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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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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谈判

    ◎秦星羽是他的底线。◎

    两天之后的下午, 俞笙特意邀了秦星羽和景小延一块,来集团大楼看新办公场地,身后一众下属陪着。

    尽管从租赁办公场所, 到注册公司,不过短短几天功夫,三间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清空, 其中一间还有着一部分原本的jy集团老员工们, 但也能看得出其规模了。

    尤其是能够占据市值千亿的jy集团国内分公司写字楼一角, 景小延要不是还顾忌着那么几分偶像包袱,都快要开心地满走廊撒欢了。

    其实秦星羽原本觉得,现今公司刚刚成立,用不着那么大地方,也没有那么些员工, 不过小俞总开的租金便宜, 明显低于市价,便也没提异议。

    一行人参观新办公室期间,俞笙接了个电话, 打了个招呼便独自一人到电梯间去了,不过,秦星羽没注意。

    他的精神依旧只能集中在一两件事上。

    景小延略略觉得疑惑, 平时俞笙接再重要的电话, 哪怕是工作上他们别人全然不懂的事儿, 都不会刻意避着他们兄弟几个,尤其不会避着秦星羽。

    今天明显俞队长不大对劲儿,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景小延轻手轻脚地悄悄跟了出去, 留下一走廊的工作人员谁都不敢出声, 面面相觑。

    许是发觉身边的人不见了, 秦星羽原地站了一会,没大反应过来,而是稍显迷茫地转向走廊拐角的另一端,不经意时看到那间同样在这座大厦顶层,俞笙为他单独设立的录音棚。

    他推开那洁净如洗的玻璃门,一步步走了进去。

    自从经纪约签给jy集团,俞笙便一直为他设了专属的录音棚和舞蹈教室,与这座大厦内的其他办公间一样,安排了保洁人员,每天定时打扫。

    尽管实际上,秦星羽的语言障碍根本就唱不了歌,身上的伤甚至也不太能够再跳舞了。

    而今,他再次走进那设立了快一年,但其实从未真正派上过用场的录音棚,里面的设备一应俱全,都是当下国际上顶尖的产品。

    他轻轻地拿起那上面为他专属定制的麦克风。

    修长而苍白的指尖像是一瞬间触了电般,突如其来的惊恐袭遍全身,他飞快地退到墙角,手里仍旧拼了命地紧紧攥着那只麦。

    五分钟之后,他身子靠着墙壁缓缓下滑,单手握着麦克风席地而坐,努力尝试了好一会,仍旧没办法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微微的气息随着开启的麦一闪而过。

    他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那曾经让他自信与忘我的舞台,如今遥远得不敢碰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医生曾说他有很多的情绪无处宣泄,但这一点他不认同。他觉得他没有什么要表达的心事,也没有什么要解决的困难,对于如今的处境,他甚至无奈到无话可说。

    写字楼回形走廊中央的电梯间里,景小延探头探脑地张望,俞笙在独自接听电话,一时半会儿景小延也没听出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只看到他们俞队长,平日里本就不苟言笑的神情,此刻显得更加凝重了。

    “我知道您回来了,来公司可以,但是插手我的事不行。”

    比以往更甚的冷然的语气,不带一丁点商量的余地。

    景小延背靠着走廊冰冷的大理石墙壁,思索了一会,便想明白了。

    俞家老爷子回来了。

    也就是俞笙那叱咤商海三十年、现今依旧是jy集团总公司董事长的老父亲。

    明明连前几天国内新品发布会,这么一个盛大的活动,都懒得亲自过问的人,却偏巧在发布会开完了、年底业绩也翻番了的这么一个不当不正的圣诞节前夕,亲自回国视察儿子工作来了。

    但凡集团的核心高层都知道,俞老爷子明面上视察工作,实则是来管教这个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儿子的。

    毕竟就在前几天发布会,法国分公司的掌舵人庄允庄老爷子,回国亲自出席,可是眼见了小俞总对自家闺女冷漠得宛若普通同事,反倒满眼独宠那个小代言人的场面。

    庄老爷子很不满意,发布会之后就一个跨过电话向俞董事长告了状。当然,原本关于自家儿子在国内的种种花边新闻,俞老爷子这大半年来,也是一度忧心不已。

    而今,眼见闹得太不成话,即便已是逐渐放权,半退休状态、将集团的半壁江山都几乎交给儿子的老董事长,仍旧宝刀未老、霸气十足地回国来了。

    他倒要看看自家那个小子,在国内到底搅得有多天翻地覆。

    俞笙放下电话,听走廊里仍旧列队般站了一排的下属们,说秦星羽进录音棚了、谁都没敢拦的时候,他一秒钟也没停留,转身一路小跑就往录音棚而去,还头也不回、不容置疑地向跟在身后的王秘书吩咐了句:

    “一会老董事长来了,请进楼下19层会客厅,不准靠近我办公室!”

    王秘书连连点头答应,平日里再紧急的工作,俞笙也从来都是快步而行,可从来没见过小俞总在大厦里奔跑。

    俞笙倒不是担心自家那位老爷子能见着秦星羽,而是担心秦星羽在录音棚里呆久了,胡思乱想会出事。

    好在他进来的时候,秦星羽缩在录音棚地板角落,只是双手抱膝一动不动地发呆,没有多少反应。

    俞笙放轻了脚步上前,而后俯身在对方面前蹲下。

    “走,我们去选办公家具。”

    明明天生声线偏冷,此刻却温润十足的声音,一改刚才的凌冽语气,像是对着什么易碎的精美琉璃般,不太敢轻易上手,换了几个角度,才轻轻将眼前的人打横抱起。

    秦星羽这个双手抱膝的姿势,在地板坐上十几分钟,通常就会四肢血脉不通,不怎么能利落走路了,前些时候俞笙还会慢慢地扶着人起身适应,如今连这一步都省了,趁着对方精神不大集中的时候,直接上手抱。

    于是,在俞老爷子即将到达公司、视察工作的二十分钟前,大厦顶楼的20层里,有不少高管都看见了,小俞总把他那位全球代言人抱进了自己的总裁办公室。

    人人头上都捏了一把汗。

    在录音棚里仅仅呆了一小会功夫,秦星羽的精神便有些不受控,被抱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俞笙这个行为十分不妥,还没来得及抗议,转眼间,已被对方见好就收地放下了,就放在小俞总那张宽敞舒适的意大利牛皮办公椅上。

    面前办公桌上摆放的,是一叠全球知名家具设计师的产品画册,各式风格色彩的办公家具。

    “来,看看喜欢哪个样式。”

    扯了张椅子过来,从侧面环着少年的身子,俞笙带着些许磁性的低语落在耳畔,仿佛下一秒就会出其不意地偷吻上去。

    尤其是搂着怀里的人挑家具的样子,仿佛不是在装修他们新注册的小公司,而是一块设计未来的家。

    一瞬间秦星羽有点恍惚。

    他是来认真翻看画册挑办公家具的,而身边这位小俞总在干什么,全程抱着他不说,还在伺机想办法偷吻他?!

    直到几十分钟后,王秘书轻敲开办公室的门,对于小俞总抱着心上人从不避嫌的行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当下没说话,只是向着小俞总使了个眼色,无声地指了指门外。

    意思是,老董事长到了。

    于是当下俞笙温言哄着怀里的人:

    “自己呆一会可以么?我去接待个客户,很快就回来。”

    秦星羽抬眸,疑惑了片刻的目光望了过来,点了点头。如若能够开口的话,他其实想说,他一个人呆着完全没问题的,不用时时陪着他。

    其实也不算一个人呆着,因为俞笙前脚刚出门,景小延后脚就进来了,兄弟俩一块研究画册、挑选新公司的家具。除此之外,集团大楼20层总裁办公室的门外,小俞总的心腹下属和保安们,早就站了一整条走廊,将整个办公室拦了个水泄不通。

    俞笙不为防着别人,专门防着自家老爸。

    虽然俞老爷子仍旧是整个集团的掌门人,掌控着大部分海外业务,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国内、甚至亚洲地区的半壁江山,是小俞总的了。

    俞笙也知道他老父亲不远万里、辗转周折,回国是干什么来的。不是来看自己的,也不是来看公司的,而是来看秦星羽的。

    于是他连大厦的整个顶层,都没让他家老爷子上。

    十分钟后,jy集团大厦19层,那间用老高管们的旧办公室,改造的大型会客厅里,俞老爷子在那半新不旧的办公桌后面坐定,王秘书站在一旁躬身赔笑。

    即便俞老爷子这趟回国,算是个圣诞度假的私人行程,随行下属也跟了十几名,都是海外分公司的总监经理级别的高管,此刻一个个在会客厅门外列了一排。

    俞笙独自推门进会客厅时,望了一眼久违的老父亲,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年底,他答应接手国内分公司的谈判时。

    据说俞老爷子年轻那会儿,也是个魄力十足、雷霆手段的人,比起小俞总来当仁不让,这些年来岁数大了,不再那么独断专横了,对企业也逐渐放权了,但眉目间仍旧有股不怒而威的凝重。

    俞笙跟他父亲关系不怎么好,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夫妻俩倒是没什么天大的仇怨,是那种外人眼里体体面面,把财产都分配好了的和平离婚。

    只不过,这些年里父亲忙于在海外经营集团,没怎么照顾过他。而他十几岁的那些年月里,铁了心的当艺人,不肯随父亲去海外读书,也拒不继承家族企业,甚至一度气得他爸差点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他的少年时代,有好几年都是跟父亲互不联系,谁也不搭理谁的,逢年过节都不会通个电话。

    不过去年年底,也就是在秦星羽重伤,组合面临低谷的时候,他忽然就想通了,第一个退出组合,回归资本,在父亲面前低头妥协,接手了集团国内分公司的业务。

    他需要资本,需要钱和权。

    而今才不到一年的功夫,俞笙在国内的商业版图,已然规划得井井有条,给他家老爷子交上了一份完美的业绩答卷,以至于时尚圈的不少同行前辈们,都说他是一个被父母耽误了的商业奇才。

    此刻坐在会客厅里,那张勉强也算派头十足的办公桌前,俞老爷子聊完了公事,便开始提婚事了。

    尽管对于他儿子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富家子弟,结婚生子还为时过早,但富豪圈的哪个继承人,不是在年轻的时候,就被父母把人生大事定下来呢?

    他们这些人的姻缘,牵扯了太多复杂的名利,剩不下多少感情。

    “您还年轻,要不再成个家?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等我退休了,公司给他们。”

    双手撑在那张大办公桌前,俞笙没有丝毫退让地直视老爸的目光,还带了几分开玩笑的神情。

    老父亲向他催婚,不知道怎么就被他反客为主,扭转成了向老父亲催婚。

    俞老爷子气得连敲办公桌,看看他这个不肖子说的什么话!

    虽然他的财富不可计量,他的权势也不可抵挡,但他们这一代人的豪门贵族身上,还是多少有些老一辈企业家风骨的,不怎么沾花惹草,更没什么老树开花、老来得子的打算,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只生了俞笙这么一个儿子。

    “或者,我不是还有两个堂弟三个堂妹?都读初高中了吧?在芬兰还是英国来着?您看着哪个顺眼,接回来培养培养?”

    俞老爷子火冒三丈,差点就血压高了。

    生个儿子真是讨债来的,他恨不得当场掐死。

    “我现在拥有的已经足够了,所做的也对得起这份职责,我没有更大的野心,但是,您不能碰我的底线。”

    “否则,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俞笙一字字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早已没有了半点开玩笑的神情,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秦星羽是他的底线。

    他从小到大都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只想要秦星羽。

    都道是小俞总贪欲爆棚,放弃自己热爱的音乐舞蹈,从娱乐圈回归资本。而实际上,俞笙还真就不是那么个人。

    他想要的权与钱,够他用就行了,无非是用来守护那一人而已。

    任何人都不能动秦星羽。

    这是俞笙和他老父亲之间,最容不得半点儿情面的谈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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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圣诞节

    ◎规矩当然是老婆大人定的。◎

    圣诞前夕, 都市里格外萧条。

    近几年来,国内的圣诞节都没什么氛围,顶多是大商场的门口, 有几棵圣诞树作为装饰,再无其他。尤其赶上了工作日,更是连聚会出来玩的人都少。

    平安夜, 庄晏晏独自一人开着她的淡紫色小跑车, 在大街上晃荡。她高中时便开始跟随父母到海外读书, 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也不想回家对着她仍旧赖在国内的老父亲,那一张恨铁不成钢的脸。

    漫无目的地在酒吧街游荡到深夜,不知不觉中,她将车子停在了那间门面不大, 名叫“此夜”的小酒馆前。

    与此同时, 帝都某家高档会所包厢里,俞老爷子和庄老爷子俩老头,面前摆着西餐红酒。

    “还以为你要在那边过完圣诞节, 才回国呢。”庄老爷子开口。

    “一个人的圣诞,有什么意思。”俞老爷子无奈摇了摇头,品了一口面前口感香醇的红酒, 叹息:

    “不过这国内的圣诞节, 也惨淡得很啊, 我算算有几年没回来了……五年,至少五年了吧……”

    “孩子们都约会去了,就剩咱俩了啊, 老俞。”庄老爷子的语气中, 同样透着难以言说的凄凉。

    “还好有你啊, 老庄。”

    俞老爷子举杯,一向威严凝重的面容,此刻竟然露出笑意。

    像他们这样在金字塔顶端,叱咤风云了大半辈子的人,到最后身边的老友所剩无几,如今还有能坐在一起喝酒吃饭的人,已是幸事了。

    ……

    平安夜,俞笙确实约会去了。

    只不过,人家不是跟老爷子,也不是跟小姑娘,而是跟秦星羽约会去了。

    早在十来天前,他就把秦星羽的平安夜档期给预约了出去。

    尽管秦星羽闭关养伤这一年来,没怎么出门,但他的朋友一向不少,隔三差五也不乏总有人来看望他,这其中有关系好的明星艺人,也有玩得不错的中学大学同学,还有好几位俞笙不知道、不认识的哥们。

    总之,俞笙觉得,自己得把人看紧点。

    这份邀约,秦星羽是答应了的,不过平安夜刚好是个工作日,俞笙要去公司开集团会议。于是下午闲来无事,等小俞总下班的秦大明星,便突发奇想地一个人,把刚提来没几天的那辆新跑车,开到jy集团大楼底下去了。

    今晚他和俞笙俩人相约到京郊溜新车。

    黄昏将至,日头偏西,北方的冬夜总是来得更早,秦星羽开着新跑车到jy集团的楼下,不疾不徐地将车停好,解了安全带,便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车里,看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他今天心情格外不错,以至于没跟俞笙打招呼,就开车跑过来等小俞总了。

    也没给俞笙发消息,现在还不到对方下班的点儿。

    这附近是个商圈,围观的人群一波又一波,跑车是新发售的限量款,此前没什么人见过,至于车里坐的是谁,人们众说纷纭,反正秦星羽也没下车。

    不料才等了大约十分钟,俞笙就从写字楼里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谁看见了这辆跑车,报告给了小俞总。

    有jy集团内部员工传出小道消息说,当晚还没到下班的正点,他们小俞总就匆匆乘电梯下楼,一个人,上了公司门口等他的那辆跑车的副驾。

    还有人说,早在好些天前,小俞总就通过一个合作公司预定了烟花,说是平安夜当天放的。

    也不知道是打算放给谁看。

    总之,小俞总为了约会而上班早退这件事,干得十分理所当然、万众瞩目、问心无愧。

    秦星羽知道对方一上来,铁定就要问他怎么又自己开车,为了封住俞队长这张嘴,他将提前打好字的手机备忘录递到对方面前,那上面写着:

    “去时我开车,回来你开。”

    “好。”

    果然,俞笙并没有揪着他不遵医嘱,自己开车的作死行为,而是在侧身帮他重新系上安全带的同时,还顺手揉了一把他头顶手感超好的发丝。

    秦星羽微微蹙眉,怎么都喜欢摸他脑袋,小时候安辰有事没事总这么干,长大了俞笙现在也开始上手了,都当撸自己家猫呢!

