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过年
听到妹妹这句话,应维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应贤倒像是如梦方醒般地猛一拍后脑勺:“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三哥!你高中结业考后可以像二哥一样,报名省艺术学院,给那些老师也吹一段儿,我就不信他们听了以后会舍得放过你这个人才!”
应贤越讲越兴奋,像是已经提前看见了自家三哥被录取的喜庆场面一般。mwannengwu
应维:“……”
瞧见弟弟妹妹眉飞色舞的小脸,饶是周身郁郁的杜应维也不由失笑,也难得俏皮地开了个玩笑:“那我就再考虑考虑吧。”
“哎!这就对了!到时候我就能到处跟人说,我有俩哥哥都在省里最好的学校念书!”
应贤兴奋地手舞足蹈,二哥学木雕,三哥学音乐,光是听着就高雅极了!
杜映雪倒没有像小男娃那般不稳重,而是将小手轻轻搭在少年肩上,一改往日嬉笑:“三哥,我相信你。只要你想,就都能做成的。”
应维见一脸郑重为自己送上鼓励的小妹,心念一动,不自然地抬手触了触那头细软的卷毛:“嗯,三哥记住了。”
兄妹三人温情脉脉,外间的母女俩也没闲着,正忙活着为下午的出摊洗菜配菜。
只是景烈兰今天眉间总萦绕些愁意,叫向来不拘小节的应珠也注意到母亲眉心微蹙,她转念一想便知道,娘这是既牵挂还没归家的大哥,又担心今日捎去的衣裤鞋袜会不得应惜的喜欢。
“娘,你放宽心,咱家日子这几年越过越好,说不定今年就能等到妹妹回家。”
景烈兰侧头对着大女儿露出浅笑,轻轻点了点头,“好,娘知道。珠珠你也辛苦了。”
应珠心头一暖,这两年她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攒下的钱也越来越多,在这十里八乡的口碑更是越来越好,这一切都极大地满足了她的好强心。
可她也知道,眼瞧着自己年纪渐长,爹娘也不免为此忧心,盼着她能早做打算,有个好归宿。
十九岁的姑娘如花似玉,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正处在自己人生的大好时光,才不想那么快就嫁作人妇。
杜英与景烈兰当然了解自己的女儿,晓得应珠正一门心思开拓事业,便也从不开口催,左右他们也不是养活不了闺女一辈子。
皑皑雪地里是兄妹三人堆雪人打雪仗的欢快身影,热气氤氲的厨房中母女的身形隐隐绰绰。
应景一进院门瞧见的便是这副宁和画面。
“大哥!大哥回来了!”
时隔两年,应贤仍是眼力惊人,总能第一时间发现院门处的人影。
不过小少年并未像之前一样急不可耐地冲上去,而是掬起一捧雪,熟练地团成雪球,“大哥!接球!”
应景手中提着小姨给带回来的肉饺,敏捷地侧身躲过,笑着看向院中那个调皮的身影:“应贤,皮又痒了?”
男娃嘿嘿一乐,他最喜欢和大哥玩这个游戏,不过每次都能被大哥不费吹灰之力躲过,但还仍旧乐此不疲。
杜家庄距离省城比较远,应景今天是一大早出门搭了顺风车走的。在小姨家吃过晌午饭,没能等到姨夫回来见一面,便得早早起身告别,趁天色未晚好雇车赶回杜家庄。
奔波大半天的应景却算不上疲累,他蹲下一把抱过冲过来的小妹,大步流星走进了厨房。
“娘,我回来了。”
景烈兰早在院子里传来小儿子惊喜的呼声时便已匆匆洗手,正要迎出去,就见鼻尖略微泛红的大儿子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抱着糯糯走了进来。
她赶忙上前接过铝盒,上头还带些温热,“应景,你……”
“娘,小姨他们都很好,惜惜也很好。”
男人清楚娘的心思,还没等问出口,就温声如是说道。
“大哥,你今天见到二姐啦?她胖了些没有?有没有问起我?什么时候回家?”
杜映雪稳坐在男人怀里,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应景抬起空出的左手抚上小人儿的后脑勺,笑意加深,“嗯,见到你二姐了,她正在小姨家,瞧着和霖清他们相处得很不错。”
接着男人补充道,“她也问起你了,问娘有没有也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她很喜欢那些衣服。”
景烈兰闻言双眼一亮,迸射出久违的喜意,那渴盼的眼神像是在询问——
真的吗?她真的喜欢吗?
