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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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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狼人杀

    ◎下楼上车,他都抱着。◎

    秦星羽也知道, 刚才“查岗”那两个字,他打得过于草率了,于是转身就走。

    这种话他现在还不适合和俞笙说, 的确显得有些暧昧了。尽管在别人眼里,他和俞笙何止是暧昧那么简单,大概只差官宣了。

    到底是在温度低的走廊里站得久了, 他膝盖和腰椎已经僵硬疼痛, 刚才这么快速地转身, 双腿都没听使唤,脚步踉跄了一下,撑了一把墙才站住。

    他勉强稳住身形,气场两米八地往外走,不料还没走开两米远, 身子被俞笙一把捞住了, 紧跟着就被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刹那,秦星羽吓了一跳,还本能地搂了一下俞笙的肩膀。

    本就硬气十足的清亮目光里, 显出抗议之色,俞笙居然又不打招呼地抱他,时隔这么久, 他以为俞队长已经改掉随时抱他的毛病了呢。

    当然, 他没能想起来的是, 就在前几天,大年三十那一晚,俞笙就是抱着他睡的, 只不过那时他服了安眠药, 神智恍惚记不清了。

    无视怀里人的抗议目光, 俞笙抱着人也不妨碍按电梯下楼。他确实答应过秦星羽不在人前故意抱他碰他,也不在镜头底下捆他炒作。

    但此时此刻,公司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镜头,如果楼下监控室值班的保安小哥除外的话。

    坐在俞笙那辆宽敞舒适的劳斯莱斯副驾,秦星羽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几个字:

    “我不要回家。”

    天色渐晚,虽然他冻得精疲力尽,但他不想回家。

    凭什么俞笙这家伙说抱他就抱他,说要带他回家他就回家?他凭什么听俞笙的?又不是他队长了?他偏不!

    他秦星羽是有那么点反骨在身上的。

    原本刚才上车时,俞笙怕他累着了冻着了,是将他裹着羽绒服,放在劳斯莱斯后排,想让他在回家路上稍微睡上一会儿的。

    但他指了指前排副驾驶的座位,非要坐那儿。

    俞笙只好将人抱上了副驾。

    眼下身旁的炸毛小猫不肯休息,又不肯回家,俞笙凝眉思索了一阵,将能带他去的地方在脑海中过滤了个遍:

    “去曳哥那?”

    秦星羽想了想,点点头。

    俞笙侧过身,仔细理了理对方刚才由于被抱着而蹭乱了的发丝,给系好安全带,又把自己脱下来的外套,给对方当被子盖在身上。

    同时一向惜字如金的俞队长,仿佛对着秦星羽在说,又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念叨着: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去啊,曳哥那人多,不过有包厢……”

    秦星羽近来有点怕生人,俞笙是知道的,因而俞笙也格外小心,不敢带他四处乱逛,尤其是酒吧饭店这类娱乐场所。

    秦星羽本也是打算年后约冯曳见一面,近来他和俞笙、景小延成立的红豆影业,打算把他们曳哥签进来。

    只不过春节期间冯曳回了趟老家,家事繁杂,听说是昨天才回来,一直没来得及见面详聊。

    冯曳的“此夜”酒吧,近来生意不错,那几个没能挤进娱乐圈大门,当不上大明星小网红,堕落成街边小混混的几个小弟,平日里谁也不服,就在这家小酒吧里当几个服务生,只跟着他们曳哥混。

    俞笙给冯曳打了个电话之后,便驾车前往东三环的酒吧一条街了。

    与此同时,他们曳哥也是一声令下,一如既往召集了手底下所有小弟们,着手准备接待他这俩好兄弟。

    将最大的包厢清理干净了,把客人包场暂停营业的牌子也挂了出去,酒吧里只留下现有的三五桌客人,冯曳还特意叮嘱了他的这群小弟们:不准大声喧哗。

    抛开公众人物的身份,秦星羽的情况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出门还是需要格外小心的。

    那几个平时在整条酒吧街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就只认他们曳哥的小弟们,干活干净利落,半点也不含糊,留下一两个招呼原有的客人,其他人将包厢、饮品、零食准备妥当后,便早早地到院子里,麻溜儿地列队站成一排,等着他们曳哥的两位贵客。

    即便冯曳没说,小弟们也已猜出了今晚来的是谁了,不用说那必然是他们曳哥最好的兄弟俞总,并且,那位无论在娱乐圈,还是时尚圈,都红透了半边天的俞总,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俞笙一个人来找他们曳哥喝酒聊天的时候,小弟们也不是没见过,用不着这么特意准备,能让他们曳哥兴师动众、安排这等阵仗的,那必然是俞总还带着他们另一个队友秦星羽一块来了。

    冯曳手底下这群小弟,对于他们曳哥这位神秘队友秦星羽,除了知道对方是个当红顶流明星外,其实不算了解。

    毕竟与已经退圈的俞笙不同,秦星羽仍旧是个艺人,极少出现在娱乐场所,他们曳哥的这间酒吧,好像也只几个月前来过一次,即便平日里和他们曳哥见面,也是约在别的地方。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关于这位疑似俞总小情人的神秘顶流大明星,八卦可太多了。

    干完了活,列队站在酒吧门口院子里,他们曳哥那辆神似大黄蜂的机车旁,小弟们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

    “哎,你们说,秦星羽今晚也来是吧?”

    “肯定的啊,要不哪能这排场,据小道消息说,曳哥那队友,精神好像有点问题,要不然啥时候见曳哥这么谨慎过,带咱这地方来,估计也是怕出事吧。”

    “我听说好像是不会说话,别人说话也不太能听得明白,但我觉着不能啊!他不是唱歌的么,我前女友还看过他演唱会来着!”

    “还有,咱曳哥这队友,跟俞总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们知道不?我估计啊,曳哥肯定知道,一会儿你们谁去打听打听。”

    ……

    小弟们发挥了游手好闲青年们独有的八卦属性,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个底朝天,最后被里面忙活的冯曳看见了,拿了吧台上的托盘,出来象征性地一个一个抽了过去。

    “哪那么多废话,干活。”

    压住手底下几个小弟,冯曳的气场还是足足的。他这群小弟们除了嘴有点贱,其余也没什么大毛病,嘻嘻哈哈地还都挺好相处。

    不大一会工夫,俞笙和秦星羽就到了。

    从俞笙那辆黑色劳斯莱斯上下来,秦星羽今晚在写字楼里受了些冻的缘故,腰腿有些麻木,走不快,一向行走如风的小俞总,便也陪着他慢慢地走。

    由于是跟好兄弟的私人小聚,两个人身边也难得地没有保镖环绕,俞笙便伸手轻轻地环在秦星羽身后,亲自护着。

    酒吧院子里的小弟们齐刷刷地鞠躬问好,想要抬眸多看几眼,谁也没敢。

    谁让秦星羽实在太好看了,深色长款羽绒外套,衬着少年苍白偏冷的肤色,额前整齐而层次细碎的刘海,有几根发丝刚好轻擦着小扇子一样铺散开来的羽睫,像是精灵国度的小王子。

    怪不得是小俞总的心尖宠。

    踏进酒吧的这一刻,秦星羽脚步微顿了顿,迟疑了那么一两秒,心底终究还是对这只来过一两次的环境有些怕,被庄老爷子惊吓过的那几次,他的精神状况有点反复。

    冯曳早早地在包厢里备好了各式饮品,三个人在上次来过的熟悉包厢坐下,秦星羽才觉得好了一些,甚至还有精神好奇心满满地,摆弄着那精致而温热的茶壶,冰冷的指尖总算有了些许温度。

    俞笙跟冯曳喝茶聊天,秦星羽便时而比划,时而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

    冯曳看得懂他的意思,十多年台上台下配合默契的兄弟了。说实话秦星羽他们几个开了公司,想要把自己签进去这件事,冯曳还是挺感动的。

    毕竟由于父亲欠下巨额赌债这件事,他现下已经几乎被娱乐圈除名了,没有经纪公司敢签他。

    期间俞笙接了个韦盛的电话,原本秦星羽今天下午在韦大夫那做完治疗,答应了直接回家,结果谁知道人家转头就跑去公司了。

    等到傍晚韦大夫忙完了工作,想着一如既往地打个视频电话,盯着这孩子该吃晚上那顿药了,结果人家秦大明星装没看见,不接电话。

    韦盛一想坏了,凭他对这小子的了解,铁定是没在家跑出去了,于是一个电话打到俞笙这儿。

    好在把人逮到了,韦大夫松了口气,不过作为秦星羽的主治医生,他非得训这孩子几句不可,便让俞笙把视频拿给对方。

    视频里,韦盛还在医院,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还没来得及脱下那身白大褂,就开始面带微笑地训人:

    “小羽,你跑哪去了啊?你不是答应我回家吗?是不是俞笙那小子拐你啊?小延这几天没在你家,你就放飞自我不回家了,是不是?……”

    秦星羽坐在包厢最里侧的角落,盯着俞笙手上的视频,那双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羽睫眨啊眨的,明净而懵懂的大眼睛,在这酒吧暖色顶灯的映照下,像是氤氲着朦胧的淡淡水气,假装听不懂。

    怕吓着他,俞笙只容许韦盛说了几句话,就把手机拿回来了:

    “行了,下班没?给你发个定位,晚上没事过来玩。”

    韦盛自小父母都在海外,十几岁前一个人在国内生活,之后去父母那边读了几年书,读到心理学博士,重又回来开了这家以精神心理科为主的私立医院。至于一直没断了联系的发小,也只剩下了俞笙一人,他现在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就天天跟俞笙他们混一块。

    聊完了冯曳签约的正事儿,韦盛也到了,几个小弟把桌游拿了出来,招呼着大家玩狼人杀。

    一听狼人杀,韦盛乐了,那可是他的娱乐强项,这位看上去吊儿郎当,登山、野营、密室、剧本杀啥啥都玩,实则斯文稳重、青年才俊的心理学专家,工作之余闲着没事,就喜欢天天琢磨人玩。

    当下韦大夫就跟着冯曳手底下的十来个小弟,玩狼人杀去了。

    秦星羽玩不了,俞笙也陪着他不去,原本小俞总也对这类社交游戏没多大兴趣,虽然会玩,但不过那都是从前跟组合一块儿上综艺时候的事儿了。

    冯曳作为东道主,自是陪着两个兄弟,一时间最低配置的13人局,少了俩人。

    秦星羽推了推俞笙和冯曳,意思是让他们去玩,不用陪他,而后又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

    “我想看你们玩。”

    他至今仍旧记得,就在前几年,他们组合五个人和其他几位艺人,一同参加过一档狼人杀综艺节目,整整录制了十几期,那时候他们组合还是鼎盛时期,节目爆火,几个成员之间的玩闹互动,至今仍是粉丝们津津乐道的回忆。

    俞笙犹豫了一会,扫视了一圈已经上桌的小弟们,勉强起身。

    大家都去玩的话,留秦星羽一个人呆着肯定是不行的,好在大包厢足够宽敞,中间一张长桌供大家桌游,另一侧靠墙的位置,还有一整面墙的长沙发,距离桌边的玩家们不近不远。

    “我当法官。”

    法官不用上桌,于是冯曳自告奋勇,跟着秦星羽一块在那墙边的长沙发上坐下了,方便照顾。

    小弟们很懂事,把俞笙让到长桌的一端,距离沙发最近的位置,既凸显了客人的尊贵身份,刚好又能安心护着身后沙发上的人。

    秦星羽今晚状态有所回升,俞笙和冯曳在身边照应着,跟这群陌生的酒吧小弟们同处一室,也没有觉得害怕难受,沙发前那张鎏金装饰的精致小吧台上,除了水果零食和热饮外,还有他喜欢的小汽车模型和积木。

    小弟们玩游戏不敢吵,无论是盘逻辑还是论投票,都难得地彬彬有礼,当然除了此前他们曳哥特意叮嘱不许大声喧哗之外,更重要的是,亲眼看见了秦星羽坐在那里。

    也没人知道为什么,秦星羽天生自带一种王子般的气场,只要他呆在那里,就仿佛是个清冷而易碎的精灵,又像是珍藏在匣中的名贵瓷器,让人连靠近都小心翼翼,更别提大声喧闹了。

    秦星羽其实没那么脆,至少现在没有。正是由于大家都把他奉为小俞总捧在心尖上的人,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跟他玩,他这会儿反倒觉得有点无聊了。

    摆弄了一会小汽车模型,他站起身来,观察各人玩游戏时的神情语言,由于开了上帝视角,他知道哪几位是狼人。

    原本他是打算学着冯曳当法官的样子,绕着桌子走上两圈的,结果刚刚经过俞笙的身侧,便被俞队长淡淡的两个字,外加一个揽腰的动作,给捞了回来。

    “过来。”

    秦星羽腿仍旧不大好使,在这都是桌子椅子的地方行走不利索,被俞笙这么一抱,踉跄了一下,不过仍是站住了。

    这要是没站住的话,就只有两个结果,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要么跌进俞笙怀里,要么坐在俞笙腿上。

    尽管这对于从小打打闹闹的他们几个队友来说,不算什么,景小延还坐过他腿上呢。但如今在外人面前,他和俞笙的关系在每个人的眼中,可都不一样。

    俞笙终究还是手下留了几分,刚才他揽秦星羽那一下,没使劲,一是怕把人弄摔了,再者也怕在这诸多陌生人前,有什么亲密举动,惹对方生气。

    没办法,纵横娱乐圈与时尚圈、跨界商海叱咤风云的小俞总,唯独在秦星羽面前,他偶尔怂。

    连刚才“过来”那两个字,都没说出几分平日里的霸总气场。

    此刻坐在高背椅上,他手臂半是悬空地揽着秦星羽的腰,指尖试探着轻触对方腰侧的衣料时,有几分猿意马。

    “觉得谁像狼?”

    唯有在轮到自己发言时,才能够稍稍转移那么一下注意力,俞笙作为这一局游戏中的预言家,他忽然扭头向秦星羽问了这么一句话。

    秦星羽想了想,作为场外旁观者,他当然知道四个狼人的身份,不过他仍旧思索片刻,指了指韦盛。

    另外三只狼都是酒吧的服务生小弟,他不熟,也不好意思一上来就揭人家身份,至于韦盛,谁让韦大夫刚才视频里训他了!

    “好,那这一轮就归票给盛哥,过了。”

    俞笙的预言家归票环节,简简单单,干脆利落。

    韦盛不干了,韦大夫一脸委屈:

    “报告法官,俞笙他玩赖,还带场外求助的?”

    小俞总放松了身子靠在高背椅上,揽着秦星羽的腰,慢悠悠地来了句:

    “他说是谁就是谁。”

    韦盛整个一大冤种,宠心上人不带这么宠的吧,这纯纯的没原则,他韦大夫没惹任何人,打个阴阳倒钩狼被抓了身份不说,这大晚上的还被撒了一波狗粮,这都叫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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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舞担

    ◎“退役舞担登台只为哄老婆。”◎

    陪大佬玩桌游, 一整张桌上的小弟们当然是懂事地捧场,无论平民好人,还是狼队友, 一轮投票,齐刷刷地指向韦盛。

    可怜了韦大夫的阴阳倒钩狼,才刚打了两轮, 就被投出去了, 末了还滔滔不绝地辩解:

    “他骗你, 俞笙,我跟你说,他骗你的,我是好人,秦星羽这小子他脑子可清楚了, 平时把我骗的一愣一愣的……”

    作为一名主治医师, 说起跟患者斗智斗勇的日子,韦盛简直都快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秦星羽在大多数时候,的确算是心思比较敏捷聪慧的人, 长期的精神与心理疾患,只是导致他偶尔反应稍慢一点,并没影响他的思维与心智, 不过这一回, 他还真没骗俞笙。

    谁让这些人里他就只认识一个韦盛, 韦大夫还刚好是狼。

    回想从前组合还不曾分崩离析,大家一块录狼人杀节目那个时候,他可是没少骗俞笙的, 当然, 俞队长怼他也毫不留情, 说他什么“逻辑不对、都不知道自己上警来干嘛,还不退水就是铁狼”。

    想起一些事情,秦星羽有点走神。

    这一局结束复盘的时候,俞笙没参加,而是坐回到靠着墙的长沙发上,陪秦星羽,询问对方累不累、冷不冷、以及想不想回家。

    平日里玩时尚、玩投资、玩钱滚钱的千亿集团大总裁,此刻还陪着自己的小情人,一块玩了会儿包厢里那几辆只做摆设用的遥控小汽车,看得那几位服务生小弟瞠目结舌。

    俞笙过来亲自照顾,冯曳便也安心地起身,溜达到一旁去了,透过那严冬凝结成霜的玻璃窗,他看到外面模糊的车水马龙街头,几乎是与他那大黄蜂机车并排,停着一辆淡紫色小跑车,中间只隔了一层院子的木栅栏。

    庄晏晏从自己的小跑车上下来,却站在院子里没进门,因为就在正对着酒吧大门口的方向,她看见了俞笙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

    她俞笙哥来了不要紧,她得确定秦星羽是不是一起来的,要是秦星羽也来了,她得溜。

    于是她站在窗下,悄悄地向冯曳挥了挥手,在那布满霜花的玻璃窗上,用冻僵了的手指轻轻写下一个“俞”字,还打了一个问号。

    冯曳知道她是在问,俞笙在不在里面。

    他点点头,在对方写过字的地方,室内那凝结成水气的同一块玻璃上,同样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羽”字。

    秦星羽也在。

    庄晏晏思量片刻,给了个ok手势,又笑盈盈地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成功把冯老板培养成了她的追星眼线。

    既然秦星羽也在,她就不进去了,她老爸前天刚回巴黎,前段时间闹的那几场事,让她还是不太敢见秦星羽。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要成为他的工作人员了,她会好好为他工作的。

    冯曳仍旧站在窗前,凝视那道背影轻快地转身,回到那辆淡紫色的小跑车里,不大一会工夫,车子的尾灯便消失在这被霜雪模糊了的灯红酒绿午夜里。

    春节小长假后,开工第一天,庄晏晏就到jy集团办理了离职手续,第二天便在红豆影业办理了入职,成为安辰手下的一名经纪人助理。

    与庄晏晏相处,安辰格外小心,好歹人家是jy集团大股东的闺女,怎么就给他当助理来了?安大经纪在心底早已默默吐槽了俞笙108遍,这哪是给他找助理啊,这分明是给他丢了个烫手山芋。

    他一时半会儿没看懂,庄晏晏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按理来说从那么老大一个jy集团,调到他这十来个人的红豆影业来了,这是属于职位一撸到底,发配边疆的节奏。

    但庄大小姐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每天元气满满地来上班,甚至主动请求被安排点活儿干,连给绿植浇水、帮同事叫外卖这样的活都干,甚至与同一批入职的几个员工,在挑选工位时,也大大方方地让别人先挑。

    这安辰就有点儿不明白了,这个小姑娘作为与俞笙谣传过婚约的集团大小姐,她不要高薪,不求升职,连办公桌都不挑,对于和俞笙的关系更是毫不在意,还每天积极认真地工作,那她到底要什么呢?