    深蓝的拉风跑车在冬夜的公路上奔驰,秦星羽印象里,好像没怎么单独开车跟俞笙出来过,毕竟大多数时候不需要他亲自驾车。

    大都市里的节日往往相对平淡,尤其是近年来不怎么流行过洋节了,年轻人们也都忙于生计奔波,无暇约会庆祝,反倒是到了城郊的运河一代,路旁有些装饰的圣诞树,彩色霓虹灯,以及下了班约会散步的男男女女。

    这条运河贴着城市东郊穿过,河岸有几个大型的公园和观景平台,修建的不错,是近年来的网红打卡圣地。

    秦星羽很久没有看见过江河了,他的家乡临江,但自小随父母来帝都生活,少年时代连轴转的学业与工作中,他很少有机会再回去吹一吹故乡的江风。

    这里的运河虽然比不得故乡的江,不过,聊胜于无。

    两个人将车停在观景平台之下,不大一会工夫,绚烂的烟花在盛大的平台上空绽放开来。红色、紫色、橙色、绿色……最多的是蓝色。一朵又一朵蓝玫瑰的造型,是秦星羽的应援色。

    从车里下来,一路登上最高的观景平台,周围有许许多多约会过节的年轻人,许是他和俞笙帽子口罩都戴得严实,又许是人们被这盛大的烟花吸引,没人认出他们来。

    年根底下冬夜的风,透着刺骨的寒凉,作为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典范,秦星羽即使在北方的冬天,从来也只是一件单衣一条单裤,刚才从车里出来的时候,连夹棉的薄外套也是随意一穿,拉链都没系。

    这会儿刚停下脚步,就被俞笙一把捞在了怀里。

    “冷不冷?”

    问出这句话时,俞笙用棉衣将人牢牢地裹住,仔细地拉上了拉链,整理好衣领。

    尽管其实是冷的,但秦星羽仍旧习惯性地摇了摇头,那双在这绚烂烟花之下,更显明净灵动的目光,一如这苍夜天幕上的皓月星辰。

    他仰起头,隔过俞笙的肩膀,忽然看到那一片蓝玫瑰海洋般的烟花闪烁着变化,渐渐形成一只憨态可掬的北极熊,北极熊披了件蓝色翅膀造型的斗篷,斗篷上还带着闪闪亮亮的星星。

    他的目光顿住了。

    这个北极熊,跟他卧室飘窗上摆着的那只,一模一样。

    世界独一无二的小熊。

    这场烟花,是俞笙安排的。

    瞬间的回忆如这绚烂烟花般涌了上来,他只是心理状况不太好,他并不是智商有问题,更何况如今他的精神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俞队长那些时而明目张胆,时而又谨慎收敛的心思,他如今也一点一点地有所察觉。

    十几岁的时候,他是不怎么喜欢小熊小狗这类毛绒玩具的,和大多数的男孩子一样,他喜欢小汽车,喜欢滑板,喜欢篮球。

    后来直到他童年时妈妈送的小北极熊玩偶,被父亲和继母宋雨画扔给了家里的狗狗当玩具;以及他刚出道那年拿了个奖,官方后援会送的小老虎玩偶,也被他父亲给了弟弟当磨牙棒和手抓球,他就变得格外在意这些玩具了。

    无论喜欢的,不喜欢的,好看的,不好看的,只要是他的,通通藏起来,谁碰跟谁翻脸的那种。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他的乐高积木、拼图玩具,能够分享的人也屈指可数。普通的同学哥们,缺钱了跟他借一百万可以,但是碰他的玩具不行!

    刚成年之后,有一次组合成员一同录制一个游览动物园的慢综艺。秦星羽其实更适合那种运动或者烧脑类的竞技型综艺,因为从前的他,运动细胞不错,心思也聪慧敏捷,说白了就是敢玩敢拼。

    因而他反倒不大适合这种游园类的慢综艺,他不是个像景小延那般天生综艺感满满,妙语连珠梗不断的人。他性子冷清不大爱说话,因而上这种生活类综艺,多半都是导演实在看不下去了,逗他说话,或者同伴给他抛梗。

    而18岁那年,在那个游览动物园的综艺里,路过北极熊展馆时,他难得地小声说了句:

    “我也想养一只北极熊,我小时候有一只玩具熊跟它可像了,但是只有这么大。”

    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用手比划着他五岁生日那年,妈妈送给他的巴掌大小熊。

    后来第二年的生日,俞笙作为队长,送了他一只将近一人高的北极熊毛绒玩偶,经过了特殊的设计和订制,以他的应援色做了带翅膀的斗篷,斗篷上还用精致的绣线点缀了纯手工的羽毛和星星。

    星星和羽翼,一如他的名字,跟今晚的圣诞烟花一模一样。

    那只大北极熊玩偶,一直摆在他大别墅卧室的飘窗上,前几天他睡地板的时候,还把它搬下来抱着睡。

    此时此刻,看到天空中绽放的小熊烟花时,他凝神伫立了良久,直到那变幻多姿的小熊烟花一点一点地消散。天气太冷了,冻得人手指僵硬,连打字也不灵活,于是他便打着手语给俞笙看。

    “烟花是不是你安排的?”

    其实早在比划出这句手语之前,他就已经一目了然了。俞笙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来,双手扶着他的肩,沉默了几秒钟,淡淡说话的语气间,还带了那么几分青春期时的玩世不恭,也就是前阵子被媒体记者们,给硬生生强加上了的标签:轻狂。

    “就是觉得它挺可爱的,想逗你一下。”

    逗他一下?秦星羽有片刻的微怔。

    “放心,我会很守规矩的。”

    言罢,素来不苟言笑的俞笙,仍旧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加了这么一句。

    秦星羽分分钟看出,这份半开玩笑,是装出来的。

    俞笙其实一点都不想开玩笑,更不想守规矩。

    秦星羽明白对方说的守规矩,是什么意思。在他精神状况不怎么好的情况下,以及他的意识里把对方默认为队友的情况下,俞笙不会对他怎么样,诸如突然来个强势告白之类,更不会要求他有什么回应。

    在俞笙看来,能够像如今这般与秦星羽朝夕相处,无论是以什么身份,他都心满意足。比起从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强迫秦星羽与别人组cp的那些年月里,实在是好太多了。

    新一波烟花,于观景台上空再次绽放开来,秦星羽察觉得到,对方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陡然滑落,似乎是顺理成章地就牵起了他的手,往观景台的另一个角度而去。

    他怔了怔,试探着微微挣脱了一下,没能挣得动。

    一分钟前还说好的会很守规矩呢?!

    简直就是骗人的鬼!

    他原地驻足,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向对方比划了个手语,意思是:

    “谁定的规矩?”

    俞笙那双如这幽深天幕般令人参不透的目光里,带着疑惑与询问。

    秦星羽扬眉盯了一眼,这家伙的手语明明学得比自己还好,这会儿开始跟他装看不懂了?

    片刻之后,俞笙握着他手的力道松了松,任凭那双修长纤细的手指,从自己掌心滑了出去,而后,又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兄弟之间互相抓个手腕,不算犯规吧。

    与此同时,俞队长那刚刚还假装看不懂手语的目光里,带着少年时才有的清浅笑意,回答他:

    “当然是你订的规矩。”

    掌心那细瘦的手腕不及一握,那是秦星羽的右手,那里在南城留下的伤口已然愈合,拆了线,但是神经和肌腱的功能还没完全恢复,尽管不会疼痛了,但做一些细致的事,不太灵便。有时候拿个筷子、拿个拼图都容易掉,总归是不那么好使的。

    俞笙连抓对方的手腕,都不敢稍稍使劲。

    谁让他家这位是个玻璃美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31号请假休整一天,后天1号见!下月争取全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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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偏爱

    ◎小情人就是怼。◎

    圣诞节后一星期, 秦星羽在jy集团租用的那三间办公室,家具选定,开始着手布置了。

    这几天他没怎么出门, 一是天气越来越冷,他有点咳嗽,韦盛和安辰限制他的室外活动。再者俞笙他爸回国的这些日子, 以他和俞笙当下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 他也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出现在jy集团。

    他一直都知道俞老爷子回来这事, 尽管包括俞笙在内的上上下下都没跟他说,可他有时川这么一个小助理外加小眼线。

    更何况,由于他的语言障碍,多数时候也懒得打字表达,jy集团很多不熟悉的人, 都把他当精神病, 确切的说,是把他当智障。时间久了,员工们的聊天说话往往也不会刻意避着他, 但其实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什么都听得懂。

    俞老爷子在海外生活惯了,没什么国内的节日概念, 跟着儿子一起过了元旦, 便算是跨了年, 打道回意大利了,也不等什么农历春节。

    于是俞老爷子离开的这个星期日,秦星羽和安辰来了趟集团大楼, 看他们新租的那三间办公室。

    原本这几间办公室里, 是几位俞老爷子和庄老爷子当年留在国内的旧部下, 都是些在集团干了二十来年的老员工了,其中大部分是高管级别,才得以跟小俞总在同一层楼办公。

    早在前些天,俞笙便交代了这些老员工,元旦之前将办公室清空,搬到19层的大开间去。

    尽管今天是周末,公司却半数人都在加班,jy集团向来管理严苛,在同行企业中,属实卷得厉害,996或是007的工作模式已是家常便饭,不过胜在薪资水平高,加班费也照发不误,因而员工们也顶多私下里抱怨几句,活照样干。

    俞笙难得不在公司,听说是亲自开车送父亲去机场了。

    秦星羽跟着安辰,以及随行的八名保镖乘电梯上楼。然而,连安大经纪也没料到的是,他们租赁的那三间办公室,其中有一间并没有清空,俞老爷子和庄老爷子的几位旧部,仍旧在里面加班办公。

    原本安辰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办公室搬个楼层几十分钟搞定,因而也没事先三番五次地催促。好歹一个个都是集团的元老,年纪少说也40开外了,论起来小俞总都得管人家叫一声前辈。

    因而此刻的安辰,也只是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进去点个头,礼貌说了句:

    “各位老师,我是安辰,这间办公室的承租方,那个……这间房租给我们了,今儿该交付了,楼下俞总给大家准备了新的办公室,麻烦各位搬一下呗?”

    六个人的办公室,周末的缘故,人不全,三男一女在各自的工位上,但此刻几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有位男士当先开口:

    “不好意思啊安总,我们在这办公也快二十年了,打从老董事长和庄总还在国内的时候,就跟着他们,现今两位老前辈都不常回来了,我们几个连个办公的地方都要被清,这也未免有点令人心寒。”

    “我们前两天也特意去楼下的办公场所看了,是个大平层,工位和初级员工都混在一块,办公环境差了好几个档次,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搬了。”

    安辰一整个人愣住了。

    “各位,各位听我说,这租赁合同都签好了,你们俞总亲自签的。”

    “我们不管谁签的合同,让我们在这层楼继续办公,辅佐小俞总,这也是庄总的意思。小俞总刚接手国内分公司一年,业绩正盛,庄总也是好心,希望我们能够跟小俞总多多交流,劝他以事业为重,别被什么精神病给勾搭了去。”

    安辰一听就火了,什么精神病,那不就暗指秦星羽么!

    “几位都是时尚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说话就不合适了吧?要不我给王秘书打一电话?让他过来处理?”

    说实话安辰即便已经很生气了,言语间还是保有着一个大经纪人的风范,留了几分情面的,否则就不会说给王秘书打电话,而是直接一个电话给俞笙拨过去了。

    毕竟办公室这个事,不算什么大事,之前也是王秘书一手经办的。

    安辰在屋里和人理论的时候,秦星羽站在走廊没进去,身边八名保镖围成两列守着。安辰不让他和陌生人交流,此刻这样的场合,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也确实不适合亲自出面。

    然而谁也没料到的是,秦星羽不过在走廊里,和保镖们呆了十分钟的功夫,不速之客出现了。

    庄允庄老爷子。晏闪厅

    俞董事长回意大利去了,庄老爷子可还在这,据说是要在国内陪女儿过完春节再走。

    秦星羽不大认识庄老爷子,尽管在发布会上,也远远地打过那么一两回照面,知道他是集团举足轻重的人物。但确切的说,俞笙他们集团的人,除了经纪部的几位副总,别人他基本都不认识。

    庄允一身威严,五十几岁的年纪,正是精神矍铄的时候,他今天是专程来堵秦星羽的,办公室里那几位老员工,也是得了他的特许,才底气十足当钉子户的。

    此刻老头儿背着双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八名保镖之中的秦星羽。

    秦星羽今天穿了件颇为低调的纯黑色大衣,又戴了口罩,站在同样黑色系西装、身材高挑魁梧的八名高级保镖之中,并不怎么显眼。

    但无论在什么样的人堆里,秦星羽总归是有那么些惊才艳绝气场在身上的,因而还是被庄允一眼认了出来。这会儿庄老爷子溜溜达达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声冷笑:

    “排场比我老头子都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简单啊,不简单。”

    秦星羽抬眸,定定地望着面前来者不善的前辈,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安辰听见外面的动静,匆匆出来了,一看见庄允的身影,就知道坏了,当下他脑子飞速来了个阿克塞尔四周半旋转,打定了主意先礼后兵:

    “哎哟,庄总,您好您好,嘿嘿,我安辰,经纪部的,上次发布会有幸见过您一面,久仰久仰。”

    言罢,他看了一眼秦星羽身旁的八名保镖,解释了一句:

    “不好意思啊,这几位兄弟是我们自己工作室的安保人员,小孩儿身上有伤,走路不太稳当,偶尔需要扶一下。”

    言外之下,这几位保镖是我们自己工作室雇的,和jy集团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庄允是什么级别的老狐狸了,瞬间听明白眼下这位年轻经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当下老爷子向保镖们不怒而威地扫视一番,最后又将目光落在秦星羽身上,面色阴沉颇难揣测:

    “我听说你的全球代言人title,是国内分公司私自任命,没有经过集团总部的审核?”

    他这句话明显是在问秦星羽,奈何秦星羽没法回答,安辰仍旧笑呵呵地接了过去。

    “哎哟,这您可问错人了,贵集团内部是怎么个工作流程,我们也不懂,我们就一小乙方,只认合同,合同上白纸黑字盖了章的,写的让我们干嘛,我们就干嘛,就跟租这办公室一样……”

    安辰说话间,指了指那间仍旧没腾出来的办公室,语气软中带硬:

    “我们是合法承租方,要不,我把合同拿来给您老……”

    “我在问他,没在问你!”

    庄老爷子忽然低喝一声,将安辰打断了,连秦星羽也吓了一跳,露在刘海与口罩之间的那对大大桃花眼,陡然间染上几许惊恐与惶惑。

    他害怕突如其来的大声。

    保镖们立刻将他护得更近了些,尽管他如今心理状态恢复得还可以,但仍旧不大能够承受突如其来的惊吓。

    “为什么不说话?嗯?听说俞笙送了你不少贵重物品?”

    庄老爷子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八度,对于秦星羽近一年来出现语言障碍这件事,尽管官方工作室一直压着捂着,没有给过任何回应,但无论娱乐圈还是时尚圈里,早已私底下传开了。

    都知道近一年来,秦星羽没有商演,也没有参加综艺,进组拍了个戏,角色也是个不用说台词的。没有任何人看到过他开口,反倒是私下里跟工作人员用简单的手语交流,被粉丝拍到过几次。

    有人扒出了他的病例记录,心因性语言障碍的诊断写得明明白白,只不过一传十十传百,传跑偏了,到了行业里就成了他有精神病。

    对此,远在海外巴黎分公司的庄允也早有耳闻,就是想试一试。

    庄老爷子刚才那句话吼得有点吓人,秦星羽没太听明白,随之心脏也有些难受,理解和反应能力也跟着慢了几拍。

    安辰是真压不住火了,要不是对方是个长辈,他都打算抛弃一个业内知名大经纪人的体面和素质,直接开口飙脏话了。

    此刻,他虽然语气间仍旧维持着笑呵呵的礼貌,但说出来的话可真一点也没客气。

    “庄总,您别生气,别生气,嘿嘿,我们啊,跟俞总就是一简单的工作关系,我们的经纪约在他手里,这您也知道。至于送东西的事,我觉着吧,朋友之间互相送点礼物,礼尚往来一下,那太正常了。”

    安辰一口气没停,一张嘴噼里啪啦地开火了:

    “我们也不是一味的接受,我们也送过人家俞队长啊,啊不,不对,现在该叫俞总了,您看我这习惯了,总是改不过口来。就俞总重要会议场合才戴的那手表,您见过吧?我就不说什么品牌了,价格7位数,那是大前年他拿了国际电影新人奖,我们送的。平时人家俞总天天放办公桌上看着,都舍不得戴。”

    “还有俞总车里那副耳机,全球限量款只有7件,前年俞总生日,我们送的,天天不离手,不信您现在给俞总打电话,他立刻就能从车里拿出来。”

    “再有您老去过俞总家没?就他卧室床头柜旁边那吉他,之前专辑mv里出现过那个,私人订制款,他20岁那年我们送的……”

    “我跟您说,庄总,礼尚往来这事,在他们那个经济水平的人群里,太常见了,您要是觉着不正常,那可就是您少见多怪了。他们几个哥们之间送辆车,那不就跟我哪天要去拜访您,拎瓶茅台一样么?我啊,就是一普通人,没钱,我要是有钱啊,我给我朋友们每人送套海景别墅!”