应景冲女人点了点头。
“娘,我就说惜惜会喜欢的,你别再操心啦,咱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的。”
收拾齐整的应珠走过来,出声宽慰情绪有些激动的女人。
他们都时刻准备着接妹妹回家。
杜映雪见三人皆是神色动容,又转头透过窗户瞧见院子里快要成形的特大号雪人,顿感身心轻盈,松快不已。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慢慢发展。
过了腊八就是年,眨眼间便到了除夕。
这几天是家家户户最忙碌的时候,要忙着打扫积雪、清理院落,还有擦抹家具与净洗衣物,接着从年初一到初八便只做好一个任务——那就是吃。
当然除了这些大扫除工作外,最要紧的便是备置年货,瓜子花生酥糖是每年必不可少的。还有走亲戚时常带的桃酥与槽子糕,需用牛皮纸包装得齐齐整整,外头再贴一个四四方方的福字。
这不是杜映雪回来以后过的第一个年,但却是她最舒心乐意的一个年。
回来的这两年里有好几件憾事都得到了圆满,虽然有些并非以她之力得以改变,但杜映雪也感到非常满足,打算继续许下一个不算贪心的新年愿望,那就是愿新的一年全家人都能平安喜乐。
小人儿正在被缀满红布球的树下抬头祈愿,不远处是应行与应维在为东西两院的前门后门贴对联、挂灯笼。
兄弟俩个头都不小,无需踮脚便能将自家爹写下磅礴大气的贺联贴得方方正正,只有应贤还得捧着浆糊碗仰起头,替哥哥们瞧瞧对联的位置。
杜英与杜应景干的则是最有难度的活计——杀猪宰鸡。
说是父子二人一起干,但应景还是担当主力,干脆利落的手法如同庖丁解牛,优雅得不像在做血腥之事,倒像是在处理艺术品,那专注的模样丝毫不亚于应行刻木雕的认真程度。景烈兰与杜应珠也不算轻松,母女二人要拉好采购清单,提前备好这七八天的所有菜,既要盘算清楚待客的饭食,也得清点好自家的口粮。
套着一身大红色棉袄棉裤的杜映雪最是清闲,她的头发在这个冬天养长了不少,景烈兰便给小人儿梳了两个圆鼓鼓的小花苞,又在“花蕊”处缀上红头花,垂下细白的流苏,一蹦一跳间更显灵动,瞧着越发像个白嫩的年画娃娃。
杜映雪环顾着处处透着喜庆的大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对,这才是年味儿!
除了没有春节联欢晚会看和没有砂糖橘吃,一切都非常完美。
在这个时节,杜家便已算光景好的人家,至少能拿出攒了许久的白面给孩子们饱饱做一顿饺子。
至于饺子馅料便是最常规的猪肉大葱馅儿,只这一种就已经馋人得紧,叫人根本放不下筷子。
而杜家人丁兴旺,这年夜饭自然是得多做些碗碟,所以杜英带着四个儿子忙完院内的体力活后,父子五人齐齐去水槽边洗过手就都进了厨房。
一下子涌进了五个宽肩腿长的男人,饶是那般宽敞的大屋也难免显得逼仄了起来。
对上齐刷刷等待派发任务的五双眼睛,景烈兰失笑,“英哥,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厨房再大哪能容得下咱们八个人一起干活呀?”
的确,这灶台边此刻正围着景烈兰、应珠与吴韵,三人分工明晰,麻利地按照一道道工序做着全家人期待的年夜饭。
而杜映雪年龄与个头都不达标,与灶台不相匹配,只能被大嫂委派到西院去看着正在熟睡的如闲。
“娘!还有什么活儿要干,我们保证不在厨房吵你!”
应贤抬起晶亮亮的眸子注视着女人。
爹早就告诉过他们,娘这么多年很辛苦,等他们长大了必须要顾念娘,懂得主动为娘分担。
其实不用爹说,他也知道,为了他们天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年年都能穿上舒适的新衣,娘这些年付出了太多。
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娘。
爹也是全天下最好的爹。
他一定会像哥哥姐姐们一样,为这个家尽自己最大的力。
景烈兰瞧着小儿子坚毅的眼神,心中有些动容,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应贤也已经长大了。
“兰儿,往年你都是最辛苦的,每次过完年都会腰疼一段时间。今年你就指挥我们干,我和孩子们能做好的。”
沉默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景烈兰的感慨。
女人闻言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在红彤彤炉火的映照下绯色更深,惹得孩子们都捂嘴偷笑。
她嗔了丈夫一眼,怪他在孩子们面前叫出那个肉麻的称呼。
而杜应景几人则是见怪不怪,他们从小便已习惯爹待娘的特殊,只有娘才能叫爹一气不喘地说出这么多个字。就连嫁过来没几年的吴韵也对此知之甚深,为公婆多年来相濡以沫的爱情动容不已。
“那好吧,这回过年我就将大部分任务都甩手交给你们父子了。”
景烈兰终于松口,她的确也不再年轻,有些事是该放手给年轻人去做了。