    直到某一天,她看见安辰办公桌上,薄薄的一小叠秦星羽亲笔签名照,踌躇了半晌,小声地问:

    “辰哥,能给我一张么?”

    安辰懂了。

    ……

    俞笙参加的那场晚会演出这天,正月十五,大型平台的盛典,云集了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观众爆满。

    作为已经退圈神隐了一年有余的俞笙,他的出现,更是直接将晚会热议拉到了一个空前高度,热搜霸榜不说,万人的场馆,几乎有一半都是俞笙的粉丝,三四分钟一支舞的功夫,宛若开了场个人演唱会。

    粉丝们激动不已,即便消失了这么久,再出现时,俞笙也依旧是顶流,依旧是大家心心念念的队长与主舞担当。

    万人演出的场馆外,铺满了俞笙的巨幅应援海报,各大粉丝站子又回来了,大家互相赠送、分发着各家站子的手幅与周边,头上还带着俞队长应援色的发夹灯。

    唯一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演出当晚,秦星羽来了。

    由于年前就有小道消息传出,秦星羽退出了此次晚会,并且也不在节目方官宣的表演嘉宾名单中,因而今晚来的大部分都是俞笙的唯粉,以及一小部分新晋的俞笙和秦星羽cp粉。

    cp粉们几乎喜极而泣,奔走相告,一场晚会买一赠一,天上掉下来个大糖,秦星羽来看俞队长演出了?!

    秦星羽今天,其实还真不单单是来看俞笙演出的,他是被安辰给带去后台的。

    俞笙离开娱乐圈已久,当初的经纪团队也早在宣布退团时解散了,如今突然诈了个尸,没有相应的工作团队,便将安辰借调过去,帮忙对接一些流程。

    当晚景小延在郊区录综艺,韦盛手里有紧急病人,时川被派出去处理新公司开业的事儿了,安辰把秦星羽一个人扔家里不放心,便带着一块来了后台。

    而至于俞队长,是真缺他这么一个临时经纪人,还是想让某位顶流小队友来后台陪他,安辰就不得而知了。

    将秦星羽安顿在俞笙的化妆间里,安辰带上了庄晏晏,到外面对接工作去了,为了便于时时关注着秦星羽的情况,化妆间的门他特意留了一半。

    这是庄晏晏入职新公司以来,第一次参加通告,她低调极了,一路上帮安辰确认节目单,对接安保司机,确认耳麦道具,格外认真,连安辰跟俞笙说话时,她都没上去打招呼,而是躲在安大经纪身后,当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

    至于秦星羽,她今晚也看见了,尽管只是出入化妆间的那一眼而已,她心满意足,没敢多看。

    而关于秦星羽有没有认出来,安大经纪手底下的小助理就是她,那就不得而知了,她巴不得秦星羽不认识她。

    俞笙的节目,被安排在整场晚会的倒数第二个,原先秦星羽节目的位置,除去后面是一位歌坛重磅前辈之外,基本算是压轴了。

    上台前,秦星羽坐在化妆间那高背旋转椅上,一边摆弄着台面上化妆老师那价格不菲的眼影盘,一边等俞笙化妆。

    妆造完成,换上演出服去舞台的前一刻,俞笙特意在对方的化妆椅前蹲下来,仿佛即将出征的骑士般,望向面前即使素颜,也惊艳宁静的少年。

    “等我回来。”

    俞笙的目光里,此时染上的是一抹仿佛面对舞台般的虔诚。

    秦星羽点了点头,向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还象征性地摸了一下俞队长做了发型的头顶。俞笙的身高比他稍微高了那么几公分,像此刻这般他能摸到对方头的姿势不多。

    俞笙那双蕴藏着耀月寒星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浅笑,他家大主唱,这是要反客为主的节奏?

    站起身的同时,他也毫不客气地,顺手揉了一把秦星羽头顶那几根不怎么老实的发梢,摸回来了。

    安辰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看向今晚他这两位非要摸对方脑袋的小艺人,一脸不屑地扭过了目光。切,什么顶流大明星,什么千亿大总裁,某些时候在他安大经纪眼里,小孩就是小孩。

    叮嘱了秦星羽不要乱跑之后,安辰随俞笙去舞台方向候场了。秦星羽今天状态出奇的好,可能是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哪怕仅仅是在后台呆着,他也觉得格外熟稔,甚至还有些好奇。

    俞笙那支舞的音乐响起时,全场沸腾了,望眼之下满场粉丝高举俞笙名字的灯牌,一时间宛若时光倒流回组合巅峰的那些年。

    第一个音节出现时,秦星羽在后台就听见了,这些天他看过好几次俞笙的彩排,音乐的前奏他十分熟悉。于是趁着这个化妆间里没有其他人的功夫,他悄悄地溜出去了。

    还挑了个舞台底下视角绝佳的角落,装工作人员跟摄像师们一块儿,看他俞队长的舞。

    安辰返回化妆间时,没看见人,转身就跑去走廊里找了,这场馆后台鱼龙混杂,从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到其他艺人团队,还包括外包的摄像灯光造型老师,以及混进来的媒体黄牛,什么人都有,他可不能让秦星羽乱跑。

    安辰是在内场一处工作区找到的秦星羽,彼时那里聚了一大群人,包括主办方的制片、统筹、导演等等诸多工作人员,将秦星羽围在当中,俨然一副热闹群访的架势。

    秦星羽近一年来可是这般盛典场合的稀客,他露面太少了,喜欢他的人又太多了。

    这会儿面对着即使没有演出、素颜出镜,也引起场馆一角轰动沸腾的秦大明星,工作人员们心花怒放,一个个平日里吼助理、吼执行、吼摄像的前辈老师们,也变得温柔起来,仿佛看见了别人家高考状元般的热切目光:

    “小羽啊,你今天能来太好了,怎么没见你经纪人呀?”

    “是跟俞笙一块来的吗?”

    “下次你也来登台演出好不好啊?”

    ……

    老师们热情洋溢,仿佛在逗弄一个小朋友,秦星羽礼貌地一一回应,无法说话就比划着点头。

    他出现语言障碍的情况已经超过一年了,在这个纸包不住火的行业里,也早已不是多大的秘密,之前他还尽可能地少与人接触,避免露出破绽,如今他也不藏了。

    老师前辈们也大多知道,这个小明星如今的精神状况,是不那么正常的,因而也都格外耐心,像是哄小朋友一样逗着他玩。

    安辰挤进人群时,满面笑容地向各位老师问好,客气话、漂亮话,反正也不要钱,一股脑地全往外倒,同时抓着他家艺人就要回后台。

    秦星羽看见自家经纪人,转身就想跑,他今天状态不错,刚才被这许多陌生人围了一会,也没觉得不适,他还想在舞台附近呆一会,不想回化妆间。

    尽管事实上,他也只能想想而已,下一秒在人群里躲避自家经纪人的时候,他脚底下不知踩着了什么电器的线,忽然绊得踉跄了一下,被安大经纪跟捉小鸡一样给一把拎住了。

    他如今还是行动不大利索,即便伤势恢复了大半,走路仍旧磕磕绊绊,类似这种电源线或者小台阶之类的障碍,即使他看见了,也走不稳当。

    安辰将人带回化妆间,重新放在那化妆镜前的高背椅上,耳提面命地教导:

    “不是说不许乱跑吗?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坐着,一会散场了,等俞笙回来,送你俩回家。”

    秦星羽摇头,比划着手语,意思是他不想回家,还想再呆一会。

    安辰假装没看懂。

    安大经纪是什么人啊,他最会坑蒙拐骗忽悠他艺人了。

    忽然间,化妆间的门从外面打开了,带着微微磁性而低沉清亮的语声,从门口处传了进来:

    “让他再玩会吧。”

    俞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表演结束从舞台上下来,刚回到化妆间,俞队长就看见自家这只炸毛小猫,张牙舞爪地闹腾着不愿意回家。

    此刻,最后一位登台的压轴前辈正在演唱,预计没一会儿功夫晚会就该散场了。俞笙跟安辰商量,不如等散场观众们走了之后,他们晚一些再走,要不然遇着了退场的人潮,他是真怕人挤着了秦星羽。

    安辰想了想,答应了。

    晚会结束时,有节目组的前辈导演,来这边打招呼交流,顺便跟俞笙合个影,毕竟小俞总人家这回只是补秦星羽的节目空档,来救场的,以后估计也未必会再登台,能见面合影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安辰也跟着寒暄了一会,然而,就是几个人这么站在走廊里,闲谈了一小会的功夫,等到返回化妆间时,秦星羽跟自带瞬移大法似的,又一次消失了。

    安辰扶额崩溃,他后悔真是不该一边带着自家小艺人,一边来给俞笙工作,他今天就该好好把秦星羽锁家里。

    秦星羽本来就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老实呆在某一个地方的性子。

    现在可倒好,安辰恨不得借根绳子去把人捆起来,他甚至有点怀念去年秦星羽精神失常,严重到神志不清、全然听不懂话的时候了,至少那个时候不闹腾不乱跑。

    安辰急得一脑袋汗,跟俞笙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分头寻找,这会儿演出已经结束,场馆的人所剩不多,观众们正在有序退场,只有后台零星工作人员。

    几分钟后,安辰在后台走廊的另一端,见着了同样急得跳脚的庄晏晏。

    庄晏晏真可谓放下了全部大小姐包袱,将一个尽职尽责小助理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刻她手上提了几大袋东西,包括俞笙的外套、安辰的背包、团队服化道人员的工具箱、以及好几瓶矿泉水,实在腾不出手了,嘴上还叼着一叠用塑料文件夹,装起来的节目流程单。

    这要是让庄允老爷子知道了,自家闺女如今在做的事,多半能气得连夜乘私人飞机再从巴黎飞回来。

    由于嘴上叼了东西,庄晏晏说话吐字不清,抬手指着舞台的方向,又低头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挂的后台证。

    结果这一松劲儿,手上的东西没拿稳掉了,她干脆直接把她俞笙哥的衣服袋子扔地上,嘴里的文件夹也吐出来,紧跟着就把安辰往舞台的方向推。

    “羽哥往舞台那边去了,我看见了,我的后台证保安不让我进,舞台上那么黑,都没有灯了……”

    庄晏晏急得快哭出来了,刚才她一眼就看见秦星羽了,他一个人从前面内场的方向,往舞台侧面而行,直到身形隐没在聚光灯早已消失的舞台上。

    他实在太过惊艳,即便扔在人堆里,也是一眼可见的大明星,因而即便是他独自一人,在这场馆的前前后后穿行,居然也没有保安敢拦。

    庄晏晏想要跟上去,奈何她脖子上挂的证件是后台证,保安不放行。

    后台证的活动范围只有化妆间、更衣室,以及那么一条小走廊,是专门给艺人团队的普通员工用的,他们这几个人当中,只有安辰脖子上的那张,是整个场馆畅行无阻的全通证。

    安辰听明白了,拔步便追,与此同时,俞笙也来了,拍了拍安大经纪的肩膀,意思是要他脖子上挂的那张全通证。

    安辰犹豫了半秒钟,将全通证摘下来,递给俞笙,俞笙胡乱地戴了上去,紧接着便向舞台的方向奔跑,逆着人潮。

    俞笙忽然就明白,秦星羽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了,大约是想在人们散去之后,在舞台上呆一会。

    俞笙登上那早已灭掉了聚光灯,只开了一盏小灯的舞台时,秦星羽刚刚爬上那一人多高的升降台。

    晚会刚刚结束,设备道具还没来得及调试归位,这架舞台正中央的升降台,也还没有落回平地,而是停在了半空中这不高不低的位置。

    即便如此,秦星羽凭借着自幼练舞的灵活身手,单手撑了一下台面,两三下爬上去了。

    别看他走路平地都摔,但是拼了一股劲儿,玩命爬升降台他可以。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来这里,只是意识中隐隐觉得,他应该在这里,在升降台上,在舞台的中央。

    一年前的那次舞台事故,他就是在这样的升降台上摔下去的,唯一不同的是,那里的升降台比这个更高,舞台也更大。

    从前他不愿意回想,潜意识里甚至不愿意触碰那个事实:他是被周亦承推下去的。

    而今,他试探着用指尖触碰着升降台上冰冷的地面,不惊惶,不害怕,反而觉得神智恍恍惚惚的,心如止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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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雪人

    ◎他要他抱。◎

    俞笙还穿着演出服, 匆匆而来,刚接近那升降台最底下的金属架子,秦星羽陡然警觉, 一下子站起来了,

    刚才他一个人爬上这升降台时,心里空空荡荡的, 一片空白, 此刻看见了俞笙, 刚才还恍惚的神智,忽然间变得清明。

    在这样熟稔而又绝望的环境下,那原本暂时没来得及翻涌上来的惶惑与惊恐,也逐一涌了上来。

    俞笙没敢立即靠近,而是踩着那升降台底下的金属架, 用胳膊撑着台面, 就这么身体半悬空着,望着眼前受了惊的人,一动不动。

    “过来, 回去给你装个猫爬架。”

    片刻之后,俞笙开口。

    事实证明,逗猫无效, 秦星羽并没给任何反应, 而是仍旧悄悄地, 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退到升降台的边缘。

    这个升降台不高,不属于高空表演的设施类别, 因而没有防护栏。

    秦星羽觉得有点头晕, 也站不太稳。曾经他是那样气场万千的舞台王者, 是能在各种升降台上唱跳的元气少年。而今即便只是在这上面站着,不唱不跳,他都觉得头晕心慌。

    他明明没有恐高症的。

    于是他缓缓地又蹲下去了,单膝跪在那冰冷的台面,身子仍旧不由自主地向后缩着,与俞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仍旧害怕,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他半只脚已经退到了台子边缘,是危险的走位,再往后那么一点点,可能就要掉下去了。

    “我今天也站在这上面跳舞了,你都不夸夸我?”

    俞笙知道不能来硬的,于是指了指两人脚下的升降台,声线舒缓而带着磁性,仿佛冬日里的一抹斜阳。

    秦星羽抬眸,望向这位时隔一年,重又站上舞台的队长。他其实一直想夸俞笙的,甚至还打算晚些时候,给对方微信留言发点什么。

    只是此刻他想了半天,也无法准确地措辞表达,只得作罢。

    “逗你呢。”

    一向冷面冷情的俞队长浅浅地笑了,他不是非要秦星羽一个夸奖,他只是想在此刻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而已。

    “总有一天,我们俩会一块站在这里。”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俞笙也不知道这个承诺,究竟是说给秦星羽,还是说给自己。

    “我可以上来么?”他尽可能地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

    这一次秦星羽想了很久,足足有十分钟,才终于点了点头。

    俞笙试探着撑了一下台面,动作尽量放轻,小心地跳上来,站在升降台的另一端。

    秦星羽明显依然不安,满眼惶惑地望着面前的人,像是被困在方寸之地的小兽,明明心里惊恐警觉到不行,眼中又好似张牙舞爪的全是锋芒。

    俞笙在升降台的斜对角线上,试探着坐下了,没轻举妄动。

    “秦星羽,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怕我啊?连只手都不给吗?”

    俞笙很少连名带姓地这么叫他,此刻的目光中是故作轻松的调侃,试探着伸出手去,想要拉他。

    秦星羽显然是拒绝的。

    不过,俞队长心里清楚得很,秦星羽可真是一点也不怕他,别说是如今了,哪怕是还没这么熟悉的少年时代,因为日常训练这些小事,景小延都曾经被他训哭过的那些年月里,秦星羽还能把他怼到怀疑人生、怀疑自我。

    隔了一会,见对方仍旧不给反应,俞笙沉思片刻,再次开口:

    “我错了。”

    这一开口就是直截了当的道歉,连秦星羽也觉得诧异。

    他自问俞笙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相反还对他十分不错,尽管他平时依旧不惜费力打字,也要怼天怼地怼俞笙,但内心他其实是十分领情的。

    而至于俞笙道歉的真正原因,除了日常自我反省之外,也是为了哄心上人转移注意力。

    “我想了一下,我之前不应该不顾你的感受,随意让外界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当初更不应该一声不响的退团,没给你一个解释;如今也不该让巴黎分公司的人回国……还有,上个星期不应该翻墙进你家院子,以及昨晚不应该跟你和小延抢拼图玩……”

    俞笙很少一次性说这么长一段话,林林总总地对近期的各类大事小情,进行了一番深切的自我反省,反省得秦星羽微微茫然。

    眼前的俞队长,跟当初他在jy集团总裁办公室里打字吵架的,是同一个人吗?

    秦星羽觉得这会儿自己可能有点精神错乱,思考不了太复杂的事情。

    “这个升降台太简陋了,配不上你,回头我们订制一个更好的舞台吧。”

    俞笙自顾自地说着话,似乎也不那么在意对方能不能听得懂,有没有回答。

    “下雪了。”

    他们舞台的这个角度,能看到整个钢化玻璃窗场馆的外面,午夜时分,夜幕里飘散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广场路灯的照映下,仿佛月宫的落英缤纷。

    年后的第一场雪。

    “秦星羽,跟我回家好么?”