    “……”

    庄老爷子气得汗毛倒竖。

    安辰这一番话,不但将人家身价无上限的庄大股东,打成跟他安大经纪一个财务水平的普通人了,还板上钉钉地表示,俞笙那些在乎的,舍不得用的,天天不离身的私人物品,都是秦星羽送的。

    当然,安大经纪也是自降身价,故意拉踩庄老爷子了,他其实也算不得普通人,虽然没有海景别墅,但这些年跟着秦星羽这么个大方的小艺人,在帝都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大豪宅也是住上了的。

    这一轮回怼,给庄老爷子气得双手发抖,抬起胳膊指着在他看来的这个小年轻经纪人,硬是半天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要知道庄老爷子可比俞笙和秦星羽有钱多了,那是全球财富榜上排名靠前的人物,跟老俞总一个经济水平的富豪,怎么就成了一瓶茅台直接打发走的普通人?

    缓了半天,最后庄老爷子仍旧指着秦星羽,干脆开门见山:

    “年轻人不要不识好歹,我问你,将来等我的女儿跟小俞总的事定下来了,你打算以什么关系和俞笙相处?”

    “那您老人家可有点想多了。”安辰也不生气了,嬉皮笑脸地继续怼:

    “俞总是我看着长大的,可不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是没看出来他有要跟哪个姑娘,定个什么人生大事的打算。您看出来了?再说了,俞总想要追求谁,那也不是咱们旁人能伸得上手、插得上话的,您说是不?就算他追求的是我们,那我们也不一定答应啊,对吧?”

    安辰就是个混不吝,平时客客气气人缘好,话唠程度跟景小延有一拼,然而当真若是得罪了他,他可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

    此时越来越多的员工围聚在走廊两端,眼见这事儿越闹越大,已经有人立刻给俞笙打电话了,据说刚刚送走了老董事长的小俞总,此时已经在从机场赶回公司的路上了。

    有心思机敏的员工已然转身开溜,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如今改朝换代了的国内分公司,与巴黎分公司的关系大不如从前,合作也少了许多。一会儿小俞总要是亲自赶回来,看见巴黎分公司的庄老爷子为难秦星羽这么一个场面,那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

    溜了溜了,吃瓜群众赶紧跑。

    听了这么好几轮唇枪舌剑,秦星羽这会儿状态才刚刚缓过来一些,其中的意思也大致听懂个七七八八。

    面前这位老爷子,看起来是个跟俞家平起平坐的人物,有那么些想当俞笙岳父的意思,而至于老爷子的女儿,秦星羽不认识,似乎也没见过,但是隐约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现今庄允问他怎么跟俞笙相处,他那双一汪深潭般清幽冰冷的桃花眼里沉静如水,不疾不徐地打开手机备忘录,在那上面打了几个字,举到庄老爷子面前。

    “凭本事相处。”

    庄老爷子感觉气血直冲脑门,如若不是自持身份,他就要打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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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失踪

    ◎小情人溜了溜了。◎

    秦星羽自来就是这样的人, 怼起来比安辰还狠。

    人家安辰还多少迂回一下,绕个圈子,属于软刀子的类型, 他秦星羽就是根钢针,欺负他?他精神不好的时候,意识不到也就罢了, 一旦意识到了, 他戳死你。

    眼见闹成这样, 又听说俞笙马上赶回来了,原本走廊里围观的吃瓜群众,半数跑回工位干活,另一半不怕死的,仍旧津津乐道地看着:庄大股东亲自出马, 跟他们代言人对上了的这一出好戏。

    都知道庄允是集团元老, 得罪不起,可谁又不知道小俞总身边那个宝贝代言人,更是不敢招惹不敢碰, 更何况这个小代言人身体不好,精神也不怎么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吓着了伤着了, 等小俞总回来, 没准儿整个公司得遭殃。

    不得不说,安辰也是真硬气,这边怼完庄允, 立马就招呼随行的八名保安, 两个继续守着秦星羽, 剩下的六个直接进办公室搬东西。

    “来,兄弟们,辛苦辛苦,帮忙把这屋里所有东西都搬走廊去啊,桌椅柜子电脑,一件不留,不用管工位上有人没人,都搬,谁敢拦着直接干,出了事算我的。”

    办公室里的几名老员工惊呆了,谁也没敢动。

    时尚圈这一行的从业者们,大多还是自诩文化人,行事作风算是比较斯文的,没怎么和圈外安辰这等阵仗的人打过交道,说好的顶流一线大经纪呢?

    敢情儿比混社会的还勇。

    保镖们三下五除二地搬东西,先可工位上有人的搬,这个下马威给得气势十足,原本一个个还硬撑着当钉子户死磕的老员工们,吓得纷纷贴墙边站着,还真就谁也没敢拦。

    片刻之后,秦星羽从办公室后门,好奇地进来了,在角落里一张还没来得及搬的无人工位坐下。

    这种活用不着他帮忙,原本办公室里的老员工们,还以为他是亲自监督来了,实则他就是来看热闹的,若非这个工位上的人今天没来加班,他甚至想用人家电脑玩上一两局扫雷。

    秦星羽身上的万千气场与生俱来,哪怕他只是安然呆在角落里不说话。

    庄允同样不动声色站在门口,一张脸阴沉得乌云密布。

    办公室虽然不小,但好在保镖人手足够,六位小哥齐刷刷地上手,不大一会工夫就把整间办公室给搬空了。

    安辰雇的这一批兄弟,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高级保镖,即便是清场,也没把人家的东西毁坏乱丢,而是将桌椅柜子在走廊里码了一长溜,连电脑文件都叠放得整整齐齐。

    屋里只剩下一些零落的纸屑灰尘,安辰背着双手气场十足地视察了一圈,挺满意。

    电梯间里忽然有人匆匆一路小跑而来,在庄允耳畔悄悄说了话,即便已经压低了声音,可刚踏出办公室门口的安辰,仍旧听到了,那人说的是:

    “小俞总回来了。”

    “嘿,俞总回来了啊,那敢情儿好。”

    安大经纪故意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说给走廊里的老员工们听,也说给屋子里的秦星羽听。

    据说是小俞总刚送了父亲到机场,还没等到登机,就接了电话,一路匆匆赶回来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公司楼下了。

    秦星羽从屋子里走出来,向安辰简单比了个手语,意思是他累了,想回家。

    安辰看明白了,他家这小孩儿估计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点生气了,不想搭理俞笙。

    再者闹了这么一出,秦星羽也确实累了,精神有点恍惚。

    “那咱走呗,咱回家,这边也差不多搞定了,回头再安排个保洁来清理下,下个礼拜就能进家具了。”

    安辰说着话,跟保镖们一块护送着秦星羽乘电梯下楼,没再给庄允一个眼神。

    随着电梯叮咚一声在大楼一层抵达,秦星羽、安辰外加八名保镖,一行人从那金碧辉煌的电梯间出来时,一抬头就撞见了正匆匆迎面而来的俞笙,身后还跟了好几位下属。

    “小羽?”俞笙驻足。

    秦星羽假装没听见,仍旧大步往外走,两个人几乎是擦肩而过。

    明显不想搭理他。

    俞笙转身就要追上去,安辰给一把拽住了。安大经纪愁眉苦脸地连使眼色,特意压低了语气,挤眉弄眼:

    “哎呀,你赶紧去处理上面的,这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安辰言罢,紧撵几步追上秦星羽一行人走了,剩下俞笙原地驻足犹豫了足有半分钟,转身进了电梯间。

    俞笙清楚,秦星羽生气的时候不能马上交流,否则只会火上浇油,只能事后缓上一阵,再一点一点哄。刚才有下属跟他在电话里已经汇报了个大概,他也已大约明白了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好在秦星羽那边有安辰跟着,他也略略放心,于是便乘专梯直达大厦20层的顶楼。

    庄老爷子和几位从办公室里被赶出来的员工,还站在走廊里,桌椅柜子电脑文件等等,被堆放在走廊一侧,码得整整齐齐。

    “庄总。”

    俞笙恭敬地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毕竟对方是长辈。而后他走进那间已经空荡荡的大办公室,只扫视了一眼便回到走廊,向随行下属吩咐:

    “预约深度保洁,今晚就打扫干净。”

    “是是是,马上就约,马上就约。”下属立马去办,都知道他们小俞总做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看了一眼走廊堆放的杂物,俞笙只思索了一秒钟,就如同商量着今晚去哪家餐厅一样,再次随口向下属交代着:

    “这些桌椅书柜问其他部门是否有需要,没有的话就交给物资部门统一处理。”

    “好的,明白。”

    “给it部门打电话,叫几个同事上来收电脑。”

    “啊?……”

    这一回随行下属们傻眼了,要说只是换个办公室,楼下19层确实有空着的桌椅工位,不需要这些旧家具了,可这电脑都要归还it部门了,这是……

    俞笙抬眸间,两道清寒的目光在这几位老员工面上一一扫视而过,淡淡开口:

    “各位在集团也都是工作二十来年的前辈了,感谢大家过去这些年的付出,如今我的工作方式,与我的父辈们可能有些出入,这里就不再留大家了,补偿金一分也不会少,明天各位就不必再来上班了。”

    一句话,不只这些老员工,包括庄老爷子,都惊呆了。

    小俞总这是谈笑间,就把这几位元老级别的员工,给开除了。

    要说这几个老员工,最早是跟着俞笙他父亲老俞总的,后来又跟着庄允,之所以把他们安插在跟俞笙同层办公,两位父辈多多少少是有那么点让他们监视俞笙的意思。

    不过此前俞笙一则不在乎,二来也算是给父辈们留些面子,没动他们。而今,既然这些人触及了他的逆鳞,那对不起了,全都得走人。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给庄允一个态度:当着他庄大股东的面,把他的人全开了。

    庄老爷子脸都绿了。

    然而脸绿归脸绿,庄允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如今他是巴黎分公司的掌门人,在国内的分公司不挂职,在这里只剩下名望,没有一丁点权利。

    处理完这些事,俞笙开车去秦星羽家。

    然而,秦星羽不在家。

    俞笙到时,只有安辰一个人坐在别墅院子里,一边抽烟一边愁眉苦脸地打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也不知道是都打给了谁,反正是一个没打通。

    听说秦星羽和景小延俩人开车溜出去了,安大经纪不过上了个厕所的功夫,这俩破孩子就跑没影了。

    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

    在安辰眼里,景小延一直是个靠谱的孩子,秦星羽跟他一块出去,他这会儿其实也不怎么担心,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这俩估计是开车到附近几个街区转一转就回来了,跑不了太远。

    不过眼下看见了俞笙,安大经纪话匣子一打开,可就收不回来了,把今儿在公司的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芝麻倒豆子般几乎一字不落,全都倒了出去。

    “你说说那老庄头儿,那说的叫什么话?啊?仗着他是元老,是前辈,那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我今天是没客气,他咋说我就咋怼了,反正不是一个圈子里的,我还怕他怎么地?”

    身后秦星羽家别墅的大门半掩,知道屋子里没人,俞笙也没进去,而是在安辰身边的台阶上并肩坐下,眉心紧蹙地一边听着安大经纪的疯狂吐槽,一边拿出手机。

    他不确定是秦星羽还是景小延开车,于是他没打电话,而是给秦星羽连着发了三条微信。

    “办公室那几个人我已经裁掉了。”

    “代言合作在我权限范围内,也经过了集团总部审批,符合流程。”

    “巴黎分公司的股东们和我只有工作上的往来,没有交友联姻之类的私交。”

    三件事,三句解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庄允一家人,干脆利落地归结为了巴黎分公司的股东们,不配拥有姓名。

    不过也意料之中地,秦星羽没有回复。

    尽管此刻是景小延开车,但他在给景小延导航。

    秦星羽的状况,如今可以短暂的开一小会车,但保险起见,周围的人们还是不让他碰车。他今天回来时景小延在家,便趁着安辰不注意,带了景小延驾车放风去了。

    算起上次在米兰把景小延从酒店拐去机场,他已经不止一次拐带景小延小朋友了,还次次都能成功。

    尽管景小延一脸懵,但仍是跟着他羽哥走了。平日里秦星羽不太能出门,偶尔也会由他们带着,开车在小区附近溜上两圈。

    而今,秦星羽既不用手语、也不打字,而是拉上人就走,景小延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尤其看导航的位置,应该不是附近的街区,而是几十公里之外的京郊了。

    秦星羽无法表达,景小延也没问明白,反正他羽哥给他指路,让他开车去哪他就去哪。

    那是一条通往京郊度假区的公路,属于一个小众风景区,有那么两三家民宿,鲜少有人来。前两年秦星羽有一次拍广告时,曾经到过这一带,这里隐秘,安静,无人问津。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到一个谁也见不到的地方去。

    今天这事他确实有点生气,但不是生庄老爷子的气,也不是生俞笙的气,他生他自己的气。

    尽管他也不知道原由,可能还包含了一点惊吓刺激,以至于他十分想到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躲起来,断掉一切联系方式。

    动不动就会冒出这样类似的念头,这种想法他好几年前就有了。

    尽管这在大多数人看来,就是年轻人闹脾气了。

    只有俞笙觉得没那么简单,他要是真的会偶尔闹个脾气,反倒好了。

    秦星羽是个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哪怕是冷面冷心的小俞总,工作上偶尔还会跟下属黑脸,但是秦星羽永远不会,跟再亲近的人都不会。

    秦星羽所有的情绪攻击都指向自己。

    也是在这两年,才开始慢慢地学会玩消失,从前别说是玩消失了,连不高兴了不理人都学不会。

    俞笙和安辰开车出门,将车子停靠在东五环的辅路边上,各自打电话找人。

    奈何这会儿功夫,秦星羽手机关了,景小延手机也关了,眼看天色渐晚,再找不着人他俞笙就要动用背后的势力了。

    终究还是安辰年长,经验也老到些,开始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地来了一番分析:

    “你看啊,他俩这出去几个小时了,也没见有记者粉丝的路透,那说明至少应该是安全的。”

    “微信电话肯定是看见了,不可能看不见,这俩孩子身上都没钱,出门肯定得用手机,要是去的地方远,那还得拿手机交高速费呢!”

