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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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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上数学课前2分钟,老头提溜着一沓作业进到教室,我才不不情不愿地来到郁盛面前。此前我已酝酿了一整节语文课,好不容易压下反抗情绪,劝说自己不要与他争锋相对,但当我看到他道貌岸然地与我打招呼时,我的怒火又一下子升腾起来。他如何能做到教训我一顿之后还作出相安无事的表情?心理素质就这么强吗?

    “我卷子呢?”我尽量垂着眼睛,不想与他对视。

    几个男生不知原本在调笑什么,见到我过去,纷纷看向我,其中有个叫裴元的,平日里与郁盛玩得最好,他也是最抖机灵、最会来事的一个。既与郁盛穿一条裤子,他可能已经知道我跟郁盛那些扯不清的关系,不然为何总是针对我,拿我做梗打趣还觉得自己很幽默?

    如现在,裴元一脸讥诮:“呦,大顺来了!”

    我心中暗骂一声,接过郁盛递我的卷子,看到大写的红色“66”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一股火气无处发泄,我无法自控地啐了一口:“关你屁事!你自己考得多高还五十步笑百步?!”

    “我刚好100,及格了!”他得意得不行。

    “是吗?别是‘借鉴’的吧?这方面您是专家。”我也不饶人。

    “你说什么?”裴元炸毛拍桌,仿佛被我击中了七寸。

    正是战火初燃时,郁盛提醒裴元:“行了,马上上课别惹事。”又转向我说:“回座位吧,老师在看着你。”

    看呐,他又开始做好人了。

    我怏怏而归。坐定,老头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他拖着长长的、带痰的尾音说:“离高考还有半年不到,啊,我看你们天天都在练习、复习、整理错题,这些题考了又考,怎么还有些同学连80分都考不到?还有些越考越差的,是石灰石烧过的脑子吗?还是我陈某人教得不对,只教过你们拉,没教过你们吃?”

    尖锐的上课铃打断了他的话,我无意抬头,见到他盯的正是我,总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把卷子大大方方摊在他眼皮子底下,66分对我来说,确实不比裴元的嘲讽带给我的刺激更猛烈。

    下课后,老师通知节后收错题本,但我一周以来一题都没写。我能猜到他翻开我错题本时会说:“夏艾你真是小天才呀,一个礼拜一题都没有错吗?”这一类刺耳的话——我并不怕。

    收拾完轻便的书包,我依旧第一个冲出教室。外边天已经黑了,下着毛毛细雪,早上出门太急没有带伞,我沿着教学楼底下通往校门口的一个个路灯快步走着。穿了这么多层毛衣甚至还觉得寒冷刺骨,那些个耍酷只穿一件的男生是不要命了吗?我一边哆嗦一边想,不知怎么,郁盛那张脸又进我脑海里了:也许富人家的孩子格外抗冻,我们这种普通以下的人是比不了的。

    “嘿,夏艾,最近好辛苦呀,头发这么白。”裴元忽然出现在我身侧,在他的另一边,是郁盛。

    我才不理他,掸去头顶的雪继续往前走,可惜我走不快,那个家伙总能稳稳地赶在我边上。

    “有这么快干嘛?赶着回家过节?也是,节后咱们小夏同学就16岁啦,是个大女孩啦!”

    我作出力所能及最凶神恶煞的表情瞪他一眼,刚想发话,却被他嬉皮笑脸地截去:“你是不是想说关我屁事?嘿嘿,是不关我的事,只是想感叹一下,年轻真好呀,一年考不上能再考一年,连考三年也只有18岁。”

    郁盛在最左侧,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为掩饰笑容低下了头。我气得不轻,伸脚就要去踹裴元,而他弹跳出去巧妙地逃过,我在后面追:“你演什么三脚猫,皮痒就找棵树蹭蹭!”

    最终还是没追得过他,远远见他上了自家的私家车后,郁盛仍不疾不徐跟在我身旁,我心里不太舒服。

    “夏艾。”他叫住我。

    “怎么?”我反问他。

    “我的错题本,你拿去。”他从身侧的斜挎包里取出厚厚的笔记本,“这半年的都在里面,去复印一份,里面有我的电话,不明白也可以打给我。”

    郁盛的手持在空中,朝我扬了扬,又说:“快拿着,别被别人看见。”

    仿佛我在跟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似的,偷偷摸摸,还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内心很不情愿拿他的作业本。但如他所言,后面的同学很快就会跟上来,被他们瞧见了难免有更难听的闲话要说,毕竟错题本在高三复习中是非常珍贵的东西,那是个人总结的学习经验,一般人向他借是借不到的。我拿了本子塞进书包,车来了,我迅速向公交车站跑去。

    可我上哪儿去复印呢?村里没有印的地方啊!