    面前是依然满眼不安,却在这高高的升降台上,强迫自己往下去看的苍白少年。

    秦星羽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还能回到舞台,他知道自己必须克服一些东西。

    “想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下来?”

    凝重思考了一小会儿,俞笙不容置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问法是当初作为心理学专家的韦盛教给他的,那时候秦星羽拒绝吃药,俞笙就用一点点温水或是橙汁,将药融化在里面,不料对方还是不肯就范。

    当时韦盛就说:

    “你这么直接让他喝,他肯定不干,你换个说法,比如这么问:‘你想用金属勺子喝?还是想用彩色的陶瓷勺子喝?’那他肯定会选一种。”

    当时俞笙还特意认真咨询了这种心理效应,确实好用,此刻的俞队长就再一次用上了。

    果然,秦星羽似乎也在经过了一番极其认真的权衡利弊后,像是初探爪子的小狼尝试新鲜猎物般,半是试探半是警觉地伸出一只手。

    意思是要他抱。

    俞笙小心地靠近了,将手臂伸到对方的身后,而后动作极轻地将人捞在了怀里。

    这是秦星羽头一次主动对他表示点亲密的意思。

    俞笙抱着怀里的人下了升降台,没放下来,干脆又直接横抱着返回后台退场,好不容易把人逮下来了,在回家之前,他是不打算再让对方双脚沾地了,要不然搞不好没看住又跑了。

    于是他抱着秦星羽一路出了场馆,门口停着他们来时的那辆专属商务车。

    雪还在下,夜风微凉。

    今天本不算冷,雪天也比前几日稍显暖和,只不过午夜时分,温度降了一些,秦星羽身上羽绒服裹得严实。

    可即便如此,从场馆门口到商务车上,十几步路的功夫,他也冻得面上全无血色,本能地不由自主往俞笙怀里缩了缩。

    俞笙怕他受凉,加快了脚步赶往车前,将怀里的人放进车里时,心中还有些流连不舍。

    秦星羽肯让他接近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

    也就是今晚看见那升降台,受了些刺激精神恍惚,才肯接受他这么一点点的亲近,等到明天恢复了,铁定又不让他抱了。

    别说不让抱,估计还翻脸不认人呢。

    ……

    次日上午,依旧大雪漫天。

    秦星羽是个不怎么愿意宅在家里的人,身体精神稍好一点,就惦记着往外跑。

    中午雪停了,院子里堆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北方的冬天多以干冷为主,他们的城市已经好几年没下过这种大雪了。

    今天是个星期天,景小延难得地没有通告,一觉睡到中午自然醒,结果雪刚停,就被他羽哥从床上拽起来,拉到院子里堆雪人。

    哥俩儿堆了个大雪人,俞笙上午到公司加了会班,回来的时候,雪人已经完成了十之七八。

    从劳斯莱斯下来的小俞总,站在院落外,远远地看着,秦星羽对着那只剩下五官还没点缀的雪人,打着手语轻轻地比划,那工笔画般精致而诱惑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像是努力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

    他近来偶尔会有一些主动想要说话的意识了。

    俞笙在院门外站了好一会,没上前打扰。直到那专注在雪人面前的少年,不经意间抬起头,一下子就对上了他深邃的双眸。

    院落的栅栏门没有上锁,而是开着小半扇,许是早上韦盛差人送药时,忘了关。

    不过平日里秦星羽出来进去,以及为了方便快递和外卖小哥进院子,他通常也不会锁最外面的这一层栅栏门。他们这些别墅坐落在高档的富人区,管理严格,即使夜不闭户也没什么问题。

    景小延打了个招呼,呼唤俞队长来一起堆雪人。

    秦星羽在抬眸看见俞笙的下一刻,忽然起身,似乎是经过了一番认真思量,决策着究竟是该把栅栏门锁上,把俞笙关外面,还是该放人进来。

    一个星期前,他跟俞笙闹别扭,特意把栅栏锁上了,结果人家主舞担当俞队长,穿着刚参加完会议的高档西装,二话不说地就翻墙进来了,气得他好几天不想搭理对方。

    以至于昨晚俞笙演出结束后,抱他从升降台上下来时,还为这事跟他道歉了。

    等等!昨天晚上?他去看俞笙演出,散场之后俞笙抱他回来的?!

    好像还一路抱他上了车。

    想到此,他立时将院落的栅栏门打开,一把拽住俞笙的领口,二话不说把人给扯进来了。

    他的手机在身边,他十分想打字问对方一句:你昨晚是不是抱我了?

    但是想了想,打不出手。

    他团了个雪团就往俞笙身上砸,紧跟着景小延也凑热闹来了,两个人合力把俞笙按在雪地里,拿雪就往脸上招呼。

    俞笙委屈极了,不就昨晚抱了一下么,意料之中,今天果然被揍了。

    他也随手从地上抓了几把雪,象征性地跟景小延互殴了一会,紧接着一个翻身反客为主,把秦星羽给按在地上了。

    秦星羽本来就单薄,再加上腿伤和腰伤,手腕的肌腱也断过,用不上什么力气,被俞笙轻而易举地压地上,挣了几下,没能挣动。

    俞笙这回还真就一点儿没让着,小时候兄弟们打雪仗玩闹,他多半还是手底下留有几分情面的。

    这也导致了秦星羽多年来,对自己和俞笙干架的实力,略有高估。

    于是今天他发现,自己居然被俞笙这家伙占了上风时,非常不服气,想尽了办法反抗挣扎。

    轻薄的外套被磨蹭得凌乱,露出少年纤细白皙的手腕,衬着地上素净无暇的落雪,有种破碎而神圣的美感。

    俞笙一时间有些恍惚出神。

    秦星羽的左腕间,还戴着今年jy集团某次新品限量款发售前,他送的一枚白金手环。

    一个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爱戴饰品的人,近几个月俞笙送他的戒指手环,他都会戴着,即使不出门。

    俞笙的目光像是定住了,盯着少年与那素色手环相得益彰的白净手腕,出神了好一会,心中忽然就涌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想抱着身下的人继续滚在雪地里,想将人压在雪中,吻着揉进怀里。

    尽管十几秒后,俞笙只是将人放开,淡淡地说了句:

    “起来,地上凉。”

    许是刚才挣扎得有些脱力,秦星羽躺在雪地上没动。

    “要不然我还抱你。”

    俞笙不动声色地威胁。

    秦星羽一个翻身迅速站起来了,面对俞队长时,他还是非常懂得见好就收的。

    更何况他衣服上都是落雪,裤脚和袖口已经微微湿润。他现在恢复了一部分自理意识,基本了解自己的情况,比如衣服湿了容易生病,休息不好会精神恍惚等等。

    于是这一回,他难得地没用俞笙和景小延催促,自己上楼换衣服去了。

    待到换了身外套重新下楼来时,他隔过那客厅宽敞明亮的落地窗,看到俞笙已经在和景小延继续堆他们的雪人了。

    为了给雪人做五官,俞笙还特意偷摘了他几颗挂在院子里,与这冬日雪景相得益彰的火红朝天椒。

    还顺手偷拿了一颗放在嘴里,辣得蹙眉。

    秦星羽知道,周围这一群人里,除了他自己外,包括景小延、俞笙、安辰和冯曳他们,都是北方人,不怎么吃辣。

    从前唱歌的时候,为了嗓子他也基本不碰辣椒,如今每天有医护人员照料,更不允许他随便吃辣了。不过每年仍旧有关系不错的老家小伙伴,来这里游玩或是出差时,给他稍上几大串干辣椒,红彤彤的挂在院子里好看极了。

    他记得小时候,外公外婆家的保姆阿姨,就是这么晒的。

    他如今偶尔也会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吃那么一两颗。

    不爱吃饭的少年吃起辣椒来,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跟兔子似的几下就啃完一小颗。有一回还由于怕被韦盛发现,而吃得太快以至于差点呛着。

    而今,站在那洒满冬日阳光的院落庭前,他看见俞笙这么一冷酷有范儿的人,居然也这么偷吃他的干辣椒,不由得驻足出神了好一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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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开业

    ◎摸索上他的腰身。◎

    正月十五之后, 又隔了几天,秦星羽和俞笙、景小延三个人合伙的新公司红豆影业,正式开业了。

    就在jy集团写字楼的顶层, 举办了个低调的行业小聚会。

    娱乐圈这一行,不如做实体生意那般注重盛大的开业典礼,通常也只是邀请业内的合作伙伴们小聚一下, 整合资源而已。

    不过小俞总倒是安排了个豪横的晚宴, 就在今天的开业聚会后。

    原本打算只是个开业小聚, 不料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娱乐圈从业者,来纷纷送上花篮礼盒道贺。

    谁让秦星羽、俞笙和景小延这三个人的流量摆在那儿,昔日组合虽然解散,但队友从未分道扬镳,而今重聚合伙创办了新的经纪公司, 这在业内是个相当惹眼的新闻, 一时间连各大媒体记者都赶来了。

    仅仅是来宾送的礼物和花篮,就摆满了jy集团整个顶层,从电梯间一路摆到那三间办公室,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酒楼的婚宴现场。

    安辰作为公司总经理,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着,筹备接待, 交际应酬, 西装一穿, 领带一打,这气场一下子就出来了。

    景小延和俞笙也早早地到场,亲自出面与宾客交流, 再加上冯曳虽然不参与投资, 但作为新公司的签约艺人, 也如约现身,昔日组合五位顶流成员,其中三位都亲临现场,再一次将话题热点推上了高潮。

    秦星羽按照原本的安排,今天只在晚宴出席,否则一整天的活动下来,他身体吃不消。

    尤其白天的开业庆典,大多是与同行的应酬,他又没法沟通,反倒是不出现的好。

    只不过这才刚过了下午,在家里躺着无聊的秦大明星,还是一个人来公司了,意料之中地,挨了安辰好一顿训:

    “又自己开车!”

    “又擅自行动!”

    眼前的少年闪着一双懵懂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自家经纪人,那意思仿佛是: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个精神病人,你不能批评我……

    安辰愁眉苦脸地背过身去揉自己脑门。

    安大经纪正盘算着找个空办公室,安顿自家艺人,结果一抬头间,就看见从走廊一路摆到电梯间的那一个个大花篮,其中有个蓝玫瑰装点的,在其他红红火火的庆贺花篮中,十分显眼。

    他走上去看了一眼,花篮的祝福卡片上,赫然写着周亦承的名字。

    今天庆典的花篮,其中大部分都是宾客送的,没有人给周亦承发请帖,但这花篮却不知何时被送了过来。

    还特意用的是秦星羽的应援色。

    安辰转头就招呼小助理时川,让把花篮拖走。

    原本周亦承的花篮摆在这里也没什么,但谁让秦星羽玩空降的。

    花篮是那种立式的,半人高,还挺重,一个人无法抱起来,此刻忙活着跑腿打杂的时川,刚准备把周亦承这大花篮拖出列,被秦星羽一眼看见了。

    穿深蓝色长风衣,打理着细碎刘海的少年,离得近了,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惊艳。

    下一秒,秦星羽就将那摇摇晃晃的蓝色大花篮扶住了。

    他轻轻按着那花篮的边缘,微微摇头,意思是不用动,还顺手拿起来写着周亦承名字的小卡片,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最后,他从那新鲜繁茂的蓝玫瑰中,抽出了一朵,拿在手里把玩着,往办公室的方向独自走了。期间还遇见了几位穿行于走廊中的宾客,他也一一礼貌打了招呼。

    时川愣住了,傻站着半天没动地方。

    秦星羽似乎没怎么介意周亦承那三个字,甚至还心情不错地拿了上面的花摆弄着。

    但是有人介意。

    俞笙的目光从远处的人群中投了过来,刚才秦星羽现身时,他就看见了,虽然那会儿他正跟几位业内前辈说着话,但余光可一点也没移开。

    只不过没想到,周亦承的花篮都送到大门口了!

    这他小俞总就忍不了了。

    尤其是他家这位,还满不在乎地拿了枝上面的蓝玫瑰,在手里玩。

    不行,就算秦星羽不在乎,但他在乎,在事关周亦承的事儿上,他一点也不大度。

    于是他匆匆结束应酬,便一路小跑去追走廊另一端的人了,在经过前台时,还顺手拿了迎宾礼盒里的一枚星星玩偶。

    在无人的走廊转角,俞笙将秦星羽堵住了。

    不由分说地将人轻抵着墙面,还特意将手掌向后,隔开了怀里的人与背后冰凉的墙壁。

    秦星羽的目光微微一怔。

    “今天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都不许抱一下么?”

    俞笙说出这句话时,眼中还噙着笑,一如当年舞台上的俞队长,跳舞时酷帅而让粉丝们喊着“命给你”的笑。

    他何止想抱一下,这要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想吻,甚至想解开怀中人那墨色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尽管事实上,他只是抱了抱秦星羽,勉强算是壁咚吧。

    明明从前做队友时,还可以打闹玩笑着随时抱,而今两个人不再是简单的队友关系了,反而不能随便抱了。

    俞队长心里苦。

    趁着对方微微怔住的当口,俞笙用那只星星玩偶,将对方手里那支蓝玫瑰花换下来了,冷冽而带着独一无二温柔的嗓音,还低低地在耳畔说了句:

    “不许玩那个。”

    秦星羽那双宛若小扇子般扑闪的羽睫,轻轻落在被塞在手上的星星玩偶间,那是他们公司给来宾回赠的满满当当大礼盒里,其中的一件小周边,是俞笙安排订制的。

    俞笙的手伸进他敞开扣子的风衣里,贴着那墨色的衬衫,一点一点摸索着揽上少年单薄细瘦的腰间。

    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将怀里的人这样抱着,拥着,十分克制地没有吻上去。

    秦星羽这个姿势其实有点不舒服,额头几乎相抵的距离,他抱着星星玩偶的手臂,被压在两人的胸膛间,无法动弹。

    于是他把星星玩偶交到单手,将手臂伸了出去,刚好搭上了俞笙的肩。

    这对于秦星羽而言,实在是个稍显主动的动作了。

    片刻的防御敞开间,果然一不做二不休的小俞总,得寸进尺抱得更紧了,完美贴合的身体,温润如玉的唇畔,差一点就吻上对方的额头。

    另一侧的走廊里,纷涌而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众宾客谈笑风生地走过,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的,是周亦承。

    队友的新公司开业,周亦承不仅送上了花篮,本人也亲临庆祝,来时特意避开了俞笙他们,与几位媒体交流得热络。

    看着走廊里相拥的两人,周亦承离着老远便停步驻足,目光特意落在俞笙搭在秦星羽腰间的那只手上,顿了好一会,才悠悠上前:

    “队长这么急吗?人都是你的了,又没人敢和你争。”

    俞笙缓缓转过身来,低头轻瞥了一眼刚才掉落在地,用星星玩偶从秦星羽手上换来的玫瑰花:

    “心意领了,就不奉陪了。”

    “这么着急赶人,这不大方啊。”周亦承好整以暇地挑衅:

    “还是说你怕我跟小羽见面,嗯?队长?”

    不得不说,周亦承、秦星羽、俞笙这三人见面,可谓是热度爆炸的话题,尤其是此刻周亦承的身边,还有十来位媒体和同行在场,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地叨咕了:

    “完了完了,情敌见面了。”

    “俞笙也是,人都已经是他的了,跟前队友还争个啥,面儿上过得去就行呗。”

    “听说是他俩之间还有点别的事儿,其他的恩怨……”

    “有人说,去年秦星羽那场舞台事故,跟周亦承有关……但是千万别乱传啊,这都是小道消息……”

    ……

    即便人们已经特意压低声音了,但走廊里空间本就不大,无论是秦星羽、俞笙,还是周亦承,他们三个其实都听见了。

    周亦承今天是带了他的官宣女友尚珊一起来的,尚珊仍旧担任他的经纪人,听说已经从执行经纪,混成了经纪总监。

    此刻这位周亦承的官方女友兼经纪人,站了出来,仍旧是一如从前染了金棕色中长发的打扮,言行间却俨然有了一番十足的大经纪人气场:

    “话可不能乱说,大家都是业内同行,更有一部分人是媒体从业者,还希望大家能够秉承一贯的职业操守,传播谣言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言罢,她顿了顿,周身洋溢着全然不似当年那个小执行经纪的自信锋芒,这一回目光落在了秦星羽身上。

    “还有,我们亦承和秦总只是普通的队友关系,希望大家不要再妄自揣测了。”

    一句话,既澄清了周亦承,也澄清了秦星羽,维护了自己男朋友的同时,又卖了对面小俞总一个面子,不得不说,摇身一变成为大经纪人的尚珊,连情商都变高了。

    原本倚墙而立的秦星羽,那双清淡明澈的大眼睛,此刻深深浅浅地看了看对方。

    尚珊后面这句话说得没错,迄今为止,他与周亦承之间,也只是普通的队友关系。

    只不过这话,从如今作为周亦承女友的尚珊口中说出,怎么看都是满满的宣示主权意味。

    对于自己和周亦承的关系这件事,秦星羽没什么好解释的,此刻他只是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还特意调大了字号,于周围的众目睽睽之下,单单递到了周亦承面前。

    那行字是:“是你把我从升降台上推下去的。”

    冷然从容的神情,特意调大的字体,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一时间人们诧异得哑口无言,连原本小声的交流都消失了。

    他如今的精神状态好一些了,不惮于直面那场舞台事故,甚至偶尔能够主动地回忆起一些事来,也能够精神稳定地面对周亦承了。

    一时间,人们拥挤着凑上前,争先恐后地拿出相机,去拍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俞笙那双深邃的眸子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笃定而冷然,从秦星羽将手机递到周亦承面前的那一刻,他就已然心中明了了:

    秦星羽如今愿意主动提及那场事故的真相,那说明,对于走法律程序这一道关卡,他俞队长可以动手了。

    三人的碰面,一时陷入尴尬的僵局,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好像一刹那的功夫,连周围的宾客们都跟秦星羽一样,出现了交流障碍似的。

    好在不大一会工夫,从走廊对侧的转角,另外一小波宾客互相寒暄着,脚步渐近了。

    被众星拱月围在当中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人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秦星羽的父亲秦耀堂,携带妻儿来给儿子庆祝新公司开业了。

    怎么今儿这没发邀请函的,一个个都来了呢。

    俞笙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实在是说不上,遇见了周亦承以及秦耀堂一家人,究竟是哪个更好一些,哪个更差一些。

    反倒是秦星羽,在瞥见走廊里渐行渐近的这群人,尤其是自己的父亲和宋雨画时,他仍旧靠着那浅色花纹的大理石墙壁,淡淡望了过去,没有任何动作。

    甚至那修长单薄的腰身,仍旧被俞笙半揽在怀里,连躲都没躲。

    倒是俞笙又恋恋不舍地抱了一会,将人放开了。

    宋雨画留着齐耳短发,穿了身女精英范儿的职业装套裙,踩着坡跟鞋,带着丈夫和小儿子,社交女王上线般,热情地跟周围的宾客握手说笑、互递名片,女主人的派头一下子就起来了。

    “我们是小羽的父母,这次小羽创业,我和他爸爸也是非常鼓励的,感谢大家今天能来支持捧场,我们真的是特别感动。”

    景小延被挤在一众宾客的身后,作为红豆影业的创办人之一,他本身又是个活泼热络的性子,今天可谓是社交场合的主角,结果没想到遇见了宋雨画,居然被挤在了人群角落。

    不过,看上去邻家小弟般天真无邪的少年,可一点都不是吃素的,当下伸长了手臂,抢过一张宋雨画递上来的名片,露出甜度满分的安暖笑容,看向对方夫妇二人时,笑得眉眼弯弯:

    “原来宋总和秦总是羽哥的父母啊,幸会幸会,认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听羽哥提起过呢。”

    言外之意,这门亲属关系,我们根本就不认。

    “上次我们在南城见过一面,画堂传媒是我们家的公司,目前在筹备一部院线电影。”

    宋雨画女王般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在景小延脸上轻扫而过,的确在几个月前,他们还在南城拍戏时,她联系秦星羽和俞笙无果的同时,也托人找了景小延,想挖对方的经纪约,不过,被婉拒了。

    “啊!久仰久仰!上次见面,您也没说画堂传媒是羽哥的啊,要早知道,我这不就签过去了!”