    “还有啊,景小延明天有通告,下午两点钟录歌,就在东三环,那肯定得回来啊。这事小羽知道,就算今晚不回来,明天肯定也得给小延送回来,工作上的事,这俩还是拎得清。”

    “另外,后天咱新公司那面试,也不是面试哈,就是跟你推荐那赵总见个面,聊一聊,你给赵总发个信息,问问看能不能改明天?要是行的话,立马给小羽留个言,这面试副总小羽肯定得到场啊,他之前答应了的。”

    俞笙神色凝重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是在翻找哪些人的联系方式。

    一想到秦星羽有可能在外面过夜,俞笙的面色又黯淡了几分。

    虽然秦星羽这些年里,也是连轴转的通告,一天到头有四分之三的日子在外面住酒店,但那毕竟有大批工作人员一起。

    可现在呢,身体状况这样,精神状况这样,说跑就跑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么么哒~

    45   撑腰

    ◎“别碰他!”◎

    俞笙不说话, 而是拿起手机给那位赵总打电话,改面试时间。那位赵总是俞笙的朋友,也是业内有名的经纪人, 这次被小俞总挖了过来,做他们新公司红豆影视的副总经理,辅佐安辰。

    打完了电话, 安辰又给秦星羽微信留言, 直到夜深, 也没等到一个回音。

    俞笙亲自开车,载着安辰,俩人大半夜地在都市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转悠。小俞总动用了关系,查找今晚市内所有酒店有无秦星羽或是景小延的入住信息,但需要时间。

    秦星羽在京郊的民宿住下了, 带着景小延一块开了个套房, 刷手机付了房费之后,再次将手机关了。

    郊外山间的别墅,寂静清幽, 院落间夹杂着北方寒冬里沁凉的空气,让人格外心神宁静。

    他喜欢这里。

    晚上他站在浴室的花洒底下,冲澡冲了将近一个小时, 直到景小延第三次拍门, 才穿上浴袍出来。

    往日里为了安全起见, 医护人员不允许他一个人在浴室,或是什么封闭的房间,花太久的时间。

    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何以发呆了这么久, 甚至于连景小延的前两次拍门, 都没听见。

    他发觉自从出现语言障碍这一年来, 他连带着理解能力和反应能力都下降了,很多事情他非但无法开口叙述,甚至连打字也表述不清。

    他现在也懒得打字了,景小延问他什么,他也只是假装没听懂,不给一点反应。

    一整晚,景小延几次想悄悄地给安辰或者俞笙打个电话,不过终究还是没敢。

    他羽哥不让他做的事,他一向听话。

    尽管他们住的是套房,但景小延一整晚也没敢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像往常一样,在秦星羽卧室的那张宽敞大床睡下了。

    反正秦星羽平时也只睡地板不睡床。

    今晚秦星羽也没睡地板,而是睡在飘窗。

    确切的说,他没有睡,只是坐在飘窗上,独自望向窗外苍凉清寒的月色,什么也没想。

    他为了躲安辰,出来时他比较匆忙,只随手提了一个平日里出通告的双肩包,包里只有常备的随身衣物和证件,没有药。

    怕他乱吃或者不吃,他的药通常都是工作人员备着的。

    也包括安眠药。

    大概从四五年前起,他不靠安眠药已经全然无法入睡了。白天在化妆间或是休息室的工作间隙,还能稍微睡上几分钟,夜里则清醒得可以把高中课文倒背如流。

    因而今晚他压根儿就没打算睡。

    郊区的空气不错,能够看到山间夜空中的星星闪亮。他没开灯,只是借着月光,独自坐在飘窗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景小延似乎也没怎么睡熟,在他的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才没了动静。

    秦星羽身边没有其他工作人员时,景小延总是不敢睡得太沉,生怕他哥出什么意外。

    这一夜格外漫长。

    大约天蒙蒙亮的时候,秦星羽靠在飘窗上,还是稍微睡了一小会的。但睡得十分不踏实,以至于窗外还不到天光大亮时就醒了,也没惊动景小延,而是一个人披了件外套,悄悄进了院子。

    山间的民宿透着隆冬时节的彻骨寒意,大早上院子里没什么人,后院石阶下的池水也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没有鱼。

    他俯下身来,轻触那清澈见底的池水。

    冰冷刺骨的寒意能够让他更清醒一点,

    此刻他站在冬日里清晨的池塘边,明明感觉才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太阳已经老高地挂在头顶。

    景小延醒来的时候,上午九点半。下意识地看见秦星羽不在屋子里,一骨碌就爬起来了,平时没有工作的时候,他都是睡到中午十二点,而今和秦星羽单独在外面,他不敢睡太沉。

    他奔出院子的时候,秦星羽依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池塘边,指尖将那高高低低的分层池水,拨弄起点点涟漪,太阳升起的缘故,池中的那层薄冰也融化了。

    “别碰冷水!”

    景小延上前,一把将他羽哥的手从水池中拽出来,伤后初愈的缘故,秦星羽不能沾凉。景小延还记得在刚入秋的时候,他们在小区里也是玩了会池塘的水,结果第二天秦星羽就发高烧了,一连烧了好几天。

    中午时分,两个人退房回市区,景小延下午两点钟有通告,工作上的事,他俩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而秦星羽新公司那位副总的面试,时间从明天改在了今天下午四点,地点就在jy集团写字楼。

    他知道这个面试其实用不着自己,人是俞笙挖来的,面试官是安辰,而他无法沟通表达,也就是露个面,代表一下对人家的尊重。

    总归公司的实权是要交到俞笙和安辰手里的,以他目前的状况,也确实没有太多精力亲自管理公司,这一点他有自知之明。

    只不过送完了景小延,距离面试的时间,还两个小时的空档,他没什么地方可去,便提前到了jy集团写字楼。

    他开了手机,向安辰汇报了自己的行程,只是仍旧没搭理俞笙。他没记错的话,今天礼拜一,下午俞笙应该有个挺重要的集团海外线上会议,这会应该也是在大楼里的某一层。

    反正随时有人向俞笙汇报他的行踪,他踏进集团大楼时,挺多人都看见了。

    他今天一点也不愿意来jy集团,昨天才在这里被庄老爷子找了一顿麻烦,他此刻不想见任何人,别说陌生人了,熟人也不想见。

    他乘电梯直达20层,意外地发现昨天离开时,那间还满是灰尘的办公室,现在已然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看就是做过了深度保洁。

    他独自一人站在屋子中央,站了好一会,直到站得累了。要不是订制的新办公桌椅要过两天才到,他估计会一直呆在这里。

    俞笙在楼下开会,整个20层空空荡荡的,这层除了俞笙和集团高层,以及秘书们的办公室外,平时鲜有普通员工来往。

    路过俞笙那间宽敞豪华的总裁办公室,门口有工作人员向他鞠躬,请他去里面休息,但他礼貌地摇头婉拒了。

    他一般不进俞笙的办公场所,尤其是对方不在的时候。

    此刻他也不想闲逛,甚至连电梯间都不想去,他尽可能地避免遇见什么人,于是便从20层的楼梯间,步行下楼到19层,他记得那里有几个不常用小会议室。

    然而就是在这19层,某间钢化玻璃门的小会议室外面,他意外地看见两个人。

    庄允庄老爷子,以及一位穿了法式连衣裙的年轻姑娘。

    他转身就想走,他多一秒都不想再看见庄允。

    然而让他犹豫了一瞬,脚步顿住片刻的原因,是由于他看见会议室里,庄允似乎在和那个姑娘吵架。

    姑娘他面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烫着浅棕色水波纹的齐腰长发,身材高挑苗条,气质洋气端庄,看起来是个大方优雅的大家闺秀。

    庄晏晏在小会议室里和她老爸吵架,至于争吵的内容,自然是昨天趁着礼拜天,她没加班,她老爸居然来公司找她偶像的麻烦了!

    作为出生即身价千亿的富家女,她没什么事业心,常年在海外生活,朋友也十分有限,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追星,结果前阵子她偶像周亦承让她伤透了心。

    原本俞笙和秦星羽这一对,她是不怎么看好的,甚至也怀疑过是她俞笙哥拆了她的cp。

    不过谁让她的偶像如今只剩下秦星羽了,对秦星羽好的人,她勉勉强强也可以接受,尽管心里还是稍微有着那么一点介怀。

    结果没想到她老爸突然杀回国内,非但把她强捧上俞家未来少奶奶的位置,还把她偶像说成了勾引俞笙的戏子,以至于她终于忍无可忍,跟她老爸在公司的小会议室里,关上门大吵了一架,最后斩钉截铁地跟她爸说:

    “我不要嫁给俞笙哥!”

    “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谁?”庄老爷子的声音瞬间更阴沉了几分。

    “我……我喜欢秦星羽!”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了下来,庄晏晏吹弹可破的细腻脸颊上,瞬间多了一片红痕。

    这幢写字楼的隔音效果好,即便父女俩人吵得不可开交,秦星羽在门外也什么都没听见,只从侧面看见庄允逐渐狰狞的表情,以及最后抬起手来,落在姑娘脸上的一个耳光。

    他才推门就进去了。

    尽管他并不认识庄晏晏,更不想跟庄允有半秒钟的碰面,可是庄允打人了。

    此刻一看见秦星羽,庄老爷子一下子脑袋上就窜起三把火,拽着自己的闺女直接拖到了走廊。

    这三个人的碰面,即便是没在当下闹出多大的动静,也分分钟吸引了走廊里偶尔经过的员工,没几分钟的功夫,便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不在这一层办公的人,都跑上来看热闹了。

    庄允勉强平息了几分怒意,不怒而威的神情冷冷扫视了一眼在场人群,最终将目光落在秦星羽身上,一字字森冷开口:

    “小秦总真是不简单。”

    秦星羽微微茫然,他现在人物关系还没理明白,即便在场众人都听懂了庄允这句话的含义,但是秦星羽的确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听不听得懂也不重要,反正他也无法给出个什么回应。

    “听说你的父母,在你们娱乐行业也是当老板的人物,他们没有教育过你的事情,今天我老庄就来教育教育你!”

    说着他抬手就要朝秦星羽扬过去,跟扇自己闺女一样。周围的员工见状怕了,有人再次跑到远处去打电话找俞笙了,俞笙此刻就在这楼里开会,相隔不过几层楼。

    庄晏晏拼命拦着自家老父亲,这景象更加令外人捉摸不透,如今这个局面,在相当一部分人看来,庄晏晏作为被内定的俞家少奶奶候选人,应该是最想打秦星羽的那个,她父亲只是替她出气而已。

    然而此刻,这是个什么剧情走向?

    有员工悄悄地在私底下议论,说庄大小姐是怕打了小情人,遭小俞总报复。

    最后庄老爷子嫌烦了,一把将女儿推开,庄晏晏今天穿着及踝的连衣裙,细高跟鞋,被父亲这么冷不防地用力一推,没站稳崴了脚,被秦星羽扶了一把。

    庄老爷子的目光紧盯着就在一秒钟前,秦星羽扶过庄晏晏的胳膊上,哪怕是双方早已拉开了距离,老头儿才压下来的一丁点怒意,此时更盛了。

    仿佛那修长而苍白的指尖会玷污了他家闺女似的,这一回庄允没收手,发疯似的牟足了劲,一巴掌真就向秦星羽扇过去了。

    秦星羽虽然腰椎和膝盖有伤,但常年训练的底子,上半身的身手还是相当敏捷,一侧身,躲过去了。

    结果庄老爷子由于用力过猛,一个肩膀栽到了对面的大理石墙壁上,撞得眼镜都歪掉了半边。

    敢躲?

    秦星羽当然敢躲,不躲干嘛,不躲挨揍啊?

    要不是语言障碍,他还敢跟庄老爷子公开怼呢!他是个聪明人,昨天那个照面,已然知道了这老爷子不好惹,当下一双沉静如同寒潭般的大眼睛冷冷清清地望向对方,是令人参不透的神情。

    庄允气坏了,也不知道眼下这个年轻人到底会不会说话,能不能沟通,明明眼睛里像是什么都懂的样子,可就是不肯说一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以至于他原本还自持端着的稳重身份也抛下了,此刻就想亲自教训教训这个年轻人。

    周围的员工们赶紧上前,劝的劝,拦的拦,原本还算宽敞的走廊,一下子变得拥挤。

    秦星羽站在汹涌的人潮里,原本冷冷静静地没打算动地方,却眼见庄老爷子歪戴着眼镜,于混乱的人群中再次伸过手来,又要号称替他爸妈教训他,他实属无奈之下,才懒懒地后退了一步。

    结果就是这么后退一小步的当口,帅不过三秒,踩在走廊到电梯间之中的小斜坡上,摔倒了。

    他伤后腿脚本就不大好使,平日里摔摔碰碰也是常事,别说不小心踩着什么斜坡台阶了,平地也摔过。结果眼下他这么一摔,在场众人一下子全乱了。

    尤其是他还一下子没能站起来。

    腰椎的神经出现问题后,他双腿有些时候麻木使不上力,平时摔了或是躺下蹲下,也并不能够像正常人一样顷刻间站起来,通常要缓上那么一小会。

    结果就是这么费力地没能站起来的功夫,吃瓜群众更加惊慌失措了。

    总之,庄老爷子第一巴掌没扇着他,自己眼镜撞歪了,紧跟着第二巴掌更是没沾着他的衣角,结果他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这么个事,在当下眼见为实的员工们,浮夸的人传人之下,就传成了:

    庄总把俞总的心上人扇了两巴掌。

    庄总把俞总的心上人推倒了。

    庄总把俞总的心上人打伤了。

    尤其是眼见庄晏晏亲自带头蹲了下去扶秦星羽,更多的员工围了上来,扶的扶,询问的询问。

    庄老爷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小瓶降压药,仰头吞了。

    忽然一个冷冽清寒的声音传入人群:

    “别动他!”

    是俞笙的声音,俞笙就在楼下十层开会,听到有人报告,立马上来了。

    眼见小俞总出现,员工们本能地后退了好几步,像是害怕着什么一样,小俞总就算平日工作时再严苛凌厉,也没见过这样可怖的眼神。

    庄晏晏也惊到了,站起身退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嬿珊艇

    踏进被人群让开了一条通道的走廊,俞笙一个眼神都没给其他人,而是径直来到秦星羽面前,蹲下来。彼时秦星羽单膝撑地想要站起来,但几次都失败了。

    “自己试试可以么?”

    将人半拥着圈在怀里,另一只手小心地扶着对方手臂,一分钟前还是神情冷怖骇人的俞笙,此刻秒切回了那份难以掩饰的刻骨温柔。

    他半抱着秦星羽,又不敢用力扶他。

    秦星羽的骨伤不能随便移动,磕了碰了也只能让他自己试着起身,非专业医护人员反而容易帮了倒忙,加重他的伤势。

    因而俞笙没让任何人碰他,自己也只是浅拥着他,鼓励他一点点站起来。

    秦星羽那双清透灵动的眸子里,沉静如水,没用任何一个人的搀扶,自己缓了几分钟后,慢慢地站起来了。

    虽然他如今的状态格外容易受惊吓,但由于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今天还真就没什么事。

    他也没打算跟俞笙告状,毕竟以他的交流状态,连个状都告不明白。更何况早就有员工们替他告状了,还添油加醋地告了一堆不怎么属实的状。

    庄晏晏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挪着扭了脚的小步子,闪到人群最外圈,她明白这一回完蛋了,她老爸这篓子捅大了。不过她才不当那个和事佬,去替她老爸向俞笙求情呢,谁让她挨了一巴掌。

    果然,俞笙待到秦星羽能够一个人站稳,便独自来到庄允面前。看似平静地望着这位长者,既没愤慨问责,也没失了一个晚辈该有的礼貌,而是宛若寻常商量工作般,恭恭敬敬地开口:

    “庄总,前不久国内分公司请了几位知名设计师,专门负责符合欧美地区客户需求的产品设计,也开辟了几条新渠道,以后巴黎分公司的合作推广,就先停一停吧。”

    小俞总的意思很明确,以后你们巴黎分公司自己玩吧,我们国内不但打算占领欧美市场,合作也给你断了。

    作者有话说:

    啾咪~好像下个周末又能到抽奖的日子啦,到了我就抽~

    46   澄清

    ◎微博喊话哄老婆。◎

    几十分钟后, 安辰也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还有一会儿就要跟俞笙推荐的那位副总见面。

    秦星羽摔了一下没有大碍,膝盖受了些突如其来的撞击, 但不算严重,休息一会也就缓过来了。

    下午四点钟,他还跟俞笙、安辰一块儿和那位新来的副总见了面。

    对方也是行业里小有名气的经纪人, 早早地做了功课, 对于公司几位老板的情况, 也都了如指掌,秦星羽今天能够出现,已属实给足了他面子。

    当晚,为了增进熟悉感,安辰和俞笙, 以及参加通告赶回来的景小延, 还带着这位副总一块组了个饭局嗨了一顿。

    秦星羽早早地被小助理时川送回家了,除了关系要好的朋友同学外,他基本不混饭局, 出来了一整天,也确实累了。

    原本这两次,他跟jy集团巴黎分公司庄允的冲突, 也只是个公司内部的小八卦。可谁也没想到的是, 还没过48小时的功夫, 整个时尚圈,乃至娱乐圈都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大有越传越离谱的征兆。

    比如, 有不负责任的官方媒体带头表示, 那位前娱乐圈顶流组合队长俞笙, 即将进行一场盛大的商业联姻,女方家在jy集团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执掌了品牌欧美市场大半壁江山。

    而随着俞笙这位跨越时尚界、娱乐界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姻缘落定,曾经被捧在心尖上的小情人也终将失宠。

    与此同时,在诸多不靠谱娱乐媒体与营销号的口中,秦星羽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顶流明星,短短几天内被刻画成为了一个资本的弃子。

    更有人大肆渲染,声称从公司内部打探消息,扒出当日秦星羽和庄老爷子的冲突细节,说秦星羽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被老人家推了一下而已,居然假摔碰瓷,半天都不肯站起来。

    粉丝们和这些媒体营销号,在微博上撕得天翻地覆,也只有秦星羽的粉丝们知道,他的伤是真站不稳当,有些时候天气潮湿或是状态不好,行走都不太便利。

    平日里在机场,或是其他人多的拥挤行程,粉丝们都特意和秦星羽保持距离,怕挤到他碰到他。

    更何况曾经还有人就在前几个月,看见秦星羽在自家小区溜滑板,自己滑着滑着摔了一下,也是撑着膝盖缓了半天才站起来。

    秦星羽的伤不是装的,更不是碰瓷。但是似乎舆论一边倒,真相无人在意。

    秦星羽连着两天没搭理俞笙了,一想到这两天乱七八糟的舆论,无论是舆论还是俞笙,他都生气,气得心脏疼。

    庄允找他麻烦的事,他原本不赖人家俞队长;被造谣商业联姻的事,他也没觉着有几分靠谱。

    可问题是,说他是被资本包了又弃了的小情人,这他就不能忍了。

    他和俞笙什么时候是过这种关系?!