    晚些时间,我做完文科的功课,在书包里摸到郁盛给我的本子,封皮是很厚实的牛皮。我再次感叹富家子弟的生活品质与我是多么不同,随便一支笔,一本本子都能甩我几条街。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各种颜色的数字。

    郁盛实在太高看我,他整理的难题根本不是我等不及格人士能看懂的,我是连中等难度的填空题都答不出来的差生啊!再退一步讲,就算让我用文科的背书方式背出来,我也没那个本事。至于夹着的纸条和电话,他觉得我真的会打给他吗?

    于是把本子合上,整个假期没再看过。

    姐姐的化疗会在节后进行第四个疗程,但费用还没有筹出来。我们没什么亲戚朋友,即使有,也被我爸早年一番折腾给作没了。郁家那边断然不能再去开口,郁盛说得没错,人家愿意给,是人家仁慈,而不是他们的义务。比起学习我更担心钱的问题,姐姐恰恰与我相反,比起钱,她更担心我的学习。

    三号那天早晨,她戴着口罩骑上小电驴准备出门,我吃了一惊:“你身体好透了吗?这么冷的天骑车上哪儿去?!”

    “我要去转卖店铺。”她坐在电瓶车上,稳稳地朝着我,“你自己在家做饭吃。”

    我立刻拖住她的车尾不让她走:“你疯啦,把店卖了以后我怎么卖面!”

    “谁跟你说你以后要卖面?”

    她严严实实捂着口罩、围巾和帽子,唯一露出的是那双肃穆的眼睛凝神望着我,我感应到她不是在做戏,也不是威胁,十有八九是在说真的。

    院子里风很大,刮得我迷茫。我问:“那我以后做什么呢?”

    “你问我?你要是不好好学,那你就进厂吧,你要是好好学,没准我还能跟你过几天好日子。卖面你就别想了,现在我要救我自己的命。至于你的命,你自己拿捏。”她冷酷无情地说完这些,头也不回地开了出去。我竟然没有喊住她,哪怕送她去公交站坐巴士也好。

    店铺最终还是签走了,我的退路没了,姐姐的退路也没了。

    照理说我该生气她送走了我们家最后的生计,但在生死面前,赚钱的手段变得不再重要。我丧气地想,进厂就进厂吧,一个月赚它千儿块钱,也够我们俩活的了,只要姐姐身体健康就好。医生不是说预后不错吗?等第四阶段结束,她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啦!

    帮姐姐收拾住院物品的时候,她问:“等我恢复,给你报个补习班去?”

    “补什么。”我明知故问。

    “不及格的那门。”

    “补了干嘛,尽人事听天命,不要浪费这个钱,咱家还有钱吗?”

    “只有债。但是吧,债多不压身,不差你这一点,等你毕业了找个好工作,很快就还完了。”

    “那我要是学了还考不好呢?”

    “这才叫尽人事听天命,没努力过不算尽。”

    “我不想。”

    “可我想。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得顺着我。”

    为了哄她好好治疗,我只得先答应她。不然接下来一礼拜她又要拿脑袋砸墙,她头发没了之后,砸墙可是很危险的。这是用多少钱换来的小命啊。

    姐姐到底是个很单纯的人,只要我表现出愿意好好学习的样子,她治疗的过程便会配合许多。我请了半天假把她送去医院安顿好,又准备好午饭给她吃,她终于催促我走:“你别忘了下午还有数学课。”

    “你急啥,等你开始注射我再走。”

    “你不会是想逃课吧?”

    “……”

    我无话可说。慢悠悠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突然想起来郁盛的错题本是不是还在我这儿?那他拿什么交的作业?

    我急忙在包里摸了一圈,真的在我这儿……

    牛皮纸页里掉出一个小尾巴,我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他写的手机号。我不得不怀着愧疚的心情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是夏艾,不好意思耽搁你交作业,等会儿把本子给你,早上忘记跟你说我请假了。”

    “没关系,我这周没有错题。你没有仔细看日期吗?”他在下课时间回复了我。

    我看到后心想他难道考了满分吗?班里好像是有个满分的,不过不记得是谁。过了一会儿,他又来了一条短信:“我就知道你一题都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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