    景小延俨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浮夸感瞬间拉满。

    谁都知道,画堂传媒根本就不是秦星羽的。

    “我们今年计划拍摄一部古装剧、两部现代剧、目前还在筹备一部院线电影,要是以后你们公司有艺人想要个出镜露个脸,都可以跟我们合作的。”

    宋雨画说话间,从来访宾客,俨然摇身一变大甲方了。

    “我我我,就是我们公司艺人啊!”

    景小延瞬间开启奥斯卡级别的演技自荐:“那宋总您能不能跟羽哥说说,给我个角色演啊,什么番位都行的。”

    言罢还回望了一眼就在身边的秦星羽,递了个眼神。在场的宾客,已经有人听出景小延这番话里的阴阳怪气了。

    要知道景小延成名这些年,如今接的戏都是一线大平台、大导演的作品,是妥妥能扛票房的大男主,就没接过一番以下的角色。

    更何况,全业内都心知肚明,以景小延和秦星羽的关系,要个角色演还用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周围已经没人敢接话了,只有宋雨画依旧一副皇太后巡视的气场,双手抱臂,凤仪万千:

    “跟我说就好使,还有,你跟小羽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以后不用叫宋总了,叫阿姨就行。”

    “那太好了!叫宋总确实显得太生分了,毕竟您是羽哥的妈妈。”

    说出这句话时,景小延依旧笑容软萌,甜度满分,到最后几个字时,还特意重重地强调了一下。

    长着一张最天真无邪的脸,说着一番最阴阳怪气的话。

    话音刚落,原本在走廊转角倚墙而立的秦星羽,不疾不徐地来到人群中央,在一众宾客纷纷热情招呼的同时,将手机备忘录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递到宋雨画面前。

    那上面是他刚刚打下的三个加粗了的大字:

    “阿姨好。”

    还特意用的是,比刚才给周亦承还大号的字体,生怕围观的宾客看不清一样。

    宋雨画一秒钟前还意气风发的笑容,此时瞬间僵在了脸上,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好不容易稳固了的秦星羽母亲人设,被景小延一句“毕竟您是羽哥的妈妈”,以及秦星羽一句“阿姨好”,分分钟打脸。

    秦星羽和景小延,俩人不愧是台上配合了十年的默契队友。

    一时间冷场了那么一会,宋雨画也不是个寻常的女人,反应极快地笑了笑,一把从丈夫手上牵过只有四五岁的小儿子,推到秦星羽面前。

    “快,叫哥哥。”

    这是宋雨画和丈夫的第二个孩子,小孩儿不怎么认识秦星羽,上次车展匆匆一瞥,也没说上话,此时怯怯地被一群人围着,有点怕。

    不过下一秒,小朋友便看中了秦星羽手上的星星玩偶。

    小朋友伸手去要,不过身高的缘故,没能够着,只抓住了秦星羽的风衣下摆。

    秦星羽飞快地后退了两步,躲开了。

    小朋友玩具没要到,抓住这位亲哥的衣服,又让人家甩开了,委屈得眼泪汪汪,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小朋友怕,秦星羽更怕。

    此刻的秦星羽,几乎退到人群外面,将手里的星星玩偶拿得更高了,脸色甚至有些苍白,他是真怕小孩子,尤其是自家的小孩子。

    小朋友伸出手背,抹了两下眼角的金豆豆,盯紧了哥哥手里的星星玩偶,回头看看父母,试探着又上前了两步,还是想要。

    俞笙抬步挡在秦星羽身前,盯着小朋友看了一会,蹲下身来,看似这么一个与之平视的角度,冷冽的目光和森然的语气,却一字字不容置疑:

    “那是他的,你不许抢。”

    一语双关,别有深意,玩具不许抢,其他的一切也不许抢。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严肃,气场也太过强势,小朋友扁了扁小嘴,坚持了不到三秒钟,哇地一声哭了,转身扑进了宋雨画怀里。

    俞笙慢悠悠地起身,退到人群之后,重新将秦星羽揽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后背,安慰着受惊的少年。

    谁都不准跟秦星羽抢东西,四五岁的小孩儿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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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挡酒

    ◎想在办公桌上办了他。◎

    众人目光环视下, 宋雨画分分钟严母上线,当着所有人的面,厉声训斥小儿子:

    “不许跟哥哥抢东西, 在家怎么教育你的?有好东西要让着哥哥,不记得了吗?”

    俞笙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寒意。

    那个家里,什么东西让过秦星羽?

    而此时此刻, 同样在场的秦耀堂, 作为当下孩子们的父亲, 全程没说一句话。

    在老婆面前怂,在外人面前更怂,不喜欢也不擅长各类交际场合,专门对自家孩子窝里横。

    当日的开业晚宴,就设在jy集团写字楼广场对面的一家豪华酒楼。

    俞笙亲自招待, 景小延、安辰、冯曳, 以及几位新公司的副总,也往来于宾客们的圆桌间,敬酒招呼。

    秦星羽没跟几位兄弟在一块, 而是在宴会大厅角落的一张圆桌旁落座,身边跟着时川,同桌的还有几位从前剧组里关系好的小伙伴, 也一同邀来了。

    不是由于他无法交流应酬, 而是他在躲他弟弟。

    寻常这般规模的晚宴, 都是严查邀请函,但毕竟这次是新公司开业,图的就是个喜庆吉利, 邀同行聚餐也算是来者不拒。

    原本一些平日里来往不多, 没收着邀请函的同行和媒体, 也只是白天来庆祝一番,跟几位顶流老板打个照面,到下午便识趣地告辞了,连周亦承都走了,没谁非得蹭人家一顿晚宴不可。

    但偏偏秦耀堂和宋雨画夫妇,带着小儿子留下来了。

    开业庆典的好日子,业内好友欢聚一堂,也不方便在这种时候发生点矛盾冲突,把这对不请自来的夫妇撵走。结果宋雨画于大厅中央挨个敬酒,仿佛这公司是他们夫妻俩开的一样。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妻俩还把他们四岁半的小儿子带酒桌上来了。

    秦星羽躲得远远的,倒是一向冷言少语的俞笙,今晚难得放开地喝了不少酒。

    俞笙平日在外极少喝酒,无论从前做艺人,还是如今继承了jy集团千亿家产,再重要的社交场合,也只是象征性地举一举杯。当然,以他的身份也没人敢使劲儿灌。

    然而今晚的聚会,俞笙几乎跟每一位宾客都碰了杯,酒到杯干十分爽快。

    这是他和秦星羽共同创办的第一家公司,小俞总心情好。

    宴会过半,以至于敬了一圈酒的俞笙,回到座位时,甚至没留意到秦耀堂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这一桌,寻了个有先行告辞的宾客空位,坐下了。

    只有秦耀堂一个人,抱着小儿子,没和宋雨画一块。

    秦耀堂今天特意穿了身板正的西装,作为秦星羽的父亲,也算是仪表堂堂底子好,年轻时也是个帅小伙,如今虽然人至中年,既没秃顶也没发福,稍微收拾一下,还是挺有一番大老板派头的。

    此刻见俞笙回到座位,秦耀堂恭恭敬敬地,给对方空了的杯子里斟上了红酒,自己的半杯白酒却没端在手里,而是给怀中抱着的小儿子捧着。

    “这是你俞笙哥,记住了没?等你长大了就算不记着你小羽哥,也必须记住你俞笙哥。”

    秦耀堂认认真真地训导儿子,至于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这么小的孩子,就别往酒桌上带了。”

    俞笙拧起那双清朗俊挺的眉宇,说实话他不想搭理这对父子,若非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估计他早就叫保安赶人了。

    “没事儿,不让他喝,不让他喝,我喝,我喝……”

    秦耀堂赔笑着,赶紧把小儿子手里的酒杯拿过来,自己仰头干了,而后又立刻满上一杯,低头如一个慈父般,对怀里把玩着餐巾的小儿子说着话:

    “以后我们啊,就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和你,还有你小羽哥,咱们啊,都得仰仗你俞笙哥过活呢。”

    “那倒也不用。”俞笙冷冷地甩过一句。

    说实话在俞笙看来,秦星羽完全用不着仰仗他过活,秦星羽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反倒是他俞笙,不能没有对方。

    “那必须得用,必须得用……”素来只会对儿子非打即骂,在外面低头装孙子的秦耀堂,笑呵呵地再次举杯,这一回,恭恭敬敬地送上祝福:

    “这一杯,敬俞总您和小羽,祝你们将来和和美美,同心同德,琴瑟和鸣,珠联璧合。”

    言罢,还特意放低了杯沿,轻轻碰了一下俞笙面前的高脚杯。

    秦耀堂是个文化人,年轻时也是个学霸,受过高等教育,整点祝福词儿还是十分上得了台面的,全然配得上自己如今这么个小老板的身份。

    只是俞笙听着这祝福,怎么听都觉着别扭,且不说秦星羽压根儿没承认过他俩之间的关系,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点儿啥,这话从秦星羽的父亲嘴里说出来,任谁都觉得奇怪。

    就跟还没确定关系的对象,一方父母已经开始祝人家百年好合了似的。

    俞笙是什么人,还能不知道秦耀堂跟他套近乎,究竟是为了啥?

    然而再怎么说,当下这么个场合,秦耀堂也是长辈,且不管这祝福里,究竟掺杂着多少虚情,多少假意,人家长辈现今把话撂在这了,这杯酒到底喝是不喝?

    俞笙是真不愿意跟秦耀堂喝酒,但是不喝的话,他不愿意跟秦星羽百年好合?

    不!他愿意!

    他求之不得。

    此刻俞笙那修长好看的指尖,缓缓地轻触到面前的高脚杯。

    他今晚喝了多少杯酒,自己也不记得了。

    忽然间,一只轻薄的手机就那么突如其来地丢在他面前的桌上,白色亮起的屏幕,搭配着全黑素雅的手机壳,即便没有什么标志性的装饰,可他也一眼认出,那是秦星羽的手机。

    秦星羽不知道何时,已然站在了他身后,气魄十足扔在他面前的手机备忘录上,不带任何标点符号地打上了五个字:

    “不准再喝了。”

    很好,终于学会管他了。

    俞笙下意识地转身抬头,他今天确实没少喝,以至于连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秦星羽抬手就将他桌上,那盛了红酒的高脚杯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俞笙赶紧起身去抢,没能抢得下来,仍是被对方把杯中酒一大口灌了。

    秦星羽很久没沾酒了,俞笙杯中的红酒是刚才秦耀堂给倒的,分量不少,他一口没能咽得下去,含了一半在口中,手里仍旧拿着那已经见底的高脚杯不放。

    “吐出来。”

    俞笙赶紧拿过一个空杯,命令着。

    秦星羽仍在长期服药,好几种精神方面的药物,韦盛特意交代了,半点儿酒精也不能沾,否则容易出危险。

    然而此刻的秦星羽,目光轻飘飘地从俞笙脸上一扫而过,像是偏不遂他的意般,蹙起掩映在额前刘海间的清俊眉宇,将那含着的半口红酒,硬是费力地咽了下去。

    而后重重地将高脚杯放下,给了父亲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他秦星羽就是这么个倔强的性子。

    这么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俞笙尚存的半分酒意一下子醒了。

    秦星羽依旧安然站在原地,那双羽睫颀长的明澈大眼睛,在水晶吊灯的光影下,扑闪扑闪的,清醒极了。

    他其实酒量还可以,甚至并不比俞笙差,只是这几年服药的缘故,遵医嘱不能喝了而已,偶尔挡个酒,他还是不当回事的。

    但是俞笙不敢大意,也顾不上招呼其他宾客,而是拽着身边的人转身就走,离席直接下了电梯,几十步路的功夫,返回广场对面jy集团写字楼,直达顶层那空旷无人的总裁办公室。

    秦星羽格外安静,在电梯上被对方揽在怀里询问检查,也没半点反应,甚至没把人推开。

    将办公室的灯全开,俞笙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带到桌前。

    “有没有不舒服?头晕不晕?心脏难受么?……”

    一向惜字如金的小俞总,一连串地询问,就差直接拨急救电话了。

    秦星羽浅浅望了他一眼,那双像是易碎冰凌般的双眸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反正他也不能回答。

    大约是就因为他说不了话,没给反应,结果下一秒,就被俞笙一把抱着坐上了那宽敞空旷的办公桌。

    微微惊惶的目光一闪而过,俞笙的总裁办公桌气派豪横,是当年老俞总用过的,除了一侧的台式机电脑、键盘和文件夹外,别说是再坐个人了,躺个人都没问题。

    秦星羽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却被对方双手牢牢卡在腰间。

    这个动作委实过于暧昧了,虽然他们曾经是队友的时候,也没深没浅地打闹过拥抱过,甚至还在酒店睡过一张床,但俞笙从来没有这个姿势抱过他。

    此刻的小俞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确定了对方酒后暂时没有什么不适,仍旧用双手固定着对方的腰,紧蹙着冷冽凝重的眉宇,一字字警告:

    “再动试试?”

    秦星羽识时务地没再乱动了,他如今精神状态好多了,情绪也稳定多了。

    “不准再碰一滴酒。”

    一字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为了让对方记得清楚明白,俞笙特意放慢了语速。

    秦星羽略略歪着头,他坐在办工作上的这个角度,比俞笙高了些,此时微微垂下的眼帘,深深浅浅地望了一眼对方。

    他此刻非常清醒,俞笙对他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借着些许酒精的作用,俞笙握着对方腰间的双手微微用力,那双冷冽清寒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深邃炽热。

    真想在这办公桌上把人办了,想了多少回了。

    他这么奢华气派的办公桌,只用来办公太浪费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匆匆脚步声,是王秘书走近。作为集团里有限几位,能够自由出入俞笙办公室的人之一,王秘书一天得来来回回跑个好几趟。

    今日的晚宴属于俞笙的私人副业,因而也没让王秘书陪着,今晚王秘书加班到现在,是有点儿集团业务上的事忙,这会儿刚好看见他们俞总回来了,赶着汇报几句。

    结果,刚在那虚掩的总裁办公室门上轻敲了两下,试探着将门推开一丝缝,借着那玄关处清亮的水晶吊灯,王秘书一眼就看见远远的办公桌和旋转椅上,一上一下的两个身影。

    他们俞总的办公室太大,以至于他这个角度不能够看得太清晰,总之一眼瞥去,两个影子上上下下地交叠着,格外令人遐想。

    王秘书嗖的一下就退出去了,没敢惊动,更没敢看第二眼。

    小俞总带小秦总来办公室,也不是头一回了,至于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做点啥,当然不是他一个下属该好奇的。

    更何况在王秘书看来,他们小俞总该是早就把小秦总拿下了,年轻人偶尔换个新鲜场所亲热一下,实在是个正常不过的事儿。

    看吧,误会的结果就是,王秘书一溜烟地跑了。

    作者有话说:

    周三啦,再坚持两天周末喽~

    56   看电影

    ◎“他不用学拍吻戏。”◎

    当日的红豆影业开业庆典, 相当顺利,唯一的一个小插曲是,晚宴结束后的午夜, 秦星羽莫名地被营销号挂上了微博。

    起因是别有用心的媒体,拍下了当日白天在公司里,秦星羽在宾客前与父亲和宋雨画见面的过程。

    期间宋雨画的小儿子上前想要秦星羽手里的星星玩偶, 还抓了一下他的风衣衣摆, 被他退后躲开了。

    于是有营销号对舆论进行恶意引导, 话题从“秦星羽对小孩子没有爱心”到“秦星羽嫌弃小孩子”。

    继而再有人环环相扣地分析,秦星羽之所以拒绝小孩子的靠近,是因为身上那件风衣被扒出了品牌,不是jy集团的产品,而是另外一家同样价值不菲的奢品男装, 于是有人猜测, 是俞笙给买的。

    原本这条视频,只在微博超话以及某几个大v营销号之间转发,没上热搜, 也只是小范围地掀了那么一波风浪,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又没足够的预算砸大价钱全网买话题。

    于是以安辰为首的秦星羽团队, 原本也就没打算理会。

    顶流团队也不是一天到晚什么事都辟谣的, 否则那就不用干别的了。

    然而两天之后, 消息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造谣的舆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有人把节奏往“秦星羽虐待儿童”方向带了。

    这就有点离谱了, 那视频里拍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日秦星羽就是后退了两步, 躲开自家弟弟的动作,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虐待儿童了?