    偏巧这几日他们的新公司红豆影业,事情多了起来,由专业设计师订制的新办公家具,一批批到货了,年后开业的日期也已选定,再者就是公司的布置,前期业务等等。

    于是秦星羽光明正大的去公司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越是有人看他不顺眼,他越要跟人刚到底。

    他这新公司租赁了jy集团的场地,名正言顺,合法合规,庄大股东越想把他从集团里撵走,他便越是每天早出晚归地到公司晃悠,跟景小延和安辰一块监督布置办公家具。

    他这两天情绪起伏有些大,身体也跟着不舒服,安辰和景小延想让他回家休息,毕竟布置个办公场所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秦星羽他偏不,他就要光明正大地呆在这儿,他和俞笙清清白白,有什么不能来的。

    彼时俞队长就在一墙之隔的总裁办公室,无心办公,也推迟了几个当日的会议。

    小俞总的心思,都在隔壁那几间租出去的屋子,和屋子里的那个人身上。

    好几天没理他了,这他还能好好办公?

    是时候轮到王秘书的主场了,他两边的办公室左看看,右看看,给两位小祖宗这个递杯咖啡,那个送杯热水,顺便传个话。

    “俞总,隔壁那三间办公桌的和家具都搬上来了,您看……怎么布置?”

    “按秦总喜欢的方式布置。”俞笙毫不犹豫地扔回去几个字。

    “年后咱就正式开业了,这是安总和赵总共同拟邀的开业来宾名单,您看看有什么要增减的?”

    俞笙接过那一长列的人名身份信息列表,还真就仔细地逐行一个个看了,最后用黑色的签字笔在那上面划掉了三四个。

    “这几个前两年跟秦总有些过节,不请。剩下的让秦总过目一遍。”

    “哎,哎,明白。”王秘书连连答应着,紧跟着拿出下一张单子:

    “这是咱们年后开业要用的各类礼品清单,还有迎宾花束道具,您看看还需要增添点什么?”

    这一次俞笙同样将清单仔细看了,看罢之后果断交代:

    “里外都装饰蓝玫瑰,不怕多。”

    王秘书秒懂,蓝玫瑰的颜色,是他们小秦总的应援色。

    他只是有些不解,他这两位小祖宗只是闹个别扭而已,小秦总人就在隔壁。

    一向强势起来霸道十足,温柔起来宠溺十足的小俞总,这一次怎么就哄不好了呢?

    俞笙心里比谁都犯愁,庄老爷子直接找上门这个事,实在是太过分了,千亿集团大股东级别的人物,去找一个小代言人的麻烦,还动手?已经不单单是有失体面这么简单了。

    偏巧秦星羽还是个性子倔强的人,庄老爷子越是觉得他碍眼,他越是三天两头地往jy集团大楼里跑,走廊里遇见过俞笙几回,特意装没看见不认识,搞得小俞总工作效率几乎为零。

    公司里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小俞总的小情人闹别扭了,多半是由于商业联姻的事。

    秦星羽更生气了。

    唯一与以往不用的是,他这几天忙着生气的功夫,精神居然还不错,安眠药的用量也稍减了减。

    平时的经年累月下,他心底积压了太多错综复杂的情绪,而这几天来他太忙了,忙着布置新公司,忙着跟俞笙生气,以及跟自己生气,短暂地心里只专注于这一种情绪时,反倒睡得好些了。

    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他回家一如既往地洗了澡,头发吹了个半干,缩在床尾打游戏。这几天韦盛在他家,毕竟他前两天摔了一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事,也不肯兴师动众地被拉去做检查,但韦大夫不放心。

    对于韦大夫而已,这可是哪怕咳嗽一下,都要让他那位发小惦记好几天的人。

    此刻的韦大夫,拿了毛巾和吹风机,把这不省心的孩子给揪住了,按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吹了一半的头发继续吹干,看他还想玩一会游戏,就没给他投喂安眠药。

    秦星羽打游戏比较佛系,moba类的手游被景小延拉着,隔三差五打上一两局,手法不错,输赢也不大在意。

    然而今晚他上线时,居然破天荒地看见俞笙在线。

    俞笙几乎从不玩游戏,小时候就不怎么玩,如今接手了公司,更是每天忙得不舍昼夜,哪有功夫花在游戏上。

    只不过是前些天,看见景小延和秦星羽在玩,索性也建了个小号,专挑秦星羽在线的时候,偶尔上来晃悠晃悠。

    而今看见俞笙上线来了,秦星羽气得打了两局就把游戏关了,重新登录了个俞队长不知道的小号。

    他又有点心脏疼。

    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躺下,他觉得手机仿佛有千斤重,累到不想举着,便翻了个身侧躺着,但也没坚持一会,居然朦朦胧胧地睡着了,连景小延什么时候悄悄给他关了灯,盖好了被子都不知道。

    由于没吃安眠药的缘故,他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或者说是整宿都处于半梦半醒间,他觉得累极了。

    他梦见他把俞笙诸多豪宅中的某一栋,据说是家族专门留给对方将来娶妻生子的庄园别墅,给一把火烧了……

    漫天的大火弥漫着热浪席卷而来,他走进梦境中的火海,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灼热,反而整个人都像是掉进冰水里一般,越来越冷,冷到骨子里。

    原本秉承着这些年早起训练的习惯性作息,大多数时候早上六点多自然醒的他,这一觉睡到快中午。

    他依然觉得全身冷透了,翻了个身才发现额头上被贴着的物理退热贴,他清醒了一会,意识到:

    哦,他发烧了。

    他自己都没觉得多大点事,坐起来就把退热贴给扔一边了。

    见他醒了,立刻有私人医护人员跑进来,给他重新贴上退热贴,还拿出退烧药喂他。

    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反抗,全身又冷又痛,有些呼吸困难,精神也有点恍惚。昏昏沉沉间,他下意识地翻开手机,结果一下子就看见微博热搜排名第一的话题后面,带了个火红色的“爆”字,话题是:

    “俞笙澄清没有女朋友。”

    他点进话题,看到就在昨天半夜,时间大约是他游戏下线了以后,俞笙用那自打退圈后,就几乎再没更新过的官方微博,发了一条消息,内容简简单单,只有一行字:

    “没有女朋友,更不会联姻。”

    结果话题一下子爆了。

    毕竟俞笙已经离开娱乐圈一年了,从正当红的顶流小生,到退圈继承家族企业,一时间突然炸出这么一条微博,轰动了整个内娱。

    即便一年过去,俞笙这个名字,也依旧没有淡出粉丝和媒体们的视线,甚至日常出行上下班,也时常有从前的粉丝们守候。

    而今俞笙这一条没女朋友的公告,比随便哪个顶流当真官宣了女朋友,还要劲爆。

    谁会闲着没事自己澄清一条没女朋友呢,他又不在娱乐圈混了。

    至于是澄清给谁看的,也不知道那人看没看出来,反正全世界的粉丝都看出来了:

    “最近有人扒俞笙吗?人都退圈了,现在一素人,扒人家私生活不好吧?”

    “没听说有哪家狗仔盯他啊,估计是专门澄清给某人看的吧。”

    “人家俞队长说的是没女朋友,可没说没男朋友哦。”

    “就是没错,人家这是告诉自己男朋友一声,自己没女朋友。”

    “也不知道秦星羽看见了没,这个冬天他都没怎么营业……”

    ……

    秦星羽想骂人,俞笙有没有女朋友,关他什么事!俞队长一条微博,怎么好像全网都在点他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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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   年会

    ◎小秦总气场全开。◎

    其实早在前几天, 庄老爷子回国来闹腾时,俞笙就想发这个微博了,不过之所以一直没发, 是他不摸准秦星羽的心思。

    即便作为同甘共苦、同吃同住的队友这么多年,他也不敢说全然了解秦星羽,秦星羽就像一个旁人永远解不开的迷。

    秦星羽的一个眼神, 一个动作, 哪怕只是安静地呆着放空, 什么也不做,都让人猜不透他在想着什么。

    因而俞笙十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条微博,不发显得毫无作为,发了可能秦星羽会生气。

    的确就如粉丝们所言, 娱乐圈里没人扒他, 也没狗仔跟踪他,他这条没女朋友的微博,就是发给男朋友看的。

    可问题是秦星羽的自我定位, 离他的男朋友还遥遥相隔十万八千里。

    不过事实上,他想多了,秦星羽有时候其实没什么自我定位。少年时的经历与家庭环境, 使得他根本没有一个完善的自我形成, 有些时候说什么他都会信, 也有些时候说什么他都不信。

    就在前不久,曾经有位资深大粉,深夜里发了篇内心剖析小作文, 写得一针见血, 字字珠玑, 那篇小作文至今还保存在俞笙的电脑里。

    大致意思是:“你永远不要猜秦星羽在想什么,你永远猜不透,因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十几岁的少年时光,一直生活在家庭、公司、以及周亦承的多重pua之下,你能指望他成长为什么样的稳定人格?”

    “秦星羽这样的人,外在没什么毛病,你要是对他没其它的意思,就把他当个朋友相处,他是个挺讲义气的人,也能罩着你。但不要忘了这是他的外在,是表象!”

    “至于内在,他就是一容易害怕又虚张声势的小孩,所以要是喜欢他的话,可劲儿宠就是了,没必要想太多,因为你想不明白的事,他可能还不如你呢。”

    俞笙觉得,这位粉丝说的对,甚至这篇小作文仿佛量身打造写给他看的,就差直接报他身份证号了!

    秦星羽是个禁不起折腾的人,这次发烧直接引发了心肌炎,住了几天院。

    也没什么特别的诱因,他自来心脏功能就不太好,稍微一点疲劳或者情绪问题,就容易出状况,以前也经常这样。

    但是,令他格外气愤的,不是庄允对他做了什么,不是俞笙表了什么态,也不是舆论怎么看他,而是这次生病住院,直接导致他年后的商演没了!

    临近年关,休养了一年没有任何演出的他,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重返舞台的,他虽然唱不了歌,但他还能跳舞。

    正月里有家大型综艺晚会,云集了半个娱乐圈明星的大舞台,在上个月他们团队就收到了邀约,安辰也已谈妥了合作,这几天就要签合同了。

    那是一家自他出道后,几乎每年都会合作的电视台,算是他半个老东家了。即便他如今半隐退的状态,闭关了这么久,人家节目组也没忘了他,有晚会或是各种红毯典礼的时候,都会给他发个邀请。

    这些天他甚至已经为此准备了两支舞,曲子都定好了。

    可就因为他这次心肌炎,安辰把他的节目推了,医生说他往后一个月都禁止剧烈运动,包括训练跳舞。

    这怪不得安辰,根据医生的评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无法进行高强度的排练演出。

    总之,他气得又不肯配合吃药打针了,也不知道是在跟谁闹别扭。

    医院没办法,小俞总和安辰也没办法,最后不得不由着他的性子,将人带回了家。

    安辰仰天长叹,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性子的小祖宗。

    出院后也没在家歇上两天,秦星羽又跑公司去了,他们的红豆影业虽然还没正式开业,但办公室已经有模有样,能够处理一些事物了。他休息的这几天,一直是景小延和安辰在忙活。

    这天他到公司的时候,安辰也在,隔着那明亮的钢化玻璃门,他看见他那三间办公室里,其中的一间会议室,安辰正在里面跟人谈事。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没进去打扰。北欧风格极简素雅的会议室里,坐在安辰对面的一男一女,他都认识,就是被安大经纪推了的那个电视台晚会制片人和导演。

    虽然他还没签合同,也没收人家出场费,但这种晚会通常都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筹备。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他这么一生病,确实给人家节目方,造成了麻烦。少一个节目时长,要是临时找不到艺人来补上,整个晚会的其他环节都需要调。

    安辰也觉着挺抱歉,前几天登门拜访道了歉,今天又邀了两位甲方来喝茶。

    隔着会议室的透明门窗,里面的人看见秦星羽来了,赶紧招呼。

    秦星羽犹豫了片刻,他没法和人交流,此刻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向两位甲方老师礼貌鞠了个躬,没有入座。

    节目方的那位女制片人和男导演,是真喜欢他,如今见了,从业务能力到人气热度,再到颜值,夸上了天。尤其是那位女制片人,都要按捺不住甲方的身份,彻底化身小迷妹了,并且还连明年的下一场晚会都预约了。

    会议室里说话的功夫,俞笙从走廊里经过,敲了敲门。小俞总如今在这层楼,有两间总裁办公室,一间原本jy集团他老爸用过的那间,气派奢华老气横秋,他不喜欢,但凑合用。另一间是红豆影视这间,与秦星羽一同选定的色调清浅,线条流畅的极简风格。

    节目方的人见了俞笙,自然也格外欢迎,尽管如今俞笙不再当一个艺人了,但顶流的名气是在那的。

    闲谈几句,俞笙丝毫不像是心血来潮,而是仿佛深思熟虑过,才向面前的制片人和导演问:

    “空出来的那个节目,我能去么?”

    啥?包括秦星羽在内的所有人,目光都一下子怔住了。

    言罢一向冷冽疏离的俞队长,望了秦星羽一眼,还难得半开玩笑地对人家两位甲方说了句:

    “我不要出场费,就跳个舞。”

    制片人姐姐瞬间两眼放光了。

    退圈整整一年的俞队长,这是要复出了?!

    “不过,我不复出,偶尔诈个尸而已。”

    俞笙还特明确地补上了这一句。

    行行行,俞总说什么都行!他们正发愁缺个节目少了时长,这不就有了?

    更何况,曾经的顶流组合队长俞笙,如若现身,即便只是空降诈个尸,对于整个娱乐圈而言,也是天大的新闻,妥妥的吸睛,别说人家就简单跳个舞,不要出场费了,出场费翻倍都行!

    几人顷刻间就把这个事敲了下来,制片人当场就打电话给单位的同事,拟好合同送了过来。

    从会客厅出来的时候,秦星羽没搭理俞笙,他心情有点复杂。

    合着俞笙占了他的节目诈尸了呗?

