在他肩骨处,呼吸中尽是他清冽的气息,她被他紧紧按住在肩窝处动弹不得,视线受阻,眼前绒皮沙发的布料质地无限放大。
“别看。”男人嗓音变得很哑很哑
她心若擂鼓,却也弄不懂他在做什么。他要她不看什么?
“好了。”他说。浴袍底下不安分的,被他调整位置。他怕形状显出来,吓到她。
按住她后颈的手松开。孟佳期轻轻呼吸两口,不敢再躺着而是坐了起来,笔直纤细的小腿支棱着,双手抱住膝盖。她的姿势,就像小婴孩在母体中的姿势——据说,这样能带来安全感。
她下意识的肢体动作,让他觉得她可怜又可爱。
她绯红的小脸让他格外喜欢,修长手指覆上去,想用指背轻轻蹭一蹭那层绯红。
孟佳期却如惊弓的鸟儿,瑟缩了下,直往后躲。
“躲什么?”他嗓音染上一层喑哑,征服欲涌上来,从沙发上坐起,一只手按住她肩膀,不给她再躲开,另一只手抬起她下巴,在她细腻如瓷的脸蛋上不住地抚摸,描摹,直到那透出来的薄红,越来越深。
孟佳期深深吸一口气,他掌心的薄茧轻轻刮着她,质感粗粝,擦过细嫩肌肤时,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因他而舒张,颤抖,头皮有电一层一层扫过。
她松松抓住他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眸有几分失焦,眼尾拖出潋滟的水泽,看向他的眼神中露出两分求饶的意味。
“别”她低低地拒绝。
“你勾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薄唇擦过她脆弱的耳廓,低声。“我都记着了,期期。这些账以后慢慢还。”
“账?”她囔囔低语一句,脑中还是雾气朦胧,不分明。
沈宗庭轻笑,喜欢她这时的迷糊。在这方面她真是白纸一样的女孩,又像搪瓷娃娃,像玻璃娃娃,像一切美好又脆弱的存在。
男性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让他对征服她、占有她充满兴致,就像彻彻底底地在一张白纸上涂满他的痕迹,这种快感光是想想,就让他心脏都在发抖。
“来算算,期期欠了多少账了。昨晚上在门边算一次,钢琴凳子上算一次,还有浴室里”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故意逗她。
他这般一桩一件数得清楚,她便明白过来,那“账”是什么,脸上发烫。思绪荡开去,不由得琢磨他话里的含意。在门边算一次,是要在门边做那种事?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咬住双唇,为自己脑袋中思想的大滑坡、亦或者说“大跃进”感到羞耻。
她想,或许沈宗庭是做得出来的。他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好似不会对此有耻感,就好像这方面的舒服和快慰是正当的追求。
“你欺负我。”她把脸埋进手臂里,低语。
她的控诉含着委屈,像羽毛轻轻骚刮人的心尖,带起阵阵痒意。他克制地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只是看她埋在双臂里,忍不住揉乱她秀发。
他好想告诉她,以后还有更欺负她的。
反正她也逃不掉的。
“晚上想去哪里?跟我回家怎么样?”他长臂一伸,揽住她单薄香肩。
“回家?”
“家”这个字,让孟佳期怔然。
“嗯,回加道,之前说要带你回去。”
沈宗庭说得认真。为了她,他好似把自己的一切原则、戒律都打破了。
他开始想带一个女孩回家,开始想和她拥有一个未来。
听着这两个字,孟佳期鼻头一酸。明明他们注定不能完整地属于彼此,却在这一刻,她生出了想要和他天长地久的错觉。
她抱定“要先有故事,才会有故事结局”的心理和他在一起。
可是这一刻她好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如王子公主童话故事的结尾,“从此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会有的吗?
“好。”
她乖声应答,乖巧伏在他肩膀。
沈宗庭拥住她,手掌顺着她脊椎的锥节一节节抚下去,像抚摸一只猫咪光滑的脊背,心中的快慰和满足难以言说。
就这么坐了一会,孟佳期看看墙上挂钟,预备着去把自己东西收起来。
“要做什么?”她刚站起来,就被沈宗庭拽住手,拉回沙发上。
“该收东西了。”她说。
“别急,东西都放这,你又不是不回来。”他轻笑,不舍得就这么放她起来。
“再让我抱一会。”他不由分说,大掌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轻轻把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
孟佳期咬了咬唇。以前她怎么没发现,沈宗庭还挺黏人的?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眼看到了晚饭光景,他才准许她起来。
临出门前,孟佳期忽而想起一处关键:梁风忻替她拍的那套照片还放在书房没有拿走。
这套照片她可不放心留在这里。
实在是那套照片里,她裙衫轻薄,海水又湿润了她的肌肤,她头发散乱,眼神在阳光下显出几分迷离,红唇微张。在她看来,情色的意味太浓。
“还落了什么?”沈宗庭倚在玄关处,看她回头走进书房里,挑眉。
她不答,他跟过去。
只见她展开自己的coach手提包,把装照片的牛皮纸袋塞进去。
“等等,照片不放我这里么?”
沈宗庭长手一伸,握住她手腕,垂眸看她。
“我的照片,怎么放在你这里?”孟佳期难得有几分理直气壮,反问他。
他唇角一勾,逗她。“明明是我的照片,怎么会是你的?”
“照片上的人是我。”她轻轻磨了磨牙齿,觉得自己都有点儿想咬他了。沈宗庭这个大无赖。
“照片是别人寄给我的,就是我的。”
她抬眸,含羞带怒地轻嗔他一眼,“你不要脸。”
嗔人的话,从她两片红唇之间说出来,也是那样好听,尾音带着几分轻佻,莫名地勾人。
沈宗庭低头看她,心里被勾得发痒。“行行,照片都归你,给我留一张总行吧。”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去,随手一抽。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好从这些照片里抽出了最性感的一张。
照片里,孟佳期站在浅海中,轻薄的咖色短裙被海水溅湿,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将她的曲线展露无疑——那是怎样的曲线,少女的姣好和女人的妩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一束阳光恰好从她身后打来,阳光之下,一切都无所遁藏。
包括她衣襟前隐隐隆起的边缘,如酥,如蜜桃。一缕发丝正好落在那隆起的边缘,好像要吸引人的目光故意往那儿看似的。
孟佳期目光落到那缕发丝上,只觉得整张照片都充满了欲说还休的性感,心颤了颤,扑过去抢沈宗庭手里的照片。
“不行,不能留这张。”她伸手想拿过来,被沈宗庭避开。
“为什么不可以?”他好整以暇地看她。
“还问,我才不要把它留给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拿它来——”
她想到两人双双躺在沙发上时,他压抑的那句“别动”,以及她总是小心翼翼避开的灼烫,越发无地自容,面红耳赤,红着脸去抢照片。
她天真的、不加掩饰的直白把沈宗庭逗笑了。他目光注视着她,只见女孩视线飞快地在他右手上触碰了一下,又飞快地荡开,心里有几分了然她的心思。
她怎么这么可爱?比他还早想到这里?其实留哪张照片,他都无所谓的,只要照片上是她就好。
只不过,她现下的反应,那种好像再被他逗几下,她就要脸红欲滴,要伸出爪子来挠他、要被他气到哭的神色,勾得他越发想逗弄她。
“嗯?期期说一说,以为我想拿照片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