    安辰一如既往地到公司跟同事们吐槽,骂骂咧咧了一番,顺带着跟他家这位不省心的小艺人,在微信上胡侃了几句,而后用“秦星羽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了个澄清博。

    澄清博是以他安大经纪的口吻,毕竟无论粉丝还是业内人士,这些年来谁都知道,“秦星羽工作室”这个账号的皮下,多年以来就是安辰,没有别人。

    因为很多时候,安大经纪的微博还是挺有个人色彩的,不像其他的明星工作室,干巴巴的清一色官方广告。

    安辰的这一条微博,简简单单只有两句话:

    “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让着人家。”

    “衣服是辰哥我买的哈。”

    反正什么公关的话,都能让安辰给说成搞笑男的风格。

    顺带着还附了一张工作室的订单截图,秦星羽当日穿的那件风衣,既不是jy集团的产品,也不是俞笙给买的。

    而是去年入冬时,安辰筹备着给自家艺人拍几套写真,于是挑了几件新上季的服装,以工作室名义下的订单,说白了走的是秦星羽自己的账。

    至于“讨厌小朋友”,甚至“虐待儿童”的事,安辰压根儿没解释,反正网上有的是秦星羽跟锦锦小朋友一块儿玩的视频,要是有人哪只眼睛能看出不友爱来,那他安辰是真服气。

    秦星羽只是有点怕小孩子,并不讨厌小孩子。

    畅快淋漓地发完了这条硬气十足的微博,安大经纪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正赶上周末,媳妇带闺女去姥姥家了,于是他一个人哼着歌开着车,溜溜达达地来了秦星羽家。

    秦星羽也不怎么在乎这件舆论,安辰来时,正赶上韦盛每周两次的例行检查和心理治疗。往常都是每周三次,近段时间秦星羽状况有所好转,已经可以减少到每周两次了。

    安辰依旧喋喋不休地,对营销号恶意抹黑这事儿,进行了一番发泄式吐槽,期间洞察人性的心理医生韦盛,还煞有介事地帮忙,进行了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基本确定让营销号造谣带节奏的事儿,是宋雨画干的。

    完全符合既掏不出什么大价钱来砸热搜,又想动点歪心思的条件。

    胡侃了一会,安辰无聊了,一拍大腿提议:

    “对了,咱看电影去啊?前两天不是你们谁说要看春节档来着吗?”

    一听看电影,韦盛来了兴致,他平时患者多,工作忙,自己家、秦星羽家,以及医院三点一线,基本没什么时间娱乐。

    于是韦大夫给俞笙发了个消息,约上一块。

    彼时俞笙在公司还没下班,确切的说,是办点私事。

    自打红豆影业开业那天,秦星羽在公众面前,承认了舞台事故跟周亦承有关之后,俞笙就开始着手准备,以艺人甲方公司的名义,走法律程序起诉周亦承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确认当日事故相关的一系列证人,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周亦承请来的那位孙大导演。

    彼时这位孙导儿刚从局子里出来不到一个月,税务上犯了点事儿,坐了将近一年牢,去年让小俞总给亲手送进去的。

    尽管这位昔日一线大导演,只不过是觊觎好看的小男生罢了,与周亦承私下里达成了某种交易,于彩排当天给秦星羽和景小延下了迷药,与舞台事故并不算有直接关系。

    但是那也不行,小俞总记仇!

    敢觊觎他捧在掌心里的人,就算没得手,他也决计不放过。

    于是在事故发生之后不久,俞笙便寻了这位导演曾经税务上的一些把柄,把人给举报吃公家饭去了。

    如今俞笙想来,当时自己终究还是一时冲动,乱了方寸,以至于报复手段太过潦草了,没顾得上深究这里面的细节。

    时隔了将近一年,此刻这位孙大导演,就坐在jy集团写字楼的会客厅里,面对小俞总不咸不淡地招呼:

    “孙导里面还住的惯么?”

    “托俞总的福,这把老骨头还没散呢。”

    孙导如今是恨得咬牙切齿,然而面对的早已不是昔日普普通通的小艺人,而是控制了半个时尚圈以及娱乐圈的资本大佬,他一肚子苦水只能往下咽。

    俞笙难得亲自给对方前辈斟了杯茶,淡淡地提醒:

    “您的事还没完。”

    “怎么着,还想让我二进宫呗?”

    孙大导演一听可急了,这是逮着他不放了的意思么?他虽然曾经以下三滥的手段,试图得到如今被小俞总捧在心尖上的那位顶流小明星,可那不是没得手么。

    俞笙抬眸轻瞥了一眼,神情忽明忽暗,不说话。

    孙导终是沉不住气了,扣着桌子连声强调:

    “我说了多少次了,那天舞台事故小秦总受伤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是我们的队友周亦承,邀请您来观看彩排。”俞笙这句话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陈述句。

    “是,没错,你们彩排那天,是周亦承邀我去看的,因为我们之前合作过一部电影,那时候我的新戏正在筛选男一号。他把你们介绍给我,可我就是去你们彩排场馆楼上的包厢吃个饭,和你们认识认识,没问题吧?”

    孙导两手一摊,看上去无辜极了。

    “您在酒里放了迷药。”俞笙一字字再次提醒。

    孙导全程哭丧着脸,就差在脸上写上“大冤种”三个字了:

    “是是是,是我不对,可是那天小秦总也没喝我的酒啊,还把我给削一通,那酒瓶子直接在我脑门上干碎了,现在还有疤呢,你看你看。”

    说话间,年过半百的孙大导演,拨开本就逐渐偏高的发际线,露出额头上的伤疤,凑近了给俞笙看,还特意强调:

    “小秦总从我包厢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是我被他给撂地上了。”

    “是么?听说我们另一位队友景小延,是昏迷着出去的。”俞笙反问。

    “那不是也出去了么……”

    事到如今,孙大导演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的身份了,开启耍赖辩解模式:

    “我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当时景小延是被小秦总扶着出去的,不信你问他们俩,哎,现在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人家不愿意,那我也不能强求是不是?”

    俞笙沉默着压下怒火,都给别人下药了,还你情我愿?

    说话间,王秘书轻敲会客厅的门,进来了,察言观色了片刻,鲜有的神色凝重,在俞笙身畔低低地耳语:

    “俞总,事情有变,事发当日在场馆现场的保安,之前愿意作证的那三个,不见了。”

    “嗯?”俞笙蹙眉,起身出了会客厅。

    走廊里,王秘书原本一张富态十足的财神脸,都快要皱成苦瓜了:

    “就这个星期,那三个当日在事发现场的保安,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从单位辞职了,咱们的人跟踪打听,一个回老家卖煎饼果子去了,说什么也不承认出来打过工。另一个完全处于失联状态。还有一个改了口供反水了,说是当日在舞台上,亲眼看见是小秦总自己从升降台上摔下去的。

    俞笙那双英挺俊朗的眉宇蹙得更深了:

    “还有其他人能够出来作证的么?”

    “倒是有一个负责灯光的小哥,当时还没走,不过对方说了需要钱,我没答应,我寻思这要是咱给了钱,这不就涉嫌贿赂证人了么。”

    俞笙沉默半晌,若有所思。

    他跟踪寻访了将近一年的证人,在短短一个星期内相继反水,看来是周亦承那边也有大动作了。

    不过周亦承一个普通艺人,家境平平,今年又接二连三地塌房出事,他们从前的经纪公司也不大捧他了,再加上合约同样即将到期,不像是有那么大权势背景,能够买通所有证人的。

    显而易见,对方多半是有了新的靠山,并且这个靠山不惜花大代价,也要保他。

    正思索间,手机上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是韦盛发来的语音,语气间透着久违的轻松惬意:

    “我跟辰哥在小羽家呢,我们仨一合计,打算晚上去看个电影,春节档好几部新片呢,一块来不?”

    俞笙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回复了一个字:

    “来。”

    跟秦星羽看电影,他当然去了,至于仍旧被他扔在会客厅里坐冷板凳的孙导,吩咐王秘书送客就好了。

    俞笙当即回了秦星羽家,几十分钟后,已经越发游刃有余地从身后将人环在怀里,翻阅手机上的春节档电影介绍,开始选片了。

    俞队长虽然退圈不再当艺人了,但近来对电影十分积极,主要是去年年底秦星羽拍的那部电影,预计今年夏天就能上映,过不了多久,也将进入宣发阶段。

    选片的时候,秦星羽毫不犹豫地指了屏幕上最新的春节档电影海报《熊出没》。

    意料之中地,被自家经纪人一顿吐槽:

    “我说,咱能不能看点有质感的东西?都拿了好几个电影新人奖的人了,还一天到晚看动画片,那是我大年初二那天带锦锦看的,看得我都要睡着了……”

    秦星羽闪着那对明明长得精致又漂亮,神情间却清冷又笃定的大眼睛,深深浅浅地瞥了安辰一眼,没半点转圜的余地。

    那意思是:我就想看动画片。

    他是真的喜欢动画电影,每年春节五一和国庆,各大档期的动画电影都基本不落。

    安辰作为一名负责任的经纪人,语重心长地谆谆教诲:

    “你也多看看那些科幻片、爱情片,你看那些跟你年龄差不多的一线小生们,那感情戏演得多好!就这开年票房第一这个,那男主角,人家也没比你大几岁,也不是表演系科班出身的,那感情戏,那吻戏,多走心啊,你也去观摩学习下人家的演技……”

    话音未落,身旁是来自小俞总冷不防的提醒:

    “他不用学吻戏。”

    “嘿,俞笙你就护着他吧啊?”

    安辰咬牙切齿,他这是教育自家艺人呢,让自家艺人提升演技有错吗?关他俞笙什么事啊?

    “你跟盛哥去看爱情片,我俩去看熊出没。”俞笙就这么斩钉截铁地决定了,言罢还故意强调了句:

    “我也想看熊出没。”

    安辰捂脸,从指缝间露出个匪夷所思的表情。行吧,他家里4岁的闺女看动画片,外面20岁出头的艺人还看动画片……

    俞笙当晚就订了两个超豪华的vip包厢,自己和秦星羽看熊出没,让安辰和韦盛俩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看爱情片去了。

    春节档的电影院总是观众爆满,尽管他们在独立的vip包厢,但从停车场到影院大厅这一路上,还是遇见了不少带娃的家庭,小孩子们穿着鲜艳夺目的衣服,在大厅里跑跑跳跳闹得欢腾。

    秦星羽有点惊惶。

    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在门口的角落迟疑了一会,由俞笙和保镖们护着,才匆匆快步穿行。

    当晚,就有好几个网友发出了偶遇视频,视频里两个清俊帅气的男生从影院大厅走过,其中一个穿了全黑色的风衣牛仔裤,帽子口罩捂得严实,只露出额前刘海与口罩之间,那对清清亮亮的大眼睛。

    即便只是短短十几秒的功夫,也引得影院大厅的人们停步驻足,毕竟这两个年轻男生长得太好看,即便不露脸,单是那样的气质身形,放在人群里也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很快有粉丝认出来了,讨论一下子热烈起来:

    “天哪!我看到了谁?!这是秦星羽吧?是吧是吧?”

    “旁边那个是俞队长?”

    “确实是小羽和俞笙,因为我朋友在隔壁的包厢门口看见了你辰哥,还有一工作人员,好像是小羽私人医生吧……”

    “四个人咋还分俩包厢呢?看的不是同一个电影?”

    “好想知道小羽和俞队长看的是哪部啊!进不了vip包厢,我去普通影院看个同款还不行嘛!”

    “你们觉着他俩订个vip包厢,真是来看电影的?不是在这黑咕隆咚的影院里干点别的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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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   练习生

    ◎一碰他就心猿意马。◎

    两个小时的电影, 秦星羽一行人从进场时,就被路人拍了个正着,待到电影散场后, 与安辰和韦盛会和,从影院大厅到商场楼下,已经围聚了人山人海的粉丝。

    对他们而言, 这等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秦星羽不怕粉丝, 他只怕小孩子。

    好在电影结束时已接近午夜,影院和商场里都没什么小朋友了,不过安辰仍旧不放心,带着一行人匆匆下了电梯,安置在一层商城旋转门旁的角落。

    “你们稍等几分钟, 我去开车啊。”他们的车就停在商城外面的广场, 安辰亲自开的。

    不过此刻被韦盛拦下了:“我去开,你跟他俩等着。”

    韦大夫很贴心,扫了一眼围得不近不远, 却在这午夜时分仍旧摩肩接踵的粉丝,知道处理这等场合,安辰是专业的, 于是特意留安辰在这护着他们艺人。

    “好。”安大经纪十分领情地将车钥匙抛给对方。

    如愿看了动画电影的秦星羽, 心情不错, 状态也好,在包厢vip的舒适躺椅上,坐了两个小时, 也没有腰疼难受。

    此刻面对着围观私人行程的粉丝, 他也一点儿都不介意, 甚至还被外面广场上的一众小商贩吸引了目光,拽着俞笙就出去了。

    “诶,你俩上哪去?”

    苦逼的安大经纪只好跟紧了脚步,不敢让自家艺人乱跑。

    秦星羽指着广场上一处套圈摊位,简单地比划着。

    这段时间以来,经过专业的心理治疗,他偶尔会恢复一丝说话的意识,只不过仍旧发不出声而已,但是,有一丢丢想要表达些什么的想法了。

    俞笙看明白了,他想玩套圈。

    套圈是那种几十年前流行的老式庙会小游戏,安辰小时候玩过,像秦星羽和俞笙这一代人,已经没怎么见过了,只是觉得新鲜。

    “老板,来五十个。”俞笙上前,拿了套圈分别递给秦星羽和安辰。

    “嘿,你们俩幼不幼稚,这玩意我们家锦锦都不玩。”安大经纪鄙视地拒绝。

    小俞总干脆和秦星羽俩人自己玩,惹得周围粉丝们惊喜欢呼,但好在姑娘们很快克制住了,只是远远地观望拍照,不再出声打扰。

    两个年轻人还是相当有游戏天赋,虽然没怎么玩过,秦星羽也套了四五个毛绒玩具,俞笙套了六七个手办。

    秦星羽的右手仍是不太好使的,上次在南城的ktv和周亦承见面,包厢里伤了手腕的肌腱,一直没能完全恢复,尽管不影响正常生活,但一些精细或是费力的事,仍旧做不了。

    此刻他指着套圈场地上最远一排的汽车模型,浅浅地比划着,想要那个。

    “好。”

    俞笙轻拍了拍身边人的肩,又顺手把对方的外套的帽子扣上了,冬末初春里的午夜,气温还是相当低,秦星羽原本只戴了棒球帽,那玩意不御寒。

    于是在对方满眼期待,以及身后一众粉丝的欢欣鼓舞下,俞笙一击即中,套中了秦星羽想要的汽车模型。

    “还想要哪个?”

    宠溺地凑近了身边人的耳畔,沉迷套圈大展身手的小俞总,今晚与平日格外不一样。

    于是在热闹非凡的午夜商圈广场,秦星羽指哪,俞笙套哪,两人玩得全情投入,以至于身后叉腰皱眉的安大经纪,以及早已将车开到近前的韦盛,满眼的无奈。

    总得等两位小祖宗玩尽兴了不是?

    远处的粉丝们依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连交流声都收不住了,也不怕正主们听见:

    “今晚这糖发得猝不及防啊,俞队长好宠好甜!”

    “我辰哥都无奈了吧,回家带孩子,上班还得带孩子哈哈哈。”

    “好久没看见小羽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

    当晚,安辰将两位大明星,以及满载而归的玩具送回家,已是凌晨了,不过好在他家小艺人本来也不怎么休息睡觉。

    秦星羽还是一天都离不了安眠药。

    几天之后,他们的新公司红豆影业,着手签约练习生了。

    尽管公司是秦星羽、景小延、俞笙三个人创办,但重要事务多半还是俞笙和安辰两人负责。秦星羽的身体状况目前还做不了太多事,景小延通告又忙得连轴转。

    不过面试练习生的那个午后,秦星羽应邀去围观。

    他其实这几天不太能够出门,北方入了春,气候乍暖还寒,习惯了早早减衣物的他,这些天来又不太舒服,没感冒,但始终病恹恹的,四肢和腰椎的旧伤也绵延不绝地疼痛着。

    即便是经过一整年的休养,他很多时候仍旧不大能够行动自如,医生说他这个后遗症,没有瘫痪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今早醒来时,他身子僵硬酸痛得缓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勉强能够侧着身子翻身下床。

    今天是个礼拜一,俞笙上午外出开会,景小延有个代言拍摄,安辰在公司见合作方,韦盛有三个病人的预约,因而他自己在家。

    他早早地起床,但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约定了下午两点半到公司面试练习生,不过他没等小助理时川来接,而是午后一点多,自己闲来无聊提前开车去了公司。

    jy集团大楼里,秦星羽所及之处,一如既往般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哪怕他只是一个人,低调地现身自己的公司,结果jy集团大半个写字楼的人都知道了。

    安辰赶紧让时川下楼去接,专梯也开了,保镖也到位了,连上午与合作方开了会、共进午餐之后正在返回路上的俞笙,也得了信儿。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约了三点钟面试,紧张得提前到了一个小时的练习生们,也悄悄地跑下楼来看秦星羽。

    然而作为顶流焦点人物的秦大明星,此刻正一个人站在公司写字楼的大厅,望着中央那座绚烂瑰丽的音乐喷泉出神。

    伴着舒缓的古典音乐和彩色渐变的灯光,喷泉的水柱翩然起舞,映出一道道绮丽夺目的光影。

    二十分钟后,安辰在楼上忙完手边的事,没见着秦星羽上来,赶紧给时川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家小艺人还在楼底下看喷泉呢,时川也没敢上前打扰。

    行,他家艺人只要有事干,就不闹腾。

    距离面试开始还有一会儿,这次通过层层筛选,闯到最后一轮环节的几十位小选手,都是十七八岁才艺出众的男孩子,如若能够成为像秦星羽那样的顶流明星,简直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梦想。燕扇艇

    此刻几个男孩儿,悄悄地躲在音乐喷泉远处的大理石柱子后,遥望秦星羽一身墨蓝色长风衣的单薄身影,孑然而立。

    秦星羽今日只是来旁听面试,没戴帽子口罩,额前柔软而带有层次的刘海柔顺地垂下,落在清朗俊逸的眉间,有几根发丝刚好擦着颀长浓密的羽睫,像是在那上面跳舞的精灵。

    惊艳得整个写字楼大厅往来的员工,都为之动容驻足。

    躲在大理石柱子后面的男孩们,已然按捺不住地悄声低语:

    “天啊,那是秦星羽吗!秦星羽真的来了啊!我见到真人了啊!不枉我卷生卷死拼到面试环节!”