    他生俞笙的气,因为巴黎分公司的事,因为舆论说他是被抛弃的小情人这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俞笙上了原本他上不了的这个节目,他其实没什么意见。

    他只是有点五味杂陈。

    他也是想看见俞笙重新回到舞台的,他还想看俞笙跳舞,还渴望着有一天,他能够和俞笙一起站在舞台上。

    如今他上不了的节目,俞笙顶上空缺,他忽然心里就平静下来,仿佛前几日的繁杂纷扰,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似的。

    他想看俞笙跳舞,俞笙就跳给他看,舞蹈教室里不过瘾,就上节目给他跳。

    ……

    农历腊月二十八,是jy集团中国分公司年会,也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说实话以小俞总这么一个卷王加班狂的性子,居然没让员工们上班到大年三十,大家还是挺意外的。

    jy集团在京上千人,年会有主持人、有嘉宾、有明星、有舞台、有圆桌宴,场面相当宏大,堪称一个小型晚会了。

    秦星羽作为jy集团全球代言人,是年会重要嘉宾之一。不过介于近日来,小秦总和小俞总之间似乎是闹了别扭这件事,在公司私底下传得没了边儿,以至于没人敢提这茬。

    在小俞总面前不敢提,在小秦总面前更不敢提。

    好在秦星羽作为神秘嘉宾,只在年会几轮抽奖环节出场,不用提前安排节目。

    不过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负责年会筹办的员工们,也终于按捺不住,一个接一个地悄悄来问安辰。

    这事到底定不定下来?咱代言人到底来不来啊?

    安辰不愿意理会这事,想他家艺人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什么样的舞台没登过?那春晚也是连续参加了好几年的,一个公司的年会抽奖,也犯得上提前快一个星期确认?

    当然,在这件事上,安大经纪一改往日里认真恭敬的工作态度,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缘由,就是巴黎分公司庄允那件事,他也挺生气的。

    于是拖到了年会前两天的腊月二十六,被jy集团经纪部的同事们实在搞烦了,安辰才答应去问问秦星羽的意思,jy集团的年会,咱去还是不去。

    没想到秦星羽答应的相当爽快,其实自打俞笙发了那条澄清微博,以及顶了他的空缺,愿意重回舞台跳上一场街舞之后,他就不怎么生气了。

    即便是精神状态不大稳定的这个情况下,工作上的事,他也相当理智。

    作为jy集团的唯一全球代言人,这个年会他得去。

    ……

    年会当晚,场面热闹壮观,公司租的宴会大厅也豪迈气派,光是十人一张的大圆桌,就摆上了百余张,每一个座位上都有员工名字的铭牌和抽奖号码。

    主持人是从合作平台请来的,表演艺人云集了十余位娱乐圈当红明星,宾客们凡是与集团有过合作的,或是跟他们组合几个兄弟关系好的,都请来了,反正图得就是个热闹。

    当然,这一切都抵不过大家最重视的抽奖环节,平日里仿佛工作机器般996甚至007的小俞总,是时候上场体现财神爷本色了。

    单是最新款的上万元手机,就自掏腰包采购了上百部,再加上配置高端的笔记本电脑,从舞台侧面的地板上,叠了有一人多高,一直码到后台。除此之外,万元红包,也准备了一箱又一箱。

    再加上除了俞笙之外,国内分公司的另外几位副总、高管级别的人物,也多多少少给各自部门的员工,准备了一些礼品,一场年会下来,几乎每个员工都能拿个上万块钱的奖。

    大家群情激昂,看着那堆满了舞台四周的奖品时,眼睛都冒光了,一时间连桌上的鱼肉海鲜,都失去了诱惑。

    此时此刻,那原本最冷酷,最严苛,最不近人情的小俞总,在员工们的心里,是世界上最帅的人,大家恨不得把俞笙的巨幅海报贴满整个宴会厅的四壁。

    秦星羽如约出席,即便只是一场公司年会,他也一如通告节目般认真对待。妆发团队打理了精致的舞台妆,服装师给穿了jy集团经典款的白西装,就连手环配饰,都是jy集团这一年的新品,经过一番精心挑选和搭配。

    若说年会开场前,就看到奖品的大家心情被燃起来了,那么此时此刻看到秦星羽现身,员工们那简直是燃炸了,炸翻了天。

    尤其是年轻的姑娘们,其中不乏秦星羽的粉丝,简直是免费看了一场自家偶像的时装秀,要是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轮到秦星羽给她们颁奖。

    自打秦星羽于宴会大厅里现身的那一刻,尖叫与呼喊充斥了整个场馆,满场都在呼喊他的名字,仿佛开的不是甲方公司年会,而是他的个人演唱会。

    这让不少原本对娱乐明星,没什么兴趣的老一辈公司高层,也不得不在心中默默感叹,这个小代言人是选对了,年轻人喜欢,时尚本就是要讨年轻人喜欢的。

    秦星羽原本不用来台前场地,他有着俞笙安排的独立休息室,只需要在主持人安排抽奖的几个环节,上台抽一下盒子里的号码就可以了。

    不过,他在后台休息室里闲着无聊,到前面看热闹来了,安辰陪着。

    他这一出场,全场一百多张大圆桌的员工们,几乎都没人听主持人说话了,除了欢呼之外,就是三五成群的探讨:

    “秦星羽今天化了眼妆耶!”

    “真的呀!睫毛好长!好好看!”

    “我们小羽天生自带眼线,他平时只有舞台造型才化眼妆的!”烟衫霆

    “快看公司大群,前排的同事说,从刚才一进场,俞总的眼神就没从秦星羽身上离开过。”

    ……

    团队今晚确实给秦星羽做了惊艳的妆容造型,他眼睛十分好看,属于平时不化妆也格外抢镜的那种。

    因而多数时候舞台以外的通告,化妆师大多不太给他强调眼妆,而是更加注重打底,毕竟体质的原因,他的气血显得脸色有时候过于苍白。

    今天化妆师居然特意给他稍做了眼部妆容,星空宝石般明澈清亮的大眼睛,又修饰了本就颀长浓密的羽睫,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古堡里走出的精灵王子,让人觉得靠近了半分,都宛若亵渎。

    他跟安辰两个人,从后台绕到前面来时,俞笙甚至站起来了。

    当然,小俞总起身不是因为秦星羽太好看了,而是俞笙其实没太想到,今晚秦星羽能来。

    毕竟秦星羽最近不怎么搭理他。

    以至于从前搅动娱乐圈半壁江山,而今执掌时尚业商海风云的小俞总,前几天都没敢催问。

    公司内多多少少有高层知道秦星羽的状况,说不了话也唱不了歌,因而都没报多大希望他年会能来。

    而今,秦星羽状态满分地现身,无怪乎连向来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小俞总,都出乎意料。

    王秘书打一看见秦星羽来到场内,就一路匆匆小跑迎了上去,这几十步路的功夫,跑得一脑袋汗。

    不是由于场馆空调开得略高,也不是由于他身材微胖缺乏锻炼,而是他事先没安排秦星羽的座位!

    这不怪他,秦星羽的地盘在后台的贵宾休息室,毕竟公司女员工诸多,对秦星羽的喜爱也到了一个超乎寻常的程度,出于安全考虑,公司就没安排秦星羽来场内的台下晃悠,谁想到这位小祖宗贵宾室呆腻了,溜出来蹭吃蹭喝了呢。

    王秘书心里,一边暗暗吐槽安大经纪也不拦着点,同时满面笑容地向着秦星羽连连鞠躬,试探着问:

    “秦总,您看您是想坐正对着舞台这?还是舞台侧面俞总那桌?”

    言外之意,您就坐正中间这桌吧,别去俞总那桌了,庄老爷子在那一桌呢!

    这也是王秘书急得一头汗的缘由,秦星羽来了,多半是跟俞笙坐在一块的,毕竟这公司里也没几个他认识的人。可俞笙那一桌,都是公司最核心的几位高层,也包括了回国探亲、年后才走的庄大股东。

    这要是跟庄老爷子第三回碰面了……

    王秘书捂脸,不敢想下去。

    jy集团倒是非常人性化,没有什么官僚作风,最核心的几张领导桌,都在第一排的角落边边。而正对着舞台视角最佳的位置,都留给了普通员工。

    王秘书说话间,还特意向安辰连使眼色,那意思是:我给你俩在第一排正中间安排俩座位,一会主持人喊上台也方便,就别去俞总那桌了。

    奈何王秘书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安大经纪假装没看见,小秦总也不领情。

    秦星羽只是驻足凝神思考了一秒,便从容冷静、气场全开地往俞笙那边去了,步履如风连安辰都差一点没跟上。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哟~

    48   俞财神

    ◎是上台他都护着的心尖宠。◎

    秦星羽和安辰一直走到宴会厅角落, 在俞笙的那张圆桌前站定,一时间,桌上的几人目光交错, 原本有歌手还在唱跳的火热舞台,气氛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王秘书心里在打鼓,他盼望着看见了庄允, 小秦总哪怕是生气转身就走也好, 他也能在别处给对方和安辰设俩座位。

    谁也没想到的是, 秦星羽非但没走,反而从庄允面上一扫而过的眼神,格外清冷淡定,宛若从来都无事发生般,最后将目光在俞笙身上落下了。

    旁边立刻有会来事儿的高管, 瞄了一眼小俞总的神情, 都没用王秘书动手,而是抢着亲自给搬了两把椅子。

    眼看着秦星羽没想走,小俞总又想留的意思, 那还等啥啊?!

    别看这一桌都是副总级别的人物,除了业务能力出众外,那察言观色, 乃至细节小事上, 也是一等一的牛, 要不然又怎么能爬到如今这位置来?

    好在他们一张十人圆桌没坐满,毕竟分公司这一级别能凑在一桌的,也不够十个人。原本八个座位, 有一位副总老家有事, 提前请假回去了, 于是给庄老爷子安排上了,还是八个座位,此时加上秦星羽和安辰,刚好十人。

    有人悄悄地看见,小俞总重新落座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伸手揽了一下秦星羽的腰。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人坐在自己身边。

    对面的庄大股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色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安辰在秦星羽的另一侧坐下了,落座时不经意间,对上庄老爷子那仿佛要刀人般的目光,还特意没事找事、嬉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

    “嘿嘿,庄总,不好意思啊,孩子不好好吃饭,我得坐这照看一下。”

    意思是以他的职位,原本不该坐这,可偏就坐了,爱咋咋地。

    庄老爷子面上的怒意更明显了。

    庄晏晏躲了。

    自打秦星羽踏入场内的那一刻起,庄晏晏就从和部门同事的第二排圆桌角落,以补妆为由,起身悄悄躲进了洗手间。

    今晚的年会,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紫色的法式小套裙,带了个复古又时尚的贝雷帽,头发重新烫了水波纹卷卷,脸颊上的红痕也消退了。

    但委实没想到秦星羽能来。

    看到那白西装的少年风华万千,从场馆侧门走进的时候,全场尖叫,庄晏晏惊讶得一下子站起来了,愣了几秒钟后,一溜烟地跑去躲着了。

    那天在公司,她爸都要对人家动手了,她想秦星羽肯定记住她了,她成了横插在俞笙和秦星羽之间的那个恶毒女配,她再也不能够在她偶像面前,光明正大的追星了。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上千人的场馆,秦星羽不可能火眼金睛地一下子把她找出来,即使认出来了,也不可能做什么。

    秦星羽今天出场只干一件事:抽奖。

    按照节目安排,他今晚需要上台至少三次,配合主持人从抽奖箱中抽取号码,整个流程简简单单,主持人宣读中奖名单,他不用说话。

    即便如此,到了抽奖环节时,俞笙也跟着一同起身,从圆桌到侧舞台,十几步的路程,也一路护着。

    秦星羽上台抽奖的整个过程,小俞总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侧舞台底下陪着,等到抽完一轮奖,再一块回到座位。

    前几排的圆桌上,有员工看见了,激动得两眼放光,一传十十传百地在公司聊天大群,刷了屏地说小俞总和小秦总今晚太甜了。

    别看俞笙今晚没上台,可那满眼的宠都在目光里。

    王秘书忙得跑前跑后,原本他今天没什么事,年会安排好了,年前的收尾工作也早已做完,今晚就坐在俞笙相邻那一桌,照顾好各位高管们,吃吃喝喝看看节目,轻松一晚,第二天的机票回家过年。

    结果没想到秦星羽从后台贵宾室溜出来了,他王秘书这活又来了。

    秦星羽团队自然没什么事麻烦他,主要是小俞总容易突发奇想。

    此刻王秘书从侧舞台的下面,匆匆奔到宴会厅另一端,隔了几乎一个对角线的距离,向负责年终奖的同事一一仔细交代着:

    “今晚年会的所有礼品:笔记本电脑、手机、ipad、红包、玩偶等等这些啊,拿两份全套的,记住用礼盒装,给秦总和安辰安总,一人一份,直接送秦总车上去,快,现在就去,俞总的吩咐。”

    说完他又拿出手机扒拉了几下,发送了几张名单给对方同事:

    “还有这上面的人,秦总的经纪团队、医疗团队,按这上面的名单,一万块钱的红包,一人一个,年前这两天发完,什么宣传、助理、医护之类的,一个别少啊。”

    知道是他们俞总的特意交代,同事连连答应着立刻去办了。虽然秦星羽的团队在jy集团属于独立运营,但年前他们俞总发过奖金了,包括韦盛在内的各个科室医疗团队,从俞笙这的年终奖和红包没少拿。

    当然,秦星羽自己也挨个发了一份,谁让这两位老板都是大方的人,连年终奖和红包都是双份的。

    而今晚,纯属俞笙临时起意。见着秦星羽了,他开心。作为一个冷漠严酷的工作机器,小俞总开心的时候,不说不笑不泡吧,不玩不闹不团建,就喜欢默默发红包。

    简直是个宝藏老板。

    秦星羽今晚也着实给满了福利,别看没有唱跳演出,但上台的几次抽奖,尤其是后面几轮大奖,都是亲自发放的奖品红包,员工们上台领奖,简直是多少粉丝花钱也买不来的近距离接触福利。

    一时间整个场馆沸腾了,以至于不少员工在底下喊着,没有奖品也可以,能让我们上台走个过场吗?!

    连主持人都振奋激昂,抽到后面两轮,激情迸发地临时加了好几个获奖名额。当然至于是真的加了,还是节目效果,秦星羽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让他抽他就抽,让他发他就发,他觉着挺好玩的。

    以至于侧舞台底下的俞笙认真盘算着,回去给他做个抽奖箱,抽礼物玩。

    倒数第二轮大奖,抽到了庄晏晏的号码牌。

    同张桌的几个部门小姐妹,赶紧一个接一个地飞奔到女洗手间,把庄晏晏给拽出来了。

    “晏晏,晏晏!我们还说你去哪了呢?补妆补这么长时间!快去领奖,抽到你了!我们桌的希望之光!快去啊!秦星羽亲自颁奖!”

    庄晏晏一脸茫然,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一群同事们给拖着从走廊奔向会场,又七手八脚地推上了台。

    这一波领奖的员工,有二十几个,庄晏晏排在长队的中间。她将贝雷帽特意压低了些,垂着头,披肩的长发也往前面捋了捋,生怕秦星羽看见她的脸似的。

    一时间激动、欣喜、害怕……她追星七八年了,从秦星羽出道不久后开始,而今终于有机会和她的偶像,如此近距离地见面互动,她却害怕对方看到她的脸。

    秦星羽还是看见了,不过神情间没有任何异样,甚至给她颁奖的时候,她似乎还看到对方眼中安然浅笑的目光。

    颤抖着接过对方双手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对视的刹那,庄晏晏心情复杂得想哭。

    待到最后一轮的抽奖结束后,在俞笙的陪同下,秦星羽回到座位。

    庄允看了有一会儿了,此时重重地将筷子放下,已经忍了大半个晚上的老爷子,长长呼了口气,声如洪钟,不怒而威。

    “小俞总怎么也不一块上台讲两句啊?”

    “平时我总压着大家加班,这个时候就不上去找骂了。”

    俞笙微微颔首,回答时面不改色,不卑不亢,不失一个晚辈的体面与礼貌。

    “哼,我看是不敢上台吧?”