    “今天羽哥亲自给我们面试吗?完了,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可是我好像听小道消息说,今天是俞笙面试。”

    “不是吧?听说俞总特别严格,会当面拒绝你的那种。”

    “不管怎么样,今天能看见秦星羽一眼,就算面试被刷,我也已经无憾了,真人比上镜更好看啊!”

    “我忽然不想参加面试了,秦星羽太好看了,令我自惭形秽。”

    “你也不差啊,又不是只有长成秦星羽那样才合格,那样的话,他们公司可别指望还能招得到人了!”

    说话间,大厅门口有人群快步而入,男孩们抬头望去时,看到随着保镖助理的鱼贯而入,被簇拥在当中的俞笙,回来了。

    今天下午的面试,俞笙的确是作为面试官之一,亲自参加。

    俞队长从前在组合时,就以性子冷冽严肃著称,退圈以后当了总裁,传闻这份冷酷严苛有过之而无不及,因而男孩们一见俞笙来了,悄悄地赶紧跑上了楼,回到面试间的走廊里,规规矩矩坐成一排等待。

    人人都怕小俞总,尽管人家小俞总同样长了一张倾倒众生的俊脸。

    俞笙没进电梯间,而是缓步来到音乐喷泉旁,在秦星羽身后站定,与对方并肩发了会呆,在这万众瞩目之下,没敢真的将人揽进怀里,而是轻声问了句:

    “站多久了?”

    秦星羽怔了怔,缓缓摇头,示意没事。

    他不能久站,刚才看得入神,二十多分钟没动地方,这会儿才觉得腰间酸痛得厉害。

    不过,他喜欢看喷泉。

    早在大半年前,他还只能靠轮椅出行时,俞笙曾经推着他来这附近逛过几次。那时在这片商圈的广场上,隔着对面另一栋写字楼的钢化玻璃,他曾望着别家公司大厅里的喷泉久久出神,后来,俞笙就在自家大楼里修建了这个。

    今天的练习生面试,安辰担任主考官,俞笙辅助,偶尔提提问题,而秦星羽则被安排在隔壁,那装了单面玻璃的专业面试隔间里旁听。

    没办法,谁让秦大明星无论走到哪,都是当下最耀眼的焦点,如果让他也跟俞笙一样,一左一右到安辰身边坐着去,练习生们哪还有心思面试?

    更何况秦星羽也提不了问题。

    下午三点钟面试开场前,景小延拍完了广告,匆匆忙忙赶过来了。尽管作为公司有决策权的投资人之一,但他也是个明星,不便出面,于是便在隔壁的旁听间里,陪着秦星羽。

    给新公司挑选练习生这事儿,安辰倍感压力,隔壁旁听间里那俩孩子指望不上,也就俞笙能给他帮帮忙。

    见到俞笙坐上了副考官的位置,男孩们一个个紧张极了。

    其实小俞总也并非像人们传言那般,跟个冷面阎王似的,面试会当面拒人。

    他没那么可怕,他不过偶尔会提一两个稍微尖锐一点的问题罢了,更何况今天安辰是主角,他是给安辰捧哏的。

    男孩们看见安辰,心中总算落定了那么几分。

    这个圈子里几乎没人不认识安辰,都知道这是秦星羽的经纪人,见到安大经纪来亲自面试,男孩们个个暗自兴奋,都以为要是面上了,没准儿也能跟秦星羽一样,成为他们辰哥的艺人。

    安辰在业内还是相当有名的,毕竟带火了一个秦星羽。

    然而事实上,小朋友们想多了,安辰他只是面个试,他不带新艺人,公司里有新招聘的其他经纪人,他以后仍旧只负责秦星羽一个。

    就在十分钟前,安辰刚把自己那个小艺人,在隔壁的小旁听间里安顿好,布置了躺椅和靠垫。

    秦星羽现今就是个玻璃身体,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半数以上的时候只能躺着。好在景小延赶来陪着了,令他们辰哥放下了大半个心。

    这会儿秦星羽坐在躺椅上,好奇心十足地翻阅着面试者们,那打印成彩色海报般的简历,透过面试专用的单面玻璃,将简历上的人与对面的男孩们一一对应。

    他认人本领还是很强的,不像景小延是个脸盲,他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但看过几眼的多半也能记住。

    他甚至能眼熟他们组合每一个成员的前线粉丝。

    面试新艺人对景小延来说是件新鲜事儿,尽管眼下简历上的照片,和对面一个个帅气俊朗的小男生,他一个也对不上号。但仍旧精神头十足地,跟他羽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秦星羽没办法回答,便安静听着兄弟念叨,即便能说话的那些年月里,他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小时候就喜欢安静地在排练休息的间隙,听景小延滔滔不绝。

    “哎,这个6号弟弟,叫……齐年,他在唱你的歌诶,不过比你唱得差远了,他是不是以为今天你是面试官啊!”

    “这个9号哥们舞跳得不错诶,我看看他叫啥来着?……江引?”

    “哇,13号兄弟刚考上了表演学院啊!辰哥那还等啥呢,签啊签啊!”

    “这个15号弟弟rap唱得差点意思,不如曳哥。”

    “诶,等等,就刚才那个6号,唱你的歌那个,小羽,你看着眼熟不?”

    秦星羽靠在躺椅上,抱着花名册,抬头向面试间望了一眼,的确是眼熟的,这个6号名叫齐年的练习生,前几天他刷微博时看到过。

    于是借着他微微点头的功夫,景小延的话匣子打开了:

    “就这个弟弟,他上礼拜刚参加完你爸那个画堂传媒的面试,是没通过啊还是怎么了,一会我得跟辰哥说一下,就你们家那公司,多少年没招练习生了,这前段时间咱们放话出去要选人,他们也跟着凑热闹。”

    景小延开启喋喋不休小话痨的模式吐槽,秦星羽也没法参与,只能安然地听着。

    他一点也不介意对方吐槽他的父亲,甚至听着还十分顺心如意,如若他能够开口说话,多半也想跟着吐槽几句。

    他家的画堂传媒,前些天的确刚面试了一批练习生,这件事他知道。那是在他们红豆影业公开招募练习生的信息发布不久,他父亲和宋雨画就上赶子来跟他们抢人了。

    还比他们提前了一个礼拜进行了面试,规模搞得相当宏大,甚至请了媒体记者全程进行面试直播,在面试结束后的采访环节,作为公司董事长的宋雨画,还接受了专访。

    采访中,宋雨画向记者透露了招募练习生的考核标准:像他们儿子秦星羽的。

    言罢还颇有一番伤感地告诉记者,说丈夫想他的长子了。

    结果在那一条微博底下,不少营销号开始带头戳秦星羽,让他回家看望父母,说他不孝顺等等。

    诸如此类,秦星羽不怎么在意,他爸和宋雨画拿他带流量也不是头一回了。

    此刻的他,仍旧饶有兴趣地看着面试,继续听着景小延跟直播球赛似的兴奋解说,有几次连人都认错了,不过他没拆穿,他要是能说话,绝对给兄弟拆个台。

    只是他当下的注意力,不大能够长时间集中,容易神游,隔过那旁听间的玻璃,他看见对面那位6号名叫齐年的小男生,早已面试完毕,却似乎是在等候相熟的同伴,没有离开。

    于是他一眼就看中了对方立在一旁的吉他。

    不得不说,这个6号小朋友,虽然从选曲到穿搭,模仿他的痕迹诸多,但刚才的弹唱确实不错。

    吉他不是什么大品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价乐器,只是看得秦星羽也想玩了,奈何他的两把吉他都在家里,于是默默在心底盘算着,改天带到公司来一把。

    脑海里杂七杂八地神游了好一阵,至于身边景小延又念叨了些什么,他没留意。

    忽然旁听间的门开了,俞笙从面试间里绕了进来。

    前面十来个人已经面试了一个多小时,借着中场休息时,小俞总忙里偷闲摸个鱼,来隔壁看看他家这位呆得好不好,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觉得无聊。

    他来时秦星羽正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人家6号选手齐年小同学的吉他。

    “借来给你玩会。”

    俞笙没忍住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转身就要回面试间去借人家的吉他,被秦星羽一把拽住了。

    他摇摇头,刚才对方弹得不错,他就是欣赏了一会而已,不一定非要玩人家的乐器。

    只不过刚才他坐着,俞笙站着的缘故,他那一拽刚好抓到对方的掌心。冰冰凉凉而又纤细的触感,顺着俞笙掌心最柔软的地方,像是通了电一般,一直通到了心里。

    俞笙转回身来,在躺椅旁边蹲下,将秦星羽身上那已然滑落到膝盖的毛毯,往上拽了拽,这写字楼里空调暖风开得明明足够,可秦星羽的手依旧冰冷,他记得前些年,对方没有这么怕冷的。

    调整了躺椅上靠垫的位置,俞笙小心地扶着面前人的身子,重新靠了回去,还特意托了下腰,确保对方的腰椎骨骼完全在一个舒适的位置,才抽出手来。

    尽管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俞笙仍旧能够感受到对方腰间的触感,同样冰冰凉凉的,平坦柔软,却瘦削纤细得几乎能够一把握住。

    托着眼前人的腰,重又把人安置妥当,俞笙知道自己又开始心猿意马了,眼见着距离下半场的面试,还有接近十分钟的样子,不过他半秒钟也没再多停留,而是转身回了隔壁面试间。

    作者有话说:

    又熬过一周,大餐吃起来~

    58   暗号

    ◎楼梯太硬,他腰受不了。◎

    当日面试结束后, 安辰叫上了秦星羽、景小延几个,返回写字楼顶层交流,明明都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结果又习惯性地进了俞笙那间气派宽敞总裁阳光房。

    秦星羽发表不了什么意见,就听着他们讨论,尤其是安辰和景小延, 激动争论得都要跳起来了。

    安辰将面前的简历分成三堆, 一堆可以签约, 一堆不予通过,另有一堆待定。

    “这个2号歌唱得一般,模样还行,先放待定这边。这个5号啊,哎, 我怎么现在看谁都差点意思”

    安大经纪说话间, 看了一眼秦星羽,叹息。谁让他的艺人太好看了,以至于拉高了他的审美。

    俞笙没开口, 却直接拿起一张简历,没半分犹豫地放在了不予通过的那堆,是那位6号, 名叫齐年的小选手。

    安辰揉着太阳穴犯愁:

    “这个6号吧, 其实唱功不差, 但是今天他唱小羽的歌,那不暴露缺点么,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哎, 孩子想不明白呢, 其实换首歌可能效果更好……而且他是不是还去面过你们家公司,小羽?……哎,先待定吧,也别一棍子打死,业务水平其实还行。”

    客观地评价着,安辰又将这份简历,从不予通过那堆给拿回来了,看向下一份:

    “还有这8号,这全套衣服不都你的同款么,延儿?”

    景小延尴尬地扶额。

    今天来面试的男孩们,不乏好几个模仿秦星羽、模仿景小延,从穿衣打扮到表演作品,除了不敢模仿俞笙之外,谁都敢仿。

    孩子们以为走他们组合的路线,签约的机会也许会更大些。

    “哎,这些小孩儿没别的毛病,就是想太多。”安辰一边翻阅着简历,一边语重心长地叹息。

    秦星羽默默地拿过一份简历,放在可签约的分类里。

    是9号那个舞担,街舞跳得十分不错,简历的自我介绍上写着,从7岁就开始进行专业训练了。

    这样的舞蹈功底和舞台气质,颇有几分俞笙的风范。

    因而秦星羽对这个选手印象格外深,景小延也跟着补充:

    “这个叫江引的老弟舞跳得不错,刚才我俩在面试间隔壁就看见了。”

    俞笙的目光在简历上停留了片刻,拿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开口:

    “不要,有点像我。”

    言罢还特意瞥了一眼秦星羽的目光。

    这个叫江引的小男生是秦星羽挑的,眉眼气质间,颇有那么几分他俞队长的风格,那是不是能够说明,秦星羽对于这个类型,还是感兴趣的?

    小俞总心里打着一万种小九九,当然只是拿起简历看了看,嘴上说着不要,却没有把简历拎出去,而是重又放回了可签约那一叠当中。

    小俞总是雷厉风行的,是狠厉苛刻的,是不近人情的。

    但是,小秦总是说了算的。

    几个人围在俞笙的办公桌前,或坐或站地聊到傍晚,秦星羽刚才在躺椅上躺了半个下午,这会儿精神头足了些,斜坐在俞笙办公桌沿,认真筛选。

    忽然间,桌上一叠不相关的文件映入眼帘,那是放在角落里的一叠a4纸,上面白纸黑字打印着法律方面的内容,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看到了关于“演艺事故责任”,以及“故意伤害”的字样。

    他微微蹙起掩映在刘海之下的眉宇,将那叠文件拿了过来。

    “我在筹备一些资料,关于去年那次事故……周亦承的一些相关责任,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启动法律程序了?”

    俞笙这句话说得格外谨慎,或者说是小心试探着,半句半句地往外吐,同时抬眸,观察秦星羽的神色。

    秦星羽从对方的办公桌上下来,那双漂亮明净的桃花眼里,明显染上一丝惊惶。

    的确他们的新公司开业那天,他在公众场合当众指认了,当初事故的始作俑者周亦承。

    他也确实打算将这件事,跟周亦承掰扯到底。

    但当日是在他一个锋芒毕露、状态巅峰,心境也格外清明的情境下,如今换了个场合,他的心理状况有些下滑了。

    顷刻间的纷乱思绪涌了上来,如若真的以故意伤害将周亦承告上法庭,那么他势必得公布他的伤情报告,以及精神心理检测结果。

    那样的话,全世界都知道他不能再唱歌了。

    他如今的精神状况就这样,很多事情一瞬间能想得明白,一瞬间又想不明白,反反复复地,一天好几个状态,什么事,什么时间段跟他商量,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俞笙想劝来着,但思索了半晌,谨言慎行没多话。

    秦星羽没点头也没摇头。

    而是将那一叠法律文件重新放回桌面时,一抬眸间,又看见了办公桌里侧,俞笙那把专业的机械键盘旁边,放着两块平日里他玩的积木。

    韦盛给他安排的心理课程,包含了积木、数字油画、拼图、料理植物等等,相当丰富多彩。

    而他的这套积木,一直放在公司里他的个人休息室,上星期发现少了两块,说什么也找不着。

    敢情儿是让俞笙这家伙给拿走了!

    此刻他盯着那两块花花绿绿,看起来与俞笙这深色檀木办公桌,极不协调的积木,比看见起诉周亦承的法律文书,还要难以置信,一瞬间思绪又走神跑偏了。

    “那天在你休息室里看见的,你没在,我拿来玩了会。”

    俞笙尽量语气淡淡地解释着,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假装游刃有余地把玩着那两块积木,随手搭了个造型。

    秦星羽如若现在能开口说话,他绝对骂人。

    天知道那天他找了多久,从小到大他的一切物品都放得规规矩矩,井然有序,几乎从未出现过找不到东西的时候。

    而俞笙这么一个大总裁,居然跟他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抢积木玩?还不只一次了!这像话吗?

    他拿了积木转身就走,脚步干净利落,没再多给俞队长一个眼神。

    景小延象征性地拍了拍俞队长的肩膀,给了个同情的安抚目光,紧跟着追出去了。

    剩下俞笙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揉着眉心,原本把玩了一个星期积木的桌面,此刻空落落的,觉得少了点什么,不适应。

    “哎呀,没事儿,没事儿,他一会就好了。”

    看了一眼先后出门的两人,安辰也不担心,而是正经地提议:

    “那起诉文件啊,要我说咱还得备好了,他没准儿哪天,都不用哪天,过不了俩小时,他就不是这状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自己都能起诉周亦承,你信不信?”

    俞笙沉默半晌,未发一言,若有所思。

    他和安辰想得一样,尽管秦星羽如今的状态还极不稳定,得挑着时机来与其探讨这个事,但私底下他的法律筹备工作,其实一点也不耽误。

    他甚至暗中查到了去年那次舞台事故,升降台设备的负责人,是那位孙大导演的外甥。延单亭

    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想明白,那原本彩排结束收了工,平平整整的升降台,怎么就在秦星羽、景小延和周亦承三个人上去之后,平白无故地升空了。

    而今想来,这水就越来越深了。

    ……

    然而谁都没料到的是,就在俞笙全面启动追查这件事的一星期后,就被匪夷所思地诬陷了。

    对方势力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有计划有预谋地,把俞笙如今一个素人的大名,明晃晃地挂上了各大时尚娱乐新闻板块的头条。

    话题是:俞笙贿赂证人。

    内容言简意赅地表示,俞笙私下里约见了事故当日现场的保安,并以金钱贿赂,让对方向警方做假证,咬定亲眼所见秦星羽被周亦承推下升降台。

    这可不仅仅是让群众吃瓜的问题了,这涉及违法了。

    当晚,王秘书急匆匆地跑进小俞总办公室:

    “怎么能这样呢?那几个证人,咱年后就见了一个,还是他自己改了口,说小秦总是自己摔下去的,要他指认周亦承动手了也行,得给钱,我这也没答应啊,怎么屎盆子就扣咱们头上了呢?”

    俞笙双手抱臂,没作答,而是向后仰靠在那舒适的旋转椅上,闭目凝思。

    王秘书仍旧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这周亦承不是明摆着向咱们反击了么,不过他一个艺人,没背景也没后台,这买证人、改口供、控舆情这样的事,也不像是他一个人干出来的啊,您说,他是不是找着什么靠山了?”

    沉静思索了片刻的俞笙,不疾不徐地冷静道了几个字:

    “没关系,我来处理。”

    “可是,可是……”

    跟证人沟通这件事,是王秘书一手做的,结果如今出了纰漏,被对方倒打一耙,一向办事谨慎妥帖、滴水不漏的王秘书,如今不安极了。

    尽管他们小俞总不是艺人了,舆论相对而已没那么重要,但间接影响的,是一系列集团内外商业方面的事,处理起来更棘手。

    毕竟身在高位,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

    然而急慌慌地在俞笙办公室转了好几个圈子,王秘书一时也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方式,只得察言观色,外加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那这热搜,咱撤么?”

    “撤。”

    俞笙一个字,回答得简单明了。

    忽然间,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外加震动一块响起,是俞笙的私人手机。

    俞笙有两部手机,一部用于工作外部联系,另一部则是这个私人号码,上面只存了不超过十个人的联系方式。

    他平时的工作电话选择性接听,大多都是由下属直接汇报,而这一部私人手机,却是铃声震动全部设满,仿佛生怕错过一个来电。

    屏幕上显示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小羽。

    秦星羽很少给俞笙打电话,尤其是自从他出现语言障碍以来,打电话更没什么意义了,聊什么事都是微信打字,而此时此刻,就在俞笙的负面热搜,被挂上各大平台头条的当口,竟然给他打了电话。

    明显是看见了。

    俞笙一秒钟没耽误地立即滑下了接听。

    秦星羽原本是想微信说点什么的,但是反反复复打了好几遍字,他发觉自己如今的表达能力,也跟着精神状况一路下降,很多意思用文字说不明白。

    于是他给俞笙打了这个电话。

    尽管电话里更加无法表达,但至少代表了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他知道贿赂证人这件事,不是俞笙做的,然而即便不是,俞队长也已经惹祸上身了。

    “小羽?你在家么?”

    俞笙快步走到办公室那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前,接起电话,今日傍晚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天气乍暖还寒,到处都湿漉漉的,地面的水渍映着初上的华灯,现出一片昏黄的光影。

    问出这句话后,俞笙听到电话里的对方,轻轻敲击了两下屏幕。

    “盛哥在你家么?”俞笙再问。

    原本今天是安排了秦星羽的心理治疗课,不过这种湿度过大的天气,谁也不敢让他出门,于是便改成了韦盛下班后,来家里做治疗。

    电话另一端依旧轻轻敲了两下屏幕。

    俞笙顿了两秒钟,明白了,片刻之后,轻声地在电话里向对方解释:

    “我没有贿赂证人,那天你没点头,我就没有再行动了。”

    这一次他说完,听到电话的另一端,对方轻轻敲击了三下,而后挂断了。

    这是他们独有的沟通暗号,意思是知道了。

    俞笙想了想,仍旧一个电话给韦盛拨了过去:“盛哥,你在小羽身边么?”

    电话里是韦盛轻松愉悦又令人安心的声音:

    “我在啊,咋啦?我俩在二楼小客厅呢……嗯?他给你打电话了啊?……没事儿,我们刚上完个油画互动课,休息了,在那玩手机呢……放心吧啊,视线距离不超过五米。”

    即便打电话的功夫,韦盛的眼睛也没离了缩在墙角里的少年,随着治疗进程的推进,他没再让团队禁用秦星羽的手机和社交账号了,因而网络上的信息时而扑面而来,是迟早要适应的事。

    几公里之外的俞笙,站在大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挂断了手机后,回头向王秘书淡淡吩咐了句:

    “热搜不用撤了。”

    “哎,好……”

    王秘书连连答应,知道他们家小俞总为什么说用不着撤热搜了,因为小秦总已经看见了。

    合着就是怕小秦总看见,才让撤的。

    至于俞笙本身,压根儿也不在乎。

    当晚俞笙还是不放心,从公司回来先去了秦星羽家。彼时已经入了夜,秦星羽正坐在别墅一层半的木质台阶上发呆,韦盛刚走了没十分钟。

    斜倚着台阶木栏杆的少年,穿了件米白色高领宽松针织衣,一改往日的沉静清冽,看起来反倒显得暖融融的。

    俞笙没忍住,抬手揉了一把眼前少年的发梢,挨着对方也在台阶上坐下来。撑着那不染纤尘的木楼梯,俞笙特意凑近了,去端详那时刻想要圈在怀里的身影容颜。

    秦星羽抬眸,半晌,拿起手机备忘录开始打字。

    一行一行,一字一句,打给俞笙看:

    “再给我点时间。”

    “周亦承背后有人。”

    两句话,两个意思,俞笙看得明明白白。

    还原事故真相,秦星羽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心理建设。

    除此之外,若说去年那场升降台的事故,是周亦承一人之举,但如今这一系列的应对,买证人,反咬一口,制造舆论等等,决计不是对方一个人能完成的。

    秦星羽不仅了解俞笙,更了解周亦承。

    “我知道。”

    终究是没忍住,撑着栏杆将眼前的少年半圈在怀里,俞笙轻轻地回答了三个字。

    他不想让对方再经受哪怕一丁点的惊扰伤害了。

    在这过硬的木质台阶上坐了有一阵了,秦星羽腰背又开始不舒服,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斜倚着栏杆。

    俞笙扶着眼前的人坐稳,调整姿势时还不忘将手垫在台阶与对方的腰间,生怕人磕到碰到。

    要不是对方不让抱,他就直接出手将人抱回卧室了。

    秦星羽于他而言,如远在天边的冰凌,又如近在眼前的刀锋,脆弱的、坚忍的、冷冽的、全身带刺儿的。

    他们认识十年了,俞笙还没有全然看懂他。

    但是即便没看懂,也不耽误小俞总无时无刻地,想要把眼前的人压在身下,想吻,想抱。

    如若不是这楼梯太过坚硬,对方的腰受不了,他就真这么干了。

    半晌之后,望着被自己半拥在怀里的人,俞笙低声询问:

    “下个星期二我去伦敦出趟差,和那边的分公司交流些股东结构变化,星期五回来,可以么?”

    的确自打俞笙接手集团以来,与英国的分公司的接触不多,近期正赶上对方分公司出了点重要的股权变动,说白了就是个内斗闹大了,需要他这个集团少当家亲自出面,代表他家老爷子去协调任命。

    俞笙其实很少出差,毕竟集团太大了,业务遍布全球,多个国家也都有自己完善的分公司,需要他这位集团新掌门人亲自出面的业务,着实不多。

    当然,跟着秦星羽进剧组当家属探班除外。

    因而这次出差前,他特意询问了秦星羽的意思,时间地点事由说得明明白白。

    秦星羽着实疑惑思索了好一会。

    俞总工作上的事外出,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退一万步讲,俞笙是他的甲方,什么时候还需要到他这里请示了?

    于是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俞笙的意思,他确实没听明白。

    人家小俞总的言外之意,如果家属不愿意,他就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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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   他急了

    ◎立刻!马上!飞到他身边!◎

    俞笙是真不愿意出差, 一天都不愿意离开秦星羽。

    尤其下个星期六,是周亦承今年首场个人演唱会的日子,这段时间全网都在沸腾, 秦星羽身心状态不怎么稳定。

    他必须得在这个时间之前回来,最晚也要星期五抵达,要不然他不放心。

    当然, 也正由于秦星羽近来身体状况不佳, 又犯了两次哮喘, 俞笙不敢带他长途奔波,要不然就带人一块去了。

    对方既没挽留,也没提出要求同行,小俞总只好悻悻地安排出差,只不过让伦敦分公司那边的同事, 把原定三天的日程, 压缩成了两天,他周六之前得回来。

    这个星期秦星羽基本上没出门,甚至连别墅院子都没出。即便如此, 小区四周仍旧围聚了成群结队的粉丝,有的是人24小时关注他的动向。

    毕竟周亦承要开演唱会了,热度飙升的同时, 连带着他也被扯了出来。

    尤其是早年的老团粉们, 都想看看当年作为双主唱之一的他, 什么时候也恢复舞台。

    除此之外,更有一部分他和俞笙的新晋cp粉,神通广大地扒出了俞笙的伦敦出差行程, 还特意在微博上戏称, 俞队长不在家的这几天, 大家都会帮忙好好守着小羽。

    这秦星羽就十分不服气了,俞笙在不在家跟他有什么关系,俞队长不在家他照样过得好好的。

    尽管事实上,这些天气候多变,他身心状态都不大稳定,但仍旧坚持着哪怕是在线上,也向他经纪人安辰悉心求教一些新事物。

    他现在有自己的经纪公司了,许多事情需要学习。

    星期五的下午,从韦盛的私人医院日常复诊结束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助理时川开车送他去了公司。

    正赶上安辰在面试执行经纪。

    公司已经陆续开始签约练习生了,这一批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初入娱乐圈的少年们,都翘首企盼着,能够成为行业翘楚安大经纪手底下的艺人、秦星羽的亲师弟。

    尽管事实上,大家实在是想多了。

    安辰不带新艺人,一个秦星羽都够他忙活了。

    这不,面试刚结束,这位连声招呼都不提前打的小祖宗就来了,安辰将人直接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谁也没惊扰。

    秦星羽今天来公司,是有些合同上的问题,需要向安辰当面请教。

    他出道早,与大多数艺人相比,他能够看得懂一些复杂的合同资料,不过如今有了自己的公司,有更多的法律文件需要经手,安辰也愿意常常教他。

    只不过,今天的安大经纪小课堂,秦星羽有些一心二用。

    因为今天他除了来听他辰哥讲合同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偷车钥匙。

    前几天他的车钥匙又被没收了。

    一辆自己开了好几年的保时捷,一辆俞笙春节前,以给乙方发放年终奖的名义,送的兰博基尼。

    两把车钥匙,俞总和安总,一人一把,收的干干净净。

    韦大夫下达的最新医嘱,最近精神类药物有所调整,适应期不允许他自己开车。

    但秦星羽明天要出门。

    这个星期俞笙外出,出于避嫌,他没独自去小俞总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偷车钥匙。

    而是此刻,坐在他辰哥的办公桌前,听着对方耐心细致地讲解合同时,底下那只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拽开办公桌下的小柜子。

    他太熟悉安辰的习惯了,甚至不用低头去看,指尖就触到了此刻安安稳稳躺在小桌柜顶层的,他的小蓝跑车钥匙。

    只不过,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桌面的纸质合同上,还没来得及将他那精巧奢华的车钥匙从抽屉里勾上来。

    忽然间,他清瘦白皙的手腕,被一个宽厚有力的掌心给钳住了。

    “这个‘甲方有权将本合同确认的权利和义务,转让给任何第三方’代表了……”

    安辰同样聚精会神地,给自家艺人讲解合同时,手底下可没闲着,轻轻巧巧地就把这位小祖宗试图摸走车钥匙的手,给拽回来了。

    还拽得丝毫不动声色,没半点分神。

    秦星羽那双清透灵动的大眼睛闪了几闪,同样风平浪静。

    偷钥匙宣告失败。

    第二天星期六,也是周亦承个人演唱会的日子,秦星羽没能出门。

    至少白天没出门。

    照例一日三顿地服了一大把药,大半个下午,他都在楼上自己卧室里,半睡半醒地躺着。

    安辰今天在家陪他。

    初春的气候多变,今日不算晴朗,天空阴沉的午后,他还真就难得地睡了一小会,不过没睡多久,脑子里便一如既往地杂乱。

    床头柜正充着电的手机上,是关于周亦承今晚这场盛大的演唱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新闻。

    尽管周亦承跟经纪人恋爱塌房了,也被曝出了诈捐之类的负面新闻,但别管粉丝脱了多少,网络上的一派虚假繁荣,至少还能维持得体体面面。

    秦星羽瞄了几眼微博上的消息,一点一点地清醒了。

    大约是午后四点多,安辰的手机振动,下楼接起了电话。

    透过只是虚掩上的卧室门,秦星羽十分敏锐地听见楼下的客厅里,他辰哥接听电话的只言片语:

    “锦锦还发烧?一点没退?大夫咋说啊?输液了没?……”

    “青霉素过敏?那换药了吗?”

    “我今晚回不去啊,要不先让咱爸来盯一会?”

    ……

    不用问也知道,该是锦锦小朋友生病了。

    安辰打了两通电话,若无其事地上楼回到卧室时,秦星羽已经从床头柜上拿下电量满格的手机,躺着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去看锦锦,不用陪我。”

    秦星羽一直都知道,安辰是个相当敬业的经纪人,抛家舍业地拿他当自己孩子带,尤其是自打他身心出现严重的问题以来,更是几乎日日陪着他,全年无休,自己的老婆闺女也顾不上。

    此刻眼见自家小艺人这是睡醒了,听见电话了,安辰赶紧摆手:

    “不用,我让锦锦爷爷陪着娘俩先办住院了,没事儿,小孩儿总发烧。”

    “不,你去,我想睡觉。”

    秦星羽又打了一行字,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

    安辰又坚持了一会,见他似是真的困了想睡的样子,踌躇半晌,给时川打了个电话,而后又俯身向半睡的少年轻声交代:

    “那我先去病房看一眼,就东四环你去过那医院,不远,晚上就回来,我让时川过来,他二十分钟就到。”

    秦星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看上去着实困倦了。

    安辰心里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闺女生病了,心疼又惦记,但自己这个小艺人,又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景小延今天有广告拍摄,俞笙的航班延误了,伦敦冰雹砸了一天一宿,原本按照国内的时间,昨晚就该回来了,结果没飞成。

    眼见时候已至傍晚,他倒是不担心秦星羽想不想吃东西,他家小艺人这个点儿原本也不怎么吃饭。

    他唯一担心的是,今天是他们队友周亦承开演唱会的日子。

    秦星羽有多想重新登上舞台开演唱会,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好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少年,难得地睡觉休息,手上又没车钥匙,出不了门。

    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功夫,安辰才从秦星羽家离开,好在时川还有十几分钟就该到了。

    秦星羽微微抬起身,从卧室的窗前看着安辰那辆黑色的大奔,从小区里开走之后,动作迅速地起床,掀开被子换衣下楼,还顺手从客厅的抽屉里,拿了个红色带子的证件。

    今晚周亦承演唱会的全通证。

    拿到对方演唱会的官方证件,以他的资源人脉,简直轻而易举。

    他今天其实一点也没有睡意。

    趁着安辰和时川交班的时间差,他干净利落地披了件风衣外套出门,还顺手用手机软件打了个车,地点是周亦承演唱会的场馆。

    谁让俞笙和安辰一人一个把他车钥匙全没收了?

    好像跟他不会打车似的。

    他是有些严重的精神心理障碍,但他会订外卖能网购,会约保洁能打车,生活一点儿也不耽误。

    这会儿阴雨连绵了一下午的城市上空,难得地放晴了,连傍晚的夕阳都透着霞光万丈的璀璨。

    然而这两日的伦敦,正赶上雨雪交加,以至于原本昨晚就该回来的俞笙,国内时间今早才登上航班。

    从昨天到今天整整两日,整个伦敦的航班,别管私人飞机还是普通客机,一架也不能飞。

    以至于国内时间的今早,仍旧坐在伦敦机场头等舱vip候机室里的一众jy集团员工,连连咨询着航班信息,个个面色凝重,甚至不敢上前向他们的小俞总汇报。

    最后还是王秘书小心翼翼地起身:

    “俞总,刚才赵总联系了当地气象部门,说是这片云约莫还有四五个小时才能过去,过去了差不多航班就能飞。”

    “查一下附近能飞的城市。”

    王秘书立刻答应着去办,知道行程已经延误了一日,再加上八个小时的时差,今天已是星期六了,是特殊的日子,他们小俞总心里着急。

    他也急,从昨天到今天,都在联系附近能飞的城市。

    于是在国内时间今天一大早,俞笙团队多方联系当地气象方面的人,总算找到个伦敦周边天气尚可的城市了。

    “走。”

    听了汇报的俞笙,二话不说地起身就出了机场的vip候机室。

    尽管听了国内的团队汇报,今日秦星羽安稳地在家休息,俞笙仍旧不放心。

    他要乘车跑过这片乌云,换个城市飞,这样的话,至少能在黄昏之前回国,抵达心里惦记的那个人身边。

    彼时黄昏将至,秦星羽坐在出租车的副驾,前往周亦承演唱会场馆的方向。

    乘坐不熟悉的车辆,他容易晕车,尤其是不熟悉的司机开车,因而他一上来就坐在了副驾,比后排的位置要稍好些。

    他确实好些年没有乘坐过出租车了,自打十几岁出道大火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独自出门。

    好在他帽子口罩戴的严实,一旁的司机大叔倒也不认识他,只是好奇这个即使全副武装,也看得出身形清瘦、模样俊逸的小男生,上了车全程一言不发,目的地还是个著名的演唱会场馆。

    同样的地点,司机大叔今天下午来来回回送过两单了。

    土生土长的本地话唠大叔,热络地开口:

    “今儿可真巧,我下午刚送了两单,也是往那的,我到了那一看,嗬哟,有演出啊,怪不得,那人老鼻子了,还全是年轻小姑娘,车都开不进去。”

    言罢,见秦星羽没给什么反应,不死心的大叔又笑着问了句:

    “怎么,接女朋友看演出啊?”