    庄允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自觉地,染上了那么几层阴阳怪气的腔调:

    “集团的规模越做越大,年轻人也越来越多,有些年轻的高层们缺乏自省,生活作风败坏,任用失格艺人代言,德行有亏,实在是有伤风化,唉,这行业内部啊,是该整顿整顿了。”

    在座的一桌高管们,谁都不敢再动筷子。各自悄悄互递了个眼色,都知道这火药燃点的进度条拉满了。

    若说庄允作为集团元老级的前辈,平时瞅谁不顺眼,哪怕是瞅小俞总不顺眼,指责几句,以俞笙的脾气秉性,那算不上什么,不止于计较,但如今庄老爷子话里可点名代言人了,那就不一样了。

    这谁还敢接茬?

    秦星羽刚被俞笙护着坐下,他没法和桌上的领导们交流,今晚那双特意画了眼妆的大眼睛眨啊眨的,颀长而浓密的羽睫也扑闪扑闪的,就那么清清浅浅向一桌的高管一一望了过去,目光不带丝毫躲闪。

    集团的核心人物也多多少少知道,他们小秦总精神状况不大好,但具体不好到个什么地步,庄老爷子这番话,能不能听得懂,能听懂几分,也没有人清楚。

    不过,在座的这一个个人精们,眼见这氛围冷下来了,也只愣了几秒钟而已,就各有动作了。

    有人满面堆笑着招呼大家喝酒;有人热情地一口一个安总,开始和安辰攀谈;也有人向安辰询问秦总爱吃什么,立马让服务员加菜。

    至于俞笙和庄老爷子,谁是国内分公司,乃至整个集团的未来真正掌权人,大家还是心知肚明的。

    俞笙瞥了一眼正对面的庄大股东,端着面前盛了红酒的高脚杯,站起来了。

    “庄总,我代表我们这些缺乏自省的年轻人,敬您一杯。”

    整桌的高管们倒抽了一口凉气,小俞总这是接招了?

    尤其谁也没料到的是,下一秒秦星羽也跟着站起来举了杯子。

    这一下,成了小俞总和小秦总,俩人一块敬酒,给庄老爷子气得,差点没再次当场掏降压药。

    对于俞笙的这类应酬,秦星羽一向是不怎么接茬的,此刻难得不动声色地配合着站了起来。

    由于今晚配合舞台效果而化了眼妆,那双显得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懵懂的大眼睛,看上去无辜极了。

    他不知道谁是谁,他就跟着他队长敬个酒,自己的甲方老板站起来了,他能坐着吗?

    尽管事实上,他手中的杯子里装的是热牛奶。

    俞笙将杯中的红酒仰头喝光了,一桌人安静下来,谁也没敢再多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俞总,重新护着秦星羽坐下,旁若无人地与对方说话的目光里,都是千载难逢的刻骨温柔。

    “还记得庄总的女儿么?叫庄晏晏,她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想到咱们的红豆影业去,做个经纪人助理的岗位,你看可以么?”

    俞笙主动跟秦星羽提起庄晏晏,还认认真真地商量,在座的各人陡然间惊住了。

    而且小俞总一开口,就将庄大小姐从jy集团的核心部门给踢了出去,发配到他和小情人搞副业,甚至还没正式开业的小影视公司去了。

    这是把传闻中的少奶奶候选人,都交给自己的小情人管理,主打一个真诚坦荡,还顺带着给了庄允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以庄家为核心的股东群体,开始陆续从jy集团出局了。

    庄老爷子气得站起来了,差点当场厥过去。

    秦星羽想了一会,点头答应了,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俞笙的目光转而瞥向安辰:

    “辰哥,给你安排个助理吧,庄总的女儿,我发小,你带一带,有什么工作尽管吩咐别客气,年后就入职。”

    是经纪人助理,还不是艺人助理,跟时川不一样,说白了跟秦星羽还隔着好几级呢,基本见不着面。

    “哎哟,我哪需要助理啊,咱这新公司业务刚开始运转……”

    安辰作为秦星羽的经纪人,今晚被上赶子套近乎的jy集团高层们,灌了好几轮酒,喝得有点发懵,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他确实不太需要助理。

    然而安大经纪是什么人?那是人精中的人精,这一番话才说了一半,当下一个激灵便反应过来了,抬头迎上俞笙的目光,啪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语气整个一180°的大转弯:

    “哎呀,我可太需要助理了!俞总你可真是雪中送炭,你是不知道啊,我昨儿个看合同看到凌晨两点半,这手头上的事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什么整理签名周边啊,协调司机保安啊,检查服装道具啊……我可太缺人了,最好是个小姑娘,工作热情又细心,能吃苦肯加班的那种……”

    这是对庄老爷子明目张胆的挑衅,桌上一位副总的杯子刚举到唇边,差点就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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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除夕夜

    ◎在小俞总家过夜。◎

    今晚的jy集团年会, 在座诸位谁也不知道的是,最大的赢家是庄大小姐。

    年会结束后,俞笙亲自给对方发了个信息, 言简意赅的两行字:

    “安总手里有个经纪助理空缺。”

    “年后来公司办了手续就去吧。”

    庄晏晏激动疯了,惊喜疯了,要不是当时年会已经结束, 她甚至想要跑到那一桌去给她俞笙哥敬杯酒。

    她可太想去给秦星羽做事了。

    虽然这个岗位的直属上司是安辰, 基本也见不着秦星羽, 但是她乐意!她开心!她心满意足!

    让她搬砖、开车、打扫卫生……做什么都愿意!她甚至也不差钱,倒贴钱都行!

    她俞笙哥简直是太懂她了!

    两天之后,大年三十除夕夜,对于秦星羽而言,过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反正他自打十几岁起, 每个大年三十,要么组合一起上春晚,要么就是自己一个人呆着。

    他父亲和宋雨画带着两个弟弟, 是一家人,他不愿意往那凑合,母亲家族的亲戚们如今也只剩一个舅舅, 常年定居海外。至于公司的同事、队友;或是同学朋友们, 大多数也得去和家人团聚, 走亲访友,没人陪他玩。

    不过今年格外不同,虽然安辰这等已婚人士, 放假回家了, 但是景小延在他家, 韦盛也在。

    景小延这次换了个新理由,他爸妈春节去外地旅游了,没把他捎上,只好继续在兄弟这蹭住。

    当然,秦星羽依然是不怎么信的。

    景小延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平日里有大把的寒暑假出去旅游,完全没必要赶在大过年出去,更何况景小延虽是普通人家,但亲族叔辈一大堆,每年春节串亲戚忙不过来,今年居然还真敢不回家。

    景小延是真不放心他羽哥,除此之外,也确实跟爸妈不咋对付,更烦自家那一群七大姑八大姨们。

    至于韦盛大年三十留宿秦星羽家,是俞笙安排的。

    韦盛大学起随父母定居海外,一直读到精神心理学科的博士后,才回国开了这么一家私立医院,在国内没什么亲朋,逢年过节自来是被他唯一的发小俞笙,给安排得妥妥当当,还带了几名春节期间值班的医护人员,一块来陪着秦星羽。

    尽管秦星羽说不出话,也不是所有的互动都能够听懂,以及给出反应,但他喜欢看着大家热闹。

    大年三十这天,吃过了年夜饭后,还跟景小延、韦盛,和那几位平日里照顾他的医护人员,打牌打到半夜十一点多。

    要不是韦大夫给他喂了药,不许他再跟着闹腾了,才不愿意休息呢。

    他现在仍旧每晚要靠大量的安眠药,配合着其他精神类药物,才能入睡,周围的人每天早晚按时盯着,半点也不敢马虎。

    因而即便是大年三十,韦盛也没打算让他跟着大伙玩通宵,只是稍稍允许他晚睡那么一两个小时,把给药的时间稍稍延后了一些而已。

    服用了安眠药,遵医嘱必须保持安静的秦星羽,不能跟伙伴们打牌了,便在一楼客厅的落地窗前,自己玩遥控车。

    这个位置的窗子,刚好对着小区的路灯。作为帝都近几年来新建的高档别墅区,这里入住率不高,业主大多是一些富豪、商人、明星,名下多套住房,买了这里的别墅多半为了升值,也并不常来居住。

    尤其是逢年过节家家户户走亲访友,这样一座豪华的高档别墅区,反倒显得萧瑟冷清。

    从这个角度的落地窗望去,斜对面的那栋别墅,是俞笙家。

    俞笙不在家。

    大年三十的晚上,小俞总在公司加班,有个与海外集团总部的重要视频会议。

    春节是国内的节日,作为一个华人在西方国家创办的企业,遍布全球的大多数分公司,是不过春节不放假的。

    这一个国际会议,就开到了半夜。

    午夜十一点半,秦星羽坐在落地窗前的厚地毯上,看见了那辆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地驶进了车库,接着不大一会功夫,俞笙那栋别墅的灯亮了。

    俞笙今天没找秦星羽,一是他回来太晚了,刚才停车入库时,还特意盯着对面那栋别墅看了一会,楼上卧室的灯关着,只有一楼客厅亮堂堂的,偶尔几个人影晃动,大概是韦盛和景小延他们。

    他估计这个点儿,秦星羽该服了药睡了。

    他和秦星羽,都不是太看重这些传统节日的人。

    俞笙也不是头一回自己过年了,从前身为jy集团的少当家,虽然是个艺人,每逢新春佳节,他父亲也隔空来个跨国电话,列个国内的亲友股东名单,让他挨着个地拜访,不过,全被他一股脑地拒了个干净。

    他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应酬。

    而今,终于将权利牢牢握在手中的小俞总,更用不着身不由己,去那些毫无意义的应酬了。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年。

    他只是有些想念秦星羽,哪怕才十几个小时不见,即便对方就在斜对面、隔了十几米的那栋房子里安睡。

    只不过他预料错了,秦星羽服了药,但没有睡。

    此时的秦星羽,就坐在那拉上了大半的厚重窗帘后面,同他一样,看着斜对面别墅里的灯一盏盏亮起,还特意盘算了自己的安眠药起效时间。

    这些药物他已经服用了好几年,有了抗药性,药效已然不大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发挥作用。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仍旧没过零点。

    于是他忽然起身,顺手拽下了客厅衣帽架上的羽绒服外套,胡乱穿上了。

    “小羽,你去哪?”

    刚拿了一手王炸牌的韦盛,眼见这是要出门的样子,立时便警觉了,喊了一声没见回应,对方已经飞快地溜出院子。

    “我去看看。”

    韦盛刚要起身,景小延也已蹿了出去,着急忙慌地连外套也没穿。

    除夕夜,秦星羽在俞笙家门口站了一会,按响了门铃。

    他极少会去俞笙的家,尤其是这栋今年才买的,就在他家斜对面的别墅。除了对方刚入住搬家时,他跟景小延去帮忙布置了一下之外,别看这么近,他没再去串过门。

    就这还天天有人说他是俞笙养的小情人呢,要是隔三差五地再往俞笙家里跑?

    他才不干。

    今天除夕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站在了俞笙家门口,至于原因,他想可能自己确实是精神病吧。

    俞笙几乎一分钟也没耽误地开了门,意外地看到单薄少年身影,安然伫立在灯火阑珊的院落外。北方的冬夜冷得彻骨,让人伸不出手来,因而秦星羽没有拿手机打字,也没有打手语。

    可那如这冬夜星空般,清冽明澈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那意思仿佛就是在问:可以进来吗?

    俞笙一把就将人拽进去了,触碰到对方仅仅是在室外站了一两分钟,也已然寒气袭人的身子,于是顺手在玄关的遥控面板上按了按,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

    秦星羽怕冷,但原本没那么严重,是自打伤后这一年来,骨骼神经重创,多处脏器损伤,体质急剧下降,才怕冷得更厉害了。平日里他卧室和客厅的温度,通常是比寻常人高几度的,否则的话哪怕稍低一点,也容易感冒发烧。

    此时站在玄关的秦星羽,闪着那双难得这个时间点儿,也电量还依然充足的大眼睛,好奇地环顾四周。

    俞笙的这栋新别墅,与他想象得不大一样。

    他虽然到俞笙家做客的次数非常有限,但小时候,俞笙家里那几套坐落在二环内的豪宅,以及散布在京郊的几处庄园,还是邀请他们几个队友去玩过的。

    他印象里,俞笙的每一处房子都空空荡荡的,不管是多么大的豪宅庄园,家徒四壁。管家保姆倒是一应俱全,但除了床和柜子几件必要的家具外,什么也没有,连厨房也是干干净净,像是从未真正住过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缺了那么点人间烟火气。

    尽管他秦星羽也是个生活极简的人,但他好歹还有几件汽车模型摆在柜子里,有几个毛绒玩具放在飘窗上,也有一套锅碗瓢盆,偶尔没通告的日子在家,也能做点简单的食物喂饱自己。

    但从前那些年里的俞笙,简直像是每天住着豪华酒店一样,仿佛从未打算在任何一所豪宅里久居。

    因而在今天大年三十这晚,秦星羽进了对方这栋才买了不到一年的别墅时,还是大感意外的。

    比起从前那些空空荡荡的房子,这里实在是有足够的烟火气。

    客厅的衣架上挂了好几件外套和西装,都是近几日俞笙上班出门时穿的;沙发和茶几是找设计师特意订制的,蓝白拼色设计考究;客厅一角设了个小型吧台,吧台的酒架上有几瓶未开封的红酒,厨房门口的垃圾桶里也是新换的塑料袋,里面只有一个无糖可乐的空瓶。

    这还仅仅是别墅的一层。

    他跟着俞笙上了楼,楼上的茶桌下铺了深色的厚绒地毯,卧室摆了一把精致舒适的秋千椅,窗帘也撤掉了原房主的旧物,取而代之的是他秦星羽家的同款,带毛绒的深蓝色布料,上面还有银色点缀的星星和月亮图案。

    秦星羽甚至还记得,俞笙购房不久时,让他推荐过的他那款窗帘定制商家。

    总之,看起来俞笙是打算放弃小时候那些冷冰冰、空荡荡的豪宅,以后在这里长期生活的样子。

    但至于俞笙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长期生活的原因,秦星羽有时想不通,虽然他们这个别墅区,也算是这寸土寸金都市里的高端豪宅了,但也就是给他们这种普通小明星、小富商们住的,俞笙家在帝都有的是更好的房子。

    但是俞队长似乎铁了心地跟他做邻居。

    他还在楼上俞笙的卧室里,看见了床头柜旁摆放着的,那把全球高订制限量款吉他,前两年,他送的。

    于是他在俞笙卧室的那把秋千椅上坐下,把玩着对方的限量款吉他,吉他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像是隔三差五就会弹上一会的样子。

    期间他还把羽绒服外套脱了,俞笙从衣柜里拿了件带小熊帽子的厚毛绒披风,驾轻就熟地给他披上了。

    俞笙家里有点冷,即便刚才已经调高了空调温度,屋子大的缘故,一时半会儿还没暖和上来。

    秦星羽眼见此时身上这件,与自己那套同款不同色的小熊披风,更疑惑了,俞笙这都是买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太不符合俞队长的性格了。

    正思索间,秦星羽侧过头,隔过对方给他整理小熊披风的肩膀,看到了那卧室的窗外,有彩色的烟花绽放开来。

    出于安全考虑,许多大城市已经很多年禁止私自燃放爆竹了,这让尤其是漂泊在外的年轻人们,逢年估计也感受不到多少年味。

    不过有规模有组织的烟花,还是时不时地会出现在,这座浮华而又冰冷的都市上空。

    距离零点的钟声敲响还有十分钟,秦星羽指着那窗外的烟花,想要去看。俞笙会意,也不等人从秋千椅上下来,便连人裹着披风,一起打横抱着,轻放在那铺了一层厚毛毯的飘窗。

    俞队长总是动不动就抱他,并且由于交流障碍的缘故,他的抗议还总是慢了几拍,每每等到他思索明白,想要比划着手语,表达点什么的时候,人家早已把他放下了。

    同样的,今晚他也还没能表示个什么,就被窗外那夺目绚烂的烟花吸引了注意力。

    他心里其实清清楚楚,俞笙这家伙就是瞅准了他如今注意力有问题,上一刻还想争辩些什么,下一刻可能就被其他什么事物吸引,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小俞总得寸进尺,该抱的、该搂的、该上手的地方,是一点也没放过。

    反正今晚除夕夜,秦星羽扣他家了,谁都别想带走。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50   查岗

    ◎小情人可算学会查他岗了。◎

    俞笙刚在飘窗上坐下来, 想陪着身边的人一同看烟花。结果才看了没半分钟,忽然间,床尾的手机响了, 是个来自海外的号码。

    不用备注他也知道,是他那远在意大利的父亲大人打来的,平时他和海外分公司的同事都是线上沟通, 没人给他打跨国电话, 除了伪装ip的电信诈骗, 就是他爸。

    极不情愿地懒懒将电话捞在手里,俞笙也没避着秦星羽,而是就在这飘窗上滑动屏幕接听:

    “没等我给您拜年,您倒是先给我打电话来了,过年好啊。”

    俞笙对着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冷冷淡淡的, 连“过年好”这仨字都说了, 就是不乐意叫一声爸。

    电话对面,俞老爷子的语气似乎也带着那么点较劲的意味,冷哼一声, 明明都主动给儿子打电话了,却偏要大过年的教训几句。

    “听说我回来以后,你惹你庄伯父生气了, 还惹了不止一回?”

    “他老人家这是跟您告了多少回状?您才想起来给我打这个电话。”

    俞笙悠哉悠哉地倚着飘窗上的靠枕, 这个角度能够完美地欣赏烟花, 当然更能完美地揽过秦星羽的肩膀。

    以至于俞笙跟自家老爸打着电话,都有点心不在焉。

    电话另一端,是老董事长中气十足的愤慨: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听说你还把你晏晏妹妹, 从公司给调走了?”

    “您以为我愿意啊?”俞笙语气冷硬地反问了句, 继而又恢复漫不经心的语调: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她挺开心的。”

    把庄晏晏安放到秦星羽团队,俞笙确实是不大乐意的,要不是年会那晚,当场跟庄老爷子把话怼到死路口了,他也不想那么干。

    在秦星羽的团队工作,那不仅仅是庄晏晏喜欢的事,更重要的,那还有庄晏晏喜欢的人。

    他得把秦星羽看紧点。

    当然,更重要的是,对于他这位发小庄晏晏,是谁,干嘛的,怎么就被谣传成了俞家少奶奶候选人,他得给秦星羽一个坦荡交代。

    不过显然,此时电话里的老董事长并不买账,相反还怒意渐胜,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度:

    “听说你还把你庄伯父分公司的合作业务给砍了?”

    “您看您这每一句都是听说,不过听说的也对,这在我的权限范围。”

    俞笙不带丝毫语气地回答,国内分公司是否与巴黎分公司合作,他的确有这个决策权。

    他此时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家老父亲在电话那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一点也不出所料,远在意大利的俞老爷子长长出了口气,似乎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干脆沉声质问:

    “哼,你在哪?”

    “在家。”俞笙明显不大乐意跟他老爸唠家常,大过年的,他不在家能在哪。

    “我当然知道在家,我是问你,和谁在一起?”很明显,老父亲对这么个敷衍的回答,相当不满意。

    “您说呢?”

    俞笙直接一个反怼,不带半点含糊。

    俞老爷子似乎是一下子就知道了答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也不知都思索了些什么,才语气凝重地沉声命令:

    “玩归玩,不准耽误工作。”

    俞笙冷笑了一声,懒得回答,他是认真想和秦星羽谈感情,怎么就成了玩了?

    俞老爷子也是头疼,他儿子跟他八字不合不对付,这个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大年三十还愿意跟自己在电话里多说几句,往年连电话都不带接的。

    尴尬沉默了一会,俞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下来,叹息着:

    “过年了,记得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知道了。”俞笙淡淡地答应,言罢又冷着脸嘲讽了句:

    “想打就自己打,都老夫老妻了……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啊。”

    也就开头的“过年好”,以及最后这句“照顾好自己”,是俞笙正八经儿跟他老爸说的问候,他也没办法,他做不到跟他爸好好说话,从小就这样。

    挂下电话,这会儿室内的空调温度已经上来了,屋子里也暖和起来。飘窗上的秦星羽已然自己脱下了那小熊披风,抱在怀里,还轻捏着披风帽子上两只毛绒绒的小熊耳朵,试图跟小熊交流点什么,尽管仍旧发不出半点声音。

    窗外的烟花盛景一览无余。

    秦星羽的目光亮闪闪的,垂下羽睫看一会小熊,又扬起眉宇望一会烟花,宛若这夜空之下最纯净无暇的星芒。

    零点的钟声轻轻敲响,俞笙揽紧了身边的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而默契地看着这盛世烟花。

    从小到大,除了组合一起上春晚之外,这是他们头一次在一起过年。

    景小延在院子外面,冻得快疯了,他刚才着急忙慌地追着秦星羽出来,连外套也没来得及穿。

    他似乎看见秦星羽进俞笙家了,他本以为,他羽哥是看在俞队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份儿上,去邀请俞笙来自己这边过年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羽哥一进俞笙家,就没再出来,他懒得进院子敲门,给他羽哥发了个信息,奈何对方的手机长期静音,估计也没看见。

    于是可怜的景小延小朋友,耐着性子徘徊在两栋别墅之间,等了好一会,直到绚烂的烟花亮起,零点的钟声敲响,万籁俱寂之下,一派繁华。

    景小延忧伤的望天,他羽哥和俞队长的零点除夕之夜,用膝盖想也知道是甜甜蜜蜜在俞笙家渡过的,而他景小延呢?是在大冷的冬夜里一个人凄惨地在外面看烟花,还冻得瑟瑟发抖。

    这就是组合团宠的待遇么!

    零点之后,秦星羽有些昏昏欲睡了,一个小时前服用的安眠药起了作用,此刻他靠着俞笙家的飘窗,那双细密浓郁的羽睫轻轻地垂下,整个人都显得安谧而宁静。

    俞笙将人试探着拥在怀里,不敢乱动。又过了一会,等到对方确实睡熟了,他才将人抱起,轻放在自己卧室那张舒适宽敞的大床上。还仔细地在对方腰下垫了一块薄毛毯。

    秦星羽的腰伤不能睡普通的软床,他自己家里的床垫如今已经换成了偏硬的材质,即便是平时出通告住酒店,安辰也会特意交代,挑选合适的床。

    俞笙给睡着的人仔细盖严被子,心中盘算着,改天他家的床,也该换一换了。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宛若工笔画般的天使容颜,俞笙克制住想要吻上去的冲动。他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睡着时仿佛易碎冰凌般宁静的人,醒着的时候却即便不说话,也是能打字把他怼翻天的性子。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秦星羽手里了。

    待到对方睡熟后,俞笙放轻脚步,拿着手机出了卧室,虚掩上房门,到客厅的阳台处,拨通了母亲的视频电话。他原本也打算过年给妈妈打个电话,用不着他老爸特意提醒。

    “女王大人,过年好啊。”

    看到视频里的母亲发型,又烫了新的小卷卷波浪,穿着旗袍式连衣裙,戴着宽沿的遮阳帽,背景似乎是个海上的游艇。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看看妈妈在哪呢?塔斯马尼亚岛,来让姨姨们跟你打个招呼。”

    接到儿子电话,俞妈妈看起来兴奋得宛若少女,随着视频角度的移动,三五成群同游的贵妇老姐妹们,一一热情地向俞笙打了招呼。

    俞笙一连说了好几个“阿姨好”。

    看着母亲终于将视频转了回来,他才不动声色地沉声叮嘱:

    “您好好玩,别累着,南半球夏天了,不过塔斯马尼亚气候应该不热吧。”

    一如既往地淡淡说着话,这大冬天的他还得操心自家在南半球过夏天的母上大人。

    “不热不热,这海风一吹,可舒坦了,晚上还能躺在游艇上数星星。我和你的姨姨们,打算下一站就奔南极看企鹅呢!对了儿子,你今年在哪过年呀?”

    “我在家。”

    说了这三个字,俞笙微微蹙眉,他的母上大人跑南半球逍遥快活去了,连把自己儿子扔在哪过年都不知道。

    言罢他调转手机的镜头,给母亲看着客厅里的景象,语气中难得还带了那么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您看,这沙发,这书桌,这餐厅,家里的物件摆设,跟您来时没什么两样。”

    他的母亲几个月前回国看过他一次,在这住了几天,此刻俞笙给母亲展示着一如既往的居家环境,镜头转到那虚掩着的卧室门时,恰到好处地收了回来。

    俞妈妈是什么人?一眼看穿。

    于是女王大人笑盈盈地向儿子撒着娇:“哎呀,最关键的不给妈妈看,妈妈想看跟你一起过年的人。”

    “您上次来不是看过了么?”俞笙悠悠开口。

    “妈妈想再看看嘛……”

    “那不行。”

    俞笙不紧不慢地拒绝,铁面无私,想看秦星羽?亲妈也不行。

    “妈妈都给你看我的老姐妹们了……”

    俞妈妈试图开启忽悠大法,连哄带骗地想看儿子传说中的那位小朋友。

    俞笙才不上当呢:“那是您自愿的。”

    和母亲闲聊了一会,挂下电话,俞笙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睡衣返回卧室。

    秦星羽安然睡着,他睡相一向很好,尤其是这几年来,长期服用安眠药的缘故,睡下以后几乎都不大会翻身。

    俞笙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在床的另一半躺了下来,凝望身边安睡的少年,望了好一会,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北方的隆冬昼短夜长,此刻的俞笙拥着怀里的人睡着时,却渴望这一场更加漫长的冬眠,哪怕是一个冬天都不要醒来。

    ……

    春节过后,俞笙开始到公司的舞蹈教室恢复训练了,他接的那场晚会演出在正月十五。

    退圈一年来,他依然热爱街舞,练了十多年的舞蹈功底也没扔下,隔三差五还是会在下班后的夜晚,在公司的舞蹈教室练上一会儿,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这个节目他接的态度十分明确,不复出,不要出场费,就心血来潮跳支舞,跳给他家那位看着玩。

    他的微博已经配合节目方,官宣了他即将参加表演的消息,粉丝们惊喜得快要掀翻了天,老粉们在短短几日功夫都回来了,评论区一片沸腾,仿佛这才是真正的过年。

    沉寂了一年多的俞队长,终于有动静了。

    大年初五的傍晚,秦星羽照例每周三次,从韦盛的私立医院复诊回来,没回家,转头就去jy集团了。

    他这些天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可以由司机接送着,前往韦盛的医院配合治疗,从前他不大能够出门的时候,只能是韦大夫来他家里。

    还在春节假期,jy集团的写字楼里空空荡荡。不过近来,秦星羽专喜欢挑没人的晚上,或者节假日去公司。

    说起来,他其实是有点怕的,怕见人。

    从前心理问题非常严重的时候,他不大分得清身边的人,甚至无法听懂一些基本的交流,但那时候他没什么意识,谁都不怕,谁都敢惹。

    而今随着心理意识逐步的恢复,能够理解大部分的沟通了,却反倒有些怕见生人了。

    尤其是前阵子,被庄允老爷子凶了几次,他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与生人见面了。

    韦盛看过了,说这是恢复过程中必经的一个环节,总要跨过的一道坎,没什么大事,不要勉强他就好。

    当然,韦大夫这话是说给安辰、俞笙、景小延等等,秦星羽身边这些人来听的,其中令人头疼的事儿也只有韦大夫一人知道:

    由于稍稍恢复后的秦星羽,意识强了,主意正了,他韦大夫,有点儿控不住了。

    说好了这天心理治疗结束,韦大夫是专门交代了司机,把人送回家的。结果人家小秦总连家门都没进,在院子里看着司机大哥调头走了,紧跟着就跑去自家车库,自己开着小蓝跑车去公司了。

    他在jy集团租的那三间办公室已经布置妥当,年后就要正式开业,他今晚去看了看,设施物件一应俱全,他计划着再装点一些造型简洁优雅的置物架和小摆件。

    自打年前,集团里就有员工们悄悄地在私底下议论,说小俞总的办公楼,小秦总当家一样布置。

    没错,秦星羽就是当成自己家一样,来布置他这几间租来的办公室。反正等他公司做大了,别说这几间办公室,这栋楼没准他都包了。

    他秦星羽就是有这份儿野心,连小俞总都没有的野心,他敢有。

    除此之外,他还去这层楼里的录音棚看了看,经过多种方式的精神治疗,他现在已经能够稍微与录音棚和平相处。

    即便他还无法说话,更唱不了歌,但他已然可以独自在录音棚里呆上一会,不至于突发惊恐失控,也不至于精神错乱呼吸困难。

    从录音棚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暗,空空荡荡的整个20层楼,只有隔壁的舞蹈教室亮着灯。

    俞笙在这层楼安排的录音棚和舞蹈教室,基本就是个摆设,除了他自己隔三差五练会儿街舞之外,平时没有人去。秦星羽的身心状况不能够唱歌,也很少能跳舞,整个公司那么老大一个经纪部,也没有再签别的艺人。

    因而今天看见舞蹈教室亮着灯,秦星羽还颇为意外。

    他试探着一点点走过去了,站在那厚重的钢化玻璃门外,看见了俞笙的身影。

    俞笙独自一人,穿了套运动卫衣,伴着舞蹈教室内隔音极佳音乐节奏,练着街舞。

    秦星羽很久没看过俞笙跳舞了。

    尽管晚会还有十来天,以俞笙的业务水准,其实用不着这么早排练,但俞队长仍旧宛若从前还在组合时,彩排的每一场演出那般,早早认真训练。

    秦星羽定定地在门外看着,没有打扰。

    站了有半个小时,他站得累了,就靠着墙,他的膝盖和腰伤,不大能够坚持长时间的站立,但他仍旧不愿意随便找个办公间去休息,而是依旧倚着墙,安静地观望舞蹈教室内的身影。

    甚至产生了一种他和俞笙,还依然并肩站在舞台上的错觉。

    俞笙出来时,看见秦星羽的身影也微微意外,仰头灌了一大口矿泉水,汗都没来得及擦,就问:

    “一个人来的?”

    秦星羽不回答,他此时此刻一个人站在这里,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怎么不提前给我发消息?”

    见他没反应,俞笙追问了句,顺手将眼前人敞着的羽绒服外套给系上了。

    好歹提前跟他说一声,让他去接一下,或者派司机去接也好,敢情儿又是自己开车来的。

    秦星羽那双清清亮亮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就是不给反应。

    即便穿着羽绒服外套,他仍旧有些冷,冷得不想打字。

    春节期间,写字楼的物业休假,中央空调也关闭了。许是刚才俞笙练舞运动着不觉得冷,秦星羽却自打进了这座大楼,也没多一会,就冷得快受不了了,即便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也快冻僵了。

    不过他本就怕冷,前两个月刚入冬那会,在南城拍戏,候场补妆的功夫,身边还开着暖风呢,他就已经冻得脸上全无血色了。

    那时候他又不肯说,当时直到化妆师发觉他脸色不对,赶紧让安辰从车里拿了好几个暖宝宝,给他贴衣服里面了,安大经纪还一边贴一边纳闷地吐槽:

    “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冷?你小时候不这样啊,我家锦锦都比你抗冻。”

    的确,伤后的秦星羽,格外怕冷。

    而今站在舞蹈教室外,他冻得思维都有些麻木了,直到俞笙用温热的掌心,在他那清瘦冰冷的苍白脸颊上轻捧了捧,低声问了三个字:

    “来找我?”

    谁找他?人家明明是来看自己新办公室的,纯属偶遇!

    不过秦星羽到底还是拿出手机,颇不情愿地在备忘录上打下两个字,举到俞笙面前:

    “查岗。”

    俞笙微微怔住了。

    这样的字句,几乎从未在秦星羽的词典里出现过。对上俞队长难得讶异,甚至还带着那么几分欢喜的目光,秦星羽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就脑子一抽,打出了这么暧昧的两个字。

    他今天本不是来找俞笙的,奈何话已经出去了,气势上不能输,谁让他刚才站门外偷看人家练舞,还看了挺长时间。

    凝视眼前这对冷冷清清,明明已经没什么电量了,却仍旧强撑着气场的漂亮大眼睛,俞笙轻轻地笑了:

    “认识这么多年,你可算知道查我的岗了。”

    作者有话说:

    周五啦,点杯奶茶犒劳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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