    秦星羽顿了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十五分钟后,时川到了秦星羽家,熟练地开启密码锁,轻手轻脚地上楼,还以为他羽哥睡着,也没敢弄出太大动静,结果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见着人。

    时川急了,给秦星羽打电话联系不上,赶紧给安辰打电话,安大经纪又立刻在工作群里差人分头寻找,连庄晏晏都惊动了。

    庄晏晏近来低调上班,给安辰当助理,连周亦承的演唱会都没去。

    作为曾经周亦承和秦星羽的cp粉,周亦承在她这已然塌了,虽然还是挺怀念对方的舞台,但是看了心里反而更难受。

    于是庄大小姐一个人在公司加班。

    接到安辰消息的时候,她一瞬间就猜到,秦星羽百分百是去周亦承演唱会的场馆了。

    帝都能开演唱会的场馆虽然不少,但毕竟审批严格,万人以上规模的,也就那么几个,今年周亦承开演唱会的这个场馆,正是去年他们组合彩排发生事故的地方。

    秦星羽就是在那个地方,几乎毁了整个人生。

    庄晏晏赶紧跑下楼,开着自己淡紫色小跑车,驱车赶往演唱会场馆,期间还让在现场看演唱会的粉丝小姐妹们,帮忙多留意。

    与此同时,还在京郊拍摄广告的景小延,刚收工得了信,就匆匆往回赶了。

    他不知道他羽哥这个节骨眼上,去见周亦承是为了什么。

    但他知道铁定没好事。

    演唱会已经开始,场馆内外爆满,即便周亦承已经塌了又塌,但终究是少年出道的当红偶像,底子好流量强,业务能力确实也过得去,粉丝脱了不少,也剩下不少,每人带上四五块灯牌,也足够撑起万人的场馆。

    场馆四周的车拥堵凌乱地停好几条街。

    庄晏晏到附近时,还离着好几公里远,车已然开不进去了,在水泄不通的车水马龙中艰难前行了半个小时,庄大小姐好不容易找了个时机,调头转弯,往东三环著名的酒吧街开去了。

    那里有冯曳和他的风驰电掣的大摩托。

    秦星羽倒是运气不错,没堵多少路,下了出租车,从场馆侧门进来,没带助理,没带保镖,孑然一身。

    他就那样拎着全通证,一步步淡然从容地走进内场,站在周亦承正在演唱的舞台之下,遗世独立般,安然遥望。

    尽管他穿了一身低调的深蓝色长风衣,帽子口罩也戴得严实,只露出一对即使素颜也惊艳明澈的漂亮桃花眼,但自打他出现在场馆的一刻起,仍旧惊动了千千万万人的目光。

    他实在是太耀眼了。

    甚至半个场馆的粉丝们,目光已然不在了舞台上,尽管她们都是周亦承的粉丝。

    这一年来周亦承和秦星羽的粉丝们之间,关系相当微妙尴尬,尤其是周亦承的粉丝当中,如今屹立着两股声势浩大的立场:

    一部分多年以来的唯粉,一部分被整个饭圈群嘲的前cp粉。

    在唯粉看来:秦星羽不但多年来蹭我们c位大主唱的热度,去年舞台彩排摔伤了,还碰瓷我们家哥哥,实在是其心可诛!

    而在一部分两人的cp粉看来,秦星羽投靠资本、见异思迁,全然背叛了多年来的竹马情意,一头扎进了新晋资方的俞队长怀抱。

    总之秦星羽在周亦承的任何一种属性粉丝眼里,都不讨好。

    不过他不在乎。

    此刻他只是定定地在舞台之下站着,抬眸间仰望了一会那个曾经让自己万念俱灰的舞台,以及此时站在舞台上,那万众瞩目唱着歌的身影。

    他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转身就走向后台。

    他不是来追忆过往的,他特意选定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时间,他有正经事找周亦承,必须面谈的那种。

    关于诬陷俞笙贿赂证人的事。

    他要知道周亦承背后的人。

    彼时距离他现身在周亦承的演唱会现场,还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微博热搜上已经爆了,话题还直接登顶,压了演唱会原本的热度。

    单是秦星羽现身周亦承演唱会这件事,就足以惊动了整个娱乐圈,更别说两人之间人云亦云的恩怨情仇了。

    与此同时,庄晏晏戴着头盔,坐在冯曳的机车后座,疾驰而来。作为经纪人助理,而非艺人助理,她的工作和秦星羽没有交集,因而也没对方的联系方式,甚至几乎没见过面,在这方面,庄大小姐一向很守规矩。

    不过冯曳来时特意给秦星羽打了电话,没打通。

    大型的客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十几分钟后,俞笙坐在自家的劳斯莱斯后排,双眉紧蹙。

    他也联系不上秦星羽。

    副驾驶的王秘书谨慎地回过头来:

    “俞总,那个……团队已经全员都安排去找了,秦总身上没车钥匙,应该也走不太远。”

    俞笙不答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面色冷峻极了。

    他隐约猜得到秦星羽大概会去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说:

    周日啦,宜逛街玩耍~

    60   烟圈

    ◎想他时学会了抽烟。◎

    秦星羽直接进了周亦承演唱会的后台, 在那再熟悉不过的化妆镜前坐下,按时间算来,对方的演唱会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而他的到场, 已经轰动了整个场馆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周亦承的女朋友兼经纪人尚珊,匆匆而来, 神色间明显不如上一次来红豆影业的开业典礼上淡定。

    “秦总, 今天是我们家亦承一年一度的演唱会, 您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来打扰他,是什么意思?”

    秦星羽抬起那双清俊漂亮的大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甚至懒得打字回答。

    尚珊鲜少有这般被压了气场的时候,连平日里身为周亦承官方女友的正宫范儿都荡然无存:

    “如果你想破坏亦承的舞台, 我劝你省了这份心, 我们没有邀请你,更不可能让你接近他。”

    秦星羽仍旧坐在那白桦木的卷草雕花化妆镜前,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而是平静地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全通证放在化妆台上。

    他是有官方证件的。

    尚珊面色变了变,今晚秦星羽身边一个工作人员都没带, 貌似也全然没打算亲自和她交流。

    “不管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现在以周亦承经纪人的身份, 请你离开。”

    尚珊勉强压下怒意,言辞间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秦星羽还真就站起身来,不疾不徐地出了化妆间, 只不过不是向着离场的方向, 而是往舞台那边缓步而行。

    这条走廊直通到舞台的升降台底, 几十米的路上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有导演、主办方、舞美、灯光师,也有周亦承团队从前的几位熟人。

    无一例外地竟然没人敢拦,都以为他是周亦承邀请的串场嘉宾。

    毕竟对于两人之间的恩怨,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谁也不知道个具体真相。

    秦星羽就站在候场的位置,还倚着那负一层升降台底下的金属栏杆,听了一会舞台上方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周亦承的歌。

    居然还有主办方的人,恭恭敬敬地给他搬了把椅子。

    他从容点头致谢后坐下了。

    尚珊喊了好几波工作人员,甚至叫了保安来把人请走,都没人敢动。

    谁让秦星羽的名气地位在那摆着。

    等到演唱会结束,夜已深,为了回馈粉丝,周亦承还特意返场又多唱了一首歌,回到后台时,秦星羽已然坐着无聊,起身转到更衣室,看着那一排排储物柜上的龙猫和杰尼龟贴纸发呆,也不知道是哪个热爱动漫的艺人或是工作人员留下的。

    有助理特意在周亦承耳畔低语了几句。

    周亦承也先是意外怔住,驻足思索片刻,才来到更衣室,在那片供演出人员存放物品的铁皮柜子前,与眼前的人对视。

    即便做足了心理建设,秦星羽一瞬间亦是稍微有些恍惚的,刚从台上下来的周亦承,还穿着演出服,化着精致的妆容,像极了他们曾经每一次同台的样子。

    不过在下一秒,他便单刀直入地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递给对方:

    “造谣俞笙贿赂证人的事是你做的?”

    周亦承目光落在对方的手机屏幕上,先是半晌不语,而后像是忽然想出了答案般,伸出单手撑着那一排铁皮柜,似笑非笑地反问:

    “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啊?发微信不就得了?我还以为是来看我演唱会呢。”

    这突然上线的演技,属实有点浮夸了,秦星羽那双漂亮明澈的大眼睛,沉静若水般笃定望向面前的人。

    “看来是一点也不怀念我们的舞台……”

    末了,周亦承又调笑般地轻声感叹了句。

    秦星羽如今几乎不太受他的影响了,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贿赂证人的其实是你。”

    是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秦星羽清清楚楚地知道,无论当日尚未退场的零星保安,还是负责控制升降台的工作人员,都多多少少拿了对方的好处。

    尽管他自打身心受创以来,这件事全部都是俞笙在处理,他没有半点接触,可他也什么都没错过。

    周亦承再次瞥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不答话,仍旧笑问:

    “看来这一年在咱们队长身边没白呆,精神出了问题智商也没掉线啊?”

    秦星羽冷然望向面前的人,不动声色。

    “实话告诉你,我、没、有。”

    周亦承故意一字一顿地说着话,像是面对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生怕对方听不懂一般,还特意放缓了语速,末了才语气正常地强调:

    “造谣咱们队长的事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贿赂证人,不过,你也知道我的经纪约年初到期了,我没续约,签了你们家的公司:画堂传媒。”

    这几句话周亦承看似说得明明白白,实则转弯抹角极了。

    但是秦星羽听懂了。

    周亦承居然签约了他父亲和宋雨画的经纪公司,现在是他们手底下的艺人了。

    他们家那个小经纪公司,到底还是让他父亲和宋雨画,给挖了一个顶流台柱子过去。

    画堂传媒这两年来一直想要挖顶流,从而跻身一线经纪公司,这事他知道,但怎么也没想到,结果挖的是周亦承。

    那他就明白,到底是谁买通事故现场的证人反水了。

    他的父亲和宋雨画,以及周亦承,如今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利益共同体,一旦他或是俞笙公开起诉周亦承,对方将面临着在娱乐圈的彻底翻车。

    要知道周亦承尽管如今被曝了恋情,还涉嫌诈捐,原公司也有新的师弟团出道,不再用心捧他了,但十年的流量底子在那摆着,仍旧是娱乐圈中不可多得的摇钱树。

    “不信?等着吧,过几天就会官宣。”

    眼见对方怔了片刻没给反应,周亦承补充了句。

    秦星羽是信的,在签约了画堂传媒这件事上,周亦承没必要骗他,他只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无法开口。

    当然,倘若他能够开口说话,也很难表述此刻的感受。

    他无话可说,转身便走,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向俞笙宣战这件事,是他的父亲和宋雨画主导。

    在离开这座场馆前,他特意回过头,望向那演唱会结束后,已经散场的空空荡荡舞台,连升降台也回到与地面平行的位置。

    那里的灯光早已熄灭,而一年前的那天,他就是在那里,失去了至今也没能找回的梦想。

    俞笙抵达舞台一侧的走廊时,还穿着登机时的那身黑西装,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携带着的数十名黑衣保安,一刹那间围住了整个内外场和后台。

    俞笙精准地找到了他。

    站在空寂无人的舞台中央,俞笙抬手轻揉了揉眼前人那戴着帽子,并不能摸出什么手感的头顶,没有多言一个字,只是沉静而深邃的眸子里,是平日里鲜有的温柔。

    远处的场馆侧门的方向,与冯曳并肩而立的庄晏晏,缓缓地摘下摩托车头盔,心中五味杂陈。

    她心里的cp终究还是换人了。

    她不知道知道秦星羽心里怎么想,但是今天是秦星羽特意到此,是专门为了替俞队长出头,至少是个互相守护的双箭头。

    只不过,许是那个场馆里的那个舞台,勾起了过往的不堪回忆,在当晚被带回来的第二天,秦星羽忽然发烧了。

    一连高烧了快一个星期,再一次引发了严重的哮喘,又在那最熟悉不过的病房里,住了好几天。

    这些天来,他几乎吞了三倍剂量的安眠药,即便如此,仍旧不曾睡得踏实,半梦半醒地躺了几天,昏昏沉沉中,少年苍白而精致、却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动了几次,似是想要说上一两个字,但俞笙特意凑得近了,没听清。

    秦星羽开始有一点想要努力是说话的迹象了,是好事。

    他不愿意住在医院,在医院打了几天针,半退了烧便回家住了,俞笙这几天都没去公司,而是跟着一块回了家,晚上就住在秦星羽家里,确切的说,是秦星羽的床上。

    拥着怀里的人入睡,在对方意识涣散的半梦半醒间,隔上几个小时就小心地抱着人轻翻个身,给对方按摩因神经损伤、血液不通而躺得僵硬的腰背。

    通常午后安辰会过来,顶班陪一会秦星羽,有时候会遇上俞笙或是景小延也在。

    那天安大经纪刚从自己的奔驰轿车上下来,一眼便看见了俞笙站在别墅的院子里抽烟。

    俞笙是在这一年间学会抽烟的,从前当艺人时,半根烟都没碰过,自从秦星羽伤后,他开始习惯于一个人惦记对方时抽烟。

    不过他的烟瘾不重,在秦星羽面前从来不抽,伪装得可好了。秦星羽天生有哮喘,对空气格外敏感,这要是哪天一个疏漏,分分钟给他拆穿。

    既然在这遇见了俞笙,安辰顺带着汇报点事:

    “我跟你说,俞笙,咱谈妥的那几个练习生,其中有三个让画堂传媒签去了,就这礼拜的事,说是开了更好的条件……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明摆着跟咱抢人吗?”

    俞笙闻言不动声色,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画堂传媒和他作对,也是近期自打对方公司想抱jy集团的大腿无望后,才开始调整的战略。

    虽然秦耀堂这个人内狠外怂,但架不住有那么个心眼多、野心大的媳妇,在家中明显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而至于签哪个练习生,在俞笙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也不是非签谁不可。

    此刻听完了安辰的汇报,刚思索着凝眉点了点头,未等回答,他们辰哥碎嘴子属性已然发作,紧跟着补充:

    “那几个小孩我都聊过了,其中一个6号齐年,还有两个几号来着……就那画堂传媒,跟每个孩子谈的都是只签三个,主打三人团,人不在多,签约即出道,包影视一番、一线代言、个人演唱会、享五五分成……”

    “小孩们也真信,光我知道这两天签的,就不下十五个了,还签约即出道?还个人演唱会?想当年你们五个,都出道了好几年才有的个人演唱会,还影视一番?就小羽和小延他俩,咱现在也不敢包影视一番啊,要是跟前辈影帝影后合作,那咱还不是得主动降番?”

    “还有这5:5分成,整个娱乐圈也就你们几个,每年给公司大几亿的往回赚,也才这两年拿过五五分成,那没啥名气的小艺人,谁拿过五五分啊,二八分都算公司发善心了。”

    “我都没好意思说穿……”

    “要我看啊,签走就签走了吧,咱不跟他们抢,能唱能跳、长得好的小男生那不有的是?”

    听着安辰絮絮叨叨地长篇大论吐槽完,对此俞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出来有一会功夫了,俞笙不放心屋子里的人,于是掐灭了烟,又将原本就没系扣子的外套脱了,随手递给了安辰。

    “放你车上,散散烟。”

    言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进秦星羽家门了。

    留下捧着外套一脸错愕的安大经纪。

    “凭啥有烟味就得放我车上?我这刚锁车……”

    等到安辰把俞笙的外套放回车上,重新锁了车,再返回秦星羽家时,难得地看见自家艺人精神不错地裹着毛绒披风,在二楼落地窗前的地板角落,捧着几本书籍认真地翻看,如工笔画般精雕细琢的唇畔微动,试着想读上面的文字。

    尽管秦星羽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但这是他自从重伤这一年来,鲜有的积极地想要恢复表达。

    在当今这个人均浮躁的娱乐圈里,秦星羽属于难得休息时,能够安下心来看书的人,客厅里满满一个架子的书,几乎每一本都完整地读过,还详细地做了笔记,影视表演类、音乐艺术类、经济学、哲学、心理学,都有涉猎,就连俞笙家里,还有不少从他这借去的书。

    俞队长不喜欢买书,只喜欢借书看,借来的比买来的读得认真,尤其是从秦星羽这借的书。

    今天除俞笙外,景小延也在,陪着秦星羽一块在客厅看书,但至于看的什么书,让他们辰哥一眼瞥过去,就皱起了眉。

    人家秦星羽在努力一字字无声地,尝试阅读哲学书籍上的文字,再看景小延在看啥?

    拿了一盒彩色铅笔,以及5岁以下儿童填图的画册,在那涂色!

    那画册还是安辰买给自己闺女,还没带回家,先给秦星羽留几本翻着玩的。

    “嘿,延儿,我这涂画书人家小羽看看也就得了,你非得给我涂了是吧?合着我以后得买两份呗?锦锦一份你一份。”

    景小延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同样的话,他可没听安辰教训过秦星羽,当然,他羽哥也不霍霍人家锦锦的画册。

    不是亲艺人还真就不一样!

    秦星羽有在努力恢复为一个正常人,尽管这在眼下,对他来说还实属不易,短时间内难有什么进展,但状态明显比从前好些了。

    以韦盛为首的精神心理专家团队,也重新给他订制了一部分心理课程,将从前的简单拼图、积木、手工等等,有计划地改成了一些诸如写字回答问题之类,更偏重于沟通交流方面的训练。

    俞笙和安辰也不再限制他的出行,只要有人陪同就可以,谁让他秦大明星可是当今娱乐圈顶流之中,鲜有的宁可自己打车,也要出门的人,限也限不住。

    秦星羽凭借着一己之力,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两把车钥匙。

    星期一的中午,他太阳打西边出来地给父亲秦耀堂发了个微信,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下午三点,我去你公司。”

    尽管他如今仍旧没有办法与父亲正常地沟通交流,多年被恶意对待的心理阴影,导致他即便是给对方发微信打字,都止不住地心悸手抖,全身发冷,但他还是发了这么一条不带任何语气的信息,也没加称呼没叫爸。

    他知道每个星期一下午,是画堂传媒开例会的日子,他的继母宋雨画,是个雷厉风行的事业型女性,自从成立了画堂传媒,每周一下午的例会,多年来雷打不动,全员参加。

    他找他父亲的确有事。

    关于他们红豆影业谈妥的练习生,被他父亲给挖走了的事,尤其是连周亦承也被挖走了的事。

    明摆着是正面商战的节奏。

    别看他小秦总每天睡睡觉、发发呆,大部分时候卧床,偶尔跟心理医生玩玩积木和拼图,但这周围的事儿,可一件也没耽误。

    秦星羽要搞事情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作者有话说:

    周一啦,打起精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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